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父子兄弟


    永璜一开始只说头疼睡不好,后来开始整夜整夜失眠,没几天就撑不住了,心慌心悸。这才请了太医。


    太医只说大阿哥是忧思过重,心血亏虚,开了一些调养气血的汤药。


    因为永璜晚上睡不着,白天精神很差,坐在尚书房里也读不进书。师父们就建议他休息,永琏也劝大哥请假。


    永璜答应了,谁知养了十来天,还不见好,晚上顶多睡两个时辰,还经常做噩梦。


    乾隆知道永璜小时候就有这毛病,但之前喝了调理的药已经好了很多,没想到这次发作的如此严重。


    乾隆和皇后都愁的不行,每日将永璜身边的太监叫到身边,细问病情。


    问了几次,乾隆才知道,永璜这是心病。


    有人在他跟前嚼舌根子,说永璜之所以受封郡王,自己又给他额娘追封,是想让他做永琏的磨刀石。


    乾隆就很想骂人,磨你……


    他之前是想过给永琏找个磨刀石,但永璜肯定不行,这兄弟俩关系太好了,让他们反目,自己都不忍心,皇后会更难过。


    于是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且谁说历练太子就要用兄弟当磨刀石?自己就没有,如今不也照样当皇帝?


    在他看来,与其拿兄弟当磨刀石,不如把目光看向满朝文武,和这些老油条们周旋,比和兄弟们斗法有意思多了。


    永琏在这方面是有几分天赋在的,自己倒不是很发愁。等他再长大点,把他派到吏部或者户部这俩最麻烦的地方历练历练,也就足够了。


    乾隆想不通谁这么闲,要在永璜跟前说这样的话。


    查了一圈,发现就是内管领那些人,其中还有富察家的亲戚。


    这些人之前听到宫里的传言,担心大阿哥受人挑唆,开始和二阿哥争,才这样说,意思是让大阿哥清醒一点,别被利用了。


    其实这提醒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但偏偏让乾隆知道了。


    乾隆大怒,在富察家这些人眼里,他对永璜就这么无情?


    还有永璜那孩子,就真信了。


    自己对他怎么样?他心里没数吗?


    但这种事口头解释是没用的,乾隆总不能说,朕才没有把你当磨刀石,朕对你好就是单纯对你好而已。


    这话没有任何说服力。


    乾隆就和皇后商量这事儿,“朕也不能处置富察家的那些人,真憋屈。”


    皇后笑道:“您应该高兴,富察家如此清楚明白是好事啊!他们若是因为您对大阿哥好,就开始嚣张跋扈,怂恿大阿哥和永琏争,咱们才该发愁。”


    乾隆颔首,“是这个道理。”这也就是他不处置富察家这些人的原因,这些人虽然帮不上永璜,但目前看来也不会给他拖后腿。


    “可永璜这孩子……”


    皇后就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臣妾疏忽,才会让孩子多想。但这件事咱们做长辈的不能去劝,还得让永琏去。”


    乾隆想了想,“也只能这样。”


    这件事不能和永琏直说,他只是和永琏透露,有人危言耸听吓唬永璜,让他去安慰安慰。


    永琏去找大哥,没聊几句永璜自己就说了。


    “……他们的话我并未全信,我只是觉得事情开始复杂,每天一闭眼就想起这些事,越想越睡不着。”


    永琏:“……”大哥这个承受能力,真的不适合做皇帝,以后还是要指望小五或者小十五接自己的班。


    “这种事说复杂是挺复杂的,康熙朝的事儿咱们都听说过。”永琏道:“但要说不复杂,他也真不是什么事儿。现在宗室不能身居高位,不能在重要部门当差,十六叔。十七叔他们也只是干点修书,祭祀、监督工程之类的差事,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手中没那么多资源。想争也争不起来啊!”


    康熙朝皇子们斗得你死我活,是他们的门人和下面的官员要瓜分资源。到了乾隆朝,皇子们手里就没什么可瓜分的资源,哪怕是乾隆朝后期永璇任《四库全书》总裁,那也不是多大的权力。


    他就坐在床边细细给永璜分析,小脸难得带了几分严肃。


    “就皇子本人想争,是翻不出什么浪来的。现在还能比比读书骑射,离开尚书房比什么?”“比汗阿玛的宠爱,就更没必要了。汗阿玛这人你还不了解,就算心是偏的,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不说咱俩,你看三弟四弟五弟,汗阿玛对他们都挺好的。而且汗阿玛还年轻,咱们以后还有很多弟弟,人总是喜欢小儿子,真论宠爱,咱俩是没法和弟弟们比的。”


    永璜听到这儿,忙道:“汗阿玛对你是不一样的。”


    永琏笑笑,“你也是不一样的,每个人在汗阿玛心里的位置都无法取代,所以这点也没法比。”


    永璜点点头。


    “所以说那些担忧就是多余的。”永琏道:“咱们兄弟斗不起来。汗阿玛也不可能让康熙朝的事情发生。”


    “我知道了,”永璜叹息一声:“是我这人太爱钻牛角尖。”


    永琏在大哥手臂上拍了拍,不是大哥爱钻牛角尖,是大哥拥有的太少了,就很容易患得患失。“放松一点啦,人越紧绷着越容易出错,其实只要能力强,为朝廷做贡献,汗阿玛这人的容忍度还是挺高的。”


    乾隆对儿子真的很宽容,甚至可以说是纵容。比起康熙朝的皇子们,乾隆朝皇子的生存环境要宽松很多。


    但与此同时,乾隆朝皇子们参与朝政的机会也少得可怜。所以永琪、永瑢、永瑆这些人才把精力放在钻研个人爱好上。可惜大哥目前还没什么爱好。


    永璜若有所思,他竟然觉得放松是一件挺难的事情。


    “或许你有了福晋和孩子就好了。”永琏笑道:“有了自己的小家,就一门心思过日子,顾不得琢磨这么多了。”


    永璜闻言,脸颊顿时烧起来,“你个小孩子家家的,说这些怎么一点都不害臊?”


    “小孩儿才不害臊啊!再过两年我就不敢说了。”永琏嘿嘿笑。


    永璜:“……”


    为了分散永璜的注意力,永琏让永珹、永琪每天来找永璜玩儿。


    永琪还不到两岁,走路已经很稳当,每次来永璜的院子就到处跑,一刻也不闲着。


    永珹更是个调皮鬼,一刻不盯紧,他就拿着永璜的毛笔在他的作业上画娃娃。


    永璜白天陪着这俩费头子


    玩儿,比在尚书房读书还累,这天永珹他们走了,永璜倒在床上,累得一动也不想动,没一刻钟就睡着了。


    次日,永璜难得神清气爽,感觉今日可以去尚书房读书了,正要出门,就听见永珹、永琪奶呼呼的声音,“大哥,我们来啦!”


    乾隆得知永琏这个法子,一开始还爵很不靠谱,永璜本来就休息不好,还要让永珹、永琪去打扰他,永璜岂不是更头疼?


    不料没两天,他去探望永璜时,永璜就说失眠已经好多了。


    因为白天陪着俩弟弟到处跑,体力消耗太多,也没时间胡思乱想,晚上倒头就睡。


    做得最可怕的噩梦是他成亲后生了十个儿子,臭小子们就跟一群小鸭子一样,在院子里乱跑。


    他拎着鸡毛掸子打儿子,看不清脸的福晋拎着鸡毛掸子打他。


    永璜:“……”


    永璜好像明白永琏那话了,成亲后就没精力胡思乱想了。


    永璜请假期间,教室里只有永琏和明瑞,舒赫德和阿桂就给永琏疯狂上难度。


    偏偏这俩有的是办法哄着永琏学习。


    永琏稀里糊涂就多做了好多功课。


    乾隆看着永琏额外写的几篇作业,心情复杂。阿桂和舒赫德真有点本事,但永琏这孩子也太容易被忽悠了。


    不过儿子这文章写的确实不错,字也好看。正好允禄和弘昼在,他就把永琏的功课递给俩人看。


    允禄是知道永琏的,比起四书五经,这小侄孙更喜欢数学和科学,为了让他写出好文章,也真是难为舒赫德和阿桂了。


    弘昼则在心里默默点评,二侄子的字比四哥小时候还好。


    炫耀完儿子,乾隆才说起今日的正事,他打算明年奉太后去盛京祭拜祖陵。


    前两年他就想去,被朝臣们以沿途百姓粮食欠收,出行会增加百姓负担等理由拦住了。这两年在蒸汽犁的帮助下,直隶和关外收成都不错,乾隆就想重新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结果他派去勘察路线的人却说,关外好几处发生水灾,仍不宜前往。


    乾隆登基以来,一直没有东巡过,心中始终不安,一是他这人很重礼,二是关外乃龙兴之地,东巡有着非凡意义。


    总因为盛京有水灾旱灾一再推迟,也不是个事儿。


    正好盛京将军额尔图进京述职,乾隆就询问他关外情形,额尔图表示,盛京周围虽有几处遭逢水灾,但不影响明年出行。


    乾隆就有点不高兴,感觉之前勘察路线的人在糊弄他。又不让他掏钱,他为何一再阻拦?


    乾隆现在已经拍板,明年秋天就去,让盛京那边早点准备着。


    叫允禄和弘昼来,一是通知他俩明年秋天留京城看家,二是让允禄带礼部修订祭拜祖陵的礼仪和乐舞。


    允禄和弘昼其实都不希望皇上出门,从前不觉得,经历了先帝朝,允禄才知道皇上出巡和不出巡的区别。


    康熙每年都往外跑,虽然是有特殊意义的,但沿路花费的银钱也不少,沿路官员借此搜刮百姓,动不动就是几十上百万的亏空。但先帝一朝,先帝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景陵,省了不少银子。


    但允禄也不好再说劝阻的话,只能答应下来。


    三人正商议,李玉急匆匆进来,“皇上,果亲王府来人,说十七爷不太好了。”


    “什么?不太好了是什么意思?”允禄闻言,一下就站了起来。


    前两天允礼带着火器营的人去南苑试射新火器,回府后就染了风寒,还传了太医。


    因为这两年他也一直病病歪歪的,大家都没当回事。


    听李玉这么说,乾隆也急了,叫果亲王府的人进来回话。


    来人说,自家王爷一开始只是普通风寒,但昨日下午烧起来,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乾隆立刻道:“走,朕和十六叔、五弟一起去看看他。”他说着要去后面换衣服,走到一半又吩咐李玉,“去尚书房把弘曕叫来。”


    李玉答应一声。


    弘昼还不明所以,悄悄问允禄,“叫六弟干嘛?”


    允禄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皇上这是想让弘曕给老十七延续香火呢。


    他就是白捡了一个亲王爵位,自然不反感这种事。


    十七弟家虽不是世袭罔替的亲王,家业却也十分丰厚,上面只有两位福晋要孝敬,比自己当年还轻松。


    弘曕这小子,怪有福气的。


    只是可惜十七弟,这两年一心铺在改良火器上,还没见到多大的成果。他这一去,弘曕能继承他的家业,却不能继承他的本事。


    去果亲王府的路上,乾隆让弘曕和自己坐一辆车,给他讲了自己的决定。


    乾隆很会哄小孩,只和弘曕说过继给果亲王的好处。


    这件事对弘曕来说,确实是好处比坏处多。


    毕竟不到十岁就能当上亲王的可不多见,他不用怎么努力,就能拿亲王俸禄,当个富贵王爷。


    弘曕被亲王俸禄吸引住了,来不及多想就答应下来。心里还挺高兴的。


    但到了果亲王府,看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十七叔,弘曕还是忍不住落下眼泪。


    他和十七叔见面的次数不多,在他印象里,十七叔是很好的人,还给他送过双轮车,以前他住在寿康宫的时候,十七福晋去请安,也经常逗他说话。


    弘曕揉着眼睛,“呜呜……我不想继承果亲王的爵位了。”


    乾隆:“……”


    路上不是商量好的,这臭小子怎么回事?


    十七福晋也看过来,皇上带弘曕来,她心里就猜到几分了。这事儿容不得她拒绝,而且让先帝的儿子继承果亲王的爵位,对她也没什么坏处。


    可她没想到,六阿哥本人会拒绝。


    “我希望十七叔醒过来,不要死。”弘曕越哭越伤心。


    允礼在孩子的哭声里缓缓睁开眼睛,看清是弘曕趴在他床边哭,微微愣了下。


    “弘曕,你怎么来了?”


    乾隆等人见允礼醒了,都凑过来。乾隆立刻把自己的安排告诉十七叔,让他安心。


    无人祭祀确实是允礼最担心的事情,听了乾隆的安排,他心下松口气,撑着身体要谢恩,众人忙扶住他。


    乾隆又安抚几句,让他好生养病之类便准备离开。


    弘曕看看十七叔,却对乾隆道:“皇兄,我想留下照顾十七叔。”


    乾隆闻言,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既觉得弟弟懂事,又觉得这小子变得太快了,这就去孝敬“新爹”了。


    但他也担心十七叔,就答应下来。


    十七叔一辈子没儿女孝顺,临死前让他享受一下有儿子侍奉汤药的感觉也算了却了他的遗憾。


    于是弘曕就留在了果亲王府。


    与此同时,乾隆通知礼部和宗人府,安排弘曕过继事宜。


    永琏他们得知允礼重病的消息,也到果亲王府探望十七叔公。


    太医院的太医来了三分之一,都在想办法。


    弘曕跑前跑后,俨然已经有了点果亲王府小主人的样子。


    允礼看着他招待永璜、永琏和几名来探病的官员,心中生出一种欣慰来。


    乾隆都开始安排允礼后世了,但允礼的病却渐渐好转。


    过了几天,允禄去探望弟弟,发现允礼靠在枕上听弘曕给他念书。


    允礼偶尔给弘曕解释一下书中的意思,弘曕听得认真,好一幅父慈子孝的画面。


    允禄:“……”


    也不知道四哥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是什么心情。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酷暑难耐


    到了腊月,允礼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也偶尔看看火器营送来的图纸。


    乾隆让人来王府接弘曕,虽然让他继承果亲王这事儿已经定了,但他还要在尚书房读书啊!不能就这么搬到果亲王府。


    弘曕这才回宫,小少年临走前和允礼说:“我回去给皇兄,额娘请个安,再见见侄子侄女们,收拾些东西,明后天就回来。”


    这一个月里,他的东西已经陆陆续续拿来不少,十七福晋特地给他收拾了一个院子。俨然已经把他当这个家的一份子来照顾了。


    允礼摸摸他脑袋


    ,“不用着急,你若习惯住在宫里就继续住,我去和皇上说。”


    弘曕抿抿唇,半晌道:“我想住在这儿,我还要看着您按时喝药呢。”


    允礼闻言,一时间眼眶有些酸涩,上天垂怜,他竟然有了这样孝顺乖巧的儿子。


    弘曕回到宫里,先去见乾隆,又去寿康宫给太后、太妃们请安。


    之前他回来过一次,接受果亲王世子的册封礼。


    当时见到谦太妃,谦太妃也没敢表现出不高兴,只叮嘱他好好孝敬果亲王和果亲王福晋。


    但自己生的孩子要去叫别人爹娘,谦太妃心里还是难过的,也担心弘曕去了王府不适应。毕竟这小祖宗从小算是被太后太妃们宠着长大的,虽说不算骄纵,却也和懂事这俩字沾不上边,向来是奴才们伺候他,他哪儿会孝敬别人?


    谁知弘曕回来,却说自己在那边过得很好,说允礼博学,十七福晋慈爱。


    他现在已经改口叫“父王”和“额娘”了。


    太后和太妃们见状心情都有些复杂,既为允礼夫妇和弘曕高兴,又生出几分失落,这毕竟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弘曕给长辈们请过安,回到阿哥所的院子收拾要带去王府的东西。


    没一会儿,永琏他们下学,听说六叔回来了,都来他院里看他。


    永壁也来了,弘曕请假一个月,这段时间都是他一个人上课。


    永壁听弘曕说明日就回果亲王府,就劝道:“还是住宫里方便,住王府要早起,太麻烦了。”果亲王府和和亲王府不远,他和永瑸每天天没亮就要起来,住在宫里的小皇子们就可以比他们晚起两刻钟。


    弘曕满不在乎,“早起就早起,你们能起来,我就起不来了?”


    “难道是十七叔公要让你回去住?”永璜问。


    弘曕摇头,“父王也说我可以住宫里,是我想住王府。”


    小少年们都露出不理解的表情。


    弘曕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汗阿玛去世太早,他对汗阿玛的记忆非常模糊,也不知道有阿玛是什么感觉。


    等到他稍微懂事一些,看到皇兄和侄子们的相处,偶尔也会生出几分羡慕。忍不住在心里想,如果汗阿玛还在,会不会像皇兄对永琏一样,经常摸脑袋,每天过问功课,嘴上说着儿子不能养的太精细,其实衣食住行都要过问。


    虽然皇兄对自己也很好,但自己从来不敢像永琏一样抱着皇兄的手臂撒娇,也不敢粘着皇兄问东问西。


    直到去了果亲王府,十七叔身体稍微好些,就关心他的吃穿,问他读了什么书,看他的眼神,就像皇兄看小侄子们一样。


    被十七叔关心着的感觉陌生又熟悉,他从来没体会过,但已经渴望了很久。


    弘曕在想,自己宁愿当几十年世子,也不希望十七叔去世,自己继承爵位。


    小少年想了很久,只解释了一句,“跟父王住在一起很幸福。”


    永壁、永璋他们还是不理解,永璜、永琏两个稍微年长些的已经明白过来。永琏心中有些酸涩,六叔终于体会到了父爱。


    他就笑道:“住在王府也好,还能跟十七叔公学习火器方面的知识。”


    弘曕点头,“父王不仅会改良火器,还精通佛法……”说起允礼的博学,小少年满眼都是崇拜。


    弘曕在宫里住了一日,次日下学就直接回果亲王府了。


    允礼在家休养了两个月,除夕时已经能正常出席祭祖活动。


    大家见他气色还不错,都在心里琢磨,有人延续香火就是不一样,心情一好,身体也好起来了。


    祭太庙时,雍正的魂魄知道这件事,也没有不高兴,还让永琏传话,夸了乾隆几句。


    今年国库存银的数量也在上涨,一是各地丰收,交的税多,二是江南制造局和玻璃厂的商税。再就是粤海关的税,因为潘振承带商船回国,广州十三行大赚了一笔,粤海关交的税是去年的一倍。


    如果不修铁路,国库存银会更多。


    雍正听了很高兴,又问铁路需要修多久。


    永琏就说:“按照工部的计划,还需要一年,争取明年过年的时候可以通车。”


    雍正道:“可惜朕看不到了。”


    永琏想了想,“也不是不行,如果您真想体会火车的感觉,到时候把您的神主牌位带上坐一回火车。”


    乾隆:“……”这小子可真敢想啊!


    雍正的魂魄听了却连连说好,“就这么干,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把皇玛法的神主牌位揣包里带上就行。”


    永琏把话传给汗阿玛,乾隆撇嘴,“你们都商量好了,我还有什么话说。”


    永琏赶紧哄汗阿玛,“蒸汽机是皇玛法发明的,让他体验一下蒸汽机车的感觉,也是应该的嘛。”


    乾隆已经调整好表情,对雍正的牌位道:“当然是应该的,只是神主牌位不能轻易请出太庙。儿子担心……”


    “没事没事,朕都不在乎,你们更没必要在乎这些虚礼。”雍正道。


    乾隆想想汗阿玛这人有时候确实不怎么在乎礼法,用汗阿玛的话说是方便法门。


    他只好答应下来。


    因为这是大清第一条铁路,乾隆十分关注,工部尚书哈达哈总负责,还时常派钦差去监督进度。


    他一般派去的都是身边的亲信侍卫,这些人和哈达哈都有些交情,发现问题也不敢说。正好乾隆八年,讷亲回京述职,官绅一体当差纳粮已经推行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看各地的推行效果。


    乾隆于是时不时让讷亲去监督工部修建铁路。


    讷亲这人出身高,又恃才傲物,谁的面子都不给。去铁路上一看,发现不少问题。


    朝廷拨了几十万两银子,一是要用好材料,二是要给雇佣的民夫们发工钱,给他们提供足够的粮食。


    结果讷亲到铁路边一看,很多民夫只能分到半个馒头,想吃口菜,还需要掏钱买。


    从动工到现在也有半年多了,却还没修到四分之一,问就是冬天不好修,既然如此,工部为何夸下海口,说明年就能通车?


    讷亲于是把负责此事的官员从上到下弹劾了一遍。


    乾隆大怒,让刑部彻查,哈达哈也因为办事不利被乾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臭骂一顿。


    哈达哈这人倒是没贪,就是太懒,对这件事不上心。


    乾隆就想派个勤奋负责的人去管铁路件事,讷亲不行,他只能做监察工作,不能管事。


    傅清等人又都有重要差事,乾隆把最近提拔起来的人想了一遍,想到一个很适合的人选——傅恒


    傅恒乾隆五年的时候和他两个哥哥一起做了蓝翎侍卫,去年升任御前侍卫,内务府大臣,总管圆明园事务。


    乾隆对这个小舅子很满意,不愧是他和皇后一手培养起来的,做事勤勉认真,细心周到,也不像讷亲一样仗着家世和能力恃才傲物,下面人也都很服他。


    乾隆召见傅恒,询问他对铁路事务的看法,因为小明瑞在家经常念叨铁路和蒸汽机,傅恒对这件事便比较上心,对答如流,甚至对铺设铁路要用的材料成本都了如指掌。


    乾隆于是任命傅恒为工部侍郎,负责铁路司事务。


    永琏记得历史上傅恒是从总管内务府大臣升户部侍郎,现在怎么跑工部去了?


    这样也好,现在工部越来越重要,是该好好整顿一番。


    自从傅恒去了工部,下面那些混日子的官吏叫苦不迭,别看这位小国舅年轻,人也和气,但他对工作的要求也很高。


    有个这么卷的领导,下面人很难摆烂。


    无论是铺设铁路的速度还是修建河道工程的速度都加快了。


    然而到了乾隆八年夏天,直隶一带遭遇高温干旱,很多工程都被迫停工。


    一开始傅恒还是不想停工的,但当他到工地上巡视一圈,看到许多民夫中暑倒地,立刻下令停


    工,并给这些民夫发放冰水和解暑的凉茶。


    永琏听说街上中暑的人非常多,就和皇后商量,宫里出点钱,给百姓们提供冰水和解暑的成药。


    皇后就自掏腰包让内务府准备冰水和藿香正气丸,到时候就放在惠民食堂,百姓免费领取。


    贵妃,娴妃得知此事后,也都纷纷出钱,这种事肯定不能少了太后她老人家。与其拿这钱去供神佛,不如直接布施给百姓。


    从端午开始,到七月初七,惠民食堂一直有免费的冰水、凉茶和藿香正气丸。


    《国朝新闻》上也刊登了一些防暑小贴士。


    原本送到京城要制造火器和火药的硝石,现在也分出一部分制冰。供应各衙门。冰块若有剩余,则卖给百姓们。


    这还只是城市内,农村受到的影响更大。老天爷不下雨,眼看着收成要受影响,河道都干了,蒸汽抽水机作用有限。


    就在这种时候,直隶衙门几名负责看管蒸汽机的衙役把蒸汽抽水机上的锅炉拆下来,进行改装,改成一台打井机。


    经过试验后,他们就把剩下几台抽水机也改装了,然后去帮百姓们打井。


    直隶总督高斌得知此事后,立刻上报乾隆,乾隆大喜,邸报通知山东、河南等省,能打井的就抓紧时间打井,以免造成水比粮贵的现象。


    又过几天,河南巡抚上报,有台打井机报废了,就有工匠将其修理改装成了一辆运货车。


    据河南巡抚说,这辆运货车速度比马车快,就是天气太热,容易着火,车夫离锅炉太近,也很容易中暑。


    目前只能晚上运送货物,现在主要是运冰运粮。


    自从造办处造出火车后,永琏就让他们研究能在地上跑的蒸汽车。造办处那边人手不够,进展稍显缓慢。


    谁能想到第一台蒸汽车先在民间出现了。


    乾隆立刻让改良出蒸汽车的人进京,他要亲自召见,顺便和造办处的人交流学习。


    乾隆计划七月东巡,永璜、永琏也要跟着去。


    先帝一朝没有东巡过,沿路行宫都需重新修缮。又赶上这大热天,民夫叫苦不迭。


    李卫得知直隶很多地方的民夫因为抢修道路中暑而亡,立刻上奏,请求乾隆延期出巡。


    之前就有人反对过,乾隆没答应,还不断让礼部修订祭祀礼仪。


    但李卫这次话说得很重,为了祭祀祖陵累死这么多百姓,给各地增加这么多负担,祖宗能安心吗?


    乾隆大怒,一瞬间竟然后悔提拔李卫进军机处。


    他祭祀祖陵不也是为了让祖宗保佑大清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吗?他又不是带着太后去玩儿的。


    尚书房的小阿哥们来给乾隆请安时,就听到他在屋里和李卫吵架。


    李玉就示意几位小阿哥到偏殿等等,吃点冰碗。


    永琏示意兄弟们先去,他让李玉为自己通传。


    乾隆听说永琏单独求见,以为他有什么要事,就叫他进来。


    永琏进屋给汗阿玛行过礼后就说:“汗阿玛,让儿子替您去祭祖陵吧。”虽然皇子出行也需要沿路官员招待,但不需要那么大排场。


    李卫:!!!


    李卫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代行祭祀有着特殊意义,当年先帝爷让皇上祭祀景陵,很多人就据此猜测皇上是内定太子。


    这种事哪儿有毛遂自荐的?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兄弟同行


    乾隆还没开口,李卫已经出言劝阻,他知道二阿哥是个好孩子,越是如此,越要拦着他去代行祭祀。


    “阿哥爷,祭祀祖陵并非小事,您年纪尚小恐难胜任。”


    “我和我大哥一起去。”永琏道,他想说汗阿玛当年代皇玛法祭祀时,也差不多这个年纪。


    乾隆这时候才看向李卫,“李公先下去吧,这儿有个来捣乱的,朕先把他打发了,回头再和你们商议。”


    李卫答应一声,退了出来。


    走出养心殿,李卫才意识到不对,您觉得二阿哥捣乱,不是应该直接打发二阿哥吗?打发我干什么?


    皇上不会想揍二阿哥吧?


    李卫心疼二阿哥一瞬,二阿哥胆子太大,也是该敲打敲打。


    乾隆才没有打儿子,他只是凉凉瞥一眼永琏,“二阿哥真有本事啊,还想代朕祭祀祖陵,那你说说,朕凭什么让你去?”


    “因为汗阿玛放不下京城的事儿。”永琏道:“往年也就罢了,今年是百年不遇的高温,灾情十分严重。您心里挂念着灾民,出行必然心中不安。”


    “那朕取消行程就是了,何必让你一个小孩子去?”


    “您登基以来就惦记着祭祀祖陵,不去恐怕心中不安,而且这件事已经定了,盛京那边礼仪也安排好了,这时取消,白费了很多人力物力。”


    乾隆点点头,“那朕就推迟几日,等秋天再去。”


    永琏笑眯眯道:“这次灾情不是高温过去就能结束的,秋天禾苗欠收,朝廷要忙着拨款赈灾,若处理不好还会出现流民灾民,您那时出行,又会影响百姓秋种。”


    乾隆:“……”


    这也是他和李卫争论的点,李卫说秋天再去,他说秋天去同样会影响到百姓,照这样下去,他一年四季都不能出门了。


    乾隆想了想,“可朕已经答应你皇玛嬷了,一再推迟,她老人家恐怕不高兴。”


    永琏:“……”又来了又来了,只要遭到反对,就说是太后想干。您这么大人了,总让额娘帮着背锅真的好吗?


    永琏在心里忍不住翻白眼,面上却还笑眯眯的。“今年各地官员忙着赈灾,招待难免不周,到时候皇玛嬷路上受了什么委屈,您更要心疼,不如等风调雨顺的时候,或者等火车修好了,您再带皇玛嬷东巡,今年先让儿子去探探路。”他说着压低声音,凑乾隆耳边,“顺便帮您看看沿路官员赈灾的情形。”


    乾隆听到这儿,深深看了永琏一眼,然后在他额头上戳了下,“你以为你很聪明?”


    永琏:“不……不聪明。”


    乾隆:“那你还想帮朕监察官员。”


    永琏道:“您给我安排几个聪明人。那些官员能糊弄得了儿子,肯定糊弄不了您安排的人。”


    乾隆没好气:“……朕直接派心腹官员去就行了。”


    “派官员去祭祖陵,您肯定觉得不够重视,心中不安。”


    “那你二十四叔公和你五叔他们也比你靠谱。”乾隆没好气,摆摆手,“去去去,把你兄弟们叫来,朕考校功课。”


    永琏噘噘嘴,跑去叫大哥他们。


    乾隆看着儿子跑出去的身影,在心里哼了声,这小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竟敢主动要求代行祭祀。


    幸亏自己春秋鼎盛,不会多想,若自己年迈,听了这话肯定要生气。


    但他现在不但没生气,反而有几分欣慰。自家懒儿子终于有了点上进心。


    自己代汗阿玛祭祀景陵时,也正好是十三岁。今年永琏也是十三岁。


    如果自己这时候让永琏代替自己去,有着非凡的意义,等于再次告诉群臣,永琏和自己当年一样,是内定太子。


    这小子不会也是冲着这点,才来毛遂自荐的吧?


    等考校完儿子们的功课,乾隆又问永琏,“你刚和李卫说,愿意带你大哥去?”


    永琏点头,“如果您同意,我也想带上三弟,我们兄弟三人路上有个伴儿。”


    乾隆:“……”好吧,是自己想多了。


    他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想得美,你以为出去玩儿呢,呼朋引伴的。”


    永琏:“那您打算让谁和我一起去啊?”


    乾隆哼道:“朕再想想。”


    永琏高兴地跳起来,“这么说汗阿玛是同意让我代替您去了?”


    乾隆:“京城灾情严重,朕记挂百姓,不忍离开。”


    永琏:“……”这种词还是对着官员们说吧。


    当乾隆宣布让皇长子和皇次子代替自己去盛京祭祀后,大多数官员都是高兴的,尤其那些心系百姓的忠臣,纷纷上奏颂扬皇上圣明。


    但想借着接驾讨好乾隆的官员则有些失望。但听皇上的意思,明年铁路通车,皇上还是会带着太后东巡的。他们仍有机会迎驾。


    与此同时,《国朝新闻》上刊登了一篇文章,写的是皇上这个夏天的担忧。


    文章是钮伦写的,从女儿的角度,写了汗阿玛的两难,一方面希望去祭拜祖先,一方面又担心受灾的百姓们,日日煎熬。


    最后还是以百姓为重,放弃东巡,让两位皇子代行。


    这篇文章充分展现了皇上的纠结和犹豫。


    很多百姓们听人读了这篇文章,还忍不住掉眼泪。皇上真是太不容易了。为了百姓,祭祀之事一推再推,最后只能让儿子们代替他去。


    这文章是永琏让钮伦写的,旨在让汗阿玛觉得今年放弃东巡非常值得。


    乾隆最看重名声了,听说百姓们读了文章后都为他爱民之心所感动,就觉得不去东巡也有不去东巡的好处。


    今年灾情如此严重,他一再说要自省,还打算写罪己诏来着,这下好了,百姓们都说他是仁主,他也不用表现


    的那么愧疚了。


    永璜接到圣旨,呆愣片刻,永琏还爵有些对不住大哥,没和他提前商量,就把他拉上了。


    永璜一点都没生气,反而很高兴,在他看来这也是一件功劳,弟弟有这种事还带上自己,自己当然高兴了。


    他就积极地准备起出巡的流程,祭祀需要祭文,永璜负责翻书房,之前还翻译过祭文,现在这些祭文都要稍作修改。


    太后本来也没有很想去拜祭祖陵,从北京到盛京这一路上也没什么好景致,每天还要坐那么长时间的马车,听说按照计划来回要四个月,想想就累得慌。


    听说皇上不去了,两个孙儿去。太后又不免担心起来,永璜好歹还随驾去过木兰围场,永琏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泰陵。让这兄弟俩去盛京,万一路上出什么差池可怎么办?


    永琏就来劝皇玛嬷,“我和大哥已经不是小孩儿了,还有舅舅们跟随,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乾隆特地派傅谦、傅文带几十名侍卫保护永璜、永琏。并下旨让沿途官员照顾两位皇子,不必隆重招待,但必须要保证两位皇子的安全和健康。


    太后道:“今夏天气炎热,听说直隶一带有不少流民,哀家担心你们被吓着。”


    永琏道:“这有什么好害怕的,有流民就去安抚他们。”


    这也是官员们不希望御驾东巡的原因之一,万一流民冲撞了御驾,他们的脑袋都保不住。


    可今年的灾情正好在华北一带,要想让流民彻底消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闹不好容易引起民变。


    太后闻言,忙嘱咐永琏,“朝上的事情你不必管,你们只管祭祀祖陵。”


    永琏应了一声,“我们能顺顺利利的完成祭祀已经很不错了,哪儿有本事管其他的事儿。”他说着噘嘴,“汗阿玛还给我们安排了一名翰林师父,让我们路上也不能落下功课。”


    太后无奈,“马车上摇晃颠簸,哪儿能读的进书?你汗阿玛也太严格了些。”


    “就是!”永琏说着压低声音,“等我们回来汗阿玛考校功课的时候,您替我们说几句好话。”


    太后笑起来,在他脑门上点了点,“你这猴儿。哀家才不帮你们!”


    哄好皇玛嬷,永璜、永琏还要安抚皇后,皇后担心,但她不敢表现出来。听乾隆说是永琏主动请缨,就忍不住说他胆子大。


    永琏就安抚额娘,他们已经到了要给汗阿玛分忧的年纪,当年汗阿玛十三四岁,也已经帮着皇玛法办事了。


    因为只是两位皇子代行祭祀,省下许多流程,本来到了热河等地还需要奏乐迎驾,现在都给取消了。


    原本四个月的行程,直接缩短到了两个月。


    很多蒙古王公本来想在途中觐见,现在也都不用来了。


    永璜、永琏七月二十启程,按照礼制,乾隆是不能亲自去送的。


    但他实在不放心,到启程当天,还是换了便服,骑马去送俩儿子。


    永璜、永琏他们坐在马车里,外面还有送行的官员。他俩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的汗阿玛和五叔。


    直到马车走远,乾隆才收回目光。弘昼见他神情怅然,就说:“皇兄放心,路上那么多人照顾,肯定安全。再说永璜也不小了,明年就要成婚的人了,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乾隆叹了口气,“朕倒不担心永璜,是永琏那小子不让人省心。”


    “永琏就更不用担心了,他俩舅舅在,还能让他出事?”弘昼觉得四哥就是关心则乱。


    “时间过得真快,永琏都能出去办差了。”乾隆调转马头往回走。


    弘昼想了想,太子长大了,容易遭到皇上忌惮。他就笑道:“永琏也只能办点简单的差事,真让他跟朝中那些老油条周旋,恐怕还有些难为他。”


    乾隆深以为然,“那是,”这小子虽然在用人上有几分天赋,但经常当甩手掌柜,要不是自己帮他盯着,早有人钻空子了。


    永璜、永琏基本是坐半天马车,骑半天马。


    兄弟俩还专门去铁路施工现场看了看,现在天气没那么热了,已经陆陆续续复工。


    永琏亲自看了民夫们吃的东西,虽然只是馒头和大锅菜,但量大管饱,也还算干净。


    听民夫说,傅恒每天都会来现场看看。


    “那位傅大人长得可斯文了,听说是皇后的弟弟呢。人家一点架子都没有,若中午赶不回去,就蹲在这路边和我们一起吃饭。”


    “有时候他晚上才过来,带人检查当天铺设的轨道,若有问题,第二天及时修整。”


    几个民夫说着,突然发现这两位小公子身后站着的青年和那位傅大人有几分相似,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永琏忙让民夫们继续忙,和永璜上了马车。


    兄弟俩一直是坐同一辆马车的,乾隆给他们安排的翰林师父每天给他们讲一篇文章。晚上到了驿馆行宫,兄弟俩会把这文章再读几遍,练两页大字再去洗漱。


    除了乾隆安排的功课,永琏还会把沿路见闻记下来,回京后也要呈给乾隆看的。


    因为康熙经常出巡,沿路行宫很多,之前听说乾隆要带着太后东巡,这些行宫都被修缮过。


    永璜、永琏住到行宫后,当地官员会来拜见。一般只是寒暄几句,但有一回永璜不在,是傅文陪着永琏见当地官员。


    这人立刻说起自己祖上和富察家的关系,“微臣少时家贫,到了京城没个落脚的地方,是马齐大人心善,将其名下房产低价租给下官,下官这才得以在京城备考,只可惜马齐大人病逝时,下官没能回去吊唁。”


    他说着说着就呜呜咽咽哭起来。


    别说永琏了,连傅文都哭不出来。


    永琏就劝这名官员,“老伯爷走得十分安详,没受什么罪。他若在天有灵,看到您为一方父母官,为百姓造福,也会欣慰的。”


    这名官员就擦了眼泪,说起他们县赈灾的情况。听起来十分记挂百姓,还自掏腰包施粥赈济。


    等要走的时候,这人拿出一份房契,“当年马齐大人对微臣的恩情,微臣没齿难忘,这是京城一个小院的地契,微臣想着送给二阿哥和还给马齐大人是一样的……”


    永琏:???


    “怎么就一样了?”傅文赶紧替永琏把房契推回去,“再说伯父当年只是把房子租给您,又不是送给您,您这是做什么?”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微臣现在不愁吃穿,多报答几分也是应该的。”县令道。


    傅文再想拒绝,就听永琏道:“那爷就替老伯爷收下了。”又对傅文道:“四舅舅帮我收起来吧。”


    傅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对上永琏的眼


    神,就拿着房契到后面去了。


    等傅文离开,永琏就压低声音问那县令,“刚听您说今年光是给百姓送冰水和药材就花了几千两,衙门里的银子够用吗?”


    县令叹息一声:“不瞒您说,本县上一任知县就有四五千两亏空,这次赈灾又花了几千两,现在上面要查,臣不知该如何是好啊!这钱也不是微臣花了,都是用在百姓身上……”


    永琏听他倒了一阵苦水,傅文回来,县令才闭嘴。


    “您别着急,就像您说的,若这钱都是花在百姓身上,朝廷肯定不会让您来补这个亏空。”


    县令听二阿哥这意思是要帮着自己说话,就松口气。


    永琏打了个哈欠,县令适时告退。


    等人走了,傅文才道:“阿哥爷,此人求您什么事儿?”


    “亏空填不上,想让我替他说几句话,就说用到这次赈灾上面了。”永琏冷笑一声,“四舅舅帮我去街上打听打听,看看是否如他所说,给百姓送水送粮送药材。”


    傅文心说这没什么好查的,如果钱真的用到百姓身上了,这县令也不至于如此心虚,巴巴地求到二阿哥跟前来。


    果然,下面人到街上一问,该县虽有施粥赈济,但粮食和药材是没有的,中暑而死的百姓足有几百人。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二弟救我


    永璜、永琏一边吃早饭,一边听傅文汇报。


    “多少是花了些钱在赈济上,但不是用给灾民的。听说最热那几天,一车一车的冰往衙门和县学送,还给县学的师生发了解暑的成药。所以跟读书人打听,大家都说这位县太爷是个好官。”


    永璜已经听永琏说了昨晚的事儿,忍不住皱眉,“这也太不公平了。”


    永琏心说赈济灾民本来就是不公平的,越是穷苦的百姓,越难得到救助。


    “到时候要查起来,他也有话说,确实花了银子,还有那些读书人给他作证。”永琏道:“至于普通百姓的话,他也可以说,赈灾也未必能救助所有人,官府自然要紧着对朝廷有用的人救助。”


    傅文和傅谦都点头.


    “让人送信给直隶总督衙门,派人来查账。”永琏道。


    他和永璜没权力查县衙的账目,只能让总督衙门来。


    “但也别来太快了,影响我们继续钓鱼。”永琏笑眯眯。


    如果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查这名县令,接下来经过的地方官员收到消息肯定会各种掩饰。


    到那时候再想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光是在直隶,类似的事情永琏他们都遇到了四五次。有的是账上有亏空,来永琏跟前卖惨,一旦事发好帮他们求情,有的是来展示政绩,给内定小太子留一个好印象,有的就是单纯来送礼的,先搭上关系再说。


    因为永璜和永琏几乎是形影不离,想单独跟永琏说话很难。正好随行的傅文和傅谦是永琏的舅舅,很多人就把礼物送到了他们跟前。


    傅文和傅谦倒不至于被这点东西诱惑,李荣保的这些孩子们很清楚,富察家的富贵,全系于皇后母子之身,尤其是二阿哥,如果二阿哥失去圣心,或者遭皇上忌惮。他们兄弟的前途也就完了。


    反之,只要正大光明匾额后面的遗诏上没换名字,他们富察家的富贵前程就都在。


    所以只要牵扯到二阿哥,他们定然慎之又慎。哪怕有官员拿着富察家从前的把柄来威胁,想让他们帮着牵线搭桥,兄弟俩也不会干的。


    但有时候想知道对方的目的,会先假意把东西收下,然后立刻密奏乾隆。


    沿路偶尔能遇到官府在安置流民,青壮年去铺设铁路,妇女则去纺织工坊。


    漠南蒙古也因为高温受到了一些影响,他们本来就不擅长耕种,很多蒙古人就想把土地典卖给汉人百姓。


    乾隆本来是不太愿意这种事发生的,但现在蒙古人找到更适合他们的活儿,那就是养羊。这些耕地给汉人也不至于影响他们的生计,于是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隶这边也会安排一些汉人去蒙古、山西一带耕种。


    关外旱情相对没那么严重,官员来接待两位小王爷时聊得也不再是赈济当地灾民的事儿,而是说如何帮助直隶、山西、山东。


    朝廷是不让内地百姓随意出关耕种的,但每到灾年还是有百姓冒险。


    永琏就说:“关外沃野千里,不让百姓耕种岂不是可惜了?”


    “关外大多是皇庄,还有一些满洲勋贵的庄子,这些庄子上收成都很不错。”盛京这边的官员就和永璜、永琏解释。


    只不过这些钱最后都到了皇家手里。


    永琏也没和官员们说太多,只说好奇,想去皇庄看看。


    这就等于是自家庄子,永璜、永琏当然有资格看。


    虽然不再行程安排内,官员们商议一番,还是答应下来。


    次日,官员就带着两位小王爷和两位国舅爷去参观了当地最大的一处皇庄。


    这里主要种小麦和旱稻。


    永琏见了庄头,询问收成。


    下午又说要和哥哥去周围跑马行围。


    乾隆原本的行程里,隔三差五就要行围。后来改成皇子祭祀,把行围都取消了。


    两位郡王行围不用那么大阵仗,只让当地旗营的部分兵丁和随行侍卫们陪同。


    永琏忙活一下午,就射了两只兔子和一只傻狍子。倒是和当地驻防旗兵聊了挺多。


    因为关外地广人稀,城里做生意的也赚不了什么钱。关外的富人是有钱没处花,穷人则是没有赚钱的门路,大家过的都不怎么好。


    在京城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的双轮车,在盛京很少见到,偶尔有两三辆,一问还是从京城买的二手的。价钱却是京城的好几倍。


    高压锅在关外也很少见,听说只有盛京的几名官员用上了,都是家里人在京城买了运过来的。


    新式织机,蒸汽犁和蒸汽抽水机更是罕见,反正驻防旗兵的军田里至今都没用上这些新机器。


    在盛京停留的几日,永琏就开始琢磨,要把关外的问题写成奏折呈给汗阿玛。


    他没瞒着永璜,兄弟俩还有商有量的。


    永璜没弟弟想的多,但也知道关外的龙兴之地看着并不繁华。无论旗人还是民人,过得都不怎么好。


    有时候永琏冥思苦想写奏折时,永璜就在自己屋里看书,或者给宫里写回信。


    虽然已经离开大半个月了,但他心中并没有多少思念之情,因为京城那边几乎是隔一天送来一封信。


    大多数是汗阿玛写的,有时候是钮伦写的。宫里从太后到小永琪,每个人的情况都会提到。


    就算没什么事儿,汗阿玛也会写信来问他们吃了什么,到哪儿了。


    这些问题随行的官员们都会汇报给乾隆,但乾隆还是想从儿子们口中听到答案。


    永琏写折子的时候,永璜就给汗阿玛写回信。一般都是他写的差不多了,永琏再来添几句。


    兄弟俩的字体不一样,乾隆一眼就看得出来,乾隆心里有点不高兴,还和皇后抱怨,“老二这孩子每次就写那么几句话,看起来一点都不思念朕。”


    皇后忙说:“永琏怎么会不思念您呢,估计是路上太累了。加上永璜字写的好,所以才让永璜主写。”


    乾隆哼了声:“回来再跟他算账!”


    皇后有些担心,万一万岁爷因此觉得永琏感情淡漠可如何是好?


    但很快,乾隆就被哄好了。


    永璜、永琏他们拜祭完三陵,又去盛京的皇宫逛了逛,永琏给汗阿玛画了一幅画,是他和大哥在盛京皇宫门前的样子。


    永琏用了西洋画法,把他们兄弟二人都画的很像。还在旁边题字,他知道汗阿玛想念他们,特地画了这幅画,让汗阿玛看了放心。


    乾隆收到儿子的画,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立刻在二人的请安折子里批复,让二人不要贪玩,按照行


    程早点回来。


    兄弟二人在盛京停留了五日,便踏上回程的路。


    这时直隶已经开始调查那些试图贿赂永琏的官员了。


    很多人都在心里暗骂二阿哥这小孩不厚道,收了东西不办事儿,转头就把人卖了。


    来时没能搭上二阿哥的官员,这会儿都松口气,又不禁把脑筋动到了大阿哥身上。


    二阿哥人家是内定太子,不需要招揽人手,而且光是富察家的人,就够他用了。


    大阿哥不一样,马上就要成家,却不能不立业。他要想在朝中站稳脚跟,肯定需要人手。


    这些官员只觉他们之前都糊涂了,就该讨好大阿哥才对。


    回程的路上天气已经开始冷了,永琏怕冷,到了驻地就在屋子里猫着。


    永璜不想落了骑射,偶尔会在院中射几支箭。


    这日他正拉弓射箭,旁边替他整理箭矢的小太监去如厕。永璜也没在意。


    有几支羽箭没射中,落在地上。永璜正想自己去捡,斜刺里却走出一个模样清秀的小丫鬟,捡起了那几支箭。


    永璜、永琏身边虽没有宫女贴身伺候,但随行队伍里却也有一些宫女负责浆洗衣服针线绣活之类。


    永璜以为这是随行的宫女,就对她道:“放那边台子上就行。”


    那丫鬟低着头应了一声,把羽箭放在一旁台子上。


    永璜正要继续射箭,却听那丫鬟娇呼一声。他下意识问:“怎么了?”


    “无妨,是奴婢笨手笨脚划破了手指。”


    永璜走近一点,看到那丫鬟白皙手指上冒出几颗血珠。他见那丫鬟呆呆的,就提醒道:“还不快拿帕子按住伤口?”


    “奴婢的手帕拿去洗了,不在身上。”


    永璜也没多想,掏出自己的帕子递过去。


    丫鬟立刻红着脸道谢,对上她含羞带怯的眼神,永璜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这时,永琏那边来叫永璜去用晚膳,他就没再搭理这丫鬟,往永琏那边去了。


    晚上,永璜正坐在灯下看书,有些口渴,便让人送茶。


    端茶进来的不是他身边的太监,而是下午遇见的丫鬟。


    “奴婢来给您送茶,王爷的帕子被奴婢弄脏了,奴婢还您一块新的。”


    永璜摆手,“不用了,一块帕子罢了。”


    他话音未落,那丫鬟已经把托盘放在桌上,默默退了下去。一方浅粉色绣着桃花的帕子放在茶盏边,上面还带着幽幽的香气。


    永璜十五岁了,不是不开窍的小孩,见了这帕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立刻站起来,跑去对面找永琏。


    永琏已经洗漱完躺下了,见大哥急匆匆进来,忙坐起身问:“出什么事儿了吗?”


    永璜一屁股坐床边上,“二弟救我!有人要使美人计!”


    永琏:“???”


    永琏被大哥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问:“得逞了吗?”


    永璜摇头。


    他不敢说,闻到那手帕上的香气时,他有一丝心神摇曳。


    但理智很快占了上风,哪怕这丫鬟是随行队伍里的,他也不能染指。出来办差的,回去身边却多了个宫女,汗阿玛和皇额娘知道了要怎么想?更何况皇额娘给他选的福晋出身不错,他要给福晋一些面子,不想在成婚前有侍妾格格。


    “永琏,你别笑了。”永璜按住笑的在床上打滚的弟弟,“快想想办法。”


    永琏止住笑,细问到底怎么回事。听说人家只是送了块手帕,就把大哥吓成这样。他又忍不住笑起来。


    永璜气呼呼的,“算了算了,不指望你了,我自己查!”


    他说着就站起身出去了。


    永琏听见他在外面跟侍卫们说话。


    永琏慢吞吞爬起来,裹得严严实实才出去吃瓜。


    没一会儿,那丫鬟就被带到了永璜的院子。


    这姑娘确实是随行队伍里的,负责针线活计。


    她哭得楚楚可怜,说自己就是贪图富贵,鬼迷心窍,才想接近大阿哥。


    侍卫们听说只是送了个帕子,没觉得是多大事儿。就想先把这宫女看押起来,回宫后送去慎刑司。


    来吃瓜的永琏却道:“等等,这事儿哪儿有这么简单?一个针线上的宫女,怎么就干起端茶倒水的活儿了?大哥身边的太监,还有院里的侍卫都没发现?”


    永璜身边的太监和几名侍卫闻言脸色瞬间白了,纷纷跪下请罪。


    永琏让人把傅文、傅谦并此地县令都叫来。


    此时已近二更,侍卫们本来没想把事情闹大。但二阿哥吩咐了,他们只好去请人。


    傅文傅谦很快赶到,他们路上已经听侍卫说了今晚的事儿。


    傅谦看向四哥,“二阿哥是怀疑背后有人指使?”


    傅文点头,“一个针线上的宫女若无人指使哪儿有胆子买通大阿哥身边的侍卫太监?”


    二人都觉得这件事有点严重,一进屋就表示要彻查。


    很快,县令也到了。他明明交代那宫女徐徐图之,竟然还是被察觉了。


    好在这件事跟他扯不上关系,宫女、太监、侍卫都是随行队伍里的人,只要那宫女不多嘴,就不会查到他头上。


    “惊扰大人了,”永琏见了县令也是和和气气的,“随行队伍里出现了心怀不轨之人,我们要严加拷问,可能需要在此多留一日。”


    县令连忙应是,就劝两位小王爷,“这样贪图富贵之人并不少见,两位王爷不必动怒。至于太监、侍卫……太监侍卫轻易被买通,这确实不是小事儿。”


    他的意思是让拷问的重点放在太监和侍卫身上,比起想上位的宫女,轻易被买通的太监侍卫才更要紧。


    他越是这么说,永琏越怀疑他。


    等县令走后,永琏还是吩咐傅文他们重审那名宫女。


    次日一早,结果出来了,那名宫女果然是被县令收买了,并且给了她一大笔银子,让她打点侍卫和太监。


    乾隆收到傅文、傅谦的奏报,气得半死。要不是大儿子警觉,二儿子聪明,这会儿俩人就掉坑里了。


    两位阿哥爷出去一趟,沿途官员没捞到什么好处,反倒好几个革职查办。


    直隶的官员都在议论,下回一定要拦着这两位小主子出京办事,简直比皇上还难糊弄。


    但这只是个开始,永琏回到京中,就给乾隆呈上一本厚厚的奏折,其中列了关外的各种问题。


    关外既是龙兴之地,就应该更加用心治理,可现在关外反而成了被忽略的地方,这才是对祖先最大的不敬。


    永琏交完奏折就不管这件事了,插手太多,汗阿玛要不高兴。


    乾隆还以为儿子出去一趟,发现这么多问题,回来定会洗心革面,积极参与督办改革,或者趁着直隶和关外大换血的时候,放几个自己人进去。


    结果这小子回来就恢复从前的状态,再不过问前朝的事儿。


    乾隆却不能对永琏发现的这些问题视而不见,平白多出许多工作量。


    一边抱怨这小子真会给自己找事儿,一边召见官员。乾隆整个冬天忙得不可开交,等到年底封笔时,他还忍不住在想,若是自己东巡,肯定没这么多事儿,都怪永琏。


    后悔也来不及了,来年就要允许民人去关外开垦耕种,到时候肯定会出现各种问题,想想就头疼。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还没开窍


    永璜、永琏出去一趟,永琏在官员心中的形象彻底变了。


    从前提到二阿哥,那是聪明早慧又仁善,现在则变成了表面仁善实则不讲情面的小阎王。


    还有人说二阿哥就是个小告状精,十三四岁了,不敢有一点自己的主意,什么事儿都告诉皇上。


    过年期间,乾隆多多少少听到了几句风言风语,气得要死。


    这一两年他是不敢让永琏出门办差了,以免有那心思歹毒的报复孩子。


    他就说永琏,出去一趟就把名声搭进去了,“你呀!还是太嫩了,日后那些官员给你找麻烦,你就知道后悔了。”


    永琏无辜脸,“汗阿玛难道不会保护我吗?”


    “朕能护你一辈子?”乾隆没好气。


    “可以!”永琏心说您至少还能护我五十多年。


    反正自己以后大概率不会继位,名声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汗阿玛还能眼睁睁看着官员们坑他不成?


    乾隆:“……”


    乾隆在心里叹气,自己怎么就养了个这么不省心的太子。


    皇玛法当年有太子坚国,他老人家带着大队人马四处游玩儿。自己却要苦哈哈的在京城处理政务,俩儿子出去一趟,还参倒十几名官员。


    虽然但是,这十几名官员大多颇有家私,抄家又得了三十多万两银子。


    除了官员,这次倒霉的还有关外的几个庄头。朝廷前两年拨款让他们买种子,更换农具,这些人没换,银子全装自家荷包里了。


    这些银子查抄出来都进了内务府,正好永璜婚事在即,这钱就给永璜办婚事用了。


    永璜婚事在即,宫里却没什么喜庆的气氛。


    年底天上出现彗星,彗星在古代就是灾星。加上乾隆八年的高温旱情,这个年大家过得都不怎么愉快。


    过年期间,乾隆又闻噩耗。康熙的二十二子,多罗贝勒允祜病


    故,年仅三十二岁。


    允祜前些年因为接受民人田地之事被关过一阵宗人府,后来乾隆让他去负责三陵。负责三陵期间,允祜还算尽心。


    腊月时,允祜还为三陵之事上过奏折,没想到他走得这么突然。


    乾隆派永琏去祭奠,允裪、允禄、允礼主持丧事。


    允祜的继妻还怀着孩子,在丧礼上差点哭晕过去。


    永琏从丧礼上回来,心情就有些低落。跟太后等人说起二十二叔公一家,忍不住掉泪珠子。


    太后、皇后也跟着哭。


    乾隆来看皇额娘,见屋里气氛如此伤感,永琏这臭小子大过年惹得皇额娘落泪就很生气,没好气地把永琏撵去读书,他则要带着太后去听戏。


    圆明园有个同乐园,每年正月都会唱大戏、办灯会,热闹非常。


    今年大家虽然心情都不大好,但同乐园大戏楼还是摆了戏,很多妃嫔去看。


    乾隆想让太后转移一下注意力,带太花去看戏。太后知道自己不去,那些妃嫔也很难安心看戏。


    她也只好压下心中伤感,跟着乾隆去看戏。


    允禄等人因为弟弟的英年早逝悲痛不已,听自家福晋说,皇上一家子热热闹闹在看戏。


    允禄等人心中就有几分不满,侄子就是侄子,平日看起来和他们这些叔叔十分亲近,其实没多少感情。


    也不知他们死后,皇上会不会也如此冷漠?


    允礼这人本就多愁善感,忍不住对着四哥赏给自己的东西落泪。


    正这时,外面人说世子爷下学回来了。


    接着就听见弘曕元气满满的声音,“父王父王!我回来了。”


    小少年说着推开书房门,一眼瞧见允礼脸上有泪痕,忙跑到近前关心道:“父王您怎么了?”


    “无妨,只是想起皇兄了。”允礼道,他说着吩咐人给世子爷送点心上来,孩子正是胃口好的年纪,每日下学回来就饿。


    弘曕一边脱下斗篷,一边道:“父王是不是因二十二叔的事儿难过,刚在宫里,永琏也因此伤感,偷偷抹眼泪。”


    允礼闻言一愣,他上午在葬礼上见到永琏时,只觉永琏这孩子举止得体,不料他会真的难过。毕竟他跟允祜没什么交集。


    “是啊,他哭得很难受,都不能练习骑射。”弘曕道。


    允礼想起先帝下葬时,永琏也是绕着泰陵一直哭。


    看来永琏和皇上不一样,是个感情丰沛的孩子。


    这点有点像先帝,先帝有时候看看奏折都能哭,跟兄弟们说起圣祖爷或者去世的老臣,也会伤心落泪。


    皇上这人,喜怒哀乐很多时候是表现给别人看的,他转头就该吃吃该玩玩儿。说好听了是心大,说不好听了,就是情感漠然。


    允礼他们这些叔叔,对皇上越了解,就越不指望他照顾自家子侄。好在允礼不用担心这个,弘曕是皇上亲弟弟,皇上看在先帝的份上,也不会对弘曕太差。


    但允礼还是希望弘曕能自己立得起来,别依赖皇上。


    这段时间,弘曕的功课他都认真过问,还会给弘曕讲一些处世之学。


    弘曕学习虽算不上刻苦,但他很聪明。父王的话也能听得进去,短短一年时间,小少年成熟很多。也已经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作为皇子和做宗室王是不一样的。


    因为允礼负责改良火器之事,也会和弘曕讲讲这方面的进展。


    现在火器营、濯灵厂和武备院经常沟通合作,一是要设计出更方便装弹的燧发枪,二就是给水师配备一套更适合水战的装备。


    朝廷一直都有水师,但因为水上作战的机会少,朝廷这些年的主要敌人也都在西北西南,水师疏于训练。天津水师非常松散,允礼建议派人严加训练。


    乾隆于是把马武的儿子保祝调回来,这人当初在南方训练兵丁就很严格,让他操练水师很合适。


    可惜宗室不能担任军政要职,否则允礼一定培养弘曕去负责天津水师。


    现在他们只能在改良火器方面帮着出出主意,不该参与的一句也不敢多说。


    过年期间,被派往云南种植咖啡的鄂容安回京述职,第一年种植咖啡收货甚少,去年有了经验,在云南普洱一带种植了几百颗咖啡树,烘焙技术也日趋成熟。


    今年鄂容安带回京城的咖啡,味道已经比洋商带进来的不差什么了。


    乾隆自己不喜欢喝,就把咖啡赏给某个瞌睡虫。


    永琏拿到咖啡豆,让小茶房做出好几种咖啡,加奶的、加茉莉花茶的,还有加红茶和牛奶的。


    这些咖啡饮子比咖啡更受欢迎,很多妃嫔到长春仙馆给皇后请安,都喝上了永琏让人做的这些咖啡饮子。


    没过几天,京城一些首饰铺和瓷器铺里的茶就换成了加奶的咖啡。


    这些铺子大多是妃嫔娘家的产业,客人也都非富即贵。


    咖啡很快在权贵圈中流行起来,又加上庄有恭之前给咖啡打过广告,大家都知道这东西提神。读书人也抢着买咖啡。


    因为今年的产量不算多,鄂容安本来打算主要放在出口贸易上,没想到国内会这般受欢迎。


    看来可以放心扩大咖啡种植面积了。


    正好过年期间,各藩属国进京朝贺,理藩院也给使臣们尝了尝云南的咖啡。


    朝鲜、暹罗等国听说云南的咖啡比洋商卖的便宜,味道还这么好,立刻要跟大清签订单。


    去年生产的所有咖啡豆,短短一个月就销售一空。朝鲜等国连明年的订单都签了。


    云南的官员看到咖啡的利益,更加支持本地百姓种植咖啡。但云南的耕地面积本就有限,大面积种植咖啡就意味着本省需要从其他省购买粮食。


    云贵总督知道直隶正铺设铁路,他也提议在云南和湖广之间修铁路,被乾隆无情拒绝了。


    第一条铁路都没看到成效,朝廷是不可能修第二条铁路的。如果云南想降低运输成本,倒是可以试试可以直接在地上跑的蒸汽车。


    之前河南那边衙役用报废的蒸汽机改装出一辆蒸汽拉货车,乾隆让他来京和造办处互相交流学习。


    现在造办处也造出了几台蒸汽车,虽然样子有点傻大笨粗,一跑起来还有轰鸣声,后面还冒白气。但拉货很好用。


    乾隆的意思,是让云南那边先用蒸汽车运粮。


    但要把蒸汽车运到云南可不容易,西南也很需要一个制造局。


    乾隆给云贵总督拨了十万银子,并允许近三年咖啡的贸易收入全部归云贵两省,让他们办厂用。


    如此一来,云贵两省的地方官把希望都放在鄂容安身上了。就等着他和藩属国多签几个咖啡订单。


    其他省一看云贵和陕甘都得到了朝廷拨款,有望开办制造局分局,也着急了。


    但湖广是天下粮仓,乾隆不希望这两省全力耕种,河南也是农业大省,又临近直隶和陕西,没必要单开一个分局。浙江、江苏、福建有一个江南制造局就够了。


    现在就只有山东、山西和关外还需要开个分局,朝廷一时拿不出太多钱,只能三选一。


    山西巡抚、山东巡抚和盛京将军为了这事儿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在工部官员的实地考察下,决定在山西开分局。


    山西是最适合开制造局的地方,煤矿多,商人多。晋商还财大气粗,想捐十万两给山西制造局。


    晋商是出了名的抠门,朝中官员都不信他们愿意出十万两。


    “晋商愿意出钱,自然是看到了这其中的利益。”


    尚书房内,阿哥们讨论起这件事,永琏就说:“山西的煤矿铁矿都需要蒸汽机,但现在造办处生产出的蒸汽机运过去成本很高,很多煤矿用不起。再说商人运送货物需要蒸汽车,这大大减少了运输成本。尤其山西是挣蒙古人的钱,都是陆路运输,蒸汽车就更重要了。别说十万两,就是二十万两他们也不亏。”


    “这么说,其他省的商人也应该捐。”弘曕道。“江南富商那么多怎么没人掏钱啊?”和晋商一比,江南那些富商目光就有些短浅了。


    永琏叹道:“现在江南那些富商偷着乐呢,他们一分钱没出,朝廷就给他们办了制造局。”


    不过晋商开了这个头,其他省的地方官有样学样,肯定会让当地商人出点血。


    富商们出点血没问题,千万不能以开办制造局的由头增加百姓负担。


    永琏想到这个可能性,下学就去找汗阿玛。


    乾隆听他说完,不由笑道:“等你想到,黄花菜都凉了。关于这事儿朕早发了谕旨。谁敢以办厂之由给百姓增加苛捐杂税,一律严惩不贷。”


    永琏道:“可百姓们并不知情,要不在《国朝新闻上》提一提这件事吧。”百姓们不会看邸报,但很多百姓会看《国朝新闻》。


    乾隆若有所思,这就是在让百姓监督官员。


    原来报纸还有这样的用途。


    乾隆于是点头,让如意馆的画师们用连环画的形式描述朝廷的政策。以便不识字的百姓也能看懂。


    因为制造局在各地开分局,要有个总揽之人。海望负责造办处多年,这件事还是他来负责最合适。


    景山官学培养出第一批会制造蒸汽机的匠人也已经进入造办处,经过考核后被派往各省。


    乾隆九年才过去两个月,乾隆就花了几十万两出去,虽然去年也赚了不少,乾隆还是很心疼。


    整个上半年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南苑。


    皇后也带着后宫女眷们俭省,钗环首饰能不打新的就不要打了,衣服也少做两件。


    有皇后以身作则,妃嫔们就算心中不愿意,也只能遵守。


    永璜成亲时,正赶上宫里俭省开支,乾隆和皇后对着小两口念了许多勤俭持家的道理。


    喜塔腊氏见皇后娘娘都只用普通珠花,赶紧把自己的金玉珠宝收起来。


    回门时还不忘提醒娘家人,宫里都这么节俭,家里一定不可太铺张奢靡。


    永璜很喜欢自己这位福晋,婚假结束,回尚书房读书时整个人都乐呵呵的。


    连阿桂都调侃他,“郡王新婚大喜,气色都比从前好了。”


    永璜脸色微红,“这……这几日休息的好。”


    他这一解释,永琏就露出坏笑:“可不是休息的好么,今日我上学时,大哥还没起呢。”


    明瑞道:“大阿哥一向勤勉,怎么起迟了?”


    永璜脸更红了,起得迟当然是因为睡得迟,睡得迟当然是因为有正事要做。


    众人闻言都笑起来,阿桂也跟着笑。


    阿桂下午见了舒赫德就说起此事,“时间过得真快,刚教他们的时候,还都是稚气未脱的小孩儿,现在大阿哥已经成亲,二阿哥和明瑞他们也已经会开那种玩笑了。”而他自己也从一名初入官场的荫生升到了兵部员外郎,并且娶妻生子,回想起来既感慨又欣慰。


    谁知舒赫德闻言却没有这样的感慨,他颇为不赞同地看着阿桂,“尚书房内,二阿哥如此调侃兄嫂,你为何不阻止?”


    “哎呀,两位阿哥本就亲近,调侃几句有什么?”阿桂觉得舒赫德太古板了。两位阿哥爷能忍受舒赫德这样严格的师父,算他们脾气好。


    舒赫德哼了一声,“二阿哥能开这样的玩笑,证明他已经懂了那方面的事儿,万一移了性情不专心读书可怎么好?”


    阿桂:“二阿哥关心吏治、关心民生还要关心那些新机器的更新改良,什么时候专心读书过?”


    舒赫德:“……”


    竟无法反驳。


    “至于那方面的事儿,有皇上皇后操心。他这个年纪,就算有一两个侍妾也不奇怪。”阿桂猜测皇上自己就是个多情种子,在这种事上对孩子们不会约束太严。当皇帝的,只要不沉迷女色就行。多几个妃嫔还有助于皇家开枝散叶。


    乾隆也确实是这样想的,可永琏在这种事上分明就没开窍。


    皇后试探过给他院子里安排两名宫女,这小子傻乎乎的说人够用了,不需要。


    找弘晓借小说,借的也是神鬼志怪、历史演义之类。


    “奴才给永琏推荐了好几本才子佳人小说,他不愿意看,也没办法啊!”弘晓也很无语,第一次遇见当阿玛的盼着儿子读才子佳人小说。


    “他最近找你借了什么小说?”乾隆问。


    “他最近倒没找奴才借,是让奴才帮他买的,南星出了新书叫《西游记外传》。”弘晓道。


    乾隆本人不喜欢《西游记》这类小说,但他也知道南星,此人在《国朝新闻》上连载过小说,十分受欢迎。


    后来趁热打铁写了两本《西游记》的别传,还有图画版,弘昼、允禧家的孩子们人手一本。


    但人家七八岁的小孩喜欢看是正常的,永琏多大了?怎么还是如此幼稚?


    “明儿带一本给朕,朕倒要看看这书有多好。”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谈婚论嫁


    乾隆看了南星的《西游记外传》只想说……这书真能扯。


    他一看就知道这个作者并不是读圣贤书长大的那种书生,因为这本书里没有读书人的清高酸腐味,而是用一种非常接地气的方式写神仙故事。


    很多《西游记》里一笔带过的小妖怪,在这本外传中戏份很多。妖怪们也妖怪们的生存烦恼。就像生活在世间的普通人一样,为了富贵、权力、子孙后代而奔波。


    行文流畅,语言风趣幽默却又发人深省。儒释道三家经常被作者随意拿来调侃。但也有宣扬佛家慈悲、道家逍遥和儒家忠义的故事。


    乾隆不得不承认,这书比千篇一律的才子佳人小说有意思。


    在乾隆的想象里,南星应当是个二十出头有点游侠气的青年,书中一些用词能看出是京城人士,乾隆猜测南星是家境优渥的八旗子弟,和弘晓一样,喜欢读杂书,也有机会和佛道两家的人往来,又不用参加科举,对孔夫子没那么多敬畏。


    乾隆又在周围的侍卫和南书房大臣中调查了一圈,出身满洲勋贵的侍卫们都很喜欢南星的书,傅文更是忠实读者。南书房的文官们则对这样的神鬼志怪没什么兴趣,又因为里面经常调侃酸腐文人,文官们更不喜欢。


    还有这书里的诗词,写得比《西游记》里的诗还差,一点意境都没有。文官们都说南星是某个茶馆里识字的说书先生。


    他们虽然讨厌这本书,但他们也没理由拦着皇上读这本书。因为这书的主旨还是劝善的。


    乾隆就觉得这书的内容很适合搬到戏台上,小妖怪们热热闹闹的,逢年过节大家看了高兴。


    他于是叫来南府的人,从这书里挑一两个故事排演。


    “尽量在慧郡王过生日前排好。”宫里皇子们的生日一直过得很简单,也就是给汗阿玛额娘行礼,吃碗长寿面。小时候还能收到一些礼物,进了尚书房后,礼物也免了。


    今年永琏过生日,


    让他看一出戏,就当自己送他的生辰礼物了。


    至于永琏的婚姻问题,儿子不开窍,还得他这个当汗阿玛的操心。


    与此同时,乾隆一直留心着永琏的亲事。


    明年又是大选年,永琏的福晋就要在明年这批秀女中选。


    在选秀之前,乾隆想先打听打听,看看除富察家的满洲勋贵家中,有没有适龄的女孩儿。


    乾隆最近见了三四十岁的官员就问他们儿女,很多官员也猜到了这其中的意思。


    钮祜禄家的兄弟多,儿女也多,爱必达、阿里衮等人就表现得很积极。


    乾隆也比较看好他们家,算是备选之一。


    鄂尔泰家是出了名的家风好,家中女孩们也都知书识礼。虽然乾隆在压制鄂党,但鄂尔泰逐渐老迈,不足为惧,选他家里的女孩也不错。


    但这两家的子弟在朝中为官者太多,万一出一两个不争气的,就可能连累福晋。连累福晋就是连累永琏。


    乾隆打算再观察观察。这日阿桂和舒赫德来汇报尚书房皇子读书的情况,永璜成婚后就不是日日到尚书房了,今年春年翻书房考试,就是永璜带人主持考试,现在翻书房事务基本由他负责,偶尔理藩院那边有文书方面的工作,也是永璜安排人手。


    因此,现在天天老老实实在尚书房读书的就只剩下永琏。舒赫德和阿桂趁着这段时间,赶紧给永琏进行一些储君教育。


    乾隆也默认这样的安排。


    永琏就很痛苦,他也看出来了,这些东西不是普通皇子该学的。但他这时候不能说自己以后大概率不做皇帝,学了也是白学。他就有点敷衍。


    舒赫德看着永琏交上来的文章,很发愁。二阿哥明明就是个能办大事的人,也知道怎么对付官场里那些人,这文章一看就是没用心思。


    舒赫德就委婉地跟乾隆打听,二阿哥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新爱好。


    乾隆想了想,“他也就是操心造办处的事儿,哦现在该叫制造局,制造局那边弄出什么机床,他去参观了好几次。再就是这孩子喜欢看小说话本,就《国朝新闻》上连载的那些,大部分他都会买全本看,尤其那个南星写的书,他特别喜欢。”


    舒赫德:“……”


    乾隆就见舒赫德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避开了他的眼神。


    乾隆挑眉,“怎么了?舒卿也喜欢看南星的书?”


    舒赫德道:“那书借着神仙鬼怪反应市井民情,倒有几分意思,就是文辞太通俗了。打发时间倒也罢了,但二阿哥他不可在这些书上浪费心神。”


    乾隆颔首,“可不是么,还好类似这种风格的小说并不多。你回头也要常常提醒永琏,有读这些的功夫,不如多读读经史子集,若想消遣,钻研一下作诗填词也好。朕这些儿子里,小的几个目前还看不出来,永璜、永琏、永璋都不像朕,没有半分诗才。唯有公主喜欢作诗。”


    舒赫德回神,心说作诗这事儿,自己就别管了。皇上这么爱作诗的人都没培养出爱作诗的儿子,自己这个当师父的,肯定没这个本事。况且对于储君来说,把心思放在作诗填词上也没比看小说话本强。


    “对了,你们家孩子怎么样?朕记得你那女儿也是读书识字的。”乾隆想起舒赫德家的女儿和永琏差不多大,忙问道。


    舒赫德道:“小女也喜欢读些杂书,在诗词一道上并无什么才华。”


    乾隆道:“她种了牛痘后身体如何?”


    “身体一直很好,这些年都没生过病。”舒赫德就再次谢恩,都是进宫种了牛痘,女儿才能如此健康。


    乾隆又关心了下舒常,听说他已经进官学读书了,成绩还不错。


    在皇上面前,舒赫德都敢这么说,证明舒常表现真的挺好。


    等舒赫德走后,乾隆让人去舒常所在的官学打听了下,得知舒常进学第一年,各项考评都是第一,今年旗学改革,师父们都说舒常肯定是能拿奖学金的那种好学生。


    晚上,乾隆就和皇后说:“舒穆禄家上回进宫接种牛痘的那个女孩儿,和永琏年岁相仿,明年也到了参加选秀时候,你多留意着点儿。”


    皇后没见过舒楠本人,但她看过那姑娘写的书稿。就……感觉那姑娘挺特别的。


    此时,舒赫德正在书房看女儿的书稿,自从得知二阿哥喜欢女儿的小说后,他整个人都不太好,甚至后悔让女儿出书。


    《西游记外传》已经出了,现在检查没什么意义。舒楠正在创作的新书《天庭演义》还没定稿,舒赫德打算逐字逐句的检查。


    这一读他就觉得要改的地方非常多,把舒楠叫到书房来,“这小妖说话太粗俗了,还有这个哪吒,他对父母说话不够恭敬。玉皇大帝怎么能是好色之徒?”


    舒楠:???


    “小妖没读过书,说话当然粗俗了。哪吒性格本就叛逆,恭恭敬敬的就不是他了。玉皇大帝为什么不能是好色之徒?”


    “万一有人说你玉皇大帝影射皇上呢?”舒赫德皱眉。


    舒楠也跟着皱眉,“要是这样,书就没法写了。”


    “不写就不写,你明年就要选秀了,也该学学规矩礼仪。”舒赫德道。


    舒楠闻言,心下一沉,眼眶顿时红了。


    她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在家有阿玛护着,可以化名创作,出嫁后夫家不会允许她把时间精力花在这上面。


    “阿玛,可以让我把这本书写完吗?”舒楠道:“我一定能在选秀前写完。”


    舒赫德其实并不是什么古板之人,否则他也不会允许女儿写小说了。见女儿这样说,他心下生出几分不忍。


    “罢了罢了,你慢慢写吧,只是语言尽量文雅一些。连宫里的主子们都在读你的书。”


    舒楠知道自己的书在满洲勋贵之中很受欢迎,阿玛的好些个朋友都读过这书,阿玛还会把他们的读后感讲给自己。


    舒楠听说很多人以为自己是个游手好闲的八旗子弟,还觉得很有意思。某种程度上说,这个猜测是正确的。


    她确实出身八旗,确实没什么正事可做,就喜欢读杂书,因为嫡额娘信佛,玛嬷信道,家里经常有道婆和尼姑。她对这两家的一些勾当也很了解。


    还有一些故事则是听阿玛讲的,尤其这两年阿玛做了九门提督,遇到很多有趣的案子。


    这都是舒楠的灵感。


    她的书一开始就是发表在《国朝新闻》上的,二阿哥和怡亲王读过很正常。


    舒楠笑道:“若我书里真有对皇家不敬的言论,或者不适合贵人读的内容,书坊和《国朝新闻》编辑组肯定来提醒我了。但那边一直没说什么,我何必如此小心。”


    能通过《国朝新闻》筛选,就证明立意主旨没问题,和朝廷教化百姓的方向是一致的,至于一些细节,不必太在意,虽然宫里贵人是她的读者,但她这书可不只是为贵人们写的。


    “可,可是二阿哥也在看。”舒赫德道:“二阿哥是中宫所出,身份特殊。”


    舒楠歪头想了想,“听说储位已定,二阿哥是储君?”


    舒赫德颔首。


    “那也没什么啊,而且储君就更应该读一些反映市井民情的小说了,深居宫中对民间之事一无所知,日后如何能治理好天下?”


    舒赫德:“……你这小说不过是二阿哥打发时间的闲书,他若真靠你这书了解市井民情,我这个当师父的才该发愁呢。”


    舒楠:“……既然是打发时间的,就更不必较真了。写的太严肃,二阿哥读得不高兴,才是女儿的罪过。”


    舒赫德:“……”


    舒赫德忍不住在女儿脑袋上敲了下,“就你伶俐!”


    舒楠抿唇笑起来。


    舒赫德把书稿还给舒楠,让她回去,“别在灯下写作,对眼睛不好。”


    舒楠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舒赫德看着女儿的背影,不由发愁,自己之前只想着让女儿发挥自己的才能,允许她读杂书,写小说,打理她额娘的产业,养出了几分乖张性情。


    眼看着她到了说亲的年纪,到哪儿给她找个能包容她这样性情的夫家?


    舒赫德忍不住在想,还不如一开始就教她做个贤良淑德的姑娘,这样虽然约束了她的才情,却能让她过得轻松一些。


    别看舒赫德这人素有铁汉之称,但他在朝中人员很不错。雍正朝一起当值的有兆惠、后来在尚书房认识的阿桂,还有钮祜禄家的兄弟们,那更是从小就认识。


    想给女儿在满洲勋贵中间选个人家并不难,但舒赫德很了解这些人家里的情况,谁家都有几件污糟事儿,在这些人家当


    主母,没有不受委屈的。


    但要让女儿低嫁,舒赫德更舍不得,况且门第低的人家也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对女儿包容几分,未必是真心理解女儿,等自己哪天不在了,或自己家失势,人家肯定翻脸。


    过了几日,舒赫德和兆惠聊起此事,兆惠就说:“你那几个学生不都和你家楠姐儿年纪差不多嘛?”


    舒赫德一愣,还真是,只是额尔登额已经议亲,那就剩下明瑞了。


    明瑞那孩子长得一表人才,人品也好,学问骑射更是没的说。


    舒赫德对明瑞这孩子很满意,但有点担心富察家人太多,女儿嫁过去要处理姑嫂妯娌之间的关系,女儿那性子,嘴上不饶人,万一把人得罪了,告到皇后娘娘那去就不好了。


    兆惠又提了几家,舒赫德都觉得不好,要么本人没出息,要么家世不好,家世和本人都好的,他又担心人家会约束自家闺女。


    兆惠烦了,“照你这样挑,楠姐儿没法嫁人了。”


    舒赫德叹气,“要是真能不嫁人就好了。我愿意养着她。”


    兆惠早知道老舒的想法有时候异于常人,就哼了声:“你呀,别太挑剔,挑来挑去,最后容易耽误了楠姐儿。”


    舒赫德也知道这个道理,就让妻子和傅文之妻接触一下,问问他们家有没有给孩子议亲,家里有没有给明瑞安排侍妾之类。


    而与此同时,傅文之妻进宫请安,皇后也拜托她跟舒赫德的妻子打听打听舒楠的情况。


    两位夫人在履亲王福晋的寿辰上见面,舒夫人听傅文之妻问起舒楠的年岁,以为富察家也有意与他们家结亲。


    舒夫人心情是复杂的,她不怎么喜欢舒楠那丫头,一是因为自家老爷偏疼她,对自己生的女儿反而没那么关注,二是因为那丫头太有主意,对自己这位继母表面恭敬,实则根本不听自己的话。


    舒夫人知道舒楠写小说的事儿,要不是怕影响到她下面弟弟妹妹们的名声,她早宣扬出去了。


    然而自己再不喜欢舒楠,到底是自家孩子,她嫁得好,对她下面的弟妹也有帮助。


    富察明瑞那可是二阿哥的表弟兼伴读,前途不可限量。


    舒夫人纠结一瞬,还是在傅文之妻跟前夸了舒楠。


    舒夫人夸完自家孩子,又打听明瑞的情况。提起自家明瑞,傅文之妻也很骄傲,但到底是自己儿子,嘴上还得谦虚几句。


    舒夫人就问明瑞有没有开始议亲,傅文之妻道:“他阿玛看好了几家姑娘,我觉得都不好,明年选秀结束再定吧。”在她看来自家明瑞就是最优秀的,谁都配不上自家儿子。


    舒夫人笑道:“我们家老爷也是这么说,选秀结束再给我们家楠姐儿相看。”


    听她这么说,傅文之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舒家原来是看中了自家明瑞。


    她笑容僵了僵,“我们家明瑞的亲事我做不得半点主,还得听皇后娘娘和我们家老爷的。”


    这话在舒夫人听来,就是婉拒了。


    她在心里冷笑一声,果然,人家富察家看不上舒楠。


    她隐隐有几分幸灾乐祸,回家就把这事儿告诉舒赫德。


    “人家没看上你宝贝女儿,老爷给她另择良婿吧。”


    舒赫德:“……”


    傅文之妻也急急忙忙进宫见皇后,说了下舒楠的情况,她不好说舒家看上自家明瑞了,只能说:“舒家也正给女儿相看人家呢,皇后娘娘若是看中了他们家的姑娘,不妨给他们透句话,让他们别急着相看。”


    皇后颔首,“是该如此。”她又关心起明瑞的婚事,“明年大选,皇上想给明瑞指婚。你和四哥看中了哪家,提前告诉本宫。”


    这还是永琏帮明瑞求来的恩典,乾隆和皇后本来也很喜欢明瑞,就答应下来。


    能得皇上指婚,也是一种荣耀。傅文之妻立刻谢恩,但她还真没看上的姑娘,只好说:“全听主子娘娘的安排。”


    皇后道:“这事儿还是要你和四哥拿主意,这样吧,大选时本宫瞧上合适的,就跟你说,你觉得满意,再下旨赐婚。”


    傅文之妻连连磕头谢恩,别说普通臣子,就是宫里其他皇子也未必能有这样的福分。


    永琏之所以要给明瑞求个指婚的恩典,是因为后世传说明瑞的母亲是个恶婆婆,明瑞娶了三位妻子,都被她母亲赶出去了。后来娶了常氏,夫妻二人伉俪情深,没过两年好日子,明瑞在征缅战场上牺牲,常氏也殉情而死。


    这事儿的真实性有待考证,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永琏可不希望小伙伴经历这么坎坷的婚姻。


    如果明瑞之妻是皇上指婚,四舅妈就是不喜欢儿媳妇,也不敢拿儿媳妇怎么样。


    永琏和皇后聊起明瑞的婚事,皇后就跟他开玩笑,“你光操心别人,你自己呢?”


    “儿子的要求已经跟汗阿玛和额娘说过了,剩下的就听您二位安排吧。”永琏道。


    “嫡福晋我们安排,那侧福晋呢?”皇后问。


    “啊?一定要有侧福晋吗?”永琏闻言不由皱眉,“我不想要侧福晋,大哥都没有侧福晋。”


    皇后:“……瞧你这表情,给你纳侧福晋又不是在害你。罢了罢了,不要就不要,侍妾也不要?”


    永琏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皇后:“……”


    皇后心说儿子这点倒不像皇上,站在未来儿媳妇的角度来说,这是好事。


    永璜成亲后,和大福晋如胶似漆,皇后也不会在这时候给他安排侍妾格格。


    大福晋对她这位嫡母很恭敬,每日殷勤侍奉。


    皇后对她也很和善,虽然宫里俭省开支,还是陆陆续续给大福晋送了些首饰衣料,也给大福晋的额娘赏赐了一些东西。


    自从国内能生产毛呢后,毛呢的价格就降了下来。喜塔腊家的妾室都能穿得起毛呢了。


    还有山西那边新出的毛毯绒毯,冬天盖在身上特别暖和。


    喜塔腊家知道这生意好,就让家里几间铺子专卖这些毛毯绒毯和洋缎洋布。


    有了赚钱的门路,来保也就不稀罕下面孝敬的那些钱财了。不该收的一律拒之门外。


    京中很多人家和喜塔腊家差不多,家里乘着东风,要么卖纺织品,要么卖咖啡,赚得盆满钵满,宁愿把精力花在做生意上,也不愿收下面孝敬。


    毕竟收了孝敬要办事,办不成事儿很有可能被反咬一口,得不偿失。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很多人贪心不足,见着海外贸易如此赚钱,就想插一脚。


    可海外贸易掌握在朝廷手里,其他人想赚这钱只能走私。


    下半年,广东、浙江等临海的地方,陆陆续续发生了几件走私的案件。


    走私毛呢、丝绸、茶叶之类的就算了,还有人卖粮食的。


    乾隆大怒,一缕严查,这一查不要紧,查到了直隶总督高斌的儿子高恒家奴身上。


    若无高恒庇护,他家奴才怎么敢干走私的勾当?


    永琏知道高恒后来在两淮盐运史任上贪了特别多,这人不可重用。得知高恒出事,就又添了把火。


    高恒在户部当差,负责张家口等地的税务。永琏他们去年东巡时,见过去地方上收税的高恒。


    永琏就说高恒这人看起来像个能臣,其实油滑得很


    ,远不及他阿玛勤勉。


    乾隆听进去了,晚上高贵妃又为弟弟求情,乾隆就露出几分不耐烦,心说连永琏都察觉高恒这人不行,走私的事儿又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朕若宽纵高恒,外面人定然以为是你替他求情,这样反而连你的名声都受了牵连。”乾隆说完,就站起身要走,让贵妃自己想想。


    因为贵妃身体不好,乾隆对贵妃一向十分怜爱,说话都温声细语的。这还是头一回在贵妃跟前冷脸。


    加上弟弟不争气,贵妃心中郁结,就生了病。到冬天时,她已经病的下不了床。


    乾隆几次想赦免高恒,让贵妃宽心,想到这种人留在朝中未来是给儿子添堵,又生生忍住了。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找接班人


    高恒是高斌独子,家里姐妹都很照顾他。


    高恒获罪就意味着在高恒之子长成之前,高家只能靠年老的高斌撑着。这叫贵妃如何不担忧难过?


    但她现在已经不敢跟皇上求情了,自己没那么大的面子。


    贵妃时常在想,自己若有个一男半女,皇上也不会如此狠心。


    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别人再怎么劝也没用。


    眼看着贵妃的病越来越重,乾隆和皇后都很发愁。乾隆没法宽恕高恒,只能想别的法子让贵妃宽心,就让贵妃的妹妹进宫探病。


    贵妃的二妹嫁给鄂尔泰之子鄂实,鄂尔泰深知走私之事的严重性,自然不会替高恒求情。也让儿媳妇劝劝贵妃,现在要紧的不是救高恒,而是尽量延续高家的荣耀。


    高佳氏就和姐姐说:“恒弟的事儿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海外贸易刚开始有起色,恒弟就闹出走私的事儿,这事儿往小了说是贪财,往大了说,那是想和皇家争利。而且朝廷一向严禁粮食出口,恒弟这个没脑子的,竟然让下面人往外卖米面和盐。”


    贵妃哭道:“他怎地就这么糊涂啊!做这事前也不想想阿玛和咱们姐妹。”


    高佳氏叹息一声:“说这些也没用了,额娘的意思是,家里男孩儿不争气,只能靠女孩了。”


    “女孩儿?”贵妃想了想,“你是说找个女孩儿送进宫里?”


    她陪伴皇上十几年,是真有几分感情在的。想到要让自家姐妹或者侄女进宫伺候皇上,贵妃不由心如刀绞。


    “皇上对娘娘一往情深,咱们家自然不会送女孩进宫和您争宠。”高佳氏笑道:“明年就是大选年,二阿哥的嫡福晋要定了,娘娘不妨和皇后娘娘求个恩典,让您外甥女服侍二阿哥,咱们家日后也多了一层庇护。”


    高佳氏知道姐姐这身体恐怕撑不了多久,父亲年迈,弟弟获罪,姐姐病逝,他们这一支真的就没了依靠。


    高恒的女儿被他牵连,也不能入宫,只有从高家姐妹的孩子中选。


    高佳氏嫁得最好,西林觉罗家的女孩儿给皇子做嫡福晋足够了。


    贵妃心中冷笑,二妹原来藏着私心,说什么延续高家的体面,其实是想为自家女儿谋个前程……


    就算日后外甥女当了皇后,也先帮衬西林觉罗家,才不会想着高家。


    “妹妹也太高看我了,这恩典我可求不来。”贵妃道:“若是其他阿哥倒还罢了,二阿哥的事儿我不敢插手。”


    “实话和姐姐说,皇上之前也打听过我们家姑娘,是有几分意思的。”高佳氏道:“就是希望姐姐再美言几句。”


    高氏闻言一愣,西林觉罗家门第虽高,但妹夫鄂实过继给他叔父了,现在也只是个三等侍卫,他的女儿做二阿哥嫡福晋,身份好像差了点儿,难道皇帝是想给二阿哥选侧福晋?


    她没有应承此事,只说自己会帮着探探皇上皇后的意思。


    高佳氏欢欢喜喜地答应了,她知道姐姐得宠,和皇后的关系又好,更关键的是姐姐病得如此严重,皇上怜惜姐姐,也会答应她的请求。


    贵妃心软,思来想去还是跟乾隆提了这件事。


    乾隆道:“永琏的福晋朕已经看好了,这两年不打算给他指侧福晋和侍妾格格。你妹妹家的孩子,朕再看看,若宗室里有合适的,朕帮着指婚就是。”


    贵妃当年就是乾隆院中的侍妾格格,她伺候乾隆的时候,他院里已经有好几个侍妾格格了。那时候他的年纪也就比二阿哥大一两岁。


    先帝也是十三四岁就有了侍妾格格,圣祖爷就更不用说了,十四岁都当阿玛了。


    贵妃不相信皇上不给二阿哥安排侍妾格格和侧福晋,就觉得他是在搪塞自己。


    贵妃心中的怨气又多了几分,甚至觉得自己都是被弟弟连累了。


    乾隆每日来看她,贵妃都是满面愁容。


    乾隆不会因为贵妃身体不好影响太后圣寿,太后圣寿,依旧办得十分热闹,又在重华宫设宴。


    今年贵妃没来,只有皇后、娴妃侍奉。永琏他们都在。永琏还带着弟弟们参观他以前住的屋子。


    去年纯嫔生下六阿哥永瑢,小永瑢已经快一岁了。永琏让弟弟坐自己肩膀上,带着他到处跑。


    永琪迈着小短腿跟在哥哥身后,这孩子很壮实,跑的可快了。


    永璜、永璋怕他摔了,就在后面跟着。


    永珹有点懒,跑不动一屁股坐在榻上,把鞋子也蹬掉了。“重华宫布置的这么好,为什么空着啊?”


    永璜就解释道:“因为这是汗阿玛和皇额娘以前住过的地方,也就是汗阿玛的潜邸。”


    “潜邸就不能让人住了吗?”永珹不理解。


    永璜就拿雍和宫举例子,先帝的潜邸现在也空着,被改成了寺庙。


    永璜、永琏时不时补充两句。永琪眨巴着大眼睛,听的很认真。


    永瑢听不懂,坐在二哥肩膀上玩二哥的辫子。


    永珹道:“那好浪费哦,以后的太子应该住小一点的院子。”


    他这话一说完,永璜、永璋都看永琏。永琏心说大哥知道自己的身份就算了,三弟这是怎么回事?


    好吧,三弟也已经十岁,知道立储之事并不奇怪。


    永琏就哈哈笑起来,“四弟说的很对,反正储君以后是要住皇宫的,年轻时候住小一点的院子也不算委屈。”


    乾隆刚喝了几杯酒,跑来找儿子们,站在门外听几个臭小子聊什么潜邸,就不让人通传,站在门口听了几句。


    听永琏这么说,他就推开门走进屋,看向永琏,“这话可是你说的,日后你就住小院子吧。”


    永琏:“???”


    永璜:……


    永璋:……


    众人都看向汗阿玛,您这话里的意思是……?


    连永珹都若有所思地看向永琏,他们在说未来皇帝的潜邸,汗阿玛让二哥住小院子。


    这意味着什么还用解释吗?


    只有小永琪和小永瑢一脸懵懂,看看哥哥们,又看看表情有些尴尬的汗阿玛。


    永琪隐隐觉得汗阿玛刚才好像说错话了,但汗阿玛是皇帝诶,他怎么能说错话呢?


    永瑢完全不知道发生了啥,在永琏肩上扭了两下小身子,伸着胖胳膊要汗阿玛抱。


    永璜先打破了有点尴尬的气氛,把永瑢抱下来,递给乾隆。


    乾隆接过小儿子掂了掂,永琏、永璋也回过神,赶紧让汗阿玛坐在炕上。


    永珹则跳下来给汗阿玛见礼。


    乾隆见永珹只穿着袜子,就说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在这儿睡一觉呢。”


    永琏忙替弟弟说话,“这屋里热,我就让他把鞋子脱了。”


    乾隆哼了声:不搭理他。


    永琏心说你自己喝了酒,不小心说漏嘴,干嘛跟我生气啊!


    他就鼓了鼓脸颊,还得乖乖给汗阿玛倒茶。


    小永瑢在汗阿玛怀里跟只小狗狗一样,皱着鼻子闻汗阿玛身上的酒味。


    乾隆抱着小儿子,在他胖脸上亲了两口,“以后给我们小永瑢住大宅子。”


    小永瑢对着汗阿玛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阿,阿,嘛。”


    “让你住大宅子你就会叫阿玛了。”乾隆哈哈大笑。


    “六弟这真的是在叫阿玛吗?”小永珹对此表示怀疑。


    乾隆:“……”老四这孩子,真不会看眼色。


    永琪已经道:“应该是吧,六弟你再叫一声阿玛。”


    永瑢:“阿哇哇哇……”


    永琏忍不住笑起来,乾隆在小儿子屁屁上拍了两下,“小笨蛋!”


    永瑢就扭小身子,冲着永璋喊“哥哥”。


    他和永璋是一母所出,永璋每天都回去陪弟弟玩儿。永瑢也就最先学会叫“哥哥”,但小家伙只叫永璋哥哥,对着其他哥哥们,他就不开口。


    永璜他们也生气,永瑢不到一岁,自然不和他计较。


    永琏看着汗阿玛逗永瑢玩儿,就在想,原本历史上的永瑢擅长书画,精通天文算术,是个全才。如果不被过继给二十一叔公允禧,也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明显能看出乾隆后期很喜欢这个儿子。


    永琏就在想,有没有可能阻止汗阿玛把六弟过继出去,培养六弟做自己的接班人。


    毕竟五弟后来生病了,生老病死这种事未必能改变,多一个备选不是坏事。


    弟弟们各有各的好,永琏觉得每个都值得培养,自己的接班人备选还真多。


    晚上,永珹回家就和嘉嫔说:“汗阿玛今天说漏嘴了,二哥是内定太子。”


    嘉嫔一点都不惊讶,“这事儿大家心里都有数。所以你以后对你二哥更要恭敬。”


    永珹答应一声,“二哥对我


    们可好了,以后肯定能给我封个亲王!”


    嘉嫔:“……”她忍不住敲敲儿子脑袋,“亲王哪儿有那么好当的。”


    她就给儿子讲康熙朝的事儿,老三阿哥诚亲王当亲王没几天,因为在十三阿哥的额娘葬礼上剃头,亲王爵位就没了。


    永珹:“……”


    “所以一定要谨慎。”嘉嫔道,二阿哥表面看着脾气好,其实是个不好糊弄的主儿,多少官员栽在二阿哥手里了?


    自家儿子懒一点没事儿,却不能出错,也不能表现得对二阿哥不敬。


    二阿哥不说什么,皇上第一个不乐意。


    永琪回去也把今日发生的事儿学给愉嫔,“二哥住小院子怎么了吗?大家的表情都怪怪的。”


    愉嫔:“……”


    愉嫔就给儿子把事情捋了一遍,“……这就是说,二阿哥以后得院子是潜邸。”


    永琪:“哦,二哥原来是太子呀。”


    愉嫔点头,“但现在是秘密立储,大家心里知道就行了。”


    永琪道:“怪不得二哥这么厉害。”


    愉嫔知道儿子从小就是看着二阿哥让人画的连环画长大的,二阿哥还亲自教他简单的算数,小家伙对二哥特别崇拜。


    “是呀,你二哥从小就有储君风范。”而且二阿哥明知自己的身份,却从来不妄自尊大,很关心弟弟们。


    皇后就更不用说了,是出了名的贤惠和善。后宫有儿子的妃嫔都盼着这母子俩长命百岁。


    今年年初朝廷放开民人去关外开荒,光是给这些百姓重新安排户籍,统计田地,就是个大工程。


    随着百姓们在关外安家落户,开始耕种,和当地的旗人难免产生矛盾。盛京那些官员一下子忙了起来。


    而再往北,那是流放犯人的地方。朝廷也给这些披甲人发放了种子和农具,鼓励他们开荒种田。


    年底黑龙江将军和盛京将军上奏,汇报当地百姓这一年开垦出的田亩面积。


    乾隆看了很高兴,他不由想起很多年前永琏就说过,想养活日益庞大的人口,可以先从开垦关外的田地开始。他当时没当回事,几年后,还是走了这一步。


    他就说,永琏这小子是有几分治国理政的天赋在身上的。


    京张铁路铺设进入尾声,傅恒带着工部官员,从头到尾检查整条铁路有没有质量问题。


    这个季节天气十分寒冷,傅恒骑着马沿着铁路巡视,时不时下马检查铁轨,修长手指上长满了冻疮。


    很多官员都劝他不必亲自检查,傅恒不听。


    正好这时候造办处造出了一辆可以坐人的蒸汽车,乾隆刚试坐过,正好傅恒来汇报工作,就直接把车赏赐给他。


    这可是大清第一辆能坐人的蒸汽车,傅恒再三推辞。


    永琏他们来交作业,乾隆就让永琏劝劝傅恒。


    永琏笑道:“您就用吧,这车生产出第一辆,第二辆第三辆很快就会有的。有了蒸汽车,您巡视起来速度也快些,还不易受寒,检查完铁路,您还要检验火车,安排试运行,事儿还多呢。”


    傅恒一想也是,自己这时候一定不能冻病了,于是答应下来。


    去年乾隆给傅恒赏赐了一套大宅子,今年又赏赐新车。


    大家都看出来了,皇上对这位小舅子和其他小舅子不一样。


    偏偏人家傅恒也很争气,办事兢兢业业,谁都挑不出一点错。


    这辆蒸汽车和后世的汽车差距还是很大的,造办处的匠人本想给外面铁皮上漆,被永琏给拦了。他的意思是先跑跑再说,万一报废了,也不可惜。


    车里的坐椅也很简单,傅恒用这车后,给里面加了一张桌子,方便他在路上处理其他公文。


    司机是造办处出去的人,傅恒的奴仆还都不太敢操作这玩意儿。


    造办处只能给他派个司机,让傅恒的仆人在旁学着。


    直隶百姓早见过那种能拉货的车了,铺设铁路时,一车一车的零件就是这种车运过来的。


    但傅恒这车的样子不同,还是引起了许多百姓围观。


    允禄、允禧等人得知第一辆车送给傅恒了,都有点不服气。张廷玉、鄂尔泰也在心里感叹,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有了好东西,是想不起他们这些老臣的。


    傅恒巡视完整段铁路,造办处把车头和车厢拉来,在铁路上试行。


    又引起一阵百姓围观,还有一次因为车厢门开着,有小孩子钻了上去。火车开起来,小孩在车里大哭。车上的匠人这才发现车里多了个孩子。


    好在试行只试行一站,官差赶紧把孩子送回去。


    傅恒最近不是坐在火车上,就是在汽车上。


    他晚上回到家里,脚步都有几分虚浮。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有了这件功劳,他在朝中算是彻底站稳脚跟了,再也没人说他是靠着姐姐才被重用。


    到了正月,火车各种小毛病陆续被维修好,其中一节车厢也安装了桌椅板凳,甚至还有洗脸洗手的铜盆和差茶炉子。


    这都是为乾隆准备的,这节车厢就是皇上专用。


    只有这节车厢的窗户用了玻璃,玻璃厂光是要烧制出这种厚度的玻璃,都试验了将近一年。


    钦天监择吉日,京张铁路正式通车。


    乾隆带上了永璜、永琏、永璋,庄亲王允禄、和亲王弘昼,果亲王允礼和世子弘曕。


    除了皇家宗室,乾隆还邀请了铁路司的所有官员,以及造办处的匠人。


    参加通车典礼的名单出来,就引起很多文官不满,德高望重的官员都没资格参加,那些内务府造办处的匠人竟然可以参加。


    海望最不爱听这话,“现在不是造办处了,是制造局。”


    “不管是什么,也是内务府的衙门。”


    内务府的衙门,就是皇家的奴才。再有本事也上不得台面。


    海望其实想过把制造局从内务府分出来,但他知道皇上不会同意的,制造局的技术,必须掌握在皇家手里。


    可随着各地都开办了分局,制造局的事务越来越多,内务府的管理机制已经无法解决制造局的问题了。


    海望靠着自己这些年在内务府的威望,还能压住下面人,换一个制造局总管大臣,恐怕要出乱子。


    海望这两年身体也不好,估计自己干不了几年了。他一直在给自己寻找接班人。


    二阿哥身份尊贵,还懂技术,皇上对他绝对信任,来管制造局是最合适的。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早就知道


    通车典礼办得很隆重,随着乾隆的仪仗进入车站,站内响起乐声。


    这是允禄带着礼部官员们新编的乐曲,以后就放在通车典礼上用。


    傅恒带着铁路司衙门的官员在旁跪迎,三呼万岁。


    乾隆亲自把傅恒扶起来,等礼部官员说吉时已到,才走向停在轨道上的火车。


    经过反复试验,这个火车拉了九节车厢,前面四节装货,还有一节拉煤炭和木炭,后面四节坐人。


    乾隆在傅恒等人的指引下,上了倒数第二节车厢。


    这车厢就是专门为他打造的。


    永璜、永琏、永璋跟在后面,上了车虽然惊叹,但也不敢大呼小叫。


    永璜就悄声问永琏:“这车的窗户能开吗?”


    永琏道;“当然可以,车里需要通风,但是在火车行驶的时候不好开,会有煤灰飘起来。”


    这车厢他之前就参观过了,设计的时候他还参与讨论了。


    乾隆坐到位置上,三位皇子坐在他身后。傅


    恒坐在乾隆对面,给他介绍这趟车经过的站点。


    京张铁路要经过八达岭,铁路司在铺设铁路之前,就反复勘察这段地形地貌,设计出了人字形铁路。这段路也是铺设最艰难的。


    这车从南口出发,经过居庸关、八达岭、宣化,最后到达张家口。全程大约需要六个小时。


    乾隆今日只从南口坐到居庸关,然后坐马车回京。


    随着一声汽笛长鸣,火车缓缓驶出站台。


    几个小少年忍不住趴在车窗边往外看,窗外景色迅速后退。


    “好快呀!”弘曕道:“之前听你们说时速多少,我想象不到,这回算是明白了。如果各省都能有火车就好了。”


    乾隆也在想这个问题,这车比他想象的舒服,车厢比上回在南苑试行的小火车宽敞多了,玻璃窗也敞亮。


    在车上办公批奏折都不耽误,日后带着朝中大臣去巡视,再也没人说他劳民伤财了。


    等明年秋天,他一定要带着太后来坐火车,然后去木兰行围。


    乾隆又问起这辆车的造价和日后的运行模式。关于这事儿,永琏就很有发言权,因为很多主意都是他出的。


    “这车按站来卖票,比如从南口到居庸关,一个人一百文,到宣化两百文。货物则是按重量计算。”


    乾隆颔首,“票价不可定得太贵,这火车本就是为了便民。”


    工部官员应是。


    众人坐到居庸关,又参观了下居庸关这边的站台。


    候车的地方有些简陋,是个大棚子,下面一排一排的长条凳。


    乾隆就说:“等这条铁路开始赚钱了,先修修沿路站台。”


    弘曕在旁边出主意,“应该单隔出一间房,让那些达官显贵候车,茶果点心还能收点钱。”


    永琏心说这不就是贵宾厅吗?“六叔这主意好!”


    铁路司的官员们脑子里迅速冒出一系列赚钱的法子,可以把车站卖茶果点心的营生承包出去。


    车上也可以分出贵宾车厢,里面不过是把木头座椅换成软榻,再放些桌子屏风之类的东西。票价翻个三四倍一点都不过分。


    那些达官贵人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肯定愿意出这个钱。


    乾隆发现弘曕这小子也很有赚钱的头脑,跟自家永琏倒是臭味相投。


    不过他也没拦着他们,铺设铁路制造蒸汽火车都太费钱了,这条铁路若是不赚钱,朝廷是没法修下一条铁路的。


    站外的车队已经准备好了,乾隆带着大队人马返回京城。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在马车里讨论蒸汽火车。


    弘曕就劝说允礼,在车站附近盘几间铺子,日后开酒楼和客栈,这些地方日后肯定不会冷清了。


    这些事有王府门人打理,允礼就说:“父王回去给你找几个人,你交代他们,需要多少钱,跟你额娘说就是了。”孩子既然有赚钱的头脑,就让他练练手。


    永璜、永璋是俩老实孩子,没想着赚钱,而是在讨论下一条铁路会往哪儿修。


    永璜觉得该修京城到盛京,但这条路很难修,关外冬天太冷,火车容易出故障。


    永璋则觉得应该沿着京张铁路继续修,修到山西。山西商业发达,也能带动沿路其他城市的商业。


    此时,永琏在乾隆的马车上,听傅恒和海望讨论铁路司的收税问题。


    铁路司一开始就是在户部下面的,税自然是交到户部。但火车需要蒸汽机,蒸汽车是制造局提供的,海望觉得造办处也有资格收一部分税。傅恒同意制造局收税,但收多少,二人有分歧。


    乾隆听得头疼,就觉得这事儿很麻烦。


    永琏却从乾隆面前的桌上拿起纸笔。


    “这种事没什么好吵的,先算成本,然后按照比例分配就行了。让我来算算……”


    海望和傅恒都不由停下来,慈爱地看着永琏算账。


    乾隆:“……”


    算账这种事不是该下面小吏去做吗?哪儿有决策人在这里算账的。


    乾隆脑中不由浮现出日后儿子坐在龙椅上,下面官员扯皮,他就掏出纸笔开始算账。


    这画面虽然不太体面,但如果能解决问题的话,好像也能忍受。


    永琏算得很快,然后把结果报给海望和傅恒,还不忘补充,“这成本是按你们之前报上来的算,但每年铸铁木料的价格会有变化,所以其实每年应该重新算比例。”


    海望对这种办法心服口服,傅恒也不会给小外甥拆台,俩人就答应以后按照这个办法收税。


    回到宫里时,天色已经暗了。


    几个小少年饿得肚子咕咕叫,大家已经讨论起待会儿吃锅子。


    乾隆本想让儿子们陪自己吃饭,还没到养心殿,就见贵妃宫里的太监急匆匆跑来,哭着跪下道:“万岁爷,贵妃娘娘不好了。”


    乾隆心下一沉,虽说他心里已经有准备了,但还是十分难过。让儿子们回阿哥所,急匆匆地往贵妃宫里去。


    皇后、娴妃已经到了,两人都忍不住落泪。


    皇后就建议乾隆给贵妃晋封。


    这是效仿当年敦肃皇贵妃的例子,病重封皇贵妃。


    乾隆答应了,立刻让礼部准备皇贵妃册文。


    贵妃脸色灰败,呼吸急促,乾隆拉着她的手,问她还有什么遗愿。


    皇贵妃勾了下嘴角,“皇上能来看臣妾,臣妾已经了无遗憾。”


    她的遗憾非常多,没有儿女,家里弟弟获罪,想拉扯一把外甥女,皇上也拒绝了。


    她还有什么好说的,不如在最后给皇上留个好印象。


    两日后,皇贵妃高氏病逝,乾隆赐谥号“慧贤”。


    丧礼办得很隆重,乾隆还写了悼诗。


    内外命妇按礼制去哭灵。纯嫔、嘉嫔难过之余,又有几分庆幸。


    大家都知道皇贵妃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孩子,空有宠爱,也是虚的。


    娴妃则在想,自己没孩子也没宠爱,万一哪天病死了,比贵妃还要凄凉。


    皇后忙得脚不沾地,再过几天就要大选了,很多命妇借着进宫哭灵的机会来见皇后。有的宗室家是看好了某家姑娘,让皇后指婚,有的是家里有女孩参选,求皇后多照看。


    能跟皇后开口的,要么身份高,要么辈分高,皇后也不好拒之门外。


    晚上,乾隆来长春宫用膳,提起慧贤皇贵妃,又忍不住落泪。


    他这几日天天来找皇后,跟她一起追忆皇贵妃。


    皇后前两天跟着难过,但架不住乾隆每天来这么一出,听他又提慧贤,皇后就说:“等臣妾他日走后,能否用孝贤二字为谥?”


    当时,钮伦也在场。小姑娘震惊地睁大眼睛,看向皇额娘。


    乾隆也是愣了片刻,随即心中更加难过。他叹了口气,“你何故这样说。恐怕你的谥号,不是朕来定。”


    这意思就是说,自己这位当皇帝的,会死在皇后前面。


    钮伦人都傻了,汗阿玛和额娘这是干什么呢?好好地怎么讨论起谥号来了?


    她就赶紧岔开话题,又拿自己新填的词给乾隆看。


    当天晚上,钮伦回到自己屋里,还在想刚才的事儿。


    她一直以为汗阿玛和皇额娘就是这世上最恩爱的夫妻,也希望自己能遇到一个像汗阿玛一样的额驸,现在想来还是算了。


    从前钮伦对成亲还是很向往的,她其实已经知道汗阿玛看中了达尔罕亲王的孙子巴勒珠尔。


    她还知道这人长得不错,还会讨皇玛嬷喜欢。


    但此刻,钮伦就对成亲的期待少了一点。


    又过了几日,永琏来长春宫给额娘请安,钮伦就叫哥哥到屋里说话,把那天汗阿玛和额娘的话讲了。


    “额娘说这话,实在太不祥了,听得人心里难受,汗阿玛又赌气那样说,当时真吓死我了,以为他俩要闹别扭,结果第二天汗阿玛又来了,还带来一盆水仙。俩人又有说有笑的赏水仙。”


    钮伦表示不理解。


    永琏道:“不和好难道还能吵架?”汗阿玛和额娘都不是这样的人,就算心里有疙瘩,面上也不会怎样的。


    不是所有人都能和历史上的继后那拉氏一样,和皇上撕破脸。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钮伦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如果吵架,我反而没这么难受。”


    永琏也跟着叹气,可当儿女的,不可能插手这种事。他只能叮嘱妹妹,“最近额娘忙,你多帮她打打下手。”


    钮伦跟着皇后,也学了一些处理宫务的本事。她点点头,“我知道,今年各宫做衣服的事儿就是我安排的。”


    永琏就夸妹妹能干。


    钮伦被夸得眉开眼笑,又神秘兮兮地说:“二哥,你想不想知道皇额娘给你选了哪家姑娘做嫡福晋?”


    “这不明日才开始选秀么?你就知道了?”永琏挑眉。


    钮伦点头,“已经有七八分准了。”


    “谁家的?”自己的婚姻大事,永琏当然好奇。


    “不告诉你。”钮伦坏笑,“万一不是就麻烦了。”


    永琏:“……你故意吊我胃口是吧?”


    “是呀!”


    “你这坏丫头!”永琏拿妹妹没办法,哼了一声,“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反正过两天我就知道了。”


    钮伦笑道:“你知道了肯定高兴。”


    二哥喜欢看南星的书,要是知道南星就是他未来嫡福晋,肯定能乐开花。


    钮伦正在心里偷笑,就听永琏说:“今年舒师父的女儿也要参加选秀。”


    “啊……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因为年龄到了。”永琏喃喃道。


    南星参加完选秀就要议亲了,成亲以后还能写话本吗?


    永琏一直都知道南星就是舒赫德的女儿,虽然南星没写过玉皇大帝帮刘备诸葛亮北伐,但《西游记外传》天马行空的风格就是她独有的。


    而且弘晓叔说舒赫德的随从,和去《国朝新闻》编辑组替南星交稿的家丁很像。


    弘晓叔猜测是父子。


    因为知道南星的身份,永琏还叮嘱弘晓,不要跟别人说,以免影响舒家姑娘的名声。


    弘晓为了让南星的马甲藏得更深一点,还和相熟的书商说,南星是他认识的红带子觉罗。


    后来这说法传开,连傅文等人都信了。


    加上南星的文笔有几分市井气,大家更猜不到南星其实是位未出阁的姑娘。


    她嫁人后,夫家知道她写这些东西会不会不高兴?


    永琏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再也看不到南星的书,就忍不住叹气。


    “二哥,”钮伦拍拍有些出神的永琏,试探着问:“你看中舒家姑娘了?”


    “别胡说,我都没见过她。”永琏忙道。


    “那你干嘛提她?”钮伦好奇。


    “师父家的女儿,自然留意几分。”永琏道。


    钮伦笑道:“要不要我帮你看一眼?”


    永琏忙摇头,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汗阿玛这会儿应该还在养心殿,我去找他。”说着就站起身,急匆匆跑了。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十分默契


    乾隆这几日没翻牌子,晚上打算去长春宫。


    前几天皇后那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他觉得自己应该生气,毕竟皇后那么说明显带了怨气。


    但他又气不起来,更多的是愧疚和恐惧。


    他没办法想象皇后走在他前面,高氏的死虽然令他悲痛,但对他的生活影响不大。


    他的妻儿都在,后宫只是空了一个宫室而已。日后嘉嫔或者纯嫔会顶上贵妃的位置,帮着皇后打理后宫。


    但如果皇后不在了,这宫里没有人可以代替皇后。


    无论是理智上,还是感情上,乾隆都不希望夫妻之间有隔阂,必须尽快地把那点不愉快翻篇。


    皇后也是知情识趣的人,点到为止,这两日二人又恢复了从前的恩爱。


    乾隆正要出门,永琏就来了。


    乾隆道:“这是从哪儿过来?”


    “从长春宫来。”永琏道:“皇额娘忙着安排过几日选秀的事儿,没空搭理我。”


    “朕也没空。”乾隆故意道。


    永琏往书案上看了一眼,“今儿也没多少折子啊。”


    乾隆哼了声:“你以为就案上这些?那边箱子里还有呢。当皇帝哪儿有你想的那么轻松。”


    永琏就上前要给汗阿玛按揉肩膀,狗腿兮兮的。


    “这是有事儿求朕?”乾隆笑问。


    永琏“嗯”了声,“那什么……明日就开始选秀了,听说今年您要给儿子选福晋。”


    乾隆闻言,忍不住回头看他,“哟,二阿哥有什么标准,明儿照着二阿哥的标准选。”


    永琏笑眯眯道:“听说您和额娘已经有看好的人选了?能给儿子透露一下吗?”


    乾隆道:“我们看好哪家不要紧,要紧的是你怎么想。”


    “汗阿玛,您真好!”永琏忍不住道。


    “嫡福晋是要过一辈子的人,若感情不好,整个家都会受影响。”乾隆说这话时,眼中有几分怅然。


    当年汗阿玛和他说过类似的话,还允许他去看了几名通过初选的秀女,他一眼看重气质端庄的富察氏。


    自己当年享受过的权力,永琏当然也要有。而且这小子巴巴地跑来,肯定是有想法。


    永琏就绕到乾隆对面,郑重其事地说:“我倒没什么标准,毕竟人容貌都是会变的,性情人品也是一天两天无法了解的,只能从家世上判断。舒师父教导儿子多年,尽心尽力,舒穆禄家的家风更不用说,他祖父徐元梦在圣祖朝就得重用,家里多是饱学之士,虽然显赫,却从未出过仗势欺人的事儿。这样人家的姑娘,想来也是知书识礼的,儿子就想要舒穆禄家的……”


    乾隆:“……”


    永琏见汗阿玛的神情有几分古怪,停住话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汗阿玛。


    乾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永琏一脸莫名,“您笑什么啊?”他找的理由明明很正经。给皇子选福晋不就是先看家世吗?


    乾隆笑够了才说:“你能想到的这些,朕和你额娘早就想到了。”


    永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不太敢相信地问:“莫非您和额娘看中的就是舒穆禄家的姑娘?”


    乾隆笑道:“怎么样?这就是血脉至亲的默契。”


    永琏高兴地跳起来,“汗阿玛,您眼光可真好!”


    乾隆得意脸,“知子莫若父,你不说,朕也能猜到你的喜好。”


    永琏嘿嘿笑,殷勤地给汗阿玛递茶。


    只要是南星就好,永琏不想让南星在成亲后就失去创作的自由,可这年代大多数男子都不会允许妻子去创作小说的,就算丈夫支持,夫家的其他人也未必支持。就算夫家都支持,也很难帮着她一直隐瞒身份。


    但永琏可以做到,只要她想创作,自己愿意且有能力支持她。


    乾隆喝了口茶,跟儿子透露,“那姑娘朕之前见过,落落大方,字也写的好。比你的字强……”


    永琏知道他说的是种牛痘时,“这都过去几年了,儿子的字有进步。”


    “那你怎知人家的字就没进步?”乾隆哼道。


    永琏想想也是,南星整天写稿,字不好也练出来了。


    他一想到自己以后可以当南星的第一个读者,就开心地眯起眼睛。


    “行了行了,别傻乐了。”乾隆嫌弃道:“后日挑选正白旗的,到时候叫你远远瞧一眼。”


    舒楠在大选前把《天庭演义》写完了,这几天进行修改,等选秀回来就送去校订刊印。这大概是她以南星的身份写的最后一本小说了。她改得很认真。


    临近大选,阿玛和额娘请了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来教她规矩,作息饮食也都有严格要求。


    后日就要选秀,为了让她到时候气色显得红润,早早让她躺下。


    舒楠睡不着,想起阿玛给她透露的,皇上可能会让她做皇子福晋。


    大阿哥已经成亲,三阿哥还小,今年要选福晋的皇子就二阿哥一人。


    皇家选中她,或许是因为她阿玛是二阿


    哥的师父,皇上希望阿玛日后能一直辅佐二阿哥。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至少二阿哥不会因为她写过小说而不满,因为一开始鼓励她写小说的就是二阿哥本人。


    但二阿哥再明理,自己作为皇子福晋,就应该一心侍奉皇后婆婆,服侍二阿哥,料理家务。继续创作都是不可能的了。


    自己还有很多故事想讲,日后就讲给儿孙们吧。


    思及此,小姑娘不由把有些发烫的脸颊埋进被子里。


    选秀由户部主持,各旗适龄女子早已登记造册送到了乾隆跟前,其中有些做了标记,是已经有宗室王公看中的。


    次日一早,秀女由神武门进入。


    乾隆上完早朝开始阅看。


    如果某列里没有内定留牌子的,他就单看样貌,选自己喜欢的。


    第一天看完,乾隆给几名宗室王选了侧福晋。还给明瑞看了个媳妇儿,佟佳常升的女儿。


    这姑娘的容貌太出挑,那弱柳扶风的气质和明瑞很般配。乾隆让人打听了下,这姑娘能诗善画,才情出众。皇后也同意,就把这事儿定下了。


    次日,挑选正白旗,镶白旗。今天乾隆最关注的就是看舒穆禄家的姑娘。


    今日的数学课上,永琏就有些心不在焉,现在学的内容已经很难了,走神片刻就跟不上。


    永琏在数学课上向来专心,今儿难得走神,允禄本还觉得奇怪,想了下突然明白过来,“对了,今儿是大选的日子。”


    永琏回神,应了一声。


    “你汗阿玛给你选媳妇呢。”允禄笑道。


    明瑞也看向永琏,他还不知道自己也即将要有媳妇了,只关心二阿哥的婚事。


    永琏有点羞涩,但尽量装的平静,“是啊,汗阿玛还让我等会儿去瞅一眼。”


    允禄啧啧两声,“怪不得没心思算题。”


    允禄自己妻妾成群,在这种事上一点都不保守,就跟侄孙开玩笑,“一会儿看完别丢了魂儿。”


    明瑞忍不住笑,永琏被调侃的脸红,“才……才不会。”说着拿起笔,“算题算题。”


    允禄哈哈笑了两声,继续讲题。没过片刻,外面马瑞探头进来,“二阿哥,时间到了。”


    永琏立刻放下笔,“十六叔公,我先去看看未来福晋。”说着就跑了。


    允禄:“……”


    乾隆在御花园的绛雪轩阅看秀女,永琏从尚书房跑过去,正好正白旗满洲的秀女从里面出来。这时间都是提前算好的。


    永琏没想到路上遇到了在外面跑着玩儿的永琪,他不好意思和弟弟说自己去看媳妇了,就说汗阿玛有事找自己。


    小永琪想跟哥哥一起玩儿,就说自己在这儿等他。


    永琏怕五弟冻着,让他去长春宫坐坐,自己一会儿去找他。


    永琪答应一声,蹦蹦跳跳的走了。


    永琏加快了脚步,到御花园时,正白旗满洲的秀女正由人带领着往外走。乾隆身边的小太监已经在这等着他了,就给他指了一个方向,“那边几个是留牌子的,最左边个头高的就是舒穆禄家的姑娘。”


    永琏看过去,远远的看不太清侧脸,只能看清大概身形,早晨的阳光笼罩着她,勾勒出一道秀美挺拔的轮廓。


    她穿一身藕荷色的衣衫,仪态端庄,脖颈修长,耳边的坠子随着她的脚步小幅度的摇晃。


    永琏看着她上了游廊,脑中却浮现出《西游记外传》里那些嬉笑怒骂的桥段。要不是他早就知道南星的身份,肯定不会把南星和眼前这姑娘联系起来。


    乾隆跟前的小太监就说:“阿哥爷放心,皇后娘娘会派人照顾那姑娘的。”


    永琏点点头,他倒没为这事儿操心,南星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让马瑞去和十六叔公说一声儿,“我请两刻钟的假,去给额娘请安了。”


    长春宫里,皇后正和令嫔说话,钮伦带着永琪在后殿前的空地上玩儿。令嫔从前是长春宫的宫女,被乾隆看中,今年从魏贵人很快封了令嫔。


    封令嫔的诏书和晋封高氏为皇贵妃的诏书是同一天下的。


    这事儿让宫里很多人觉得皇上薄情。


    从前和皇贵妃关系好的妃嫔,看令嫔就带了几分不喜。


    好在令嫔是个会来事儿的,这宫里是皇后娘娘做主,自己能有今天,也少不了皇后娘娘提携教导。所以讨好皇后娘娘是最要紧的。


    有人来报说二阿哥来了,令嫔要避嫌,立刻告退,从后面离开。


    永琏给额娘请过安,皇后就笑问:“见着人了?”


    永琏道:“没看太清。”


    皇后睨他一眼,“能让你瞧一眼就不错了。”


    永琏抿唇笑,“儿子相信阿玛额娘的眼光。”


    乾隆和皇后说了,永琏跟他心有灵犀,也选中了舒穆禄家的姑娘。皇后觉得儿子平日看着没心没肺的,其实很有打算,知道给自己找助力。


    舒赫德的能力和品行都是有目共睹的,又是皇上信任的人,否则也不会让他掌管步军统领衙门。同时还是永琏他们的老师。这就是跟皇上表明态度,您信任的人,就是我信任的人。


    父子之间不会分出两套班底。皇上自然高兴。


    至于舒穆禄家那姑娘本人,皇后听说她生母早逝,之前还耽误了种痘,怪可怜见儿的。日后自己定然要多照顾几分。


    “既然是你汗阿玛和你都选定的姑娘,你就要珍惜,好好跟人家过日子。”皇后叮嘱儿子。


    永琏一个劲点头,“额娘,我跟您说一件事。”他说着挪到皇后身边,“我以后不打算要侧福晋和侍妾格格,您别在这事儿上替我费心。”


    皇后:“你现在说这话太早了。过两年你就不会这么说。”和亲王那样专情的人,还有两房侧福晋呢。


    永琏知道额娘不信,就说:“那这两年您先别替我操心,汗阿玛要给我安排,您也帮我拦着点儿。”


    皇后道:“好好好,我们没那么没眼色,你看我什么时候给你大哥院里放人了?”


    “额娘您最好了。”永琏给额娘作揖。


    这时候,永琪跑进来。钮伦跟在后面,“你快带着老五玩儿吧,这小子一刻也不消停,累死我了。”


    钮伦说着坐下,让宫女倒茶。


    永琪跑到永琏身边,“二哥陪我玩弹弓。”


    “走走走!”永琏说着站起身,带着永琪出去了。


    留牌子的几名秀女住在储秀宫。


    秀女们都乖乖待在自己屋子里,不敢随便走动也不敢乱说话。


    舒楠就很无聊,跟负责照看她们的嬷嬷聊天。留牌子这些秀女日后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主子,嬷嬷们也不好怠慢。而且舒楠说话很有意思,聊得也是嬷嬷们感兴趣的话题。


    次日乾隆和皇后就知道了,未来儿媳妇是个话多的。


    乾隆一点都不意外,当年舒楠在宫里种牛痘还写了日记,见了自己也一点不拘谨。旺盛的表达欲根本压抑不住。


    这年头女孩以端庄娴静为好,像舒楠这样的性子其实不太符合选皇后的标准。


    但乾隆现在看儿媳妇也是有滤镜的,这姑娘性格开朗,至少小夫妻俩过起日子来不会沉闷。而且她日后也能哄着太后、皇后高兴。比那不会说话的强。


    复选时,太后和皇后也见了舒楠。


    二人都很满意,太后还和皇后说:“那孩子身体好,看着是个长寿的面相。”


    皇后就笑道:“皇额娘看人一向准,那可太好了。健健康康的最


    要紧。”


    只要妻子身体健康,再有个孩子,这家里就安定了,否则就算永琏不想有侧福晋和妾室,皇上也一定会给他安排的。


    又过几日,指婚的圣旨就下来了。永琏早上去尚书房,明瑞就恭喜他。


    片刻后舒赫德来了,明瑞又恭喜舒师父。


    舒赫德现在面对永琏,心情又不一样了。从前是寄予厚望的未来储君,现在又是未来女婿。


    他还不能嫌弃未来女婿,毕竟这女婿是他教出来的。


    二阿哥虽然有些懒散,但人品贵重,心地纯善,当年能鼓励自家女儿写小说,日后也不会因为这个事儿嫌弃自家女儿。把自家女儿托付给他,舒赫德很放心。


    朝中官员得知舒赫德的女儿被指给二阿哥,也都纷纷上门道喜。


    舒赫德叮嘱家人,日后更要谨慎,万万不可仗着和皇家的这层关系就飞扬跋扈。现有的正面例子,跟皇后的兄弟们学就是了。尤其要学习傅恒,比普通官员更勤勉认真。这才不愧对皇上对他的照拂。


    舒夫人再不喜欢舒楠,这会儿也得恭恭敬敬的捧着,这位日后八成就是主子娘娘,自己生的那些儿女,日后都得指望她拉扯。


    舒楠是看起来最淡定的一个,按部就班交稿,等着新书出版。与此同时关心一下她的嫁妆,比着大福晋的置办就是了,至少表面数量不能超过大福晋。


    婚期定在明年秋天,还有一年多,有充足的时间让内务府给永琏准备婚礼。


    二阿哥的婚事有了着落,也就意味着可以出来办差了。海望就和乾隆提出想辞掉制造局总管的位置。


    其实从他坐上这个位置开始,就有人等着想接他的班了。虽然很多人对内务府的差事不屑一顾,但制造局每年的利润在那摆着,制造局总管的位置是个肥差。


    而且制造局在朝中的位置会越来越重要,别看制造局属于内务府管辖,但地位跟工部不相上下。


    讷亲想接这个位置,被乾隆婉拒了。他都不打算让讷亲留在京城,当然不可能让他管制造局。


    钮祜禄家其他兄弟也不行,文化水平太低,唯一一个读书的爱必达,乾隆派他去江西了。


    工部很多懂技术的官员,要么资历不够,难以服众,要么被安排去铁路司。制造局的工匠们虽然懂技术不,但当总管可不是懂技术就行的,还要和各地官员扯皮,这些匠人在官员面前矮一头,肯定不行。


    乾隆就问海望,有没有看好的接班人。


    海望说:“奴才想了很久,朝中除了慧郡王,再无一人可胜任这个差事。”


    他把选永琏的理由讲了一遍,其实不用他讲,乾隆心里已经同意了。


    永琏对制造局的事儿本就很熟,甚至蒸汽机一开始就是他设计的。他接替海望,能立刻上手。


    而且如此重要的部门,交给其他宗室,乾隆都不放心。只有交给自家人,乾隆心里才踏实。


    乾隆点头,同意了海望的请求。


    当晚就和永琏商量,今年先让他在制造局学习行走,明年大婚后,就正式接海望的班。


    永琏想了想,自己到了领差事的年纪。外朝的事儿太麻烦,他不想和那些官场老油条扯皮。


    制造局最适合他,于是痛快地答应下来。


    第80章 第八十章随驾出巡


    乾隆十年又不是一个好年景。


    夏天直隶一带旱情严重,粮食歉收。


    这时候就体现出京张铁路的好处了,从各地迅速调拨粮食过去,速度快不说,成本也大大降低。


    总体粮价没怎么波动,百姓们也很安心。


    乾隆今年五月就下旨,决定秋天要带着太后巡行木兰,他还要去多伦诺尔召见蒙古王公。


    这回谁拦着也没用,从京城到张家口坐火车,不影响百姓秋收,也不需要沿路官员招待。花不了多少钱。


    官员们也知道,皇上今年铁了心要出巡,召见蒙古王公也确实有一定的政治意义。就没人吭声。


    而且今年春天鄂尔泰病故,首席军机换成了张廷玉,老爷子现在满脑子都是安安稳稳混过这两年,保住自己的配享太庙的荣耀。根本不敢得罪乾隆。


    他很清楚,要不是现在没有德高望重的满臣,绝对轮不上自己做首席军机。


    乾隆确实是一时半会找不出能做首席军机的满臣。他想过让海望上,但海望这两年身体也不行了,而且这人就是鄂尔泰死忠,让他当首席军机,朝局不会有任何变化。


    尹继善、舒赫德虽得重用,但尹继善在川陕搞改革,一时半会走不开,舒赫德现在不好提拔的太快,免得永琏登基后,后族势力太大。


    乾隆就指望小舅子傅恒了,安排他以工部侍郎的身份进军机处行走。过两年张廷玉致仕,就让傅恒做首席军机。


    至于乾隆一开始很看好的讷亲,乾隆也让他进了军机处,只是不让他在京城带着,隔三差五派他去当钦差大臣。


    这次乾隆出巡,说什么也要带上永琏。总得带着儿子跟蒙古王公熟悉熟悉。


    永琏现在上午去制造局,下午就回圆明园练习骑射和火铳。


    永璜也会从翻书房过来,加上永璋、弘曕、永壁,大家一起临时抱佛脚。


    永璋身体还是有些瘦弱,弓马骑射不太行。还好现在的燧发枪不需要太大力气,小少年倒是用的很熟练。


    弘曕、永壁和永琏的骑射水平不相上下。永琏完全忽略自己比他们年长这件事,只要有人和自己水平差不多就行。


    永璜是几人中骑射最娴熟的,不枉他领了差事还是每日练习。


    天气很热,大家练习一会儿就坐在旁边的游廊下休息说话。


    弘曕好奇永琏最近在制造局当差的感受,永琏不由叹气,“以为制造局顶多是些技术上的事儿,实则不然。扯皮纠纷也不少,我这几天净给他们断官司了。”


    匠人之间的分歧看似是技术上的,其实是利益相关。每一个零件更新迭代,都会引起一次矛盾。上一代零件的设计者,不愿意自己的东西被取代,就给新的东西挑毛病。


    还有很多零件设计出来,看似好用,但因为要用到比较稀有的矿石,不能量产。制造局需要计算成本。


    这些杂事非常多,海望虽然掌管造办处多年,但在雍正朝,造办处还只是给皇家做器物。机器相关他也是现学,老人家年纪在这,学习的能力有限,很多事儿就想拖着。


    永琏刚到,制造局那些匠人们就都围上来,很多事儿都积压了一两年没断清楚。


    永璜道:“制造局现在是个大衙门了,去年一年的税收十分可观,越是有利可图的地方,麻烦就越多。”


    永琏笑道:“大哥这话说的极是。”


    “我们翻书房就没什么纠纷,”永璜笑道:“只是大家太懒散了,办事需要人催着。”


    永璋在旁听着俩哥哥说话,他想了想,“我以后想和大哥一样,去翻书房这样的衙门当差。哥哥们觉得我应该去哪儿?”


    永璋身体不好,性子也软,差事最好清闲一些。永璜就说:“要不去修书处吧?”


    永璋道:“可是我对诗书并不感兴趣。”在他看来,自己各方面都比较平庸,没什么特长。


    永琏说:“来《国朝新闻》吧,高晋被调去地方上了,现在负责采访的官员过两年也要调走,三弟不如来历练历练?”


    永琏还有个想法,就是把采访的范围扩大,不止采访读书人,也采访一些匠人和武将。尤其是采访工匠们,算是一种技术交流。


    永璋闻言,立即高兴地说好,连连跟永琏道谢。


    永琏笑:“这有什么谢的,《国朝新闻》编辑组可没什么肥差。”


    其实应该是有很多可以钻空子捞钱的地方,但弘晓叔管得很严,永琏担心的事儿一直没出现。


    殊不知这其中不仅有弘晓的功劳,更主要的原因是乾隆经常亲自过问。


    他一直关注《国朝新闻》不仅是因为这是永琏的心血,二是因为他渐渐意识到报纸的重要性。从前朝廷里很多政令是到不了民间的,朝廷年年免税,下面官员照样收税,然后进了自己的荷包。


    百姓们最后都怪到朝廷头上,丰年还好,灾年就容易闹事。


    但《国朝新闻》这两年经常会刊登一些关于轻徭薄赋的文章连环画,或者是他用诗词的方式写出来,藏在各种犄角旮旯里,让百姓知道朝廷减免赋税。


    虽然不能保证所有百姓都看到,但一个村只要有一个人看到,官府再想横征暴敛,百姓们就不会被哄骗。


    与此同时,也有弊端,那就是官民之间的矛盾变多了。


    讷亲这两年去做钦差,查的都是类似的案子。


    这种事多了,就显得朝廷不太平。很多官员想说要


    不把《国朝新闻》停了,或者禁止刊登一些关于赋税的内容。但聪明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皇上默许的,皇上要靠着这玩意儿监察百官。


    这时候谁敢对《国朝新闻》提出质疑,皇上肯定怀疑你就是想给百姓增加苛捐杂税。


    所以最后谁都不敢说话。


    好在这两年地方上的商税变多了,各地工坊的收入填补了官员们从前的灰色收入。养廉银是按照税收比例算的,收入高了,养廉银也就多。官员们的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潘振承在欧洲订购的毛呢陆续到货了,洋商来顺便从大清带回一些大清的丝绸茶叶。


    还有洋商带来一个消息,法兰西出现了一些中国餐馆,听说是去利未亚那些殖民者回去开的。


    英国人以为大清派人去利未亚和他们抢地盘了,警觉起来。


    但仔细一打听,去过利未亚的人只说,大清的人在法兰西的殖民地开餐馆和医馆,只是做些小生意,没有要抢地盘的意思。


    英国商人不懂大清的人是怎么想的,大清本国对做生意的人都不重视,怎么还派人去利未亚做生意了?


    潘振承和十三行的商人们就糊弄他们,就是因为大清的生意太难做,有些人就想去外面谋生。


    乾隆收到潘振承的密折,立刻告诉弘晓,也让他和弘晈的家眷说一声。


    出去这么多年,总算有点消息了。


    这里面也没提弘晈本人的安危。弘晓还是很担心,他就和四嫂说英国人遇见四哥了,他带着人在利未亚开酒楼食肆,过得还行。


    潘振承要再次带商船去英国,乾隆就想让他顺路去利未亚看看,如果能见到弘晈就更好了。


    朝廷还专门给这一次的船队配备了新式的火炮火铳,这次的火药是调整过比例的,不容易受潮。


    广东商队启程时,乾隆也带太后、皇后和儿女,登上了火车,开始今年的木兰行围。


    乾隆有单独的车厢,然后是三位皇子和几位宗室王的车厢,再后是官员和侍卫宫女,最后是太后、皇后、几位随行妃嫔和钮伦的车厢。


    每一节车厢连接处都有侍卫把守,尤其最后一节车厢,除了乾隆过去看了看太后,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好在路途短,一直不走动也不耽误事儿。


    允祕和几个侄子侄孙坐在一起,“御用的火车就是不一样,干净整洁,我上回图新鲜,自己买了张票体验火车。那真是遭罪,车上的味儿能把人熏死,下了车整个人灰头土脸的。”


    永琏好奇,“听说有贵宾车厢,您怎么不坐?”


    “贵宾车厢里要么是富商,要么是官员,万一有人认出我,又要来巴结。”允祕道。


    永琏想想也是。


    永璋好奇,“听说车上有卖食物的?”


    允祕颔首,“有,但是买的人不多,大多数人都自备干粮,毕竟全程也才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不吃饭也不会饿死。只有贵宾车厢那些人,才会买点茶果。就是有钱烧得慌。”


    弘曕若有所思的点头,“日后的长途火车,才需要在车上卖食物和茶水。”


    “有女人坐车吗?”永壁好奇。


    “我上回是没见着年轻女人,有几个蒙古老妇人。”允祕道:“妇人虽和男子在同一辆车厢,但位置是分开的。”


    永琏听傅恒说过,“贵宾车厢也是男女用一个屏风隔开,前段时间阿喇旺布的额娘来京城,到了张家口就坐得火车。”


    蒙古的三个小少年也在同一辆车厢,阿喇旺布就说:“我额娘一见我就跟我讲火车的好,自从有了这趟火车,很多京城的新鲜东西,蒙古都能见着了。今年夏天,皇上给蒙古王公赏赐了一些葡萄、运到蒙古的时候都还很新鲜。”


    这条铁路修好后,蒙古的物资变得丰富,物价也有了变动。从前水果、新鲜蔬菜这些东西在蒙古是很贵的,大多是晋商从山西卖到蒙古。但现在直隶商人也可以赚这个钱了。


    巴勒珠尔说:“听说现在张家口特别繁华。”


    “日后火车通到哪儿哪儿就繁华。”永琏说。


    “朝廷什么时候继续修铁路啊?”弘曕问,大家都很关注这件事。


    不仅朝廷官员关注,商人们也关注,哪里修铁路,就意味着哪里有生意做。修路需要民夫,民夫的衣食住行哪怕有朝廷负责,但也需要和商人合作。


    “这事儿大家讨论很久,一直没定。反正今年是不会继续修了。”永琏说。


    海望掌管制造局的同时,还是户部尚书。他和永琏说,明年户部拨多少钱修铁路,要看今年铁路司能交多少钱给户部。


    户部有个预期,没达到这个预期,就暂时不修。比这个预期多一点,可以考虑沿着京张铁路往山西修。如果能比预期多一倍,可以在选一条路线,两条路一起修。


    铁路司这几个月派了不少人到各地勘察地形,预估修路的难度。云贵川是最需要修路的,但那边多山,修铁路难度太大。


    永琏就开始折腾水泥了,他只是提出一个设想,现在制造局那边还没配比出来。


    此时,乾隆坐在御用豪华大车厢里,允禄、允礼、允禧和直隶总督高斌陪着他说话。


    高斌就在说火车开通后给直隶各地带来的变化,不说远的,往年皇帝出巡,光是沿路调拨粮食物资,就非常麻烦。


    但今年有火车,就省事许多。日后从京城往木兰围场送奏折,速度也更快。


    只是这样一来,张家口这个地方就显得尤为重要,乾隆出巡前,特地派官员侍卫在此驻扎,准备马匹。奏折下了火车,他们立刻骑马送往行宫。


    送奏折的车厢也需要重兵把守,这些都没有先例,各处十分谨慎,就怕出纰漏。


    到了张家口,这边官员在站台迎接,今日下午的其他车次都停了。就为迎接圣驾。


    乾隆先下车然后绕到后面亲自去接太后。


    太后的车厢有软榻,但老人家太兴奋,没有躺着,就坐在车窗边看外面的景色,时不时和妃嫔们聊几句。


    这可比坐马车舒服太多了,老太太很高兴。如果日后出巡都坐火车,她还是很乐意出来的。


    众人换马车去往行宫,此时已经是下午了,大家一起用过晚膳。乾隆开始召见这边的官员。


    几个小少年精力旺盛,就换了衣服。去街上逛逛。


    有侍卫们跟着,乾隆倒也放心。


    街上很热闹,有很多卖羊毛毡毯的铺子,还有卖蒙古各种奶制品的。


    偶尔能看到几个蒙古打扮的人在做生意,巴勒珠尔他们就很惊讶,毕竟蒙古人向来不擅长行商。


    巴勒珠尔忍不住上去和那几个蒙古人搭讪,这几人听他自我介绍是科尔沁的,就很高兴地跟他聊天。


    今年漠南一些地方也闹旱灾,水草不丰,比较好的几片草场又轮不到他们这些普通牧民。他们的女人就去剪羊毛梳羊毛,男人便到张家口来做生意。


    “……大家也想通了,蒙古人可以耕地,为何就不能行商?而且这也不耽误我们明年继续放牧。”


    达都和阿喇旺布见此,都有几分不屑。就觉得蒙古人应该养马放牧才是正事,其他都是旁门左道。


    巴勒珠尔却很高兴,“做生意也很好啊,现在朝廷其他地方的百姓遇到灾年,都会去工坊里做工赚钱,我们草原上的人不能总是指望朝廷救济,既然有谋生的法子,又何必向朝廷伸手。”


    三位皇子听得频频点头,永琏心说巴勒珠尔被汗阿玛看中是有原因的,这小子三观正,会说话。


    达都和阿喇旺布跟他一比,没有任何竞争力。


    街上偶尔还能遇见报童,在卖《国朝新闻》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永琏见那报童手里还有两三份,就一起买了下来。


    然后他就发现这三份报纸里夹了一页广告单。


    这广告单是抄的,字体很大,只有一句大大的广告语和店铺地址,有书坊、酒楼、镖局就算了,竟然还有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