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卫长昀,你是不是笨……


    为早日查明真相,自那名金陵府的考生出事后,傅老便在内阁办公,多日不曾到翰林院。


    李首辅掌管内阁,与傅老在这件事上有分歧,起了几回争执。


    好在案子压在头顶,哪怕是意见相左,明面上倒是依旧看不出什么。


    反而是礼部那边,因之前变相软禁鄂州那名考生,办案期间一直谨小慎微,连在翰林院一块清理卷宗时,都不敢随意说话。


    谁敢胡乱猜测?


    一个太子,一个大皇子,朝野内外尽知二人的关系,哪怕看上去兄友弟恭,实际上从先皇后在世时,便已经隐隐对立。


    如今先皇后离世多年,太子虽依旧是储君,却被逐渐强大的萧贵妃势力压过。


    光是萧贵妃那位大将军的兄长,便足够令太子忌惮了。


    太子年幼时,受李首辅启蒙、授学,师生一场,自是关系交好。


    要不是有内阁支持,太子的处境更是艰难。


    卫长昀和李平峥抱着一堆东西,刚出西院,要去内阁时,就见一名小厮匆匆走来。


    看到李平峥后,一脸看到救星的表情。


    “公子!可算是找到你了,家里出事了,老爷和夫人,他们、他们——”


    李平峥听他吞吞吐吐,又磕磕巴巴的,急道:“什么事啊?”


    小厮喘了两口粗气,“打起来了!”


    李平峥脸上的急切僵住,好半天才理解话里的意思,立即尴尬得脖子都要红了。


    看了一眼卫长昀,见他表情如常,无端松了口气。


    “那你去劝架,跑来寻我做什么?再不然去找大哥和二姐,没看我正忙着吗?”


    “就是大公子和二小姐让我来的啊,他们也忙。”


    李平峥:“……”


    家庭地位真是日益下降,谁说年纪小的会全家宠着?


    卫长昀看他为难又尴尬的样子,连日来的阴霾散了不少,“要是——”


    “正好我也要去内阁,我替你送吧。”


    卫长昀和李平峥闻声看去,就见温安臣站在那里,应该是听见了小厮的话。


    李平峥一向对温安臣有偏见,觉得他墙头草,一会儿跟大皇子,一会儿跟太子的。


    现下被他听到,脸上臊得慌。


    “不是有意偷听,恰好要离开便听到了。”温安臣颔首,“如果——”


    “多谢!”李平峥飞快打断他的话,“改日请你上长昀家的酒楼吃饭。”


    李平峥把东西塞到他手里,拉着小厮匆匆往外走,隐约还能听到几句抱怨。


    “都怪你,下回不许这么跑到翰林院来,除非是正事,要还是吵架、打架的事,让人传个话给我就行!”


    “可是公子,我要怎么传啊?说了别人还是一样会知道。”


    “你就不知道想一个暗号吗?!”


    卫长昀笑了声,看向温安臣,“温大人,请吧。”


    温安臣点头,和他并肩往外走-


    二人并肩去往内阁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默,但并不尴尬。


    卫长昀想起千秋宴那日的事,隐隐明白了温安臣的一些行事。然而这事不可能挑明,更不可能问。


    心知肚明,只能当是猜测而已。


    “江陵府那名考生的后事安排,已经交代人去办,不日就会送回。”温安臣忽地开口,“不过人死尘事了,再多的抚恤,对于他家人来说,也于事无补。”


    卫长昀一怔,而后点头,“有总好过没有。”


    “不管是以死明志,还是以死换取更大的利益,对于他家人而言,都是一样的。”


    “入仕不过两三月,长昀倒是比我那时更参悟得快。”温安臣淡淡道:“难怪老师会喜欢你。”


    卫长昀眉头微蹙,脚步停了停,“傅老——”


    才说出口两个字,便改了口,“鄂州和江陵府涉事官员已经全部收押,现在只剩下京城的几位,你我手里这份名单,就决定了他们的生死。”


    “罪有应得罢了。”温安臣看他一眼,“难道不是吗?”


    “是。”卫长昀重新迈开步子,“贪心不足,是罪有应得。”


    温安臣收回视线,看向街上的百姓,“不管是礼部还是翰林院,我以为在授官的第一天就该知道,切忌贪心不足。”


    卫长昀皱了下眉,明白了聂丛文为什么会担心温安臣。


    为官者,无非两种。


    一为衣食无忧、吃穿不愁,二为安身立命、大展抱负。


    温安臣不在其中,处境变得更为艰难。


    “温兄。”


    卫长昀倏地喊了一声,见他停下,开口道,“为君者,当以民为贵、君为轻,为官者,要为天地立心、生民立命,如此方可为万世开太平。”


    “然,江陵府考生一事,太过轻视一条性命,实非长昀所能接受,亦不该是你所为。”


    温安臣静静听着他的话,直到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沉默,一路无言快走到内阁时,他才开口。


    “我从未说过自己是一个为百姓做事的父母官。”


    卫长昀神色一变,看着他一步步朝着内阁走去,一时五味杂陈。


    进了内阁,两人把卷宗交给傅老时,傅老看到温安臣,还有些意外。


    不过几位重臣正在议事,不容他多问,便和卫长昀交代了几句馆阁的事后,就命人拿着东西跟他进去。


    他们两人不入内,却也看到议事厅里的其余人。


    太子、大皇子、李首辅、礼部尚书、大理寺卿……


    每一位都位高权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句话便能改变寻常人的一生。


    温安臣道:“走吧。”


    卫长昀不语,点了点头,同他一起转身。


    谁知才转过身,迎面就撞上从外走来的三皇子赵洵。


    不过弱冠之年的青年,样貌英俊,眉宇间神采飞扬,与两位兄长的稳重、谋算半点不同。


    看上去倒真像个闲散王爷。


    二人对视一眼,迅速弯腰行礼,“微臣,见过三殿下。”


    赵洵身后跟了两名侍卫,见他们这般紧张,摆了摆手,“用不着这么多礼节,我就是奉父皇之命过来看看,免得我太闲,成日无所事事的,叫百官和百姓看了不好。”


    “你们不进去听听吗?”


    “臣等只是过来送卷宗。”温安臣答道:“才把卷宗送到傅老手里。”


    “还好还好,我没来迟,那我先进去了,便不管你们了。”赵洵扫了一眼温安臣后,视线落在卫长昀身上,一脸欣赏,“你就是今年科举的探花卫长昀吧?一表人才,文章写得好,难怪朝廷里都是夸你的。”


    卫长昀低下头,“殿下过誉,臣不敢当。”


    赵洵从他身边走过,拍了拍他的肩,“太谦虚了,探花郎。”


    卫长昀表情如常,只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消失,才直起腰。


    他看向等在一旁的温安臣,一言不发,只是看他的眼神更为复杂。


    “温大人,聪明人更该择良主。”


    “良主如何断定?”


    千人千面,又岂知你眼里的恶人,非他人眼中的善人-


    三日后,舞弊案真相大白,所有涉案官员、考生悉数落网,交由刑部、大理寺及州府衙门审问。


    所有考生的名次,在清除作弊考生后,依次顺延,不做重考打算。


    不过为了给其他考生一个机会,以证公平,明年六月将会特开恩科,凡在乡试、会试中落榜六次及以上者,皆可参加。


    考中者,身份等同正科进士。


    告示一经张榜,总算平息了这场风波。


    姜宁坐在椅子里,看着卫长昀在自己面前忙来忙去,咬下一口枣子,“所以,案子就这么过去了?”


    卫长昀直起身,伸手到姜宁面前,“后续如何量刑,又怎么清算,都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去办了。”


    “从结果来看,挺好的,至少贪官抓了、作弊的考生也取消成绩,甚至连遭遇不公的士子都有了解决办法。”


    姜宁若有所思点头,“而且处理速度还挺快,不到一个月解决。”


    姜宁看他袖子掉下来,给他挽上去,“不过你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开心。”


    “能和我说说什么事吗?”


    卫长昀笑了笑,“之前都是我猜你的心事,这回要不要试试翻过来?我卖个关子。”


    姜宁努嘴,倒真的思考起来。


    其实不是今天才发现卫长昀有心事,是从前几日就有了。


    原本他是想,朝堂里的事过问太多不好,而且卫长昀又不是不能自己处理,何必事事都要问他的意见。


    那样一来,到底是他当官还是卫长昀在当。


    可今天告示一出,其他人都松了口气,纷纷去酒楼那边,筹备六月十八的开业,家里只剩下他们俩,他想着问。


    “还是江陵府那名考生的事吧。”


    姜宁托着脸颊,目光跟着卫长昀身影移动,“替他不值是一方面,更多是对背后那人的愤怒。”


    即便是投河自尽,不是他人所害。


    可要不是有人撺掇,又岂会丢了一条性命?


    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可恨。


    哪怕知道是何人所为,都定不了罪。


    卫长昀并不是个内耗的人,尤其是和姜宁相处久了后,明白这世上的大多事,都已经有定数。


    人能改变一部分,却不能真正去撼动权力顶层的人。


    正如姜宁每回碰到什么事,尽管会生气、难过,最后还是会想,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


    卫长昀停下手里的活,“你觉得温安臣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宁正喝水,听到这句话,差点喷出来,“什么?你怎么突然提到他?”


    而且这口吻,仿佛在介绍对象似的。


    卫长昀叹了声,拿出手帕给他擦嘴角,“前几日去内阁送卷宗,原本是我和李兄一起,结果李兄家里有事,他正好在,便一同过去了。”


    “我只是觉得,他如今选的这条路,会更艰难,而且把自己放到了险境里。”


    不说他们和聂丛文的交情,便是从才学上看,温安臣都是一个人才。


    卫长昀不愿意看到温安臣明知是条险路,还要继续往下走。


    “人要为自己的选择担起责任,不管结果如何,都是自己选的。”


    姜宁听出卫长昀的意思,“况且,从你所说的东西来分析,未必不是险中求胜。”


    什么太子、大皇子,他俩相争,自是会有人坐收渔翁之利。


    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并不少。


    如果温安臣真是三皇子的人,又何尝不可呢?


    至少在来日,多一条生路。


    哪怕三皇子真是心狠手辣的人,想要死人来保守秘密,但温安臣一定不会毫无准备。


    聪明的人,在做选择时,一定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卫长昀嗯了声,“不过,那日我应该是误会他了。”


    “误会什么?”姜宁好奇道:“你该不会耿直到在他面前,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吧?”


    卫长昀低咳道:“你和我都推测,投河自尽那名考生的事,背后还有人在操控,指向明确,但献策、动手的人——”


    姜宁伸出手指,在卫长昀肩上一戳,“你当时以为是温安臣?”


    问完一看卫长昀表情,姜宁就知道说对了。


    更用力地戳了戳,“卫长昀,你是不是笨呐,他是那样的人吗?”


    卫长昀握住他手指,“我当时就反应过来,只不过遇到三皇子,便忘了跟他说。”


    “等开业那日,人家来酒楼里吃饭,你给我好好道歉!”姜宁又气又想笑,道:“好在聂大哥不知道,不然非得跟你急。”


    卫长昀跟着笑起来,老实认错,“好,我一定道歉。”


    不管如何,舞弊案都有了一个结果,而且看上去,尚算公正。


    连日的阴雨也在昨日停了,如今阳光明媚,心情都跟着轻松了许多。


    第212章 “恭喜恭喜,姜老板开……


    六月十八,宜开业。


    开业前两日,便翻了黄历,又专门让沈明尧在太常寺里,向同僚打听了吉时,最后定下鞭炮、开业礼品、剪彩红绸,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时辰一到,就揭牌。


    大早上,天才刚亮,酒楼里已经热闹起来。


    “招牌上的红绸挂好了吗?别一会儿被风吹走了。”顾苗挪开挡路的凳子,“凳子不要乱放,拉出来用完记得还原。”


    赵秋绕进柜台,弯腰检查了一下抽屉放的东西,“账本、登记册、算盘、笔墨都有,还差——”


    “钱箱在这里,那齐了。”


    “后厨的菜,大概什么时候送来?”姜宁掀开布帘,从后厨出来,看向门口的谢蕴和周庚,“菜送过来,直接放进冷藏间,这样到下午菜也还新鲜。”


    谢蕴正在跟周庚核对后厨今日的菜品,一听抬头,“知道了,你那冷藏间弄出来,倒是帮了大忙,比冰窖好用。”


    姜宁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错漏,或者布置不妥的地方,松了口气,让几个招来的伙计可以先歇会。


    “这事儿,还多亏了聂大哥,不然靠我们自己制冰,怪麻烦的。”姜宁扶了扶腰,在旁边椅子坐下,“酒楼就一口井,拿来制冰、保鲜,不太够用,但冰从外面来,靠井水暂缓解冻的时间,一天足够了。”


    其实弄一个保鲜室不难,主要是靠冰块的冷气,保证蔬菜的新鲜。


    用井水和冰块的数量来调节保鲜的温度,大致和冰箱冷藏层差不多就好。


    “还得是你聪明。”


    顾苗看他坐下,低声问:“要不要去楼上歇会儿?”


    姜宁摇头,朝外面看去,“不了,在这看着,我能心安些。”


    “那你在这歇会,我再去检查一下大堂,还有楼上的雅座,别出什么纰漏。”


    顾苗喝了杯水,“不知道怎么回事,比之前我接手易安楼时还紧张。”


    闻言姜宁忍不住笑,“紧张什么?”


    顾苗张嘴,想说担心开业没那么多人,又怕一语成谶,立即咽了回去,“怕客人不爱吃咱们的菜。”


    “那也该是我紧张。”姜宁接过话,“菜单是我一手拟的,今天的菜品也是我一个人定的。”


    “你这帮人缓解紧张的法子,倒是挺有意思的。”顾苗深吸一口气,“对你的厨艺,我相当有信心。”


    瞥了眼周庚,“你教出的徒弟,也一样。”


    姜宁笑着摇头,看着他去大堂那边,挨着一桌一桌检查,连置物柜的摆件都不放过。


    筹备了这么久的时间,到今天,才真正有了要开业的实感。


    “表哥,这些备菜你看下,有没有漏掉的。”


    周庚走过来,把一张纸递给他,“我跟蕴姐对过,今天要送来的菜就这些。”


    姜宁伸手去接,仔细看了一遍,“就这些,备菜量肯定够了。”


    “要是客人太多不够,下午左右也能看得出来,及时补一些就好。”


    金陵里所有的菜贩、肉铺,他们都去聊过,谁家手里有什么货,什么时候会卖完,可以说了如指掌。


    周庚点点头,“那我去后厨忙了,佐料也要清点。”


    姜宁嗯了声,想了下,“饭可以晚点煮,保证是新鲜,而且不用热第二遍,一直放小灶上保温着。”


    周庚应声,“知道,先备午饭,根据中午的客人桌数,再定晚上的饭和菜。”


    姜宁笑起来,“差不多,不过稍微备多一点,今天有一桌不花钱的客人要来。”


    闻言周庚愣了下,而后反应过来。


    不花钱的客人,指的不就是这会儿还在衙门办公的那几位。


    这边把完关,那边卫小小和卫小宝吵嚷着过来,要姜宁给他们当裁判。


    姜宁懵了,诧异地看向跟来的王子书,“他俩怎么了?”


    王子书无奈道:“在孩童区玩鲁班锁,吵了起来,觉得对方影响了自己的发挥。”


    姜宁:“……”


    这个理由,倒是挺好学的。


    卫小小:“宁哥哥,我觉得是哥哥太笨,明明不是那个方向。”


    卫小宝:“那样就是对的,上次二哥才教过!”


    异口同声的两道质疑响起,姜宁默默在心里感慨,不愧是双生兄妹,默契十足。


    只是鲁班锁这东西,实在不是他擅长的。


    “问你们子书哥,我要去楼上坐会儿。”姜宁站起来,“嗳,子书,你盯着一下,一会儿我娘过来,你让她歇会儿,或者把他俩交给她管就好。”


    王子书瞪大眼,对上兄妹俩期待的眼神,立即心软了。


    姜宁溜得快,直接去了二楼,跟做最后检查的顾苗碰上,一块查完房,这才寻了个雅座待着歇会儿。


    顾苗往楼下看去,“真不敢相信,我们竟然在金陵开了一家酒楼。”


    金陵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寸土寸金。


    别说是开酒楼,换作从前,他都没想过会来金陵待这么久。


    姜宁看他一眼,顺着他视线往下看,大家都在忙着检查手里的活,连鞭炮都点了好几回,就怕少了。


    “我倒是想过。”姜宁半点不藏着心思,“第一次在镇上卖小吃的时候,我就跟长昀说,有朝一日,要把酒楼开到京城去。”


    “你这么想不很正常?”顾苗盯着他,一脸欣赏,“我爹娘知道你的打算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还问我之前怎么不拉着你在易安楼一块合伙做。”


    顾苗早就想这么问了,只不过觉得姜宁有自己的打算,所以才没问。


    当初姜宁把酸汤卖给他,按一斤成品五十文算,一个月能赚到好几两银子。


    哪怕后面新鲜劲儿过了,也还是有个三五两。


    一年算下来,小一百两。


    加上姜宁自己摆摊的生意,其实一年大概是能赚到一百两的。


    但这一百两,不过是易安楼一个月,或者是两个月的收入,姜宁完全可以跟他再推几道菜,这样也不会后面买宅子、赶考时需要算账。


    “是想问我,怎么不把菜单上那些菜,都跟你一块合伙吧。”


    “嗯,做生意嘛,谁不想多赚一点。”


    姜宁失笑,“一个原因是那些菜的用料都简单,吃一回不知道厨子怎么做的,三四回总该知道。”


    话音顿了顿,“另一个是,大多菜成本高,要不是量大,做起来不怎么划算。”


    姜宁拿起杯子,摩挲着杯壁,“其实也是有私心,跟你合伙固然是好,但我拿不出银两入伙,只靠几道菜跟你分,分多了显得我贪心,分少了日子一久我们都会觉得自己吃亏。”


    “所以我自己开食肆,盈亏自负,虽是小本生意,但不也挣出这么多东西来。”


    顾苗闻言怔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之前总说你家长昀心思难猜,现在看你也一样。”


    “是,是我瞻前顾后,想得太多。”


    姜宁老实认下评价,“这不,到了金陵,就不再想那么多了,管他的,先把生意做起来。”


    “真正做生意后,才知道这钱难挣吧。”


    顾苗问他,“之前觉得一百两不多,但换成铜板,得十万枚铜板才够一百两,钱罐都要装不少个。”


    “我刚卖土豆片那会儿,觉得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赚够一百两,后来发现……”


    姜宁叹了声,“太不容易了。”


    就像顾苗说的,一百两是十万枚铜板,换成他熟悉的货币,那就是十万块。


    多少人一年到头上班都挣不了这么多,还别说花出去的。


    他们一家五口人,五张嘴吃饭,又是给姜大志那个混账十五两,又是买食材,修补屋子、修浴房、打炉子,全家吃穿,加上给私塾的学费,文房四宝的开销。


    一笔笔账算下来,还有余钱买一座宅子,县府、州府和金陵赶考,路费和食宿,最后还能有几十两在手里,已是挣得多的了。


    顾苗自是知道这一路走来,姜宁和卫长昀是怎么过的。


    “不容易归不容易,却也厉害,咱们镇上就那些人,不过几百户,去馆子、酒楼跟食肆吃饭的,左右不过那些。”


    白手起家并不容易,想要日赚千金,做梦还快些。


    一个小镇,又不是州府、京城这些地方,客人多。镇里的百姓,大多人家,每日能花个几十文,都算多的了。


    “所以那会儿不把这些菜拿出来跟你合伙,也是这个原因。”


    姜宁喝了口水,“我们自己吃还行,放到酒楼、食肆里,能常来买的人少。”


    几百户人家里,能常来买这些的,有二十来户,已经算多的了。


    顾苗连忙道:“我可不是在埋怨你藏私,是替你们卖房子时,想着要一起合伙,你们在镇上的宅子,说不定就不用卖,好歹住了一年呢。”


    姜宁听他解释,道:“卖了便卖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况且你还把酸汤让出来,又提醒我米饭不能任人加的事,不然还不知道多多少成本。”


    “这里是金陵,又不是镇上,酸汤老少皆宜,还不辣,哪的人都能尝,不卖才是亏了。”


    顾苗笑道:“至于米饭,尽管江南是鱼米之乡,稻子产量高,可每桌都是这么送,指定不行,人家点一个菜,吃三碗米饭,不就吃回本了吗?得限量。”


    这还是跟姜宁学的,每桌可以送一小盆饭,再吃就得价钱,按斤两来算是最好的。


    姜宁点点头,他之前写的那些经营思路,尽管经过四处走访、观察,却难免有想当然的地方。


    从修整酒楼到今天开业,顾苗、谢蕴和赵秋,还有其他人都提了不少建议,就为了酒楼能顺利开业。


    这么大的摊子,可不是他一个人能做起来的。


    “嗳,你们俩在上面说什么,快点下来,吉时马上到了!”谢蕴站在大堂,朝上面喊了一嗓子,“后厨的火都烧起来了,就等着放鞭炮起锅烧第一回油,三个灶可都架上了。”


    “宁哥儿、苗哥儿,你们快下来。”赵秋也从柜台后出来,理着衣服道:“你下楼时慢点,别摔着。”


    姜宁和顾苗对视一眼,立即起身下楼。


    算了这么久的日子,可不能因为他俩耽误吉时。


    在做生意这点上,还是要对黄历虔诚些。


    三个厨子待在后厨,八个伙计一左一右站在门口,姜宁他们几人,一排站在酒楼前,周庚正在挂鞭炮。


    姜宁离得远一些,和赵秋一块抓着红绸的一角,对面站的是顾苗和谢蕴。


    王子书看着门口的香,等香刚燃尽,一锤下去,敲响了铜锣。


    周庚听到声音,手里的香往鞭炮引线靠去,飞快跑开。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姜宁他们一拽手里的红绸,挡在牌匾上的红布被扯下,揽月楼三个字露出来。


    落笔有神,担得起一副好字的夸赞。


    “揽月楼开业大酬宾,今日全店消费,仅收八成价,各位客官,里边请坐!”


    “新店开业前三天,酉时更有好戏登场,连听三日,每天半个时辰,精彩不重样。”


    “店内不仅有黔州美食,更有各色糕点、饮子,价格童叟无欺,口味老少皆宜!”


    “叔叔婶婶,店里请!”


    “漂亮姐姐,店里有给小孩玩的地方,你跟哥哥不去看看吗?”


    几个大人连带小孩,在鞭炮声里卖力吆喝完,姜宁便侧身让开,给进店的客人们让出道,顺便听听他们的想法。


    “揽月楼?这字瞧着不错。”


    “黔州是哪?也没听说过啊。”


    “嗐,探花郎不就是黔州的,听说那里连马车都没有,一片都是山。”


    “真的假的?探花郎能是那地方考出来的?”


    “我听家里叔伯提起过,黔州喜辣,去尝尝?”


    “前几天就看到他家门口挂的招牌菜了,画得有模有样,反正便宜,走,进去看看。”


    ……


    听着倒是还行,虽没什么知名度,但好歹前几天的宣传不算白费。


    不枉他提前三天就安排人,四处在金陵的茶摊当托,讨论揽月楼开业的事。


    趁着大多客人都进店了,姜宁正要跟在后面进酒楼,才转身,余光便扫到人群里一道熟悉的身影,倏然停下。


    卫长昀见他发现自己,朝他一笑,从人群里走出,拿出一份贺礼。


    “恭喜恭喜,姜老板开业大吉,生意兴隆。”


    姜宁瞥他一眼,又觉鼻尖一酸,接过贺礼瞪道:“我还以为你来不了,得晚上才——”


    这种日子,总是想要卫长昀在的。


    卫长昀见状立即赔罪,低声道:“我跟老师请了半日的假,又匆匆回家换身衣服,便跑着来了,亏得有齐兄和李兄帮着分了些事。”


    “我怎么会不来呢。”


    他答应姜宁的,酒楼开业一定会在。


    第213章 “开门红。”


    “这道菜是什么?菜汤煮鱼?”


    “把你们这儿的黔州招牌菜都来一份,再给我们挑一间能看到河的雅间。”


    “临河的座都满了啊,那二楼雅座要加多少?”


    “上一份辣子鸡,好久没吃到地道的黔州菜。”


    “折耳根是什么?菜根还能吃!”


    “脆哨炒土豆,来一份。”


    “伙计,我们要点菜,你们有菜单吗?”


    ……


    姜宁和卫长昀从外面一边招呼客人一边进酒楼时,迎面而来的便是热闹声。


    开业前的担心,在这一刻稳稳被接住,好歹开业的声势是造起来了。


    往后长久经营如何,就看这三天客人口碑怎么样。


    “嗳,长昀来得正好,来搭把手,我这边快忙不过来了。”顾苗一看见卫长昀,直接把人拉走,“宁哥儿,你去柜台后面坐着,正好可以帮秋哥儿。”


    “等等,我——”姜宁话都还没说完,旁边伙计一脸着急地跑来。


    伙计在姜宁面前站定,“东家,后面厨房要忙不过来,这菜先做什么,还按照顺序上吗?”


    姜宁看眼被拉走的卫长昀,视线对上,笑着点点头,便跟着伙计去了后厨。


    “你看,前边大堂的伙计送来的每一份菜单都会挂在这里,谁先下单的就是一号,按顺序排。然后你要看一号的菜,有几桌点了,便在总的这份菜牌上,用红色的竹珠嵌进数字里,再跟大厨那边喊一嗓子,别自己先乱了阵脚,你乱了,他们更得乱。”


    酒楼的锅,可不是家里用的小锅。


    成人臂展宽的口径,哪怕是锅底越来越小,一锅菜按着能入味的量炒,分成六七盘肯定没问题。


    “这、这人一多,忙起来就顾不上,手忙脚乱的。”伙计不好意思道:“下回我肯定注意。”


    姜宁摇摇头,“我再带你一起做一遍,熟了就会省不少事。”


    挽起袖子,一进厨房就闻到了油香,“现在看是比别的酒楼麻烦些,但熟能生巧。”


    “主要是那菜单和菜牌,有些字我们也不认得。”伙计为难道。


    “菜也编了号的。”姜宁看他一眼,刚才语气还挺温和,现在眉间却凌厉了些,“用数字就是为了让你们方便记忆。”


    见状,伙计立即道:“东家别生气,是我们不该乱了手脚,分明都提前培训了好几天。”


    “我并不是生气,只是希望职责范围内的事,你们能做好。”姜宁看眼挂着的菜单,边在菜牌上挪动竹珠边道:“其他的时候,别的事也不叫你们帮忙。”


    姜宁扫了一圈,“脆哨土豆,六份。”


    “凉拌米皮,三份。”


    后边的菜,姜宁不点了,看眼跟着的伙计。“你既然是负责大堂和后厨对接的,只管盯着菜板就行,其他的有大堂伙计、帮厨,真要到你也要帮忙时,那我会再招人。”


    闻言,伙计连连点头,“明白了,往后我一定记在心上。”


    “那后边的你来吧,再有不懂的,叫我便是。”


    姜宁神色缓和,“不懂要问,好学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强撑着面子坏了正事,才是得不偿失。”


    “知道知道。”


    姜宁看他一头汗,走到一边,拿了块干净的帕子递过去,又拎了一只壶放他旁边。


    “把汗擦了,这壶水要是没了,得空自个到后边井里去打。”


    “后厨闷热又油大,比外边热不少。”


    把事交代完,姜宁去了灶边,还没靠近出声,周庚如临大敌,连忙叫他让开些。


    “表哥,你别来灶边了,又是油又是火的。”


    周庚正往锅里放佐料,“你要不去柜台那儿,还能盯着前边的客人,免得上菜出岔子。”


    姜宁往后退开,扫了一眼另外两个厨子手里的活,一个在拌米皮,另一个正在烧热油,打算炒菜。


    三个灶这会儿又派上用场了,每个厨子一个灶,灶上两口炒菜锅加一个煮汤的锅。


    另外还有一个单独烧热水的地方。


    之前改厨房的布局,就是为了能宽敞一点。


    宽敞好用的同时,还得让后厨的一帮人待得舒服点,留了好几个通风口,夜里闭店时,便用活动板给封上,免得蛇虫鼠蚁钻进来。


    “我在这儿杵着,你们都怪不自在的,那我出去了,真要有事,支个人去柜台叫我。”


    姜宁瞥了眼案板和备菜区,又看了看帮厨手里的事,“生熟和荤素都要各自分开,别挨着放,也别都用同一个东西装。”


    帮厨立即答应,“东家放心,我们肯定会注意干净。”


    姜宁失笑,走出去之前,看了眼刚才传菜的伙计,见他正盯着菜单和菜牌发愁,不禁摇了摇头。


    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行行难。


    传菜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要记性好、够仔细,还得反应快。


    伙计回头,看到姜宁要出去,立即笑着道:“嗳,东家。”


    姜宁嗯了声 ,“有事再叫我。”


    伙计连声答应,又接着弄自己的菜牌。


    从后厨到大堂,不说一下进了避暑的屋子,但也凉快了许多。


    姜宁绕到柜台坐下,环顾一圈,没见到卫长昀,不由诧异,“秋哥儿,长昀不是被拉去帮忙了吗?”


    赵秋正在点东西,又差人给新的一桌上茶和瓜子,“是去帮忙了啊,不过是去搬东西,可不是在大堂这边忙,去花园那边的库房拿酒了。”


    为了迎合金陵众多文人雅士的喜好,他们特地在花园里搭了一个半开放的小库房。


    大多酒都锁在里边,外面放了几个空坛子装饰,旁边那棵树开花时,花叶落下,跟画似的。


    “那我去看看。”


    “放心,苗哥儿还不至于真把他卖了,堂堂探花郎在这里做伙计,多少有些不像样。”


    “我哪是担心这个。”


    顾苗是个随心的人,可也知道分寸,哪会真让卫长昀去当伙计。


    他们不介意,朝廷都得介意。


    新科探花郎怎么也算是朝廷的颜面了。


    “那你慢点,客人多呢。”赵秋叮嘱道:“小小和小宝都去孩童区那儿当陪玩了。”


    姜宁瞪大眼,目光扫过去。


    兄妹俩真跟赵秋说的一样,在那儿当小导游。


    得了,大家都有活干。


    还真是一家老小齐上阵。


    想着,姜宁走出大堂,从一旁的□□,往花园那边走。


    大堂几乎已经坐满,不少客人知道酒楼还有花园可以观赏、游玩,便想着在这里边玩边等,打发时间。


    姜宁沿着□□走到花园里,一抬眼,对上卫长昀看来的视线,微微一怔,便走上前去。


    卫长昀刚要提醒他小心,就见姜宁抬手,伴随一声“低头”,先低下头来。


    “怎么了?”


    “发上有花瓣。”姜宁拿下花瓣,“六月下旬了,难得这花开得好。”


    指尖一捻,花瓣从指间落下。


    姜宁退开一步,“今日生意,倒是应了这景。”


    卫长昀接过他的话,“开门红。”


    第214章 这贺礼是送到姜宁心坎……


    揽月楼才开业,不到半个时辰,大堂人满为患,二楼雅座只有三个空位,连雅间都提前预订了两间。


    姜宁在柜台后面,帮着赵秋一块理台账,又要不时处理后厨和大堂的事,跟谢蕴那边核对采购的清单,等真正能卸下来时,坐在椅子里,连话都懒得说。


    身体很累,但大脑很兴奋。


    被那种正在做想做的事情的愉悦挤走了疲惫。


    要不是过了饭点,再来一轮刚才那样的客满,他估计越干越起劲。


    “去后厨讨来的茶,放了红枣和姜片。”


    卫长昀从一边走来,把茶杯递到他手里,“拿开水泡了会,这会儿水温应该正好。”


    姜宁接过来,听卫长昀对一些用词的习惯和自己越来越像,不禁笑了笑。


    “当完苦力了?”


    卫长昀在他旁边坐下,“还行,不怎么累。”


    姜宁啜着茶,眼睛瞟了瞟他,“你体力可真好。”


    语气里满是羡慕,而且不是一次这么觉得了。


    卫长昀不禁一笑,“我要怎么接你的话?”


    “我这么说,就是不要你接话。”姜宁语气酸溜溜的,“还以为你备考这么长时间,体力早不如从前了。”


    卫长昀挑眉,“你觉得?”


    姜宁哎了声,假装不知他的意思。


    不就是前几天,他在木榻那儿靠着睡了,结果被抱到床上去的事。


    “从木榻到床边,才几步路。”姜宁嘀咕完,抬起头,“对了,沈大哥和聂大哥他们多久来?”


    “不还有你那两位同僚,状元和榜眼。”


    姜宁问完,又有一点纠结。


    把杯子放在一边,压着声音,“邀了温大人来,不会跟李平峥打起来吧?”


    之前不是说,李平峥不喜欢温安臣吗?


    可开业这种日子,自然是要邀请亲朋好友来的。


    他们和顾苗、赵秋、王子书在京城都没什么亲戚,互为朋友圈子。


    谢蕴那儿还有一些认识的叔伯、长辈,今天都请来了,晚上特地给留了一桌。


    其他的,便只有卫长昀、沈明尧的同僚,加上聂丛文和温安臣。


    “不会。”卫长昀说得笃定。


    姜宁疑惑,“你确定吗?李平峥的脾气,是不怎么好,还有一点少爷的骄纵。”


    但也能理解,毕竟是侍郎之子,好歹是三品大员了。


    “他自己说了,等开业时,请温兄来酒楼里吃饭。”卫长昀解释道:“就上回的事。”


    他一说,姜宁想起来了,“你是说他替李平峥送东西去内阁的事啊。”


    可是这样一来,他们揽月楼是不是有一点过于显眼了。


    状元、榜眼和探花来很正常,聂丛文和沈明尧来也没什么不对。


    可温安臣这个时候来,没说不能来,要撇清关系,但会不会影响他的打算。


    自从上次他俩聊过之后,姜宁和卫长昀一致觉得温安臣太胆大了。


    完全是在走独木桥,一旦有差错,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金陵城说大也大,都住在城里一辈子可能见不到一次,碰不到一回面。”


    卫长昀知道他的担心,“但也很小,街上不知道哪个小贩,就有可能是眼线,别说知道所有的事,可七七八八也是了解的。”


    就他们和聂丛文、温安臣认识的事,不说其他人,在三位皇子那里,绝对不是什么秘密。


    或许还要加上内阁、翰林院。


    “说的也有道理,毕竟我们都能想到的,他身在其中不可能想不到。”


    姜宁摇摇头,“突然觉得生意也不是那么难做了。”


    比起动这些脑子,他还是觉得数钱比较快乐。


    尤其是看到钱一点点变多,夜里做梦都会笑醒好吗?


    “差点没跟你说。”卫长昀正要起身,去给姜宁拿解暑的西瓜,正在后厨冰着,想到什么,“他们酉时前会到。”


    科举泄题移交大理寺、刑部查办,他们一下都闲了下来。


    若是衙门里无事,或者之前连着熬了许久未休沐,便可以自行安排时间,把休沐补了。


    “酉时前?那也没多久了。”


    姜宁往柜台边看去,“都申时了。”


    左右不过还剩一个时辰,歇一会儿就到。


    可今天才开业,中午生意就那么好,晚上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来,他们几个也走不开啊。


    “那一会儿,你和沈大哥招待他们吧,我们还得忙晚高峰呢。”


    “晚高峰?”


    “就是……晚上吃饭的高峰期。”


    卫长昀略一思索,内心毫无波动地接受了新词汇。


    去给姜宁拿西瓜的路上,他想,跟姜宁在一起的一辈子,这样的词,多半是学不完的。


    他才走,姜宁哈欠打了一半,其他人纷纷扎堆到柜台休息。


    谢蕴:“……原来搞采买真的很累,我感觉今天光是核对单子,就差点崩溃了。下午还有一批来,我能不看了吗?”


    顾苗:“大堂真的好吵啊,我的耳朵,我的眼睛。”


    “苗哥儿,眼睛怎么会吵?”赵秋奇怪问了后,叹一声,“我到现在都还没理清楚,是谁把我的壶顺走了,点来点去,差一个。”


    他话一说完,谢蕴和顾苗立即看过去。


    赵秋一顿,“真的少了个,虽然不贵,但一个也要三十多文。”


    “太过分了!”顾苗一锤桌子,“竟然还敢顺手牵羊,知不知道偷盗是触犯律法的。”


    姜宁倒是见怪不怪,一是酒楼没有监控,光凭客人素质和他们肉眼观察,很难完全知道。


    这边才说完,耳边又想起卫家兄妹俩的声音。


    “宁哥哥!”


    “宁哥哥!”


    姜宁呼了口气,打起精神,“怎么了?”


    朱红跟在后面,“小宝说自己没输,小小不干了,觉得他耍赖。”


    卫小宝立即反驳,“我才没有耍赖,而且我算的也不一定是错的。”


    什么输赢和耍赖?


    在算什么东西啊,不会是他布置给他们打发时间的九九乘法表吧。


    乘法表出现的时间很早,而且是历史记录和当代用的几乎没差别。


    “六个六乘起来,明明是三十六,之前宁哥哥教的。”卫小小急着拉姜宁的手,余光瞥见卫长昀来了,“二哥!你也评理!”


    卫长昀:“……?”


    评什么理?


    在柜台歇不了多久,又忙了起来。


    一会儿喊一个人,没几下,柜台又空了。


    直到酉时前一刻,踩着还不是晚饭正点的几位朋友,终于从公务里脱身,陆续到了酒楼。


    沈明尧来过不少次,熟门熟路。


    路上碰到齐时信和李平峥,就一起来了。


    才刚要上楼,聂丛文人还没到,爽朗的笑声先进门。


    “揽月楼,这名字怎么样?”


    聂丛文往上一指,“好听吧,长昀取的。”


    温安臣已经滚到嘴边的字,又咽了回去。


    “……我还以为你是从哪本书里摘的。”


    聂丛文知他嘴硬心软,摇头不介意,跨过门槛,扫了一圈,看到姜宁后眼睛一亮,拽了拽温安臣上前。


    “恭喜揽月楼开业大吉,这是我们俩一起送的发财树,听说灵得很。”


    “……?”


    这贺礼是送到姜宁心坎上了。


    发财树,一听就特别舒坦。


    楼梯口的李平峥,猝不及防对上温安臣扫来的视线。


    李平峥:“……”


    这顿饭他要买单吗?不知道能不能打个七折。


    第215章 全部加起来是四十六两……


    “下面快忙到脚跟打后脑勺,来得晚了点,招待不周,多多包涵啊。”


    休息间的门从外面推开,姜宁和顾苗、赵秋一块进来。


    看着累,但脸上都带着笑。


    这会儿高峰过了,后厨跟伙计都能应付过来,他们才得空上来。


    他们一进来,卫长昀便起身走到姜宁身边,把他手里拎着的一壶酒接走。


    低声问:“樱桃酿?”


    姜宁偏过头,“嗯,早上带来的,度数不高,我还拿在井里冰了冰。”


    说话间,卫长昀帮姜宁拉开椅子,等他坐好了才入座。


    俩人一抬头,其他人纷纷收回吃瓜的眼神,各自看向别处,假装很忙。


    看别人谈恋爱,比自己谈有意思。


    只有聂丛文,依旧透露出一股清澈感。


    “用得着招待什么?不都是朋友了,再说长昀也在。”聂丛文爽朗开口,“要不是我们帮不上忙,给你们当伙计都行。”


    温安臣没眼看他,专心盯着面前的那几道菜。


    沈明尧和顾苗正在叮嘱今南,虽然是弟弟,但不要因为自己是弟弟,就让卫小小、卫小宝迁就他。


    只有李平峥,一听聂丛文的话,嘴快得藏不住。


    “让你去当伙计,不得给长昀把店砸了吗?”李平峥看聂丛文和温安臣关系匪浅,多少是有些迁怒。


    聂丛文哎了声,笑起来,“所以才不敢去,怕砸了他们的招牌。”


    李平峥:“……”


    这跟一拳打在棉花上有什么区别?


    温安臣抬起眼,看向李平峥,“李编修,多日未见,不知令堂令尊可好?”


    李平峥眼睛瞪大,张了张嘴想反驳。


    话都到嘴边了,想起那日在翰林院的事,立即咽了回去。


    得了,还真是关系匪浅。


    齐时信经历过停职后,比从前更为稳重。


    见状,拉了一下李平峥,对他摇摇头。


    李平峥以茶代酒,看向温安臣,“家父家母一切多好,有劳温大人关心。”


    姜宁瞥见桌上情形,别开脸偷着笑了一声,抿了抿唇角,压下笑意后,胳膊肘碰了碰卫长昀。


    俩人视线一对上,立即明白了对方意思。


    卫长昀站起来,拿了樱桃酒,给酒盘里的杯子都添满,“这是酿来自己喝的樱桃酒,味甜、回甘,喝了不误事。”


    “樱桃酒?倒是不怎么喝过。”


    “是之前埋在你家院子里那坛吗?我老早就惦记了。”


    “宁哥儿不仅做菜好吃,酿酒也是一等一的好。”


    “光喝这个樱桃酒吗?这不得痛饮三百杯,庆祝揽月楼开业如此红火,可不比那太白楼差多少。”


    “那还是差了一丁点的。”


    ……


    樱桃酒虽度数不高,却味香,


    刚揭开封口时还不觉得,等卫长昀端着盘子转了一圈分完,屋内已经飘着清爽又甜的酒气。


    顾苗平时就会和沈明尧小酌,先尝了尝,立即起了心思,“宁哥儿,我们还不能自己酿酒,要不你改良一下,咱们做个樱桃饮子吧。”


    旁边正跟王子书小声嘀咕的赵秋,闻言抬头,“早知这样,之前樱桃熟时,我该多做一点酱。”


    王子书道:“你把樱桃酱拿来了?”


    赵秋嗯了声,“拿了啊,想着万一能派上用场。”


    在镇上时,他帮姜宁看了一阵子的食肆,处了那么久,自然也沾了他的一些习惯。


    见着一些东西,就想能不能晒干、做酱,能保存得久一些。


    聂丛文看温安臣想喝,又因为平日的习惯,迟迟没尝,心念一动,便伸手把杯子举起来。


    “我们是不是得碰个杯,庆祝揽月楼开业大吉,生意红红火火。”


    “干杯!”


    更为熟识的几位,异口同声地默契开口。


    其他人虽不知道这是什么习惯,却也跟着碰了碰杯子,迟了一点说出“干杯”二字。


    这气氛,倒是没了拿着杯子敬酒、点头示意那样的生分。


    喝了酒,樱桃的甜香更浓厚,氛围也比之前要热络了许多,至少话匣子是打开了。


    一屋子的人里,全都是进士出身,不聊官场的事,只说读书考科举那些年的趣事。


    比如试卷差点被淹,泡坏了。


    或者是考生因为暴雨淹了路,导致缺考。


    更别说一群人来自五湖四海,从黔州、岳州再到鄂州、金陵,提到家乡,难免会互有高低之争的玩笑。


    三个小孩倒是不吵不闹,自己寻了一处地方玩,或者去楼下孩童区那儿,跟人家搭积木、玩算盘、解鲁班锁。


    姜宁不能多喝酒,加上身子的缘故,只在一旁默默地吃东西,顺道听几耳朵的八卦。


    嘴上不得闲插话,一个人笑偷着笑。


    卫长昀发现好几回,除了给他夹菜外,就是拦住他吃太多油腻的菜,免得回头不舒服。


    “你们是不知道,我第一次参加科举考试,第一天进贡院,我都想回家了,地方小得,我感觉腿都伸不直,还得在里面待三天,晚上睡的时候,膝盖都弯着。”


    聂丛文没喝多少,脸倒通红,“眯了一会儿,我浑身不得劲,干脆坐起来答卷。”


    “你三天没睡啊?”李平峥好奇问。


    齐时信道:“其他州府的贡院,尤其是院试,比不得金陵和国子监,是有些狭窄。”


    沈明尧点头,“黔州考生不少,尤其是院试,都想着考中秀才,便能保一家老小吃穿用度,故而人特别多。”


    “但贡院就那么大,还不能随意往外建,隔间便越来越小。”


    李平峥挠头,心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一到年纪就进了国子监,确实没有这样的遭遇。


    “他想了个办法。”温安臣放下筷子,“用席子铺在地上,躺在桌子底下,反正只要上半身不出去,腿脚伸出去了也不违规。”


    他瞥眼已经露出不好意思笑容的聂丛文,“不过——”


    聂丛文咳了两声,清嗓子道:“是没违规,但差点把夜里巡视的考官给绊了一跤。”


    其他人一听,顿时瞪大眼。


    这也行?


    “摔了都是小事,关键他还以为贡院闹鬼,喊了一声,全贡院的考生都醒了。”


    聂丛文越说越不尴尬,仿佛在说别人一样。


    姜宁刚吃完一个柠檬泡椒凤爪,狐疑地看向卫长昀,小声问:“那你呢?”


    卫长昀把他碗里剩下的凤爪夹走,换了一碗汤,“侧身屈腿睡,不行便起身站会儿。”


    姜宁:“……”


    又多了一条不参加科举的理由。


    睡觉的时候,腿伸不直,那多难受啊。


    一会儿就算了,还是三五天的,反正他是受不了。


    科举的趣事聊完,不知谁起了头,话锋一转,就提到了成家的事情上来。


    在座的,来自黔州的六个人,两两成了一对。


    两对夫夫,还有一对婚约已定。


    另外四个,倒是也有姻缘,却都没成。


    李平峥年纪不大,才弱冠,上面的兄姐都已成亲,家里便不催他,尤其是刚中了榜眼,地位上升不少。


    至于齐时信和聂丛文,一心备考,有人上门说亲,都以科举为重推辞拒绝。


    才对完,所有人便默契地看向温安臣。


    温安臣刚夹了一块鱼肉,不紧不慢地抬眼看看,“我吗?”


    投来的眼神立即变得更好奇,“暂时没有成亲的心思。”


    “……”


    真是,好意料之中的回答。


    这个话题说完,又转回到揽月楼身上,开始选自己最喜欢的菜和最不喜欢的菜。


    期间,顾苗、赵秋都出去了趟。


    周庚为后厨的事情,上来过一回。


    等到亥时快结束,这一桌开业大吉的亲友宴才算告段落。


    早就备好的马车等在酒楼外,接走了温安臣、聂丛文。


    李平峥走时,顺道把齐时信捎走,送他回家。


    他们一走,姜宁几人先安排伙计收拾,挂了打烊的牌子后,让伙计收拾完了去休息。


    检查完了前院、花园和雅间,并无喝醉了的客人,这才去了议事的屋子。


    “周庚和阿娘他们一起回去了?”姜宁瞥见卫长昀推门进来,朝身边赵秋说了个数,便把银钱往箱子里放好了才问。


    卫长昀嗯了声,“他们先回去休息,小小和小宝都快睁不开眼了。”


    “应该让今南一起回的,反正都顺路。”姜宁看眼顾苗,转头看着趴在一边桌上睡着的顾今南。


    顾苗正在理今天各个区的上座,抬了下头,“睡着了,就不叫醒他,等会跟我们回一样的。”


    姜宁点头,又去数另外一堆铜板,道:“打烊时间,会不会太晚了?”


    今天是子时才打烊,等收拾完回家,住得远一点的话,到家都得子时三刻了。


    偏偏做酒楼生意,第二天还不能点对点的到酒楼,得早来备菜、收拾。


    月钱给得是不低,可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身体会垮。


    “先看半个月,要是一直这么忙,我们就招人。”谢蕴理完明天的备菜单,“或者现在就开始物色,有中意的,招人时就直接问。”


    赵秋干巴巴地答应,嘴里又在碎碎念,怕记错账。


    坐在一边,难得无所事事的卫长昀三人,互相看看。


    “记账听上去,有点复杂。”


    “什么时辰了?”


    “子时二刻了吧,是有些晚了。”


    围坐在一起的揽月楼四位东家,正专心对账、数钱。


    姜宁接过赵秋递来的账本,大致看了眼,“十八两、二十一两,这里是……”


    “七两,全部加起来是四十六两。”


    第一天营业额是四十六两,换算一下的话,那就是四万六千多了。


    赵秋让王子书拿走盘子时,发现下面还多出四个铜板。


    姜宁一见,伸手拿起来,“正好我们一人一枚,也算是开门迎财了,图个好寓意。”


    话音顿了顿,“祝我们财源广进,正缘得财。”


    第216章 “随便擦擦就好,是有……


    “你在那找什么呢?”


    姜宁放下手里的匣子,扶着腰站起来,朝卫长昀走过去,一脸奇怪。


    酒楼回来都已经夜深了,第一天开业的兴奋劲儿也扛不住困意,其他人都匆匆洗漱歇下。


    他俩向来习惯了睡前复盘,刚才一块点了下今天的成本,算了算利润,所以到这会儿还没睡。


    不过才算完,收拾了一下纸张,卫长昀就一个人跑到书架这边翻找东西。


    卫长昀从一堆书里,翻出一本看上去起了毛边的。


    姜宁刚好走到他旁边,看了一眼,诧异道:“这个时辰了,你还要看书?勤奋也不是这么勤奋的吧。”


    翰林院这么卷的吗?


    好吓人。


    卫长昀无奈看他一眼,拉着他到旁边椅子,自己坐下后,让他坐在膝盖上。


    仗着胳膊长,从后面环住人,还有空间打开书。


    姜宁抬起手,搭在他胳膊上,“你怎么还要我跟着一起卷?我不想读书。”


    眼皮都要抬不起来了,书上的字跟毛毛虫似的到处爬。


    他伸手压在书上,一脸困倦地偏过头,往卫长昀颈侧埋。


    卫长昀低笑一声,“真的不看?”


    “有什么好看的啊,我眼皮真的好沉,得拿筷子支着。”


    姜宁嘟囔道:“眼睛睁不开了。”


    卫长昀挑起眉梢,“书上说,有一种果子叫薜荔果,雌果内的果肉,晒干后浸泡揉搓,水放置在冰里一两个时辰,就可以凝固起来,呈白里带点黄的……”


    姜宁的眼睛随着他说话,一点点睁大,等到最后一句时,便已经拿开手,低头去看书上内容。


    “冰粉?!”


    竟然真的可以做出冰粉?那不就有救了!


    今天他们在酒楼算账时,可不光算了账面的收支,还把后厨出的菜,按照点菜次数排了个顺序。


    现在天气炎热,凉菜和炒菜比较受欢迎。


    汤菜、煮菜不太行,会觉得吃了热。


    故而,几款饮子也买得挺好,还备受好评。


    所以他们还在商量,怎么才能拿到酿酒的权限,自己酿一些度数不高的果酒。


    要是真的可以做出冰粉,那就不愁卖了。


    不管书上写的是真是假,试试也无妨,反正金陵街头巷尾,还没看到冰粉在卖。


    “不过这个薜荔果长什么样?光是书上画的这模样,我看到了也认不出来。”


    姜宁点了点书,“又称木莲、鬼馒头?这名字倒是挺奇怪的。”


    “所以我托人去找了一下。”卫长昀伸手,从桌旁拿起一个小木盒,抽走上面的盖。


    “马上进入果子的成熟季节,可以抽一天时间去山里摘。”


    姜宁伸手,拿出薜荔果,举在眼前打量起来。


    “原来薜荔果长这样,是挺像木莲的。”


    伸手捏了捏果子,“所以要怎么做?”


    卫长昀:“……”


    “你不会做吗?”


    姜宁露出一丝腼腆,搭在他肩上的手,轻轻戳了戳,“我也没说自己会做啊。”


    别的东西,他看多了就会,实在不行缺了几味调料,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口味来调。


    但冰粉这东西,他从小到大虽然好奇,也看过爸妈怎么做,可就是没明白,那一袋粉放进去搅一搅,沉淀一晚上放进冰箱,第二天就成了果冻似的冰粉。


    “书上没有薜荔果如何食用的记载吗?”姜宁好奇问:“以大家爱吃的程度,不应该啊。”


    卫长昀无声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翻书。


    上次发现了可以制作冰粉的原料后,便先托人去寻,因着公务没有时间接着往下翻看。


    姜宁捏捏他耳垂,“这有什么好叹气的?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就算书上没写,我也能研究出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一颗吃货的心。


    卫长昀往后翻了几页,仔细看了看,“宁宁,你看这一段是不是冰粉的制作之法?”


    姜宁才刚放完话,一听眼睛瞪大,“我看看,说不定就是。”


    研发精神可敬,但要是有现成的配方,那是再好不过。


    卫长昀为了方便他看书,把书拿高了些,“上面说,取雌果剖开,剥掉里面的果肉晒干,但不能暴晒,要注意晾晒的时间,最后再用布裹住,在凉水里不停地揉搓,让果浆完全融在水里,再——”


    “再把水静置,最好是放在凉快的地方,这样第二天就能凝成冰粉。”姜宁接过他的话,手一掀,把书合上,“后面的步骤我知道。”


    顿了顿,接着道:“我也只知道这部分。”


    姜宁打了个哈欠,歪头靠在卫长昀肩上。


    卫长昀抚了抚他的背,把书放到一边,低声问:“打水给你擦擦,这样能舒服些。”


    从酒楼回来时,便已经洗漱了。


    只是正逢盛夏,哪怕是夜里风凉,却还是热。


    光是坐着,就能出一身汗。


    男子本来就比女子体热一些,加上姜宁如今有孕,腹部隆起比之前大,动作间更费劲,难免身上黏热。


    姜宁闭着眼嗯了声,“随便擦擦就好,是有一点汗。”


    之前觉得夏天炎热难耐,但山里、村里风凉,也不像现在这么难受。


    不像金陵,本就比黔州热许多,城内是少树多房,加上人多嘈杂,不管白日夜里都,风吹来都是热的。


    卫长昀松了手,拍拍他的腰,等他起身后,先把人扶到床边躺好,才去外面院子里打水。


    虽说是擦身子散热,但姜宁用不了凉水,都是用热水兑成温水。


    “这段时间忙坏了吧?”


    “还好,我有分寸的。”


    “不是不让你忙,是想说再忙也要顾好自己的身子,又瘦了一点。”


    姜宁睁开一只眼睛,笑了声,“你的眼睛是尺啊?这都能看出来。”


    “那你怎么不说,我小腿都肿了。”


    卫长昀神色微暗,把帕子放回盆里,擦干手后,帮着姜宁把衣服穿好。


    “我在太医院那边打听了下,再过两个月,可能会肿得更厉害,每天多按摩一炷香的话,能好一些。”


    “还有鞋,也要穿得宽松些,底子软点。”


    姜宁道:“阿娘说给我新做了一双鞋,不过这一阵子太忙,还没做好。”


    “娘做的鞋,自然是最适合你的。”卫长昀起身,端着水往外走。


    等他再回来,姜宁明显已经困得半梦半醒了。


    卫长昀掀开薄被,坐在床尾处,微弯着腰给他捏小腿。


    姜宁哼了声,不情愿道:“没有不舒服,你不也忙了一天,赶紧睡觉。”


    卫长昀没动,只道:“你睡你的。”


    姜宁脑子转得慢,刚顺着答应了一声,忽然觉得不对,只好扯了扯卫长昀袖子。


    卫长昀停下动作,偏着身子靠过去。


    “怎么——”


    话音未落,脸刚贴过去,便觉得脸上一热,微微睁大眼,转头看着倒回去的姜宁。


    姜宁伸手拽了拽被子,用脸去贴着枕头。


    “晚安。”


    卫长昀笑笑,坐回去接着捏腿,“晚安。”


    第217章 “是不是馆阁里,有人……


    薜荔果并非什么稀罕的果子,长在山间、枝头,哪怕无意间看到,也不会想到这个毫不起眼的野果,能拿来做冰粉。


    要不是卫长昀在书里看到,姜宁估计也不会把两者联系起来。


    毕竟,左看右看,这个薛荔果都不像是冰粉原料。


    他从前看到的,都是一小袋装的粉。


    揽月楼刚开业三天,生意红火,不少达官贵人、富商掌柜都来店里尝个鲜。


    姜宁在店里守着,看后厨、大堂和采购从一开始有些忙乱,逐渐步上正轨,终于能放下心,专心研究冰粉。


    “宁哥哥,你在做什么啊?”卫小小搬了一张小板凳,挪到姜宁旁边,托着脸颊满眼好奇。


    姜宁歪头看她,解释道:“这叫薜荔果,盘子里放的是果肉,看起来是不是一粒一粒的,跟橘子、柚子有点像。”


    “对对对,特别像柚子的果肉。”卫小小摊开两只手,“宁哥哥,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姜宁笑着问,“我要搓冰粉,你要想帮忙的话,我给你一个小盆,你帮我把那边篮子里的薜荔果掰开,果肉都挖出来,可以吗?”


    卫小小重重点头,“好啊好啊,挖果肉我最在行。”


    姜宁又重新洗了一遍手,把果肉包进纱布,放到盆里,没过水后像搓面团一样搓起来。


    搓的第一下,黏黏的果胶立即占了满手。


    姜宁咧了咧嘴,有些嫌弃地撇下嘴角。


    好奇怪的手感啊!


    “宁哥哥,要不我来搓吧?”卫小小瞥见姜宁的表情,主动请缨,“我觉得有点好玩。”


    活揽过去了,还顺势给了姜宁一个台阶。


    姜宁眼珠一转,唇角忍不住上翘,“可以啊,就跟搓面团一样,把果胶揉出来。”


    他实在受不了这个手感,比摸鱼鳞还难受。


    “原来宁哥哥你也有怕的东西啊。”卫小小仔细把手洗干净,又甩了甩,等着风吹干。


    视线看向正洗手的姜宁,“我和哥哥一直觉得你好厉害。”


    姜宁诧异地哎了声,擦干手后,去切薜荔果,拿勺子挖果肉,“我有怕的东西,就不厉害了?”


    “不是不是,是觉得你什么都会,遇到什么事都能解决。”


    卫小小一脸崇拜,“二哥也是这么说的。”


    姜宁笑起来,“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自己可厉害了。”


    “当然啊,要不是有宁哥哥你,我和哥哥早估计——”卫小小把手伸进盆里,一只手拽着纱布,另一只手使劲搓着,“那回我发烧,要不是你,我可能就烧成傻子了,和铁柱叔一样。”


    姜宁微微愣住,盯着眼前明显长大不少的卫小小,走了会儿神。


    一眨眼,都过去两年多了。


    再提起他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恍若隔世,有些记忆分明不算远,却觉得模糊。


    而且他发现,家里除了朱红外,好像真只有卫小小一个姑娘。


    就算是不限于家里,周围一圈人里,是姑娘顶多再加一个谢蕴和她的丫鬟豆蔻。


    卫小小眼看着就已经要九岁,这个年纪都上小学了,说不定还有少女心事。


    姜宁回过神来,看向卫小小时,忽地发觉他们有些失职。


    他相信朱红对卫小小一定是百般照顾,两人也会说一些悄悄话。


    可以他对自家阿娘的了解,大概率和他们一样,也有疏忽。


    “小小,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或者是想学的东西?”姜宁把剥下来的果肉,慢慢捣散,“出去玩也算。”


    卫小小一脸疑惑看他,“宁哥哥,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姜宁自认为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卫长昀自己都尚未察觉时,就意识到了他们俩之间的感情变质。


    但说是完全细腻,又不谈不上。


    “想和你聊聊天啊。”姜宁脸上挂着笑,“以前在村里,我和长昀经常不在家,去卖东西就是一天不见你们,后来到了镇上,虽然天天见,可还是忙。”


    他顿了顿,“你们来金陵这么久,都没和你好好聊过天。”


    闻言卫小小瞪大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在她看来,聊天是大人们的事,和小孩无关,他们只需要在一边玩就好了。


    “宁哥哥……”


    “尽管有小宝和你作伴,但周围邻居家小孩少,也不像镇上大家都熟,你们可以随便跑。”


    姜宁道:“一起玩的朋友,少了很多吧。”


    燕朝再怎么开放,对女子经商无限制,但依旧没有女学,所以家中姑娘哪怕是能上学,也都是请先生回家教授。


    除非是自己家里开的私学,从家族里选适龄的孩子,凑到一块上课,才会男女同堂。


    “我觉得还好。”卫小小的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看姜宁,“只是哥哥要去学堂里上课的话,我就没人作伴了。”


    姜宁想了想,“所以有哥哥在,会觉得有伴?”


    卫小小点点头,“你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啊,不能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婶婶平时也很累,所以我跟哥哥一块就好。”


    “其实来京城这么久,我们也认识新朋友了,妙云姐姐、元安哥哥,还有小石头。”


    这一条街巷里,有孩子的人家再少,那也还是有的。


    再说了,不还有顾今南吗?


    “还有今南!”卫小小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汗,“我们再大一点,不那么容易被人拐走了,就可以到处去玩。”


    姜宁觉得她可爱,拍掉手上的果肉,给她理了理发髻,“我们家小小懂事又可爱,不过等到凉快些,我们还是去看枫叶,听说金陵城外的栖霞山,风景特别好。”


    不等卫小小说话,姜宁立即举起三根手指发誓。


    “这回肯定不食言,事不过三,仅之前在镇上那一次。”


    去年秋游那次,是因为撞上乡试出成绩,正好忙,故而耽误了。


    不过食言就是食言,什么理由都不是借口。


    “宁哥哥,你不用这样,不一定要去赏枫,在家里也很好。”卫小小弯了一双眼睛,“你们不要太辛苦啊。”


    姜宁望着她,有一种为人父母的感觉。


    其实这么想也没错,他和卫长昀拉扯兄妹俩,虽说年纪没差那么多,但也跟带孩子没区别。


    有一种希望自家孩子懂事,但又不想他太懂事的矛盾感。


    天底下的人都知道,谁懂事谁吃亏。


    “我们拉钩。”姜宁伸出小指,弯了弯,“这样就算我们说好了。”


    卫小小忍俊不禁,哄着姜宁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小狗。”


    “谁变谁小狗。”姜宁跟着她的话说。


    拉完钩,大拇指还得盖个章。


    卫小小接着去搓冰粉,比之前给布娃娃还要专心。


    姜宁看她这么认真,忽地问:“小小,小宝可以去上学,你要是也想的话,一定要跟我们说,知道吗?”


    卫小小仰起头一笑,“知道了,我以后要像谢姐姐那样。”


    闻言姜宁挑起眉梢,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目标。


    要是真像谢蕴,那他和卫长昀多半就不用担心她吃亏了-


    难得姜宁一日都没去酒楼,夜里朱红、赵秋和周庚回来时,他做了一桌比较适合夏天吃的菜。


    瓜豆汤、拍黄瓜必不可少,还有不少用凉油做的菜,口味偏淡,也不会越吃越热。


    卫长昀比其他人回来得早,还帮着他做了不少。


    忙了一天,大家都累。


    吃饭的时候,简单说了下酒楼今天的情况,姜宁就让他们赶紧去休息。


    他们也不跟姜宁客气,一个个困得不轻,飞快洗漱就回屋休息。


    朱红和赵秋担心姜宁累着,还想帮一下,被他一口拒绝,说还有卫长昀在。


    这话不是借口,而是卫长昀的确闲下来。


    按理来说,进士及第的三个人,可谓前途无量,至少会重点栽培一到两年。


    谁知今年出了这事,舞弊案一过,卫长昀大概是因为参与案件调查,知道了不少事,暂时变得清闲了许多。


    比起他,齐时信和李平峥也没好到哪。


    三个人真成了定时打卡上班、到点下班的闲人。


    姜宁擦了擦头发,等着晾干时,见卫长昀在那里写东西,好奇起身走过去。


    “在写什么?”


    卫长昀抬头看他,见他头发还湿着,拉开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在帮老师理一份书稿,是要交给皇上的。”


    “那这篇文稿最后是傅老的,还是你的?”姜宁手肘撑在桌上,托着脸颊,“这算不算是枪手?”


    卫长昀挑眉,停下笔,“算馆阁的。”


    “那也行。”姜宁笑了笑,“算在馆阁头上,多少还有一份你的功劳在。”


    卫长昀摇头失笑,又转回去,接着整理书稿。


    姜宁撇嘴,“觉得我这样太过势力、计较了?”


    “不是。”卫长昀认真答道:“只是觉得有你这样护着,心里更有底气。”


    姜宁瞪向他,“你少来。”


    “是真的。”卫长昀干脆把笔放下,“这段时间闲下来后,要说并无担忧、怀疑是在撒谎。”


    不只是他,其他两人也一样。


    只因为一桩与他们没有什么直接关系的案子,便把他们晾在一边,每日除了整理书稿、编修旧书,便无其他的事,连议事厅不让进了。


    一想到往后的日子,便是这样日复一日,难免会心焦。


    卫长昀的性子再如何沉着,虽不至于心浮气躁,却也偶尔怔忪,不知费了这么大劲考科举是为什么。


    “原来科举不过是入仕的起点。”卫长昀说完,吐出一口气,无奈地朝姜宁一笑。


    姜宁神色变得柔软,直直地看他,等他说完后,才开口。


    “是不是馆阁里,有人给你们难堪了?”


    他问得直接,没有一点儿避讳和拐弯抹角。


    其实,这事想也知道,翰林院里都是些读书、科举的人,自然会因为舞弊的事戴上有色眼镜。


    姜宁看他不说话,就当默认了。


    “不只是舞弊案的事阴阳你们,在你这里,说不定又要旧事重提,拿你我的事情编排。”


    姜宁一条一条列出来,“那他们倒是有本事,这么厉害,怎么还待在翰林院?就算是待在翰林院,也不该再和你们待在一处办公。”


    卫长昀被他的话逗笑,这几日来,积压在心里的烦闷散去不少。


    知道是这个道理,可听姜宁说起来,就觉得不同。


    “旁的事不好说,但傅老还能让你整理给皇上的文稿,哪里像是要放弃你。”


    姜宁直言道:“分明是器重你。”


    连他都看得出,翰林院其他人不可能眼瘸。


    这些时日针对卫长昀,无非就是嫉妒他年纪轻轻,得傅老器重,有心栽培。


    内阁大学士的门生,任谁来看,都是给内阁储备的人才。


    朝廷这么多机要,内阁才是皇上之下的第一顺位。


    卫长昀轻蹙眉头,片刻后道:“我知道。”


    “所以,你可不能辜负傅老的期望。”姜宁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拍拍他的肩,“更不能让那些人得逞。”


    他可是一身反骨,旁人越觉得不行,就越得行。


    不蒸馒头争口气,说的就是这个理。


    第218章 主打一个清爽可口,外……


    才从桶里拿出来的陶盆,摆在议事间的桌上,正丝丝往外冒白气,不用摸都是凉的。


    不大的地方,围了一圈人。


    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知道怎么做,纷纷看向从门外进来的姜宁和卫长昀。


    卖的什么关子,还特地把他们都叫上。


    顾苗走到一边,抱起咿咿呀呀学说话的潼潼,“你俩这卖的什么关子,下边可都忙晕了,耽误不得。”


    姜宁从他旁边过,伸手逗了逗小丫头,“不耽误你们多久,这不就来揭晓答案了。”


    “这一盘子水果,还有红糖水、花瓣酱,还有——”


    赵秋点了点,“花生碎、糖碎,是跟这个拌在一起吗?”


    “差不多。”姜宁走到桌旁,拿了一只碗,再用勺子挖了一勺冰粉放进去,铛铛铛开始捣碎。


    见谢蕴已经忍不住去拿碗,连忙阻止,“谢姐姐,这可不是让你自己拌的。”


    谢蕴一听,立即放下碗,而后观察起那碗冰,“自己拌和别人拌,还有差吗?”


    “这不得先给你们打个样。”


    姜宁边笑边给碗里加小料,“跟做蘸水有点像,不过最重要的,还得是这个。”


    要做冰粉,唯二不可少的,便是红糖水和冰。


    如果再加一样,那就是干果碎。


    现在加这么多料的冰粉,都是为了迎合市场、顾客口味,慢慢变化出来的。


    倒不是说失了原本的味道,而是姜宁小时候吃的冰粉,其实就这几样小料。


    顶多再加点软糖和冬瓜糖、山楂碎。


    “这个东西看起来的口感,有一点像炖猪蹄的汤,就第二天起的那一层冻。”


    顾苗形容一下,“不过,更硬一点。”


    “听苗哥儿这么说,还真有点像。”赵秋拿筷子戳了戳,“更弹滑一些。”


    他俩说话时,姜宁这边已经弄好了第一碗。


    平时吃面的碗盛了满满一碗,底是冰粉、红糖水和冰,再放了应季水果、干果碎跟糖果碎,最后浇上一勺花瓣酱。


    不说吃了,光是看着小料的颜色搭配,就挺开胃的。


    “第一碗给谢姐姐。”姜宁习惯地说了句,“女士优先。”


    谢蕴不跟他们客气,在座的除了潼潼外,的确只有她一个姑娘。


    “谢谢宁哥儿,我先替你们尝尝。”


    旁边卫长昀那碗也做得差不多,就递给了赵秋,“昨天刚学的。”


    赵秋:“……”


    “难怪给我,原来是拿我当试菜的了。”


    “那你俩一人弄一碗,正好可以给周庚也送去。”顾苗坐在椅子里,拉着潼潼的手,让她先学会站。


    姜宁点点头,着手弄第二碗。


    “要是你们尝过觉得可以,那后面就多弄一点,给放在酒楼甜品和饮子那儿。”


    “最近,我又研究出了——”


    “好爽口啊!”


    “这是个什么口感,有点儿软软的,但是又滑滑的,不用嚼,跟喝水似的,可又觉得需要牙齿,弹弹的感觉。”


    姜宁话说一半被打断,整个人都懵了懵。


    而后跟卫长昀对视一眼,“真的好吃?”


    “当然了!”谢蕴拿着勺子,分不出嘴说话,又喝了几口,“像我天一热就不愿意吃饭菜,吃这个就管饱了。”


    “我支持蕴姐的说法。”赵秋见他俩做好,示意顾苗快尝尝,“苗哥儿,你肯定喜欢。”


    顾苗一向在吃的上有些挑嘴,还不爱吃主食,专挑一些零嘴、不管饱的东西吃。


    听了赵秋的话,顾苗接过碗,“我来尝尝,到底什么味。”


    第一勺下去,顾苗眼睛就瞪圆了。


    等到他有空说话时,碗已经空了一半。


    “宁哥儿,这东西能量产吗?每天限量卖,我怕不够。”顾苗再开口的第一句话,“你看,卖多少钱一碗才合适?”


    姜宁差点没跟上他的脑回路,思索半天才道:“原料不易,而且是夏天专属,估计——”


    冬天不是不能做,但需求量肯定不如夏天高。


    “卖个二十文吧。”


    原本是十文就够了,可是小料的价格不一样啊。


    水果、糖、冰都不是产量很高的东西,买的话价格贵,卖个二十文,应该不算是暴利吧。


    其他三人默契点头,赞成卖二十文。


    卫长昀在一边听完,又单独做了几碗小的,都放在盘子里,“要是怕一碗二十文太贵,可以分成大碗和小碗卖。”


    姜宁闻声看去,见他往外走,“那小碗的定价,十文?”


    “十三文。”卫长昀道:“不至于价格便宜太多,但看碗的大小,又觉得占了便宜。”


    “……有道理。”姜宁点头,决定采用。


    其他三人彼此看看,默契心想:不愧是夫夫,还是最了解对方。


    等卫长昀一走,姜宁便坐下,跟他们盘算推出冰粉的事,以及薜荔果的采摘问题。


    亏得赶上了薜荔果的成熟期,余下的两个月都可以采摘。


    只要先储备够量,那至少下半年的冰粉量应该不会差太多,实在不行,到时候就推出别的饮子,来个推陈出新。


    “薜荔果的采摘问题,交给我就好。”谢蕴主动把事情揽过去,“你刚才不还有话要说,是什么?”


    姜宁啊了声,反应了会才记起自己要说什么。


    他吃不了太冰的东西,只能拿冰放在水里,冰块浮在杯子里,这样会稍微凉一点,好解暑。


    “我是听周庚说,每日伙计那边收桌子,发现鱼头几乎不怎么动,全都丢潲水里有些浪费。”


    姜宁拿着杯子,喝了口,“但也有一些桌吃得特别干净,说明还是有人爱吃的。”


    赵秋道:“可是喜欢吃的人很少。”


    顾苗接过话,“我就不爱吃,一点都吃不了。”


    “所以不爱吃鱼头的人,看到鱼头估计也心烦,所以不如做的时候就切掉。”


    姜宁道:“把鱼头单独拿来做一道菜。”


    “什么菜?”


    “剁椒鱼头。”


    姜宁见他们表情变化,接着道:“剁椒鱼头只是其中一道,另外就是丝娃娃,外加春卷。”


    夏天除了有凉粉凉面外,这两类小吃,在黔州也是常见得很。


    主打一个清爽可口,外加不长胖。


    第219章 “不是我急,肚子里这……


    “这剁椒鱼头的味,尝起来有些淡了,腥味还是没去干净,吃起来不难吃,但不算好吃。”


    “那我再去试试。”


    姜宁放下筷子,叫住要起身离开的周庚,让他先别走。


    周庚擦擦脸上的汗,坐下后,有些不安地看姜宁,生怕姜宁开口说什么。


    姜宁见状不由笑了起来,给他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都到家里这么长时间,还害怕跟我们相处啊?”


    周庚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


    姜宁接过话,“怕让我们失望,还是担心我们把你赶走?”


    仔细算起来的话,周庚到家里都有八个月了,快一年的时间,哪怕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也该处得和家人差不多。


    平日里还好,周庚不会不自在。


    但每次有什么事时,就会很紧张,生怕做不好。


    “后厨的事交给你,不是要你一定得做出什么成果,只是因为信得过你,给你寻一份能谋生的差事,这样你便不会觉得到了金陵,吃人嘴短、寄人篱下。”


    姜宁看他反复捏着杯子,无奈道:“一道菜而已,我都不一定能一次成功,这才失败了两回,你就急了?”


    周庚猛地抬起头,“我、我不是。”


    姜宁怕把他逼得太紧,道:“我知道你的心跟我们在一块,是一家人,只是你太想要报答,一直觉得我们有恩于你。”


    周庚听完,沉默地低下头,不再反驳。


    怎么可能会报答得完?


    那时要不是姜宁和卫长昀收留,他估计都活不到今天。


    “可我们不要你报恩啊。”姜宁看出他心思,“所以就算偶尔搞砸一两件事,顶多挨几句骂,又不影响别的什么。”


    周庚啊了声,一脸诧异。


    挨几句骂?


    “那你看,家里谁没有挨过骂?我和阿娘、长昀不都挨过说吗?”


    姜宁说得自然,他们家里不论大小,互相说对方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少。


    周庚回忆了下,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连别家说不上话的小孩,家里的兄妹俩都会仗着有理,反过来教训大人。


    不过……


    好像有的骂,也不是几句了。


    “过嘴不过心。”姜宁笑了声,“这是吵架、冷战的底线。”


    “那新的菜怎么办?”周庚担心道:“鱼头不还是浪费了。”


    姜宁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气,“从前不也是浪费着的吗?我要不提剁椒鱼头的做法,会一直浪费下去。”


    “再说了,后巷那些野猫、野狗,鱼头拿去喂他们,也算行善。”


    周庚放松了一些,点头认真道:“表哥,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管好后厨,但不会再这么计较得失,害怕失败。”


    姜宁满意地看他,“行吧,剁椒鱼头可以慢慢研究,你要不去看看春卷的皮做得怎么样。”


    剁椒鱼头不好把控调味,那春卷的皮其实也不怎么好做。


    皮薄却不能破,不然裹不住春卷那么多料。


    要是春卷皮能成,其实姜宁还想改成丝娃娃。


    反正夏天嘛,清爽可口。


    周庚被姜宁开解一通,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还更有干劲。


    跟姜宁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地往外走。


    一开门,撞上正好走来的卫长昀。


    “长昀哥。”周庚停下,朝他拱手道:“表哥才跟我说完事,应该没别的要忙了。”


    卫长昀身上官服还未换下,只来得及拿掉幞头,看着是来得有些匆忙。


    “聊完了?”


    “嗯,说了下新的菜,我再去试试。”


    卫长昀看他背影,脸上露出些困惑,抬手敲了两下门,听姜宁答应,才推门进去。


    屋里,姜宁已经从桌旁挪到了榻边,斜靠在那儿,让腰舒服一些。


    卫长昀关上门,楼下大堂的热闹被挡去大半。


    “刚才聊了什么,我看他的状态,像你说的……”卫长昀回忆了下,“打鸡血?”


    姜宁喝了口凉茶,掀起眼瞪他。


    打趣谁呢?他可不是在压榨人的资本家。


    至于凉茶的方子,是前一阵子戚大叔托人捎来的。


    以他游历四方的作风,估计是到了广州那附近,从当地人那儿寻来的。


    姜宁从前没喝过,但喝完之后,的确挺败火的。


    “一道剁椒鱼头就让他火急火燎的,我要是再不开解开解他,明天你就得看见他睡后厨了。”


    “剁椒鱼头?”


    “新的菜啊,不是给你说过。”


    卫长昀走到他旁边,放下手里的书箱,顺势拿走他手里的碗,“第几杯了?”


    姜宁松手,半点不挣扎,避而不答,“今天做了两回,味道都不对,所以怀疑自己。”


    “戚大叔在信上说,这凉茶虽败火、去热,但不可多喝,尤其是你。”卫长昀说道:“酒楼这边还有多久忙完?”


    “估摸着还有一会儿。”姜宁往后靠着,打了个哈欠,“他们还能熬得住,我是一点不行,困得很。”


    卫长昀伸手去探他的脸,“有点热。”


    “是天气热。”姜宁本就是气血足的人,夏天、冬天都一样的手暖脚暖。


    从前是因为吃了苦头,这些年早养回来了。


    “有没有想过,再招一点人?”卫长昀在他旁边坐下,拿着扇子轻轻给他扇着,“算着,开业也有十来天,要是收入能维持的话,不妨每个岗再招一到两个人换着来。”


    “我们也在考虑。”姜宁半阖着眼睛,“一开始都觉得酒楼的生意能做起来都不错了,谁能想到如今生意挺好,人手便少了。”


    “那你们怎么想的?”


    卫长昀问道:“先前的伙计、厨子都是谈好的价,也签了书契的。”


    “这事儿好办啊,后面的伙计和厨子开一样的价,做一样的事。”姜宁他们商量过了,酒楼生意好的时候,只有多做的,没有少做的。


    用人成本开出去后,他们都还有得赚,那何必要为了这一两二两的计较。


    卫长昀点头,道:“打算再招多少人?”


    姜宁想了想,“初步的话,是打算再招两个厨子,外加四个伙计,这样可以排班上。”


    之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好在他们反应快,迅速想出解决办法。


    开揽月楼前,姜宁在镇上、州府和金陵的各家酒楼都打听过,也多少了解了一些酒楼的经营管理。


    但真正开店时,不少模式还是按照顾苗家的易安楼去想。


    比如吃饭的时间,还有夜里打烊的时辰,都有一些想当然了。


    金陵是什么地方?


    京城,天子脚下,不施行宵禁,故而能够彻夜玩闹到天明。


    不说和他知道的那些天下名楼比,就说现成的例子太白楼,人家开门和打烊的时辰,几乎可以说无休。


    白日能卖早饭,夜里能提供宿处,第二日再走都行。


    这说明在金陵开酒楼,不能按照寻常的三餐时间去想高峰,从午饭后,就陆续要忙起来,一直到亥时快结束,大堂几乎都还满座。


    打烊再收拾收拾,回到家就是子时。


    第二天店里开门是巳时,之前还得话半个时辰来准备,相当于大家都没怎么休息。


    短时间还好,长此以往下去,容易引发矛盾。


    “后厨不算周庚就还有四个厨子,每天安排两个,可以排中班、晚班,然后根据忙的程度,安排休息的时间。”


    姜宁睁开眼,望向卫长昀,“伙计那边也可以这么安排,不过分不了两班倒,得用轮休,五天一休,随时保证有八个在店里。”


    “那你们四个呢?”卫长昀问道:“不休了?”


    姜宁摇头,“我们赚的多,该多工作的。”


    “再说,我们大半时候都是吩咐人去做,不怎么累,就操心。”


    “我还以为你要说,你们也分成两人一组,换着到酒楼里来盯着。”卫长昀瞥了眼放在方几上的纸页。


    上面写了一些东西,和七夕有关。


    姜宁拿起另一杯水,不忘瞥眼凉茶,“现在的酒楼还撒不开手,等后面看看。”


    “而且,我们四个也拿基础月俸的。”


    要真等到赚回本再分利,那几家人都得饿死了。


    卫长昀想起他们几个的基础月俸,不免勾起唇角,努力忍住笑意。


    姜宁眼尖看到,拍了拍他胳膊,“别笑了,不就是二两银子吗?怎么了,二两银子买肉都能买好几斤。”


    “是,至少能管一家人温饱。”


    卫长昀顺势岔开话题,“看你写了七夕,是要做什么?”


    提到这个,姜宁一下来了劲。


    趁着卫长昀不注意,端起凉茶喝了大半,“这不是开业后遇到的第一个节日,我就想接着七夕的噱头,想弄点吸引客人的活动。”


    烛光晚餐一点不限时,谁家不点蜡烛、油灯啊。


    天天都是烛光晚餐。


    酒楼是做餐饮生意的,活动无非就是打折、新品上架,其他的,花里胡哨的他们这几天也做了不少。


    什么饮子、小菜、泡菜,还有免费看的说书、评书。


    七七八八的算下来,一通折腾,这会儿七夕了,倒不知道该弄点什么。


    卫长昀道:“还有一阵,不着急,可以慢慢——”


    不等他说完话,姜宁不舒服哎了声,立即看过去,担心道:“哪不舒服?”


    姜宁指了指肚子,微皱着眉,“不是我急,肚子里这个急。”


    卫长昀:“……”


    在对吃东西方面的急性子,倒是随了姜宁。


    第220章 “又想到什么了?嘴角……


    七夕未到,另一件事先到了。


    一家人正坐着吃饭,卫长昀说了句话,让其他人都抬起头来,纷纷看向他,连姜宁都是一脸懵地咬着筷子。


    卫长昀放下碗,“明日是老师的生辰,在府中设宴,邀了我们过去。”


    他口里的老师是傅老傅易安,自从舞弊案后,关系便比从前更近了一些,大抵是觉得卫长昀是个可造之材。


    寿宴让他去,倒是很正常。


    “你和宁哥儿都不回来吃饭吗?”朱红问道:“他如今身子重,去了方便吗?”


    姜宁听后,觉得朱红说的有一定道理。


    不过他倒不觉自己的身子重,六个月后,感觉都差不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孩子身形小。


    他单纯是觉得,那样的场合他不爱去。


    “嗯,他和我一起去。”卫长昀点头,看向姜宁,“尽管是老师的生辰设宴,但邀请之人并不多,大多都是多年好友,还有在京中的门生,并不铺张。”


    姜宁明白他的意思,在朱红开口前,先开口道:“那明天早些时候,我们去街上看看置办什么贺礼,虽说不是公开设宴,却也不能失了礼数。”


    “好。”卫长昀答应,而后道:“听你的。”


    朱红看他们俩这样,摇摇头,便也不再说什么。


    赵秋和王子书对视一眼,不免笑起来。


    到哪儿都一样,姜宁和卫长昀相处时,和从前一比,半点没变。


    自从酒楼开业后,一家人都忙起来。


    像今天这样能聚到一起吃完饭的时候,并不多了,更别说跟从前在黔州时。


    好在加了人手,比六月底那会儿好了很多。


    酒楼那边不用朱红时不时去帮忙,家里便交给她操持,王子书在家看书时帮衬着。


    兄妹俩想去哪儿由他们自己选,想去酒楼就起早点,和姜宁、赵秋一起,想在家里,那就听朱红和王子书的话。


    至于卫长昀,每日在馆阁办公,能按时回家已算得清闲了。


    才下过一场,难得夏夜清凉。


    饭后,房檐、树下都坐了人,靠在椅子里,手里捧着井水镇过的水果,要么就碰了一盘瓜子。


    风吹来掀起茂密的树叶沙沙作响,蝉鸣声有些吵,却还是能听到不远处秦淮河上的管乐声。


    卫小小和卫小宝难得没挨在一起,一个贴着赵秋,另一个缠着周庚。


    原本想和赵秋说会儿话的王子书,只好挪了挪位置,给卫小小让出来空间来,在旁听着。


    朱红摇着扇子,闭着眼休息。


    姜宁和卫长昀挨得近,说话声也不大,多是些近日来的琐事,比如今天初几,或者酒楼里碰到的客人、馆阁里摘抄到的奇怪文章。


    “前日酒楼里来了一位客人,是到金陵游玩的,要在这里住半年,算算就是到过完年了。”


    “印象这么深?”


    “因为他是从番邦来的,长得就很有记忆点。”


    姜宁悄声道:“我以前就在书里看到过,说是番邦人长得眉高目深,鼻唇都长得比较大,毛发重、个高、体宽。”


    “尽管不全都是,但酒楼里那位客人,和书里所写一模一样。”


    难怪会有刻板印象出现,毕竟要是跟身边人大差不差,那就不会被记录下来。


    只有不太一样的,才会被特别记录。


    卫长昀拦下他去抓土豆片的手,换了一杯放凉的水递过去,“燕朝之外的番邦,分为许多不同的地方,每个地域都不一样。”


    姜宁拿着杯子,只抿了一口。


    “那是当然了。”


    卫长昀看他脸上的笑,心里一松,在馆阁里连日的忙碌,那些疲惫都被卸掉。


    “酒楼开业也不少时间,感受如何啊,姜老板?”卫长昀伸手,拿掉他脸上的叶絮。


    姜宁挑眉,一脸骄傲道:“当然是感受一把——”


    “暴富的快乐。”


    前段时间,生意最好的时候,柜台的账上一天可是赚了一百多两。


    比起太白楼肯定不够看,人家一天的营收,可以按照上千两来算,毕竟人均消费三五两。


    可是跟从前比,食肆生意好的时候,一个月能有三五十两都不错了。


    “按照现在的账面收入,应该不用半年就能回本了。”卫长昀看他笑得眼睛弯弯,抬手在他脸颊刮了刮,又转了回去,抬头看了眼天。


    姜宁察觉卫长昀有话没说,伸手去抓他的胳膊,顺势握住他手,“有话就说,别不开口。”


    卫长昀偏头跟他对视,“倒不是什么要紧事,是前几日碰到了聂大哥,他问我既然揽月楼的生意这么好,为什么我们当初来时要那么节省,卖一两个方子不就得了,不说几百两,一二百肯定可以。”


    聂丛文是随口问一句,也没什么恶意。


    主要是他尝过姜宁做的菜,揽月楼如何开起来的他全程都在,所以才会这么问。


    因为从岳州到金陵的一路上,他们俩过得不算拮据,却也是省着花的。


    “涸泽而渔、杀鸡取卵都是不行的。”姜宁解释道:“人家凭什么信我?凭我小吃卖得好?想要卖这么高的价格,相当于买断,往后便不能再做,损失可不小。”


    应急是可以应急,但他这不是寻思着开酒楼,便不愿意卖。


    再者,他们的日子过得也不拮据,只是该省的地方省着花而已,宅子买了、代步工具的驴买了,不比镇上那些商贾过得差。


    “有一日山穷水尽了,我也不希望你卖。”卫长昀自是理解姜宁的想法,因为他便是这么跟聂丛文说的。


    姜宁有自己的打算,他们心思能想到一处,日子也不艰难。


    闻言姜宁努嘴,“能不能往好的方向去想?你如今在馆阁受到重用,我在酒楼也干得正起劲,只要不违反律例,日子怎么看都是越过越好。”


    不说其他,姜宁甚至已经开始幻想租个大点宅子,再请一点人来家里帮忙做事了。


    当然不是伺候人的事,就是正常的管事、做事。


    比如有个管家,能帮着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统筹一下,定期给他们汇报就成。


    再来一个厨子,两个打扫卫生的,还有洗衣服的。


    差不多就这样吧,正常开工钱,包吃包住。


    “又想到什么了?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后。”卫长昀看出他心思,却又故意问:“要不要再寻一个乳娘,能帮着照看孩子。”


    姜宁啊了声,眼睛睁圆,反应过来后,抬手就想往他身上打。


    结果袖子挂到椅子上,一动便扯住椅子,人就跟着往前倒,要摔在地上。


    卫长昀眼疾手快,他才刚动,就握住胳膊,把人捞起来,顺势按住椅子。


    “……多大人了?”


    姜宁抿唇,眼珠一转,理直气壮道:“尚未弱冠。”


    卫长昀:“……”


    “好好坐。”


    姜宁冲他一笑,多少有些讨好的成分在,“知道了,刚才不是跟你闹着玩吗?”


    旁边坐着的赵秋,在酒楼的柜台做了不少时间,开他俩的玩笑比从前更甚。


    竖着耳朵听完他俩的话,忍不住笑,“宁哥儿,你俩在玩什么呢?不如跟我们一块玩牌吧。”


    姜宁扫一眼他们面前的桌子,“你们在玩接火车啊。”


    周庚摆手,“我没玩。”


    “玩就玩呗,又不是工作时间。”姜宁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秋哥儿,你还是跟子书学习学习,我看你又得垫底。”


    四个人一块玩接火车,就赵秋那儿收的牌最少,可不是垫底吗?


    赵秋嗔怪地看他,“我是逆风翻盘。”


    姜宁敷衍地点点头,“那你可要加油了。”


    卫长昀在一旁给他理刚才套住的袖口,听到这话,无奈地摇头,眼神却柔软又宠溺。


    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倒是也挺好,没那么冷清-


    第二天,姜宁和卫长昀起得不算早,醒来后收拾一番,便打算吃过午饭后去街上转转,给傅老挑选寿礼。


    傅老的地位在这里,哪怕不是逢十的大操大办,人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朝堂里那么些人,随便一个都比卫长昀的官职高,送礼又成了一门学问,如何送才不显得僭越,又不会太过平平无奇。


    “要不你自己写一幅字送给傅老吧。”姜宁甩了甩袖子,“逛了一圈,感觉送什么都不合适。”


    傅老是文人傲骨,尽管在朝为官,却一直少掺和、站队朝堂之争。


    哪怕是李首辅与太子往来过密,对他有多忌惮,这么多年来,也挑不出半分错。


    这些就足以说明傅老的性子,断不可能收受贵重之物。


    可不贵重的,送出去多少拿不出手。


    礼轻情意重,那也得有时间准备,这么临时知晓的,哪有时间。


    “……你是在说真的,还是在说笑?”卫长昀一脸无奈,“老师寿辰,我送自己写的一幅字,这像话吗?”


    姜宁撇嘴,“这有什么不像话的?以前我爸妈、老师生日,我都送自己做的贺卡。”


    花里胡哨地画了一堆小人,再加上歪七扭八的几行祝福。


    上高中了,他爸妈还翻出来给他看呢。


    卫长昀好奇,问道:“贺卡?”


    “就是硬卡纸,很多颜色,不过我喜欢白色的,再拿水彩笔去画。”姜宁解释了句,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店,“那儿有家书铺,再去看看。”


    堂堂翰林院学士,什么书没有?


    连送书都不知道送什么合适,挑来选去还是两手空空。


    卫长昀嗯了声,牵着姜宁往书铺走时,经过一条巷口,余光一扫,发现巷子里一闪而过的马车有些眼熟。


    姜宁见他走两步停下,疑惑道:“看见什么了?”


    卫长昀一怔,视线在姜宁脸上停了片刻,才摇头,“看见一辆马车有些眼熟,不过这条巷子里并无什么酒楼、茶坊,应当是看错了。”


    姜宁朝巷子里看去,“是民居。”


    说完顿了顿,“谁的马车?”


    卫长昀未有隐瞒,放轻了声音,“接我们去太白楼的那辆。”


    闻言姜宁神色一变,蹙了蹙眉。


    “今日老师寿辰,不提这个,许是真的看错了。”卫长昀捏了捏他手心,“先去书铺。”


    姜宁看看他,随即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