第81章 未知的事情
送于晓飞离开后,瞿雁才进入房间内。
这不是量产的别墅,这是一处独立设计的私建豪宅,是‘作品’。
最初聂诚才拿下这块地皮的时候,瞿雁刚转正成为正式员工。那时候她还不是聂诚的秘书,她只是一个助理。某日,她离开聂诚办公室前,聂诚突然叫住了她。
‘你喜欢哪个设计?’聂诚指着设计图问她。
最后留下的有三个设计方案,不知为何,那天聂诚让她来做个选择。
‘我会喜欢这个。’瞿雁选择了其中一个。
她以为对方只是随口一问,但没想到,她的选择最后成为了真实的建筑。
‘是不是太草率了?’当这座建筑落成的时候,瞿雁问聂诚。
让一个助理来决定自己‘家’的模样。
‘不会,成为领袖需要很多素养,但最重要的是能够做出正确的决策。’聂诚对她说,“你具备这种素质。”
你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揣测我的喜好,你做出了决策,而这个决策确实是正确的。
‘从今天开始,升职成为我的秘书吧。’在那么多人里,聂诚选择了她。
这是瞿雁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原本只是来实习的,没想到,一转眼她已经为他工作了十年。这十年里,他们一起相处的时间,比他和他家人相处的时间长得多。
所以她根本不用猜,也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瞿雁走到海景房的位置,打开了室内灯,原本灰暗严肃的房间瞬间恢复了温度,她看到聂诚正在落地窗前看海。
今天有尘暴,海面黑浪翻滚,毫无风景可言。
聂诚回头看到了她:“……你吃饭了吗?”
瞿雁看了一眼桌上的三明治包装袋:“放心,我吃过了。”
她把垃圾团起来,扔进了垃圾桶:“您在看什么?”
瞿雁看到聂诚手上拿着‘江栎川’的照片。
是于总提供给他的那张证件照。从这张照片上,看不出什么,她的笑容很端庄,看不出欲望、看不出性格、看不出她究竟想要什么。
“呵,区区五百万,”聂诚自嘲,“你说得对,我不该信任霍芳。”
导致现在走入了这样可笑的困境。
“……”对此,瞿雁无话可说,她知道聂的本意是好的,聂这么做是希望以后自己少碰这些‘脏事’。
“李洪的那个账户我们已经冻结了,他有那么多案底,连身份证都用不了,他能去的地方不多,”瞿雁看着窗外漆黑的海面,“我想应该很快就能解决掉。”
这种隐患不可能让他留存。
听到这话,聂诚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种事情你以后就不要管了,如果真的这么有空,不如帮我了解一下她。”
聂诚举起手上的照片:“这才是你该感兴趣的人。”
那个江栎川?
“吃饭吧。”聂诚说,“我让厨师做了你的饭,我知道你没吃。”
“……”
聂诚打了内线电话,一份晚饭被送了过来。
“你喜欢吃的溪石斑。”
溪石斑是溪流鱼,一般做观赏用,是市场上的小众商品。瞿雁在山里长大,她喜欢这种野味,今天她吃的,应该是聂诚自己钓的。
聂诚也坐到了餐桌前:“你那个男朋友呢?”
他问她。
“话题开始变得讨厌了哦。”瞿雁一边吃鱼,一边提醒他。
“把别人追回来吧,钱只会带来刺激,不能带来幸福,”聂诚劝她,“你都三十五了,不要折腾了。”
“……”瞿雁摇摇头,她不想聊前男友,她乐意聊那个照片上的女人:“王聪跟我说,这个江栎川今年年中才上任。也就是说,她来到这座城市也就不过几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她怎么能做到这个地步?”
给人带来这样窒息感。
瞿雁伸出手,想要要过那张照片再仔细看看。
聂诚竟然把手缩了回去。
“不给,”他把照片拿回自己跟前,“这张是我的。”
瞿雁停下筷子,笑他:“你才是!你都五十五了,你才不该再折腾了才对。”
聂诚也笑,但他的视线还是再次被这张照片吸引——对,瞿雁说得对,她给人带来的感觉就是窒息感,她布置给他的陷阱是一间设计精妙的水牢室。
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这让他心情澎湃,澎湃到想要见到她本人。
我想我会见到你的,因为你的水牢有漏洞。你很厉害,但很可惜,你还太年轻了,你对世界的认知还有限。
“调查得仔细一些吧,我想知道她这几个月的每分每秒。”聂诚收起那张照片。
巨大的玻璃落地窗隔开的冰冷的风暴,聂诚重新看向寒冷的室外。
他的内心其实是向往黑暗的,因为黑暗意味着刺激,意味着未知。钱,当钱已经无法给他带来刺激的时候,他自然会向往更加刺激的事情……
天气预报说,风暴和沙尘会一直持续到下一场降雨来临,在此之前,所有人都要继续忍耐这窒息的空气。
此刻的江栎川对聂诚还没有具体的概念,虽然她也有打印他的照片,但她把他的放在了文件夹的最下层。
“彭姐不需要我们为她做什么吗?”岑韵不太适应这种失联的状态。
“要相信盟友的能力,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嘛。”江栎川跟她讲。
“……”岑韵自认达不到她的境界。
“就当这次是彭姐给我们放假吧。”江栎川抢过她手上的衣服,“我来叠,我来叠,你……你让开。”
既然是放假,岑韵就想安排出去玩。结果江栎川说了一堆天气差成这样出去肺会烂掉之类的话,拒绝了她。现在想来就是想骗她留在家里做家务。
“你不把秋装收起来把冬装换出来吗?”江栎川心想,这怎么能叫骗呢?一周前就让你干了,是你自己拖拉到现在的。
我甚至都提前帮你把衣服洗好熨好了呢。
“衣服根本就叠不好。”岑韵没有故意偷懒,她真的不会叠,“你看嘛,好不容易叠好了,稍微一碰就又乱了,根本运不到防尘袋里。”
“算了,算了,我来吧,有你帮忙,感觉更乱了。”江处长将其赶走。
好无聊……岑韵爬到床角跟猫玩。
但事实胜于狡辩,人家江栎川怎么就能把衣服叠得板板正正的?人家装进袋子里后也没有乱啊。
如果只看清洁和收纳这两项能力,江处长简直就是日本家庭主妇级别的水平。她精通各种衣服的不同叠法,活生生地把岑韵的衣服大军叠出了排队列阵的效果。
“你的秋装收到哪儿?”江处长终于迎来了阶段性胜利,“你的冬装呢?”
“在隔壁。”岑韵指了指她一套二的那个‘二’。
“隔壁?不是说那个房间绝对不能进吗?你之前说里面放着你前五个妻子的尸体。”江栎川帮她回忆自己才来的时候,她给自己讲的恐怖都市传说。
“唉,怎么可能。”岑韵爬下床,找到卧室钥匙,打开了隔壁的门,“我把过季的东西放在这边,当储藏室用。”
岑韵之前是有点偶像包袱,现在她觉得她们已经这么熟了,小江应该对她的生活习惯有了大(包)概(容)了(之)解(心)。
没想到开门之后……
“……”
“怎么了?”岑韵看到小江向后退了一步。
“你……”江栎川扶了扶眼镜,“你只是把不用的东西随手扔进来吧!”
这哪里是一件储藏室!这就是一间标准的次卧!这个房间有床,有衣柜,有写字台。只是岑韵这家伙在这里堆满了东西!把它活生生的变成了混乱的仓库!
“床上为什么全是衣服?!”江栎川以为自己已经对全军进行了检阅,完全没想到这里还私藏着两个集团军!
“我……一般不弄换季的,”江栎川跟她说什么换季衣服的时候,她在想那是什么鬼。
“我过季一件衣服,就放到这边一件,然后再从这边找一件过去穿。哎呀,反正都洗得干干净净的嘛!皮草、大衣和羽绒服我是有放柜子的,床上的都是打底衫、打底裤之类的。”
所以,都市恐怖传说是真的!小江眼前一黑。
岑韵先进房间,她在床上翻了翻,“诶!我的连衣裙!我还以为我春天的时候把它拿过去了呢,原来在这里。小江,你看这里像不像藏宝库!只要过来掏一掏,随时都有新发现!”
岑韵试图以此安慰小江,告诉她这种生活方式的好处。
但安慰根本无效,江栎川此刻坚定地认为!岑韵!她就是蓝胡子本人!
“放弃吧,宝贵的周末已经过去大半天了,这么多东西一天都弄不完的,”岑韵弱弱哀求她,“就这样吧,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就算不出门,也不要把大好时光花在整理房间上啊。
思考片刻后,江栎川朝她伸出了手。
“……”岑韵理解了一下,然后走过来,把自己的手放到了她手上。
是握手言和的意思吗?
“不是!我是让你把钥匙给我!”江处长从她另一只手上抢过了钥匙。
江处冲到房间深处,先伸出手指,在床头的位置划了一下——啊!!好多灰!简直和窗外飘着的沙尘暴一样多!你是不是从搬进来起就没擦过?!
然后她又看到衣柜的门还夹着不知道哪件衣服的衣角。一打开柜门,果然,衣服形成的一人高的巨浪奔涌而来,将她和她脆弱的意志淹没。
江处……你……的表情……
见此场景,岑韵瞬间放弃了夺回钥匙的念头。
“钥匙就送给你了,你随时可以过来整理,里面的东西你随意处理!不用问我,我都同意!嗯,我先去做饭了,嗯……”岑小姐卑微地退出房间,并默念三百声对不起!
呼……小江无力,我的小师姨啊,你……如果我没有看到就算了!一旦看到,我还是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出现在我的生活范围内!
只能先从冬装开始了!加油江栎川!
就在她苦笑、叹息、干活的时候,豆豆,她的猫跑了进来。它蹭了蹭江栎川的腿,然后钻进了写字台旁边的书架里。
“那里全是灰!”江栎川赶紧走过去把猫抱出来。
嗯?这是什么?她发现书架下面有一个很大的塑料盒,里面是……?
“吃饭啦。”岑韵喊她,“我做了皮蛋肉渣豆芽汤,还有烙饼。”
江栎川只好先把盒子放了回去。
“来啦!”
第82章 聂诚
聂诚女儿把婚礼地点选在了澳洲,如果按照最初的行程安排,他这会儿应该得准备出发了。
“她们知道这场婚礼的存在吗?”聂诚问瞿雁。
“不太有这个可能”瞿雁说,“她应该知道一些我们的日程,但婚礼的日期之前根本就没有敲定。我觉得她顶多知道这场婚礼,但不会知道具体日期。”
聂诚的女儿是个热爱自由、讨厌束缚的人,她决定事情全凭感觉。虽然大家都知道她的婚礼就在近期,但具体哪天,在哪儿,应该没有人能提前预知。
“所以,这只是巧合吗?”聂诚在思考。
“应该是吧,”瞿雁也认为这可能是纯属巧合,“怎么了?”
“别忘了,这件事的主角还有一个人呢。”聂诚提醒她,“那个彭秀清。”
“她只是一个全职家庭主妇。”瞿雁不认为一个和社会脱节的中年妇女和那个江栎川会是平等关系。
“有些事情是教不会的,”聂诚和瞿雁的观点并不相同,“我甚至认为那天她做的事根本就不是江栎川教的。”
“……”
“这是我在霍芳的房子里发现的东西。”聂诚递给瞿雁一个信封。“她留下的,放在了厨房的刀架旁。”
她似乎知道他们会看监控,放这东西的时候,她专程回头看了一眼摄像头,那眼神,聂诚忘不掉。
信封背面是一个电话号。
她知道我们绝对不敢报警,她也知道我们会打给她。
“你做什么?”聂诚看到瞿雁在记录那个电话。
“我当然是……”
我当然是去处理这件事情啊,瞿雁想。
聂诚突然冷笑:“你该不会以为她的目标是霍芳吧?”
“……”
“她根本看不上霍芳,”聂诚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目标是我。”
她的目标一直都是我,霍芳不过是她震慑我的工具,她关心的又不是什么续约的事情,她想做的是为她的丈夫‘报仇’。
想到这里,聂诚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暂停一下我澳洲的行程。”
“这……”
不去参加自己女儿的婚礼吗?
“暂时不要和任何人讲,”聂诚似乎是做了个决定,“还有,帮我准备五百万的现金,我联系你的时候,放到我需要的位置。”
瞿雁离开后,聂诚到他衣橱里选了一件衬衣。他原本想选白色,但是他觉得也许她会更喜欢蓝色……那种有一点花纹,但是看起来却又温柔质朴的蓝色。外套呢?香水呢?领带呢?她会喜欢吗?聂诚觉得她会。
等一切都准备好后,他拿起了那个信封,把彭秀清留在信封上的号码记录在了自己的手机上……他知道,事到如今,他没有办法再假手他人,他只能自己去亲手解决。
那天,在霍芳家结束一切后,在李洪的车里结束一切后,彭秀清提着清洁用品回到家。等天变黑,她独自来到之前和江栎川一起去过的那个河边。
像之前一样,她把保洁服、保洁员工作证、点燃,扔进了油桶里。
与之前不同的是,如今她孤身一人。
今天也不是深秋,寒冬已经莅临人间,夜里,北风和沙尘把火光渲染得宛如地狱。
当火熄灭时,她手上只剩下一个电话——这就是她本人的电话,也是她留给聂诚的电话。
‘你会失去什么呢?上亿元的融资?数亿元的盈利?你会有什么样的感受?懊悔还是愤怒?你一定想不到一条蝼蚁的命竟然会这么贵。’彭秀清根本不在乎什么霍芳,她知道自己等待的是这一刻。
蝼蚁也许的确无法撼动大树,但我的痛苦,你多少应当品尝一下。
这通电话会什么时候来呢?彭秀清并不着急,她此刻的心情无比平静。所以,当某个午后,铃声响起时,她也不过是淡淡地放下手上的家务,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您好,彭女士,”对方说,“我们可以见个面吗?”
聂诚亲自拨了电话。对方比他想象得要冷静、理性,她的语气甚至有点漠然。
“当然,为了表达清杉的诚意,时间和地点都由您来决定。”他说。
彭秀清把见面的地点定在了聂诚的海滨豪宅……这他有点没想到。
“有问题吗?”对方问。
“没问题。”聂诚说。
彭秀清挂断电话,她换了一个手机,给江栎川发去了一条信息。
‘我准备去海边了。’
十分钟后,她收到了对方的回信。
‘放手去做,别留遗憾。’
好不容易才抵达的天边,不要留下遗憾……
原谅我……看着这条短短的回信,彭秀清在心中默念:原谅我。
虽然我想做的事情根本就毫无意义,但因为我,你将就此和他们彻底决裂,再无回旋的余地。
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纵容,谢谢你对我的好,谢谢你。
他们约见的日子,降雨还没有来,天是污浊的,就算到了海边也一样。
彭秀清开着她的车独自前往聂诚的海边豪宅。
这辆车,她的丈夫就死在这里。她洗净血迹不是为了忘记,是为了能够带着‘他’亲自前往复仇之地。
今天,这座曾经遥远的不可触及的宅邸,向她敞开了大门。
聂诚的宅院大到她难以想象,她又开了十分钟才来到真正的门口。一个工作人员为她指示了停车的位置,彭秀清下车后发现,整个区域空空荡荡,今天似乎只有她这一位访客。
她看到台阶上站了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人,他似乎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了。
“这边请。”他走出来迎接她。
彭秀清听出来了,这个人就是给他打电话的那个人。
他为她打开了门,引她穿过玄关,大厅,来到了一个相对独立的小会客厅。穿黑色大衣的男人,脱下外套,挂到了衣帽架上,然后转身给她沏了一杯热茶,放到了她的手边。
今天的彭秀清不再是保洁的打扮,她衣着得体,显然有备而来:“聂总呢?”
对方似乎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就是聂诚。”
“……”
“我以为你会看过我的照片。”聂诚在一旁的沙发坐了下来。
彭秀清的确看过,但那是新闻报道的截图,聂诚和他的企业非常低调,她能找到的都是许多年前的抓拍,她很难把那个出现在照片上的人和眼前这个人联系到一起。
他的容貌不像五十多的人,他给人的感觉很年轻。他看起来不像是个有钱人,他的气*质更像个儒雅的知识分子,他看她的眼神里也没有那种富豪特有的高傲。
你会说什么呢?彭秀清也盯着他,她知道自己眼里也没有那种穷人特有的胆怯,她不畏惧这奢华的宅邸,她坦然地看着他,只是单纯好奇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李洪死了,”这是聂诚开口的第一句话,“他选择偷渡到海外,但是很不幸,发生了海难。”
聂诚示意她看房间的一侧——彭秀清这才注意到,在沙发的旁边,地毯上摆放着的不是什么装饰品,那是一条长长的黑布。
聂诚站起来,走过去,掀开黑布,拉开拉链,露出了李洪那张被海水泡得肿胀的脸。
彭秀清脸上没有恐惧,她看了一眼尸体,又转头看向聂诚:“霍芳呢?”
“你放心,我会让她生不如死。”聂诚放下黑布,向她承诺。
聂诚看到彭秀清冷笑了一下:“那你呢?”
那你呢?聂总,那你呢?
“……”聂诚看着她。
“……”彭秀清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聂诚个子很高,但是此刻,他们的眼睛相互平视。
“你呢?”彭秀清追问。
“您希望我也去死吗?”聂诚在对视中败下阵来,他转移了视线,看向一侧。
“为什么不呢?”彭秀清笑着问他,“因为您太值钱了吗?您又值多少钱呢?您不是认为用钱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吗?您的命用多少钱能够解决?”
虚伪的有钱人啊,故意摆出谦卑的假象。
“您要我做什么呢?”聂诚没有被激怒,他问,“我要做什么,才能让您原谅我?”
“我说什么你都会做吗?”彭秀清嘲讽地看着他。
“会,真的,”聂诚说,“除了死,我都会。”
“……”
“都是我的错,”聂诚弯下腰,把黑布彻底拉开,露出了摞在地上的现金,“我真诚的……”
“你的错?!你认为是你的错?”刺眼的红色瞬间激怒了彭秀清,“如果你真的认为自己有错,你为什么不拿这些钱买你的命?你以为我是因为没有拿到钱才来找到你的吗?你认为我是因为没有拿到钱才去找霍芳的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凶手是谁吗?聂诚!聂诚!你是不是以为这用些钱就能买走我的家庭?你毁掉了我的一切,全部!你凭什么什么都不付出就能解决一切?”
“……”
彭秀清揪住他的衣领,她眼睛火红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你让我失去一切,你呢?用几条走狗的命来支付就可以了吗?心痛吗?那几个亿的损失就让你难受了?还不够!还不够!你还没有尝过失去一切的滋味!你也可以失去一切!”
“……”
“这是一桩命案,比你想象的更贵重,等着吧,现在只是开始,”彭秀清盯着他的眼睛,“我不会放弃对你的追索,你们的确让他‘自杀’了,但你知道的,我已经有了证据,我随时可以让‘自杀’变回‘他杀’!如果你不想身败名裂,那就去死!”
你来错了地方,这里,不会因为你有钱就可以无法无天。我的丈夫,他不是你的那些肮脏的走狗!他是个堂堂正正的人!他不会无声无息的死去!
聂诚闭上了眼睛,他知道彭秀清说的是真的,如果她想鱼死网破,她随时可以做到。
“求求你,我恳求您,”聂诚任她抓着自己的衣领:“只有这件事情我没有办法做到。对不起,我和您一样,我也不只是我自己,我也有孩子,今天……”聂诚看着她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是她的婚礼,我没有办法告诉她我为什么没法去参加。”
“……”
“我恳求你,我愿意付出代价,也请您……您也是位母亲!”聂诚悲伤地看着她,“我知道是我的错,但是我没有办法让你丈夫再回来,就算让我去死,我也没法让他再回来。但如果您愿意原谅我,您的女儿,我会把她当成自己孩子一样来抚养,以此作为对你,对你丈夫的抚慰。”
聂诚双手递上他的名片:“不只是这五百万,我会做到我能做到的一切,只是求您,不要让我在我的家庭面前,不要让我在我的女儿面前……”
彭秀清抢过那张名片撕得粉碎!
她再也无法平复自己的呼吸,看着这张罪恶的脸,这张害她堕入深渊的脸,她用尽全力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非常,非常响亮,就算聂诚有所准备,还是被打得踉跄了一下。
彭秀清在等,她在等那些藏匿在暗处的人涌出来,她知道,这些有钱人,嘴说得再好,也不会拔下一根毫毛。他们能脸都不红地说出很多很多道歉的谎话,但他承受不了这样的屈辱。
但黑暗里并没有涌出什么人来,这间房子除了他们,真的空无一人。
聂诚也没有恼羞成怒,他只是捂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就恍惚地看向了彭秀清。
他搂住她的肩膀,浑身颤抖,对她跪了下去。
然后就像一个绝望的父亲那样,扶着她的膝盖,痛哭了起来……
彭秀清俯视着他,她眼中的火焰熄灭了,她终于……
‘我知道这世间的罪人根本不会有忏悔,根本不会有忏悔……谢谢你,江栎川,我觉得这样足够了,我不会有遗憾了。之后,我会成为你的筹码,你让我怎么做,我就会怎么做。’
彭秀清闭上眼睛,听着屋外呼啸的风声,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我会把我丈夫的命,送给你。’
第83章 谜题
在于总和吕总谈清杉续约的事情时,连于晓飞也没有察觉到对方细微的情绪变化。
“……公司业务部、信贷审批部、国际金融部,这次都会出席,投行部要如何去终止这场签约?以什么理由?以我们的事情作为理由?”
所谓的暂停签约,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于晓飞郑重思考后,觉得这不可能实行。她劝吕总三思,毕竟这是他晋升的关键时刻,他为此做了这么久的布局和努力,现在退出无疑前功尽弃。
“……”吕总其实比她要年轻,他今天的表情略有一些怪异,似乎在认真听,似乎又没有太听进去,“我赞成暂停。”
他是这么说,但是他显然也知道自己无法说服于晓飞,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做的就只是聆听,没有再发表什么意见。等于总离开他的办公室后,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打开了自己的邮件系统。
有时候,猎物本人会第一个知道答案。
吕总内心深处其实已经知晓,这一张大网究竟是为谁精心编造。
他用尽心思经营了这么久,最终还是……
按照制度来讲,老总的岗位一般是三年一调。但今年已经是他在这里任职的第五年,两年前,他好不容易婉拒了那次调任,他以为就此会被放过,没想到……
什么江栎川也好,柴汉君也好,甚至清杉也罢,这些看起来毫无相关的人物被聚合起来的原因可能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但吕总自己明白,他现在必须做出一个选择。对方希望他知道,如果自己再次推托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我为您兢兢业业工作了二十年,最后,你还是不愿意放手吗?
看着三年前的那封邮件……他知道袁总什么的根本做不出这种决定……
而他本人,现在已经没有实力做出任何反抗。思考片刻后,吕总认命,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向那个人的秘书约了见面时间。去之前,他想要给钱总打个电话,迟疑了一下,他最终没打:各人有各人的命运,你自求多福吧。
毕竟没有到那天之前,谁又能听得进去呢?
吕总走到窗前,拉起窗帘,看向窗外,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园区待不了多久了。
昨晚总算下了一点雨,窗外的空气清澈了一些,虽然还是橙色预警,但似乎有了点希望。江栎川的小隔间连窗户都没有,她想透气只能走出来。
‘彭姐还好吗?’—— 她给岑韵发信息。
节假期间,只有处级干部值守,所以对接彭秀清的工作自然就交给了岑韵。
‘很好啊,我已经准备返程了。’——岑韵。
呼……江栎川紧绷的心情终于松弛了一些,她看了看时间:‘好,到家给我发信息。’
岑韵才把车开进院子,江栎川的电话就来了:“不用开进来了,我从楼上下来,我也刚回家。”
稍后,她就看见那家伙从电梯跑了出来。
“你辛苦了,我来开吧。”今天的江处长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她抢过驾驶位。
岑韵知道她想听‘汇报’:“放心,彭姐状态很好,虽然她没有跟我说具体的细节,但是感觉她想要完成的事情都已经完成了。”
对霍芳,对李洪,甚至对聂诚,她把能做的,想做的事情都做了。
“她最近在重新准备面试,要开始找工作了。”岑韵今天去的是她家,彭秀清专程给她包了饺子,“就是你催我,去早了,今天学校还在补课呢,如果明天去,我还能见到婉菲……喂,话说,你能保证她们的安全吧?”
“她们能有什么不安全?”江栎川笑话她幻象过度,“其实,如果不是彭姐要求,后面根本不需要她来做这些事,我们和清杉,甚至我们和于总本来就不是打打杀杀的关系。”
“?”
“这是一场牌局,等斗争到达高潮的时候,会有人出来喊停的。”江栎川跟她说。
“所以!你并不准备为柴……”
“对,”江栎川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你放心,彭姐知道,她其实是个非常理性的人,她知道不可能真的去报警。”
报警后,锁定的‘凶手’也触及不到她想要复仇的人。毕竟那种人不可能留下把柄,折腾一场,不过也是抓几个狗腿,意义何在?
“利刃悬于敌人头顶,才是最好的威慑。”江栎川说,“现在我要的效果已经完美的达到了。”
“……”
“怎么了?”江栎川问她。
“哇,江处长,你谈起这种事情的时候满面红光诶!”岑韵感慨,“都是人类,我们怎么差别这么大?想到这种事情,我只会觉得害怕。说实在的,要不是因为你,这种事,我绝对绝对不想来参与。”
这段时间,我都不知道我有多少天睡不着觉!而你,你看起来比平静生活的时候更开心了,你们这些领导干部果然变态!
“有吗?”江栎川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看起来很兴奋吗?”
“兴奋!”岑韵翻了个白眼,你兴奋得都要爆炸了!
“说起来当年在分部的时候……”
岑韵打断她讲述光辉事迹:“别说什么分部啦,你现在要去哪里啊?”
这是去哪儿啊?岑韵看到她把车开进了商场。
“带你出来玩嘛,前几天你不是闹着要出门吗?”
在天气那么差的时候,天天闹。
“出来玩?”岑韵看到她把车停到了超市入口,“出来玩就是逛超市啊?”
岑韵撇嘴,什么情趣?唉,小江心里只有工作,小江就是个变态。
“不高兴吗?”江栎川心想逛超市挺好的啊,散散心,顺便还能买菜。
当然不高兴了!岑韵想,凭什么别人去大溪地,我就去大润发啊!真是的,待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真的是地下!超市可不就在地下!呜呜呜,岑韵不满。
“那是什么?”才出电梯,江栎川就看到对面围了一堆人。
领导也挺喜欢凑热闹的,她跑过去看:“……我以为在送赠品呢,原来是搞活动啊。”
商场在搞什么接吻比赛?又不是七夕节?为什么要搞接吻比赛?江栎川不理解。
活动可能已经举办了一段时间了,台上只剩几个稀稀拉拉的情侣抱在那儿,宣传航架上写的大奖是五万块钱。五万块的确挺多的,怪不得还真有人来参加。
“走吧、走吧。”江栎川不感兴趣。
岑韵却来了兴致:“喂,你肯定很厉害吧?”
“什么很厉害?”
“接吻啊,”岑韵坏笑,“你经验那么丰富,秦医生说……”
江栎川抢过岑韵手上的口罩,捂住了她的嘴:“别说!停住!”
“有什么嘛,说嘛说嘛,你是不是很厉害?”岑韵指了指台上,“你比他们厉害吧?你能亲多久?”
江栎川叹气:“接吻不是比谁接的长!”
这种活动纯属就是有病,江栎川想,也不知道最初是谁想出来的?
“那是比什么?”
“那要看你舌……”江栎川发现自己说漏嘴了,“你真是的,不要听秦仪乱说!走啦走啦,去逛街啦,我先去给你买奶茶。”
舌什么?嘿嘿,岑韵就很不务正业,谈到工作昏昏欲睡,谈到这些就两眼放光。
“……”江栎川沉默了一下,“秦仪没有再骚扰你了吧?”
“没有了。”岑韵当真掏出手机给她看了一下,“最后一次聊天都是两周前的事情了,秦医生现在变成乖宝宝啦,你就放心吧,怎么了?”
“没什么。”江栎川没有和她说过那天晚上奇怪的偶遇。
“放心吧,虽然我对那些老总啊什么的,一无所知,但是处理基层同志们的感情问题还是非常专业的。人家秦医生,现在快活着呢。”岑韵心想,人家在大溪地,人家要我操心?哼,我嫉妒死了。
倒是你……嘬了一口奶茶后,岑韵突然想:工作的时候那么兴奋,那你恋爱时是什么样子呢?说起来,我还没看过恋爱中的你呢?嘿嘿,还真有点好奇。
“喂!你是不是会用舌头给樱桃梗打结啊?”想了半天,关于接吻的事,岑韵小学生只想到了这个。
正在吸奶茶的江处长被呛了一下:“咳咳咳。”
江栎川擦了擦嘴:“哎呀,你在想什么啊,快走快走,去买菜。”
“会不会嘛,你会不会嘛。”岑韵心想我不管,今天我必须买盒带梗的车厘子回去让她试试。
这一晚,不大的雨又下了一些,但是关于天气污染的橙色预警还没有解除。在岑韵缠着江栎川表演给樱桃打结的时候,那个叫霍芳的女人缠着想要见聂诚。
这两件事有些相似,但却又迥然不同。
聂诚果断拒绝了她。
理由也很简单。
“我今晚的航班,明天要去澳洲。”
他要去参加他女儿的婚礼。
第84章 顶级掠食者
当北半球处在初冬,塔斯马尼亚正是春天。
因为新娘的任性,所有宾客都需要几经波折才能抵达婚礼的地点。
婚礼的现场被安排在海边,与自然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当太阳从海平面升上正空,婚礼开始之前,还有几只企鹅混入了婚礼场地,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这的确会是她喜欢的风格,她从来都不是规规矩矩的淑女,她喜欢探险、攀岩和帆船运动。她希望她的婚礼现场要有动物,要有山脉,要有悬崖和瀑布。走入这里,就像是踏入了探险的奇旅。
新娘会如何登场呢?宾客们看到一艘游艇从海面开来。
她来了,美丽却又危险的姑娘。
她没有穿豪华的婚纱,她穿着一套白色的泳衣。
游艇也没有开向码头,当距离沙滩足够近的时候,它停了下来,宾客们看到新娘从船上一跃而下,游向了岸边!
当她走上沙滩时,婚礼的音乐开始奏响,她潇洒地缕了一缕湿漉漉的头发,戴上了伴娘团递来的头纱。
喔!!
大家都欢呼起来!
而聂诚,站在队伍的前端,他慈爱地看着自己古灵精怪的女儿,朝她伸出了手。
“爸爸!”聂黎曼挽上了聂诚的胳膊,“你是今天最大的惊喜!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怎么可能不来,你是我唯一的宝贝女儿啊。”
聂诚牵着她的手,带她踏上婚礼的纱毯。
聂诚几乎从不缺席家庭的重大聚会,今天,他也如约把女儿的手交到了新郎的手里,给了她一场精彩又完美的人生回忆。
婚礼会持续一周,今天的沙滩宴会也有六个小时,当仪式暂停到某个段落时,聂诚退出人群,看了一眼他的总经理。
对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带着清杉融资部的负责人走了过来。
三个人象征性的敬了杯酒,寒暄了几句后。
聂诚对他们说:“10月的计划不会变,我需要同体量的金融支持,去和我们的其余的经纪商谈判争取一下。”
融资部负责人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了老总一眼:“这难度……”
这难度太大了,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的其它合作机构很难填补这样的空缺,而且时间也不够,怎么可能在短时间之内签到这么多的资金?
“如果做不到,就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吧。”聂诚的语气依旧很温和。
“这,”负责人觉得老总有点太情绪化了,“我们的工作人员都非常优秀,如果这样导致人才流失,有点……”
“我不是说他们,”聂诚笑眯眯地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是说你。”
“……”
聂诚没有再和他们说什么,他朝他们举了举酒杯,回到了愉快的婚礼会场。
资本本身就是贪婪的,清杉可能会放弃续约,但绝对不会就此放手原有的投资计划。没有任何压力能逼迫他们放弃任何东西,不论是利润,还是女儿的婚礼。
与资本不同,权利催生出的欲望是对胜利的无限渴望。于晓飞此刻还不知道吕总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她还是坚定地推进着续约的工作,因为她需要稳定住第四季度的业绩报告,她需要获得胜利。整个假期她都没有回家,她希望自己这次也能够力挽狂澜。
在她看不到的办公室里,徐昭,这个不太起眼的秘书室的处级干部也在。他知道她不会轻易放弃,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必须要对此做出一些汇报。
今天,他上到了这栋大楼的顶层,走进了那间办公室。
“他同意调任保J会了。”对方对吕总的决定和现在的进展都很满意。
“那您看您需要让清杉的合约继续吗?”徐昭站在他的办公桌前请示。
“你坐下谈嘛。”对方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徐昭这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等待他的指示。
“那个江栎川和于晓飞的性子是不是差不多?”对方说,“何不让她们继续斗一斗呢?当然,不要真的让江栎川输了,毕竟她还有更重要的用处。”
“是的,您说的是。”
“可以给于晓飞一些教训,续不续约都可以,你看着办吧。”对方用一种欣赏的目光注视着徐昭,“你很会选人,徐昭,我认可你的能力,不要让我失望。”
“谢谢领导。”徐昭知道对方不喜欢闲聊,他站起来,推回椅子,退出了办公室。
当他终于离开那层窒息的楼层后,徐昭松了一口气,返回自己的办公室时,他发现江栎川今天竟然也在。
哦……他回忆了一下,今天好像是她值守。
她和于晓飞像吗?徐昭觉得她们其实不像。她狡猾得多,也疯狂得多……但不是令人讨厌的那种。
她……
到时候我需要叫停吗?或者让你就此输给于晓飞,毕竟比起之后的事情,这也不算是什么糟糕的结果……还是说你会……?
‘领导最重要的素养,是做出正确的决策。’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了徐昭的脑子里,虽然他几乎不认识那个叫聂诚的人,但此刻,他们的观点不谋而合。
江栎川,也许,你自己就能做出正确的决策?
“怎么了?”江栎川刚结束一局王者,她一抬头看到徐昭站在走廊上,像鬼一样看着她。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徐昭看了一下表,时间挺合适。
“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江栎川示意他现在就说,毕竟休假期间办公室里没有人,比餐厅好多了。
“……”徐昭想了一下,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单纯吃个饭。”
就是压力有点大,纯想吃个饭。
“……”江栎川看着他,心想怎么拒绝比较好,因为晚上岑韵要带她出去吃,店都订好了。
“算了,”徐昭突然自己说,“以后再约吧。”
“?”
徐昭走了,他在江栎川困惑的目光中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迅速拿上包,再次穿过走廊,离开了大楼。
what?
小江放弃理解徐昭的脑结构,她选择在下一局游戏前,打开微信,问一下岑韵的进度。
岑韵认识投行部那边的人,在‘听说’他们那边要在假日加班后,她过去找他们‘玩儿’一会儿。
‘一切顺利,我现在下楼去E区大厅。’发出信息后,岑韵和朋友告别,走向了电梯厅。
因为是节假日,大楼正在进行例行检修,这个区能坐的电梯只有一部。电梯刚好到了,岑韵一边给在手机输入‘到西门外汇合’,一边闷头走了进去。
她才转身,就看到一个人跟了进来。
——于总?!
一不小心和她对视了一下,岑韵赶紧挪开视线。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于晓飞本人。好强的压迫感!岑韵感到自己的呼吸都不顺畅了!
于晓飞似乎没有觉得什么,她没有搭理她,也什么都没说。
这就是于总吗?好可怕,她身上有种能震慑住所有人的威压!怪不得连钱总这种傲气凌人的人在她面前也要礼让三分……她真的比可怕的钱总可怕多了……
岑韵难以想象江栎川是怎么做到和她心平气和交涉的,至少自己做不到,根本做不到!
电梯箱的周围是镜面的,岑韵完全不敢看前方,她全程都低着头,只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一些!
终于,电梯抵达了一楼,于总走了出去。
岑韵松了一口气,但这时,她才发现刚才想发的信息她忘了发!而江栎川,此刻正站在大厅里。
小江转过头,和于晓飞正面相遇!
完了完了完了,此刻岑韵脑子里只有这一句话。
结果……岑韵在江栎川脸上看到了她连想都不敢想象的表情……
她看到她对于总从容地笑了一下。
没有恭维、没有恐惧、没有惊慌,只是浅浅一笑。
就像一头在领地边沿巡视的狮子,偶遇了另一头狮子。
然后她们向彼此露出了那种,顶级掠食者才会露出的,充满杀气却又优雅从容的笑容。
第85章 金丝猴
“投行那边怎么说?”江栎川问岑韵,“于总真要接着续?”
她回想起了昨天于总脸上的那个‘想要弄死你’的笑容。
岑韵无奈地点点头:“他们没有接到暂停续约的消息,他们甚至都认为续约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合约细节要修改。”
得到这个确切的消息后,江栎川还是点吃惊,不过她想了一下,又问:“清杉的人也在吗?”
岑韵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在,但是很低调,几乎不发表什么意见,我朋友不负责对接的部分,她是法务,她说她也觉得那些清杉的人在划水。”
所以,清杉并没有全力配合续约吗?这难道是资负一厢情愿的决定吗?
“于总真是个坚决的人。”江栎川笑着叹气。
“你也是啊!”岑韵说,她也想起了昨天她见到的那一幕。
江栎川两天的值守终于结束,她现在也可以开始她的‘休假’了,但因为这次的事情,岑韵自愿为她“加了个班”,放弃了自己原本的假期行程。
此刻,原本要和岑韵同行的宋楠已经抵达了肯尼亚,他发来了第一组照片,并给岑韵留言:‘想要看什么,我给你拍。’
真遗憾啊,明明是计划了一年的行程……
要知道,他们已经打了全部的疫苗,定了酒店,就在快要提护照领用申请的时候,岑韵突然跟他道歉,说自己去不了了。
对于这件事,江栎川很是抱歉,她一直给岑韵说自己一个人可以的,但是岑韵还是取消了这么重要的旅行。这何止让她觉得受宠若惊,简直都有点圣恩难受了。
她是不是对我有点太好了?江栎川一个人的时候会忍不住想,就算是‘玩具’,也有点太好了吧……
岑韵则给了自己别的借口:她也是彭姐的朋友,这种关键时刻,她怎么能扔下大家独自去度假?
而且她也有小江做不到的事情啊,她毕竟在总部工作了那么多年,人脉比小江宽广太多了,毫不夸张的说,只要不是老总的秘密,岑韵都能给她打听到。
“昨天你和于总见面的时候,你俩就像……”岑韵还沉溺在昨天的回忆里。
“就像什么?”江栎川笑着问她,她没觉得自己当时像什么。
“像一头大狮子!”岑韵刚好看到了宋楠发的狮子——他拍到了一只特别大的狮子,那狮子站在路中间像王者一样盯着镜头。
对对,昨天的小江就是这个样子。
哈?我吗?
“而我,我就像一头角马……”岑韵沮丧地说——她当时缩在电梯的角落里,紧紧扶着按键板,像渡河前紧贴河岸的角马。
“哈哈哈!”江栎川大笑,“你不像角马啦,你……”她在宋楠的照片里找了找,“你是羚羊,你至少是羚羊。”
江栎川看到了一只特别美丽的‘羚羊’,它身材修长,睫毛又浓又密,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确实和岑韵有点像。
“这是什么?”江栎川问博学的小岑师姨。
“这是汤氏瞪羚。”岑韵还挺满意的,“我有这么漂亮吗?”
“你……”
江栎川没有正面回答她,厨房的开水壶恰好不合时宜的响了,她站起来去厨房拿泡茶的水壶去了。
她们的那种在窗台上的棵玫瑰花最终并没有开。
不知道是因为虫子还是什么原因,那个花苞很快停止了生长,连花瓣的颜色都还没露出来就变黑枯萎了,所以江栎川只好去买了玫瑰花茶来代替。
今天,她们总算有空坐下来好好品鉴一下,就算是替代品,也是个仪式啦。
岑韵有跟她说,泡玫瑰花要用85摄氏度的水,结果她疏忽了,直接把水烧到沸腾。江栎川只好把水倒进凉水壶,等它变冷。
“……”看着眼前的水雾,江栎川又想起了刚才的问题。
她刚才问我:我有这么漂亮吗?
……她当然有那么漂亮,但是我感觉不能这么回答。江栎川一边给水壶扇风,一边想:我算她的什么呢?是朋友吧?是很好的,可以交心的朋友吧?但是我却没办法像个真正的朋友那样,坦然地把:你比它更漂亮。这句话说出口。
我的脑子里夹杂了别的意识,这件事,也许只有我自己知道。
她把我当做朋友,当然,也许,也许,她现在也会有一些迷茫,但是我比她更清楚,她其实只会和我做朋友。等到这段迷茫变为清朗,她就会明白,我们只会是朋友……
“你怎么了?”
在江栎川胡思乱想的时候,岑韵突然出现在了她身后!
这把她吓了一跳!
“我!”她手忙脚乱地解释,“我不小心把水烧开了,我在等水变冷。”
“噗!”岑韵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傻啊,掺点冷水不就行了吗?我就说你怎么一直不出来。”
岑韵拧开旁边的纯净水瓶,往里冷水壶里到了一些。
“……哦,对啊。”江栎川对自己的简直服气了。
“算了算了,你去客厅等着吧。”岑韵熟练地泡好茶,摆好点心,端了出来,开启了她们的下午茶。
城里空气太差,江栎川又随时待命,不敢远游,接下来的几天她俩变成了纯粹的家里蹲。不过家里蹲也是一种不错的休闲,岑韵心想自己还没这样度过假呢,试试也不错!
“来,江小姐,您点的玫瑰茶~”岑韵假装自己是服务员,“满意的话,给我们小店一个好评哟。”
她知道自己随时都能把江栎川逗笑,但当她真的把茶递过去的时候,她又发现,对方巧妙的转动角度,避开了和她的肢体接触。
“……”
茶泡好后,她们又坐下来,继续在平板上看宋楠拍的照片。
她们交谈着,玩笑着,但江栎川总能和她保持微妙的距离。岑韵指平板的时候,她就会松开手,岑韵偏脑袋的时候,她会往旁靠,岑韵决定直接朝她那边挪的时候,她竟然不动声色地拿了个抱枕挡在了她们中间。
当然,她假装是要用这个抱枕垫着自己的手。
岑韵回想之前……不论是第一次,还是最近的一次,永远都是自己拥抱她,她从来没有抱过自己,不……她不只没有抱过自己,就算是自己主动抱她,她都没有回应。她永远夹着胳膊紧绷着,从来没有回抱过她。
为什么嘛……还是说,其实你喜欢的其它类型的……女生?
一直……一直主动,就连岑韵也会觉得有一点点……委……屈……
“喂,你工作的样子,和生活里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呢。”岑韵突然说,“你工作上精明能干,生活*里却像个笨笨的日漫女主角。”
“啊?”江栎川不看日漫,她不知道日漫女主角具体是怎样的。
“你以前的朋友,是喜欢生活里的你,还是工作时的你呀?”岑韵问她。
“嗯……”江栎川回想了一下,“其实好像没什么人看过生活中的我……”
的确是这样的,就算是在大学宿舍里,她也一直是冷冷的低调的样子,她会给人很可靠的感觉,绝大多数时候也是友善的,但没人会觉得她像日漫女主角,这这这太不像了!难以想象!
她只有在很私人的时候,才会变成另一个人。
“……”
好奇怪,她只是不经意的说了一句话,原本觉得有点委屈的岑韵,心情突然就变好了。
嘿嘿,她的意思是不是,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才会变成这样?
嘿嘿,嘿嘿~
“你生活里的样子像……”岑韵在宋楠的照片里找,但是没有找到任何像她的动物。
“像什么?!”小江看到平板停在了狒狒挠屁股的照片,顿时紧张了起来。
“……”岑韵没有说,她若有所思地拿起一块点心,托在手心,递给江栎川。
果然,江栎川伸出手,缓缓地把点心抓了起来。
“像金丝猴!”岑韵大笑起来,“你生活里像一只金丝猴,哈哈哈哈哈哈!”
“……”
什么嘛!江栎川心想,我为什么不能是火烈鸟呢?那个宋楠,为什么不拍火烈鸟!(宋楠:十月没有火烈鸟!)
“哈哈哈哈。”岑韵觉得真是太像了。
她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个人:“于总呢?于总会不会生活里也有另一面?”
说不定于总生活里,也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呢,岑韵想。
呸,于总生活里没有第二面,于总只有一面,她生活里,工作里都一个样!
她加班一天后,又去健身房举了一小时的铁。回到家冲了个澡,吹完头发后就给投行的老总打了一个半个多小时的电话,言辞尖锐地说了她刚才举铁的时候想到的最新策略。
然后她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了冰冻水饺。
从这一点来讲,她和江栎川确实还是有点相像。
她煮了几十年的饺子,也不知道能把这东西做成生煎。她给自己煮了十个,只花了五分钟就结束了晚饭。
“……”
做完这一切后,精力旺盛的五十岁女子,坐在自己的沙发上,打开了电视。选了几个频道后,她嫌弃地撇了撇嘴,又关闭了电视。
接下来做什么呢?
她也只需要睡四个小时。
放假还是太闲了,不习惯,于晓飞叹了一口气。
她不喜欢早睡,因为只要睡眠时间一长,她就会做梦。
最近,只要她做梦,梦里就全是江栎川。
烦!
唉!烦!
第86章 人形钢板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条金融街上的消息比风可传得快得多。
聂诚只在婚礼现场呆了三个小时就返程了,他知道,可能还等不了他回到国内,他要重新选择融资对象的消息就会传到于晓飞耳里。
这个可怕的女人会怎么想?聂诚单是想象了一下,都觉得太可怕了。
瞿雁在转机的第一站等他,她没有陪他去婚礼,这几天她马不停蹄地去调查江栎川了。
“你怎么了?”聂诚看到她的脸肿了。
瞿燕笑了一下:“被打了。”
“霍芳?”
“对,我抢她手机。”瞿雁不但没答应她要见聂诚的要求,还直接把她按在床上抢了她的手机。
“我也被打了一巴掌。”聂诚小声跟她说,“被柴汉君的老婆。”
都是同一侧,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果然都是右撇子。
他俩相视笑了一下。
“因为笔记本的缘故,我先调查了那位离职的交易员,”瞿雁说的就是前段时间用笔记本威胁他们的那个人,“他应该早有准备,次日就离开了国内,应该去了美国,但是暂无线索。然后我去查了霍芳,在她手机里发现了几张有趣的照片。”
瞿雁把打印出来的照片递给聂诚。
是几章聚会的合影,很奇特,里面竟然有江栎川本人。
“甚至还有她们两人的亲密合影。”
照片上,霍芳和江栎川贴得很近,就像是一对亲热得不行的好姐妹。
“?”聂诚看着照片,发出感慨,“亲力亲为?”
“对,”瞿雁也有点没想到,“但是霍芳对她的事情闭口不谈,我暂时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和霍芳相识的。”
当然,霍芳也继续否认自己和那五百万有关,虽然她也知道她的那个财务助理早已向瞿雁坦白了一切。
“这个江栎川……有可能是Glencore的人吗?”这是聂诚最关心的问题。
Glencore,一个创建于1974年的传奇公司,当然,更传奇的是他那个被判监禁325年的创始人。
这是条大鳄是他们现在的对手,很荣庆,在前面的数轮对决中,清杉是赢家。
“王聪配合我了解了她的简历,她父母都是警察,甚至有不错的成就,”瞿雁对聂诚耳语了几句,“她在国内读的本科和硕士,之前的职业经历也和期货交易无关,所以我觉得不可能。”
聂诚松了口气:“所以你也认为是他们的内部矛盾?”
瞿雁点点头:“这方面王聪不会透露消息,但是我觉很可能是。”
聂诚看着瞿雁整理的资料,他想的倒不是江栎川背后的人,他想的就是江栎川本人。
你是怎么找到霍芳的呢?我自认我刻意的低调已经做到了毫无破绽的地步,你是怎么洞察到这么隐蔽的信息的呢?
要知道,明确知道霍芳存在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你……虽然对你的调查也就到此结束了,但是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呢。
“您呢?”瞿雁反过来问他,“那位彭秀清,您解决了吗?”
聂诚抬起头,对她做了个遗憾的表情:“很理性的一个人,看了李洪的尸体她毫无反应,她知道谁是凶手,亏我还打了感情牌,结果她不为所动。”
“你都让她打了,她还不为所动?”瞿雁不太信。
聂诚摇摇头:“一个能跑到霍芳那里做出那种事情的人,一个能面对五百万现金面不改色的人,果然不简单。”
“那怎么办?”瞿雁认为这才是个难点,“倔强的穷人最难搞了。”
聂诚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他态度平和地看向别处,他依旧相信人性是复杂的,而最终,他会为于晓飞备上一份大礼,以此消减她现在对自己的种种不满。
于晓飞会接受的,这份好礼,谁会不喜欢呢?
果然,如聂诚所料,他的人一开始动作,消息就传到了于晓飞的耳朵里。
此时,她正在投行部的总经理办公室里跟进合约修改的进度。
投行部的老总看到她放下电话后,脸色变得有些愤怒。
要给友行们打个招呼,请他们拒绝清杉吗?
不……这样未免太有失大局了……归根结底,清杉是一家优秀的企业,也是能源转型原料的生产龙头,他们的自救行为,也不能完全视做是‘背叛’。
但于晓飞内心依旧是恼火的,聂诚的这个举动,显然是对她个人能力的失信,这样的人……她很难再选择跟他继续合作。
聂诚内心深处大概也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
值得吗?为了一单交易?丧失盟友?想到此处,于晓飞心情很糟,感觉今晚会气到睡不着觉。
大概九个小时后,国内已经到了晚上,刚下飞机的聂诚拨通了于晓飞的私人电话,但这个电话被挂断了。
“……”
不值得,显然不值得,但商人就是这样,他们总想着既要又要,他们宁可挨巴掌,也不想损失一毫利益。
就算我准备了大礼,对方也要接才行啊,聂诚头疼,无意间……他脑子里又想起了那个江栎川。
“瞿雁,”聂诚叫住准备上另一辆车的瞿雁,“你接着调查江栎川。”
“?”
“这次,我需要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聂诚说。
“好的,现在送您回家?”瞿雁觉得他该休息了。
“算了……还是去办公室吧。”聂诚无奈地摇摇头,这几天,哪有心情睡得着啊。
大假已经过半,当局中所有人都焦头烂额的时候,站在漩涡中心的江栎川本人却超然的平静。
她的心里肯定知道一切,她也肯定知晓假期结束的那天,她就要去直面全部尖锐的斗争。
但她真的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安心地度假,安心地陪着小岑小姐买菜、做饭、整理房间、看恐怖片……只有看恐怖片的时候除外……
岑韵不知道她是不是装的,但如果是装的,这也装得太好了一点吧……
岑韵因为担心她睡不好,提出这几天让豆豆过去陪她。结果被拒绝了,江栎川向她保证:这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干扰她的心境(除了失恋,此处为了严谨,她才用了‘几乎’。)
“我一个人去做过阑尾炎手术。”江栎川为了让岑韵相信她,只好给她分享了一点自己平平无奇的个人经历。
她初二的时候突发急性阑尾炎,那天全部大人都不在,就连表哥都回老家了,就她一个人在家里。
突如其来的剧痛把她从梦里惊醒,她爬起来检查了一下疼痛的区域后,就自己拨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救护车过来时,她已经忍着剧痛提前下床打开了门,收拾好了简单的行礼,坐在沙发上等他们了。
后面的急诊,给家长电话征求手术意向,联系护工等等,都是她自己和医护做的沟通。
她很疼,但是全程都非常镇静。
“我当时脑子里想的是那位给自己做阑尾切除手术的前苏lian医生,我想,我比他好多了,完全没有必要惊慌。”江栎川真是那么想的。
她当时觉得很庆幸,不需要自己给自己来一刀,真是太好了。
“……”岑韵查了一下她说的那个事件,结果发现竟然是真的!
“我爸爸三天之后才赶回来,”小江说,“等他回来的时候,医生都准备帮我联系出院了。所以相信我,我不是在装,我是真的不怕。”
一个害怕丧尸片的人,在现实生活里,却是一块‘人形钢板’。
所以你现在想到的又是什么呢?岑韵没问,因为她知道自己问了也没用,她肯定学不会。
江栎川的情绪里没有慌乱,没有恐惧,没有委屈,她脑子里所有的能耗都供给给了理性。
于总,聂诚,你们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这样的人吗?
“哈哈,所以你照顾好你自己就行,真的不要担心我!”江栎川再次向岑韵保证。
豆豆似乎也非常认可她的主人,它主动到地垫上擦干净了脚,提前跳上了岑韵的床。
夜里,岑韵搂着豆豆,心情很复杂。
有敬佩,但不只是敬佩……
当晚,她做了一个怪梦,她梦到自己突然来到了一间从没见过的房间门口。正当她困惑时,防盗门被打开了。
她看到门后出现的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姑娘,她捂着肚子,艰难地呼吸着。等缓过一口气后,她又扶着墙回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她全程没有掉一滴泪,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江栎川?’
她在梦里问她,可对方似乎听不到。
她看到她脸上满是汗水,她看到她紧掐着拳头,坚强地忍耐着。
‘江栎川?江栎川?小江?’
岑韵想要伸手给她擦擦汗,但是她的手脚却动不了。
所以,这只是我做的梦吗?
少年的江栎川突然抬起了头,她看向岑韵站立的方向。
她的视线并没有在她这里停留,她的视线穿过她的‘身体’看向了窗外——一只暗色的大猫正站在窗台上,用它发光的眼睛看着她。
‘你是谁?’江栎川在心里问。
暗色大猫似乎是她疼痛产生的错觉。因为她看到它融化了,和它自己的影子融到了一起,而影子又变成了窗外的树影。
但突然,她感到有一阵温暖的触觉划过了她的脸,就像是有一个人抚摸着她,想要给她安慰。
你是谁?
亮着灯的房间里,空无一人,但她却感到有一阵熟悉又陌生的触感拥抱了她。
你是谁?
人类的时空不会折叠,‘过去的’和‘现在的’不能相遇,但我……豆豆看着岑韵的睡脸,它低下头,舔掉了她眼角的泪水。
但我不一样啊……
所以,你,会因此更爱她一些吗?拜托,请你再更爱她一些吧。
第87章 节后第一天
大假结束的第一天,田处终结了自己在案件科的日子,回到了自己的岗位。这不是什么小道消息,这是业管的同事们亲眼看到的。
一大早的,大家看到他如半年前一样来到了办公区,刷开了自己的办公室,走了进去。
很多人一度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幻觉。
和田处归来一并传出的消息还有他的调令——他将即刻被调往省外挂职。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简直令人捉摸不透!大家以为他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被转交j委了,没想到他不但没去,竟然还像没事人一样回来了?!不可思议!连业管自己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岑韵这里,她转告了江栎川。
于晓飞果然如她所料的一般顽强,她直接出了一招杀牌,断了田处和业管跳反的可能。至于她是怎么做到这么大能量的事情的,江栎川也不知道。
岑韵转过头,看向对面办公室的江栎川。
江栎川当然有预案。
半小时后,案件科的人紧急找到了王聪,他说他们的举报专用邮箱收到了一封信——里面有那三十多个账号的各种操作细节,匿名人还说‘可能’会抄送给j委。
“这些信息连我们的人都不知道。”对方很震惊,“田并没有说过这些。”
田转移案件科后,某人调任过去的那位‘新女处长’很快被架空,但是在她被架空前,她也曾问讯过田,那时候田也没说过这些。
这是怎么被透露出去的?那些账号甚至都是秘钥,就算有人打开过那个硬盘也不可能看出所以然。
没人能猜到这是某位‘数学大师’硬用原始数据算出来的,他们以为还有其它可怕的‘内奸’。
这是江栎川亮给于晓飞的回招,意图也很清楚:如果她真的敢放走田,她这边有的可不只是保险柜里那些阴阳协议。
她有的,甚至远不只集团和清杉的那些小勾当。
“很棘手呢。”王聪看向于晓飞。
“她怎么可能没准备。”于晓飞倒不是很吃惊。
“继续放吗?”
“当然。”于晓飞回答他。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是吕总。
他显然也接到了消息,看到了那封匿名信,他要求于晓飞立刻过来和他‘谈谈’。
他了解于晓飞的脾气,所以思考良久后,他决定和她坦白:“我已经同意去保j会了,大概明年会走。”
于晓飞对于这一点有些意外,她没想道他这么快就妥协了。
“我亲自跟他说的。”吕总说的‘他’在楼上,“在节前。”
“……”于晓飞看着他,没说话。
“这一切显然都是他的意志,只要我同意他的决策,他就会收手,一个才调来几个月的试岗期小处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吕总瘫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整个假期他都在努力消化自己的情绪,他也很沮丧,但他必须接受这个结局。
“可是我们和清杉的续约还是终止了。”于晓飞和他说,“如果你节前就说了,为什么续约还是会终止?”
“于总,清杉不重要,”吕总劝她,“清杉的合约和我们现在遇到的危机不能相比。对方如果撕破脸,我们根本无法收拾残局。暂停田的事情,让案件科暂停,不要刺激对方。”
“你选择调任,对方没有收手。清杉终止合约,对方也没有收手。现在,你觉得对方是因为田才对我们穷追猛打?”于晓飞笑了笑,“你认为假期结束后,如果我没动作,对方就会突然安静地消失,就跟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
“对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于晓飞说,“你自己都答不上来。”
“……”吕总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或者,你根本就不关心对方最终想要的是什么,是吧?
“你的决策完全摒弃了原则,”于晓飞毫不客气地跟他说,“终止续约,同意调任,清杉和你倒是脱身了。投行的四季度怎么办?业管怎么办?业管可是会死!你把我们拉下泥潭,然后你就此离开?”
对方手上的东西,能把业管直接废掉!
“……”
“我不可能把盟友直接拱手送到敌人嘴边,”于晓飞盯着他的眼睛,“你要联络业管搞这些的时候,我反对,我不认同。如今出了事,我都还在,你却第一个退缩!你不能在背叛我之后再背叛业管,我必须让田离开!”
“于总,你这是……”吕总痛苦地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捅外面怎么办?”
“那你认为让渡利益就能换来长治久安?还是说你有准备什么后手?”于晓飞笑盈盈地看着他,“那些证据会一直在对方手上,您准备怎么办?”
“……”
“不要觉得我在给你们添乱,”于晓飞不屑地指了指头上的楼层,“是你们在用制造风险的方式控制风险,添乱的是你们!!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而我,我正在为你们善后!”
“我不同意放走田。”词穷后,吕总发现自己确实不可能说服这个女人,但他才是正总!
“我不同意,让案件科把他带回去,现在!”他对于晓飞说。
“那你就打电话给案件科试试,看他们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于晓飞脸上出现了嘲讽的表情,“或者你现在走出去,说给外面的人听,看他们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于晓飞之所以之于晓飞,就是因为她不只是于‘总’,职位的确会赋予人权力,但是信任却只源于人本。
而你?你有何信用可言?
小半天过去了,田处被官复原职的消息依旧没有任何变动,那封举报信就像是没被人看到一样。
看来案件科也不算是什么‘独立在外’的监管机构啊!江栎川笑着摇了摇头。
当然,于总也的确猜对了,江栎川不可能真的把信发给j委。这确实只是单纯施压。但她也应该知道,江栎川手上的绝不止这一张牌。
江栎川把早就编辑好的一条信息用匿名账号发给了彭秀清,请她发到吕总的私人手机上。
精准狙击一下,看一下吕总会不会再跳起来一次。
清杉不过是刀罢了,谁是真凶,他心里一定比谁都清楚。
短信发出后,彭姐很快回了她:‘收到’。
约定发送的时间是1点,饭点之后,给吕总一些发酵时间吧,看看他会找谁求助,再给于总一点压力。
做完这一切后,江栎川站起来,去茶歇室,准备给自己泡个新茶包。茶泡好后,她掏出私人手机,找到了‘游泳教练’的电话,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方便见面?’
徐昭并没有回她,就在她等短信的时候,岑韵也跟进了茶歇室。江栎川看到她,便收回了手机。
“饿了吧?给你饼干。”岑韵鬼鬼祟祟,声音小小的。
江栎川看到她像个‘特工’一样把饼干塞到了自己手里,忍不住有点想笑。
“知道了。”她也故意小小声,“谢谢!”
岑‘特工’都蛄蛹着离开了,她等的短信都还没来。
这种关键时刻,这人在干什么?
徐昭,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他操纵着一切:把自己插入考核办公室,透露柴汉君的消息给自己,跑到到清杉去套消息,甚至还亲自下场拉了个交易员来破局,他做了这么多,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背后显然有袁总这家伙的影子,但总觉得,不只是袁总……
江栎川现在的目的很简单,她不关心什么吕总,也不关心什么业管,她只关心到底是谁想要把她怎么样,毕竟这一切被安排得太完美了,完美得就像个剧本……
而徐昭,你在这个剧本里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对于今天发生的一切,你又会说些什么呢?
徐昭没有响应的闲暇,茶歇室的江栎川想起了假日期间陪岑韵看的一部电影。
在那个故事中,暴风雪把两个赏金猎人,一位探长、一个死囚,一群旅客围困在了一家荒原上的小旅店里。
大家彼此互不相识,不知谁是敌人、谁是盟友……直到最后谜题解开,观众才发现,原来敌友的关系,早在最初的细节里就埋下了伏笔。
八恶人,那部电影叫八恶人,恶人有八个,到底是哪些人?
江栎川现在觉得自己所处的也正是风雪中心的小屋,暴风雪停止前,没人能够离开。她正和于晓飞站在舞台中央,拔枪相向,而四周的虎狼环伺,各怀心思。
徐昭,你扮演的是谁?最后,那个和‘我’一起躺在屋里‘读信’的人,会是你吗?
江栎川还不知道他今天请假了,徐昭早就知道今天会有一场恶战,但他还是选择待在家里,给自己一些思考的空间。
假期里,他和临时回国休息的袁总通过一次电话。准确的说,是袁总主动给他打过来的,这可真是罕见。电话里,袁总表达了‘不希望冲突太过激’的愿望。
“江栎川只是个小朋友,把控节奏还是要靠你。”袁总这么跟他说。
按理来说……他确实可以出场喊停了,但他……
思考良久后,他回了江的短信。
“于不放弃?”——徐昭
“对,说田明天就走。”——江栎川
“你准备怎么做?”——徐昭选择询问她的抉择。
“我让彭给吕发信息。”——江栎川
徐昭看到这里,迟疑了片刻:‘彭会配合发吗?’
‘是的。’——江栎川
看到这里,徐昭深深地吸入了一口气,他看向卧室的白墙,一种想要流泪的情绪在他心里涌动了起来。
要怎么做?让她来选,还是由我来选?
“好的,感冒,今天病假了。”——徐昭
发出短信后,徐昭感到一阵晕眩,他一头躺回了床上,就像是真的感冒了一样。
长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许多工位都空着,有人连休,很正常,也有人调休,那就更正常了。
下午三点的时候,加班了整个假期的投行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感谢于晓飞的鼎力相助!终究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填上了清杉的窟窿,大家的第四季度有救了。投行部的负责人安抚了大家,宣布让连上的那些人回去休息。
强扭的瓜,还是扭了下来。于晓飞接下来要想的就是江栎川了,不过她想的是怎么把她的头给拧下来。
于晓飞在想拧脑袋的时候,王聪敲门进来。
“电话。”
“谁?”于晓飞问。
“聂诚。”
于晓飞摆摆手,她不接,她也想拧掉聂诚的脑袋。
‘不能恨所有人,那是反人类。’王聪说。
然后他走到于晓飞桌前,对她低声耳语了几句。
第88章 选择
45天前。
彭秀清如往常一般,买了菜,到超市的收银台结账。那天有促销,队伍很长,她提着购物筐,一边排队,一边发呆。
队伍缓慢移动的过程中,她看到超市门口涌进来几个人,其中有一个穿着制服,但看起来又不太像是保安。
‘警察?’她身后有人议论。
哦?警察?当时她在想,是怎么回事,是超市失窃了吗?为什么警察会来?那时,她和所有看客一样,看着他们,直到那个人向她的方向走来。
‘你是彭秀清?’警察问她。
‘我是。’
‘请你跟我来一下。’警察拉住了她的手臂。
当时她以为对方是想‘逮捕’她,她还不满地反抗了一下。后来她才知道,对方紧紧地钳住她的胳膊,是害怕她承受不住晕倒过去。
她确实几乎立刻就晕倒了,还晕倒了很多次。听到消息晕倒了一次,登上警车晕倒了一次,太平间里签字的时候,问询的时候,笔录的时候她又晕倒了很多很多次。
她简直陷入了一场长久的昏迷,只有中途几个小时是清醒的。但昏迷的时候,她的意识并非混沌无知,相反,她的思绪一直在高速运转,她在想,凶手是谁?她要怎么才能杀了他。
她一直没醒来,不是单纯因为悲伤,是因为她发现,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到。
太难了!一个普通人,突然想要杀死一个人,这件事情,真的是太难了。
真正把她从昏迷中叫醒不是120的急救医生,真正把她叫醒的,是那个叫江栎川的人。
彭秀清至今都记得,她见到自己醒来时,问出的第一句话。
‘你见过开着黑色商务车的人,来找你丈夫吗?’她问她。
没有无聊的安慰、没有煽情的寒暄,她直接问。
那一刻,她醒了,她知道这是她的希望!她想做的事情,真的有可能做到了。
“妈妈,这段时间你在忙什么呢?”
柴婉菲的话打断了彭秀清的回忆。
“没忙什么。”彭秀清摸了摸她的脑袋,“今天做的菜,你喜欢吃吗?”
学校比官方节假日放得晚,今天柴婉菲才结束寄宿生活回到家里。她的情绪并不高涨,因为节前举行的月考里,她考得很差……不,可以说是非常的差。
我不是个聪明的孩子……就算补课……我也什么都不是……
“没关系!”彭秀清虽然也对这个成绩有点吃惊,但她怎么会责备她呢,“这段时间你还要适应住校呢!你已经很棒了,一次考试不算什么的。住校怎么样?习惯吗?”
“当然,”柴婉菲跟她妈妈说,“挺好的,不用浪费上下学的时间。”
她在说谎,她没告诉彭秀清自己因为临时申请住校,只能和别的班的同学住在一个宿舍。那些人不喜欢她,一点都不喜欢她。
“她们不来吗?”柴婉菲小心地问,她很想念她们。
“岑阿姨已经来过了,”彭秀清给她夹菜,“哦,江阿姨虽然没来,但是有给你准备笔记集,一会儿吃完了饭给你看。难得大假,想着也让她们休息休息,我就没约着再见面了。”
“哦。”柴婉菲有点失望,但还是懂事地点点头,“谁在给你发短信?”
柴婉菲看到彭秀清的电话亮了,不像是广告信息的样子。但不知为什么,她不但不看,还把手机扣了起来。
“没事儿,好好吃饭,你都瘦了。”彭秀清对她说。
发短信的人是聂诚,那天晚上的对决之后,彭秀清以为自己的坚决态度已经彻底撕破了脸面,但没想到,这位身价无量的老板,竟然会继续和她联系。
他也没说什么有内容的话,就是时不时发条短信,好像是为了证明他的存在一样。
“她回过你吗?”瞿雁问聂诚。
“没有。”
已经过了十多天,一次都没有回过。
“你……”瞿雁无法评价他这个行为,“你还让我继续准备钱,对于这种人来说,一千万和五百万有什么区别。”
“你太不了解穷人了,”聂诚心想,其实穷人自己也不懂自己,“穷人会有一种错觉,他们会认为有钱人的自尊会更贵。所以她放弃一切,过来给了我一个巴掌,她以为她会击碎我的自尊,结果呢……”聂诚说到这里时,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看到我跪地向她求饶时,她脸上一点释怀都没有。”
直到那时,贫穷的彭秀清才明白,原来在这些富豪的眼里,‘尊严’不名一文。他们可以随时为了争取利益向你求饶,可以随时为了挽回损失下跪磕头,他们胆子又大又不要脸,他们甚至还会拿自己心爱的女儿打感情牌。
而这,这才是最诛心的事情。
认为‘尊严’很昂贵的,其实只有穷人。
在观看彭秀清给霍芳放血的监控时,聂诚就知道这绝不是个普通女人,她聪明、理性、凶狠、隐忍,甚至懂得取舍。
所以,只需要给她一点时间,她就会明白,‘毫无意义的复仇’是多么的毫无意义。
“她已经丧心病狂了。”瞿雁劝聂诚认清现实,“对霍芳、对李洪的事,你还看不出来吗?”
“不,她没有丧心病狂,”聂诚反而不这么想,“她又没有一刀把霍芳剁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她是有所顾忌的,她是有所牵挂的,她并没有付出一切的决心。
瞿雁想了想:“可是她已经和姓江的深度绑定了。”
“那又如何?”聂诚看着手机,就算*短信依旧没有回信,“如果是在女儿和江栎川之间选择呢,她会选谁?”
“……”
这……瞿雁突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回想之前的种种,她才意识到聂诚为何如此富有信心。
“感谢你的细致调查。”聂诚看着瞿雁给他的详细材料,里面不只有江栎川的,柴汉君的,甚至还有彭秀清母女的种种生活细节。
看着这些细节,聂诚更加确信,其实选择已经做下。在整件事的最开端,所谓的抉择就早已做下。
“如果让您选呢?”瞿雁突然问道。
你呢?如果把你放在这样的位置,你选什么?
“我?”聂诚摇摇头,“真正聪明强大的人,绝对不会把自己真正重要的东西放到天平上去参与选择。”
可惜彭秀清不懂,可惜江栎川不懂‘彭秀清的不懂’。
彭秀清的确不懂,因为她的期望就是过平凡安稳的一生。她没有见过真正的恶人,她以为所有的坏蛋都和霍芳、李洪一样贪婪愚蠢贫瘠可笑。
她和聂诚见面的那一晚和给霍芳放血的那天很不一样,那一晚并没有带给她割开血管时的快感。但也谈不上失落,她开车回来的时候心情依旧是愉悦的,甚至那天晚上都睡得很好。所以,具体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当时的她并没有去细究。
她只是依照和小江约定,放下一切,开始准备新的生活。她给自己做了简历,小岑还贴心地帮她做了修改。
不得不说,修改得很棒,简历投出去后,她得到了好几个面试的机会。
她现在还是在超市打工,但她会偶尔请假、换班,到更衣室换上西装,走进那些办公楼,和其他求职者一起参加考试。
她知道柴婉菲的考试成绩是很糟糕,但是幸运的是,孩子本人是那么的懂事。所以她相信一切会好起来的,不论什么样的困难,最终都是暂时的……
要说有什么不好,那就是超市的工作比她想象的繁重枯燥。她作为顾客的时候从没想过光鲜、干净的卖场背后竟然会那么的混乱、简陋,她也没想过员工的休息间会有那么狭窄且充满汗臭。
“我来帮你搬。”
今天,当她给饮料货架上货的时候,那个中年男同事又凑过来帮她搭手。
“谢谢,没事,我自己能搬动。”彭秀清依旧婉拒了他。
中年男人悻悻地离开了。
距她不远的地方,几个店员拉住了那个男人,她们劝他。
‘人家跟你不一样的,怎么会看上你?’
‘别人是大学生,懂吧,大学生,你这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啦。’
‘彭姐在找工作的,很快就会去坐办公室。’
而你,你只是个下苦力的,你想什么呢?人家和我们不一样的,人家的女儿上的是这个区的重点学校,还上补习班,以后也要上大学的。你儿子见过补习班吗?你儿子那个学校,排第几才考得上大学?
你哪里高攀得上。
这几个中年女人没恶意,甚至那个中年男人也没恶意,也许大家都没恶意。
因为了解一二的人都认为她是落难的凤凰,要不了多久,她还是会飞回枝头。
对,我会重新开始的。彭秀清鼓励自己,几次失败的面试不算什么,她准备给自己报个夜校班——她和社会脱轨了十几年,没办法一下成功也是很正常的。
“妈妈,你还好吗?我觉得你看起来有点憔悴。”返校前,柴婉菲担心地问她。
“当然没问题!”彭秀清让她安心,“妈妈是很厉害的!妈妈可是超人妈妈!你呢?”
柴婉菲整个假期都没有出去玩,她有在努力学,虽然不论怎么刷题,她的正确率还是很低。
“我?我很好的,我没事。”柴婉菲笑着对她说,“我也是你的超人女儿。”
母女两还是如以前一般碰了碰鼻尖,抱了抱,各自回归自己的战场。
爱。
爱的价格。
这就是爱的价格。
贵得超乎想象。
时薪只有十八元的临时工工作,全班倒数第一名的月考成绩,工作面试时的无情拒绝,还有那些被柴婉菲悄悄撕碎的画纸、掰断的画笔……
“你知道吗?柴汉君并没有错。”
聂诚白手起家,曾经破产过几次,他对贫穷的认知可谓是深刻又彻底:“柴汉君有什么错?他只是想要改变孩子的命运而已。他的那个笨小孩如果不用钱去托举能怎么办?他要眼睁睁地看着她跌落到下一个阶层?去嫁给他根本看不上的穷鬼,过上为温饱疲惫奔波的生活?”
聂诚对瞿雁说:“我从不觉得他有错,他……只是倒霉,但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倒霉就得出局。”
如果不是为了托举女儿,他为什么要铤而走险?
弱者也会反抗命运,只是反抗的时候,他们终将明白……弱者本就天生有罪,自责无用。
给彭秀清一些时间,她最终会想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你准备给她多少时间呢?她到现在都没回过你信息。”瞿雁很焦虑,“拿不出条件王聪根本不搭理我。他和我很熟,但不意味着我们是真正的朋友。他的朋友只有一个,那就是于总本人。”
“我跟你说过,倒霉的人会出局,我只能相信那个倒霉的人不是我,就是这样。”聂诚这一路都是在刀口舔着血过来的,“我只能相信她会在时限内她做出选择,和她丈夫一样的选择。”
此刻,聂诚又发送了一条短信,还是充满了善意的、友好的关怀。
彭秀清读完聂诚的短信时,江栎川发送给她的信息刚好送到。
‘请帮我发到这个电话。’——江栎川。
这是那个吕总的手机,彭秀清知道吕总,这才是那个真正的‘杀人凶手’。
‘收到’——彭秀清立刻回复了她。
然后她调好了一点的闹钟,准备时间一到就去执行。
做好这一切后,她回到自己的岗位,拿起顾客递来的货品,开始收银。
她已经习惯了超市音乐的嘈杂,习惯了冷冻生鲜的臭味,习惯了装肉塑料袋外面的血渍和油腻,习惯了一切……
“嗨!你怎么会在超市当收银员?!”
突然,一个顾客指着她,对她说。
“……”
“你不是柴婉菲的妈妈吗?!”
第89章 雨
这座城市迎来了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雨水,大到不像该在初冬发生。
浑浊的空气终于变得清朗,许多人站在窗前拍了照片,为了能够留下纪念……当然,也许要不了几天,廉价的惊喜就会淡忘。图片最终也会因为存储的紧张,而进入回收站。
今天,田灏处长如期外调,他将从这座城市离开,再不回来。
同顶一片天空的人们心境并不会相同。
这么大的城市里,真正愿意把这场大雨刻入记忆的人并不会多……此刻,拖着行李的田灏,看着瓢泼的天空,终于喜极而泣。
结束了,对于他来说,这场可怕的、铺天盖地的、烈焰滔天的炼狱终于结束了。
你们这些人为大雨欢呼的人们,就当是在为我欢呼吧!
“雨!”
江栎川察觉到异常的时候,雨才刚变大不久。
办公区好事的人们开始呼朋引伴,而她却一个人走了出去,独自来到了茶歇室。
她又给彭秀清发了一条信息。
还是没有回。
江栎川捏着手机,颠了颠,揣回了裤兜。回头时,她看到岑韵正站在茶歇室的门口。
“她也没回我。”岑韵脸色惨白,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我们得去找她!”
“没事,”江栎川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先好好上班,晚上我们再过去。”
这八个多小时,岑韵度日如年。
她幻想了一万种可能,她在想彭秀清是不是遇到了急事,是不是刚好手机被偷了,是不是……也许……是不是……
雨越下越大的傍晚,她们的车被夹在了洪流中,岑韵看着五颜六色的夜灯和尾灯,心乱如麻。
还是那个熟悉的院子。
江栎川刚停稳,还没来得及拿出伞,岑韵就下车冲了出去。
还是那个熟悉的楼道。
还是那个熟悉的楼层。
岑韵按响门铃的时候,甚至有点希望她不在家。
但是门打开了,她们彼此注视,她看到彭秀清的脸上全是慌乱和愧疚……
你解释啊,你倒是向我解释几句啊!!
……你别,你真的别这样!岑韵看着彭秀清的愧疚,突然感到怒不可遏。
你可以一开始就不选的!为什么要选?然后又在选择之后撒手退出!为什么?!
“你知道她会付出什么代价吗?”岑韵在发抖,“你知道的吧?她才调入总部,她有大好的前程!”
“……”彭秀清看着一身雨水的岑韵,“……”
“你知道她要面对什么吗?你知道吗?你知道的吧!老总,那些人是老总!他们动动手指,她这么多年的努力、一切,就都荒废了!她现在根本没有退路!这算什么?你这算什么?!”
“……”后一步进门的江栎川拦住了岑韵。
“你甚至没有和我们商量一下!”岑韵朝彭秀清伸出手:“把你的手机给我!给我!!”
要发什么?我来发!
“岑韵,岑韵,”江栎川安慰她,“回车上等我,相信我,我来解决,好不好?”
“……”
“好不好?”江栎川把伞塞到她手里,“相信我。”
她微笑着哄着岑韵,回车上吧,等我,相信我。
相信我。
彭秀清表情木讷地看着地面,直到岑韵离开,门被关上,她才重新看向江栎川。
她拿起桌上的透明文件盒,走到江栎川面前。
“对不起!”她哭着说,“我……我……我真的!小江……我对不起你……”
文件盒是过节的时候,江栎川拜托岑韵拿给她的,里面放着的是自己整理给柴婉菲的复习笔记。
江栎川接过盒子,脸上没有露出什么愤怒的情绪。
这八个小时里,江栎川其实也在想……她在想,自己究竟是在何时下的决心,决心要纳入这个‘同伴’
把她当成一个有血有肉的‘同伴’来对待,不只看成事件线索的提供者,不再看作利益互惠的工具人。
是同伴,是希望当这一切全都结束时,她也能够实现自己意志的同伴。
“对不起,小江,我……爱你,但是我没办法,我不能不选我的女儿……”
说到这里时,彭秀清自己也崩溃了,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立场能在此时说出‘我爱你’。
岑韵说得对,你有让我选的,做出选择前我就知道一切,做出选择前我就知道,如果我背信弃义,你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可……可我……我无法放弃婉菲……我……
她给聂诚打完电话后,彻夜难眠,一夜间白了鬓发。
江栎川看着她……不,你不是在我和婉菲之间做出的选择。我怎么可能狂妄到认为自己,一个外人?会比你的血脉至亲更加重要?
没被选择的从来就不是我,没被选的那个东西是……
“彭姐。”江栎川对她说。
“……”
“你现在,不留遗憾了吧。”
江栎川转过身,打开了冰冷的防盗门。离开前,她最后回头看了她一眼。
——现在,你的选择,才是真的不留遗憾了吧。
回到车上,她看到岑韵哭了。
“别担心,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江栎川拿纸巾给她擦眼泪。
江栎川倒车,离开了这个院子。
“怎么解决?”岑韵根本无法止住眼泪,“都怪我!这件事情就是因我而起的!我不和你谈这件事,你就不会知道柴汉君,就不会遇到这么多事!就不会走到今天!”
“没事,没事,”江栎川努力安慰她,“别哭,怎么会是你的错,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车子回到了她们自己的家。
岑韵想着未来将会发生的可怕的事情,头疼欲裂,所以,直到下车时,她才发现江栎川扶在方向盘上,脸上全都是冷汗。
“你怎么了?!”岑韵吓了一跳!立刻止住了眼泪。
“……没事。”
她赶紧举起伞,绕过来,打开了驾驶室的车门。
“没事……”江栎川嘴里还是说着没事,“可能是肚子有点疼。”
岑韵摸到她的手的时候,才发现她的手是那么的冷,冷得就像是冰块一样。
“可能是来月经了。”江栎川努力平复着呼吸。
可这根本不是她来月经的时间啊,而且她明明很久很久都没痛经了!
岑韵赶紧帮她解开保险带,把她扶出来,带进了电梯。
打开房门后,江栎川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挪进了卫生间。
“呕!”
她疼得吐了!
“要叫急救吗?”岑韵被吓坏了,现在她把一切关于前途的破事都抛在了脑后,她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没事,不用,”江栎川还是这么说,“止疼药,在,抽屉里。”
对!止疼药!岑韵赶紧跑回她的卧室,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翻出了那排止疼药。
“来,漱个口,吃一颗!来!”岑韵给她打来了热水。
江栎川接过药片,吞了下去,但是才喝了一口温水,翻江倒海的疼痛就再次来袭。
她努力忍耐,努力忍耐!
“呕!”
她还是吐了,把胃仅存的那点东西,连同刚才的药片,一起吐了出来。
吐完后,江栎川感到了一阵耳鸣。
然后一股不适的热流,从她身体里流了出来……异常汹涌地流了出来。
她还想说‘我没事’,可是这会儿已经说不出来了,她疼得跪倒在了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
江栎川脸色铁青,浑身无力,但还是朝着岑韵伸出了手:“……”
药!再给我药!
“……休息下,宝贝,咱们休息下再吃。”岑韵心疼地帮她顺着背。
江栎川摇了摇头,她知道,无论如何,只有把药吞下去,药力才会生效。
“……”岑韵只好掰出了第二颗药,喂进了她嘴里。
江栎川再次努力把药片吞了下去,她在冰冷的地砖上跪了半个小时,竭尽全力,才终于把它留在了自己的胃里。
太狼狈了,她都不知道岑韵是怎样把她扶上的床。她只知道自己的疼痛一刻都没有停歇过,岑韵只能每挪一小步,就停下来让她缓一缓。
她知道自己有病,但到底是从哪一年才开始经历这么剧烈的疼痛的呢?疼到医生专门给她开了这个药。
‘你要保持心情舒畅哦。’
医生跟她说。
‘情绪不好可是会加重疼痛的。’
医生跟她说。
情绪……情绪,人体果然很精密,精密到无法通过意识来欺骗它……
床是那么的冰冷,盖着被子,江栎川还是冷得发抖。
岑韵拿热毛巾给她擦了脸,又给她加了热水袋,但还是无法缓解。
冰冷的痛苦中,江栎川绝望了。但突然,她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暖暖的、温柔的怀抱。
是她,她掀开被子,和她躺到一起,与她相拥。
“……”
是药效开始生效了吗?恍惚中,江栎川感到疼痛好似正在减缓,就像是等待药效的时间被加速了一样。
岑韵抱住她的时候,她又紧绷了一下,这她早有预料。
可是现在根本不是计较自己主动了几次的时候,这次岑韵不难受,岑韵现在有的只是心疼,满满的全都是对她的心疼。
“……”
当眼睛习惯了黑暗后,江栎川看到了自己半悬在空中的手。
“……”
窗外的雨依旧持续下着,依旧大得不像应该发生在初冬。
在这个狼狈的夜晚,她又没能忍住流泪,不是是因为背叛,不是因为疼痛,是因为她发现……她曾以为将会见到的美好,到头来,终究只是一片幻梦。
又过了许久,这次,她原谅了自己的脆弱、贪心和……渴望。
深吸一口气后,江栎川弯回了臂膀。
拿手抚上了她的后背,把脸靠在了她温暖的额头上。
第90章 雨夜之后
下了一夜的大雨后,空气质量指数恢复到了良好,但是大家并不开心,因为雨没有停,大雨转成了小雨,影响了今天早晨的交通出行。
疲惫紧绷的现代人类就是这样的敏感、脆弱,几乎没有什么天气能令他们满意。
仅仅一天,社交圈就从赞美雨变成了抱怨雨。迟到的人怨气尤其大,他们甚至觉得还不如沙尘暴呢,至少那几天不堵车。
连刘科都迟到了,他比其他人更可怜一些,因为他的领导永远都来得很早。
“……”他抱歉地对江栎川笑笑。
“他们临时变了时间,会议室我已经让他们重约了,你先去换衣服,换好了过来我给你说材料哪些地方改了。”江栎川和他完成了交接后就先去会议室了。
简直像个永动机——刘科想,从没见她喊过累,从没见她抱怨谁,甚至从没见她有过啥情绪。
对,简直是个永动机。
这个会,徐昭也要参加,虽然不那么重要,但是他应该要参加的,毕竟他在领导身边的核心岗位,结果,他竟然不在!
情况不明,搞不清楚,刘科在心里轻微摇头:看来就算是从不拔电的冰箱也还是比不上我们永动机啊。
考核……啊,不,数据挖掘板块还是胜你们秘书室一筹的,刘科偷偷微笑,嗨!这该死的胜负欲。
徐昭是不是请假了?刘科猜,不过还真没有,他来了,只是没来开会,有人说必须要见他,必须!
不见不可以!
这个人是王昆仑。
所以,正上班儿的点儿,他和徐昭却坐在园区外面的咖啡厅里。
“你为什么不阻止她呢?”
之前的事情,王昆仑并不知道细节,他不知道江栎川会安排彭秀清去见霍芳、甚至去见聂诚。
“她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温文儒雅的王昆仑是真的有点动怒,“我们经历过那么多,那么多这样的事情,不论是妻子、父母还是子女,这么多年了,有人真的做到不要钱、不怕胁迫、干到底了的吗?你明知那个彭秀清会被诱惑,你为什么要给她这个机会?”
我们是为什么相识的呢?徐昭?难道不就是因为共同经历了这些事情,共同见证了至亲至爱的关系,被金钱、权利践踏到支离破碎,才走到一起,赌上我们的前途、一切……想要去达成一些改变吗?
王昆仑不理解徐昭的决策。
“她很优秀,我知道!但是她还很年轻!太年轻,她比我们小了快十岁!她的心也是肉做的,你为什么要让她经历这么痛苦的事情!”
“哦,”徐昭似乎单单就对江栎川特别冷酷,“但如果这点事她都受不了,几个月后她不是会更惨?”
但这并不是徐昭真心想说的话,他真心想说的是:那一刻,在江栎川给他说彭秀清会发短信给吕的时候,他的心里再次燃起了一丝期盼。
他在想,也许,江栎川真的是不同的,她会带来奇迹!一个从未发生过的奇迹!
所以,他没忍住,最终没忍住。
“你太残忍了,”王昆仑并不知道徐昭在嘴硬,他是真的觉得徐昭在对待江栎川的事情上太残忍了,“帮助人,不是这么帮的,你不能把她推到火坑里,然后再教她灭火!”
“她好得很,今天她还来上班了呢,现在正在开会,如果不是你急着非要找我,我此刻就该在会议室听她念分析报告。”徐昭今天确实没看出来江栎川有什么情绪。
甚至她给自己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情绪也非常平静。
王昆仑长叹了一口气:“你有跟她透露,你可以介入并帮她善后吗?”
“这个当然说了。”徐昭又不是真的对她冷酷,“但她说不用,她会自己处理,只是需要想一想。”
“?”王昆仑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想多了,从表情看,她根本就不是逞强,”说到这里,徐昭不经意地苦笑了一下,“她没你想的那么信任我,不,她几乎根本就不信任我,她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委托他人。”
“……”
“你看错人了,”徐昭喝了一口面前凉掉的咖啡,“她根本就不是一朵娇花,她真的强得可怕。”
江栎川的确是强得可怕。
止疼片开始生效后,她就又开始‘强得可怕’。
早晨七点,岑韵的手机闹钟响了,她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还在‘邻居’的床上。
啊!岑韵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这这太暧昧了吧,她自己都有点后悔昨晚上是不是有点太……
“你醒了?”江栎川说。
“……”
稍微清醒了一下后,岑韵才发现,江栎川也还在床上!!准确地说,是以搂着她的姿势睡在床上。
“!”
岑韵心脏狂跳!!她以为江栎川这种人,醒了之后肯定会去睡沙发!
结果!她昨晚就这样搂着自己睡了一夜?!
“你昨晚上踢被子、磨牙、说梦话。”江栎川看到她醒了才松开手,“你应该没睡好,今天请个假吧,休息一下。”
“?”岑韵都忘了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了,但!但是应该是我照顾你啊!为什么听起来,我好像才是被照顾的那个,“我?!”
我真的磨牙、说梦话、踢被子了吗?!天啊!!!岑韵的脸瞬间通红。
踢了,真的踢了,一边踢,一边在被窝里疯狂旋转,嘴巴里还说着什么:你不要去分部,你不要去分部之类的话。
会想到这里江栎川自己都忍不住偷偷嘲笑了她一下。
刚好从药效生效开始,小师姨就进入了深度睡眠,然后就开始了‘精彩’的表演。
“你还好吧?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岑韵担心的还是未来的事情。
现在谴责谁还有什么用呢,最重要的是怎么办。
“这不算什么事啦,”江栎川开始翻找今天要穿的衣服。
这都不算什么事吗?!岑韵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虽然她看起来好像真不在乎!
“那你昨晚怎么……”
听到岑韵这么说,江栎川放下手上的工作服,坐回了床边:“我从来不会为工作上的事难过……”
我那是在……唉……
江栎川知道别人很难理解这种事,但她真的是这么想的,绝境给她带来的是‘刺激’,从来都不是‘难过’。
岑韵果然是不信的,她看着江栎川,想寻找一点‘逞强’的破绽。
但一点‘破绽’都没找到。
“你今天休息吧,我先去洗澡了。”
“你还要上班?!”岑韵吃惊。
你?!还要接着去上班?
“当然。”江栎川心想为什么不上班?只是生理性痛经,又不是真的生病了。
说完这话,江栎川站起来,拿上换洗衣服,准备去卫生间洗澡,但走到门口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了一下,又退回了床边。
“……”
“……”
她看着岑韵,岑韵也看着她。
突然,她伸出了手,在岑韵头上揉了一下。
“好好休息吧,早饭我会放桌子上的,拜拜,晚上见。” ?
岑韵受宠若惊。
这这这,从昨晚那个拥抱开始,这家伙就人格转换了吗?之前明明那么……的啊!
没有人格转换,打开淋浴喷头的时候,江栎川叹了一口气。
此刻她想的不是工作,想的是会令她‘难过’的事情。
昨晚,她的确准备去沙发上睡的,但她才准备稍稍松手,熟睡的岑韵就突然搂紧了她,仿佛怕她会就此消失一样。
她流着眼泪,在她耳边喃喃地说。
‘别走,你别又不理我……’
我……
江栎川并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不带来痛苦……
你的失落、你的委屈,其实我一直都有看到,但我……
也许这世间本就不存在永恒,真的情感最后也会消失,如果一定要痛苦……唉……
唉…………
还是我来承担吧……
对比这种将要会发生的‘难过’,工作上将要发生的事根本就……江栎川才不在乎呢。
对她产生的影响,也就是比平常到岗的时间晚了一点罢了。
抵达工位,打开电脑转完邮件后,她去找了徐昭,跟他说事情有变。徐昭有点惊讶、又有点失落。
惊讶能理解,但不知道他在失落什么。
然后他说可以帮自己善后。
哼……谁知道你会怎么‘善’?怎么可能交给你善后?
虽然细节上还需琢磨,但江栎川依旧决定先自己想想。
回到办公室,她先去忙了一会儿开会的事。因为刘科发信息说堵车了,会迟到,材料的事情只能她自己改了。
然后是会议室改地点,联调改时间,她都安排了下去。
九点半正式开始汇报,她汇报,讲解,然后给各参会部门答疑。
十二点结束会议,食堂吃午饭。
十二点半,午饭吃完后,江栎川突然想起来,昨晚上,自己疼到不行的时候,岑韵,这位小师姨,当时,是不是没拿车钥匙?
她回忆了一下,她只记得岑韵把她扶下了车,真不记得她有过去掏车钥匙的动作。
这……车钥匙不会现在都还在中控台里吧?
想到这里,她上楼拿了备用钥匙和伞,回小区重新锁车。
果然!钥匙在中控台。
收好钥匙后,江栎川突然看到了放在后座上的那个透明文件盒。
江栎川记得,自己给柴婉菲的笔记都是A4纸,打的黑白打印,为什么她隐约看到了熟悉的颜色?
那个配色好像是几个月前,自己在医院大厅里看到的‘清杉集团’手提纸袋的配色。
江栎川打开后门,拿出了那个文件盒,果然,一打开盖子,就看到最上面放着清杉集团的制式信封。
信封里有一张暗色的精美名片,且附了一张手写信。
‘不论您遇到任何困难,都请联系我名片上的电话,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您的。’
江栎川翻过名片。
名片上的名字是——聂诚。
哼……
她没忍住笑了一下,
这确实像是彭秀清会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