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不当回事
“汗阿玛,为什么宫女嬷嬷不能骑车?”
乾隆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听永琏问起,愣了一下。“朕说过不能吗?”
永琏摇头,“但是没有宫女嬷嬷借车呀?”
乾隆想了想:“女子手脚粗笨,大概是怕自己骑车摔了吧。”
皇后在旁听见了,就说:“是臣妾怕她们摔了。”
“是是是,嬷嬷宫女都是包衣奴才,出点什么事儿,他们家里人要心疼。”内务府包衣和皇家亲近,有些宫女在家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当小姐养的,在乾隆看来,这些人是比太监高贵。
永琏就更疑惑了,“可连汗阿玛都在骑车啊!”
今儿乾隆就是从勤政亲贤殿骑双轮车到长春仙馆的。为了和其他双轮车区别开,乾隆的双轮车也加了明黄色的伞盖。
乾隆和皇后都被问住了,身份不是问题,性别也不是问题,钮伦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双轮车。
连太监都能骑车了,宫女嬷嬷没理由受限制。“那就让她们骑呗,不是什么大事儿。”乾隆道。
他说着看一眼皇后身边的嬷嬷宫女,“你们以后若是需要用车就去借,一定要当心,摔了碰了朕可不负责。”
侍立的宫女嬷嬷们赶紧应是。
大家学车磕磕碰碰是难免的。跌打损伤的药都比从前更费,但不到一个月时间,想学骑车的大部分都学会了,剩下的人胆子小,宁愿走路,也不敢学车。
这几个月来,鑫记每次卖车都是一抢而空,其他东西也都卖的不错,所有利润都给了造办处,除了让他们生产更多车子,还给制造飞梭的匠人们补贴一些。
到了四月,京城终于陆陆续续下了几场雨,朝中上下都大松口气。
直隶的织布作坊最先换上新式的飞梭,这时就遇到一个问题,织布机规格不统一,有大有小,飞梭也需要单独定制,效率有点低。
有些作坊老板财大气粗,直接把织布机也换了,听说宫里做出了铁质的织布机,结实耐用,零件坏了还方便换,于是也把自家作坊的织布机换成了铁质的。
淘汰下来的织布机也不能扔了,低价卖给百姓们。
百姓们自觉捡了便宜,买回来才听说现在新式的织布机换了梭子,织布速度翻几倍。
有人瞧见那种新式的飞梭,并不难制作。
渐渐地,不止造办处和官府的匠人们会做飞梭,很多民间的铁匠铺也会了。
飞梭普及起来比乾隆想象的更快。
但直隶大部分百姓还是以务农为主,织布只是贴补家用的方式之一,哪怕棉花棉线的需求比往年多了那么一点,但还没影响到棉花的价格。
隔壁山西省精明的晋商们已经嗅到了新的商机,一旦飞梭推广到全国,棉花价格必然上涨。
就有晋商开始囤棉纱棉线,照这个速度,明年就能赚回来。
乾隆还不知道晋商已经动起来了,最近朝中出了件让他很不快的事儿,朝中疯传吏部尚书孙嘉淦密参张廷玉、鄂尔泰。
这个孙嘉淦之前就因为经常弹劾其他官员,被乾隆批评过,说他沽名钓誉,将他调去刑部,今年刚调回吏部,传闻就出现了。
但这回的传言就真的只是传言,乾隆根本就没看见所谓的奏折。明显就是有人想陷害孙嘉淦。
乾隆立刻下旨替孙嘉淦辟谣,又表示张廷玉、鄂尔泰也都是先帝留下的股肱之臣,朕十分信任他们。
而且,既是密奏之事,怎么能传得人尽皆知?
他还举了两个例子,之前他让人清查八旗兵丁房产,就有人说是尹继善的主意。他下令给阵亡士兵的家眷发俸饷,也有人知道是户部郎中的主意。
尤其后者,乾隆心里早就压着气了,他体恤阵亡将士,下令安抚其家眷。最后大家都去感激户部郎中。抢名声抢到皇帝头上来了?
军机处怎么办事的?以为他这个皇帝好糊弄吗?
虽然孙嘉淦弹劾张廷玉、鄂尔泰是假的,但张廷玉、鄂尔泰却因没管理好军机处,使密折内容泄露被乾隆批评了几句。
乾隆也是顺势敲打这两位,他俩虽然不擅权,但作为先帝的顾命大臣,肯定有人自发的攀附他们。必须要把结党的风气扼杀在摇篮里。
鄂尔泰、张廷玉忙着整顿军机处,好几名年轻的军机章京都被训斥责罚。军机处一片凄风苦雨,只有海望和大家格格不入,满面春风的。
大家还以为乌雅家有什么喜事,打听半天没打听出来。
六月,大家才知道海望高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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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办处的匠人成功烧制出了透明玻璃。
从广州过来的那几名伙计思路是对的,但他们到底不是专业的匠人,操作的时候总有失误,之前一直没什么进展。
直到造办处擅于烧制瓷器的匠人加入他们,调整烧制时间,终于渐渐有了眉目。
六月底,造办处烧出了第一炉透明玻璃,但刚从炉子里拿出来,温度骤然冷却,玻璃直接碎了。
当时匠人们还下意识觉得失败了,把碎了的玻璃扔掉。
海望得知此事后,忙提醒这些死脑筋,只要能烧制出透明玻璃,就证明配方和窑炉温度都没问题,也可以熔化重新调整成想要的形状啊!何必扔掉?
造办处的人于是按照原配方又烧制了一次,这次终于制造出了完整的两块可以用来做玻璃窗的透明玻璃。
海望检验过成品后,大喜过望,立刻向乾隆报喜。
两块玻璃在乾隆眼里,不仅是两块透明玻璃,是白花花的银子。
九州清晏的一些窗户在雍正朝就已经换上玻璃窗了,乾隆本来想着先给太后的宫里换两块玻璃窗。
太后却表示自己不需要。
“哀家既不看书写字,也不做女红针织,屋子里要那么亮堂做什么?”
乾隆就笑道:“现在咱们造办处也能制作透明玻璃了,日后玻璃窗不是贵重的东西。”
“那哀家就更不着急了,先给皇帝的书房换吧,对了,还有永璜、永琏的书房,房间光线好了,孩子们读书不费眼睛。”
乾隆只好先替俩儿子谢过额娘,于是把两块透明玻璃换到了洞天深处的窗户上。
换透明玻璃这天,四个小孩都在不远处瞧着。
这两块透明玻璃意义非凡,这是大清的匠人第一次烧制出透明玻璃。
永琏就和小伙伴们介绍,透明玻璃的原料其实很常见,只要找到正确的比例以及合适的窑炉,就能大量生产。
“原来玻璃的原料之一也是沙子。”明瑞道:“沙子真是好东西,里面不但有金子,还有玻璃。”
四个小孩原本坐在廊下聊天,有只小猫轻盈的从房檐上跳下来。
四个小孩都已经认识这只猫了,永琏就蹲下摸了两下,还让马瑞拿了些做好的猫饭过来。
乾隆和皇后都很喜欢猫,有几只在洞天深处和长春仙馆周围出没。
但九州清晏那边的猫不多,据说是因为先帝不喜欢猫喜欢狗,之前那边有造化、百福在,小猫都不敢过去。
现在九州清晏换了主人,乾隆很想养两只猫,让人把洞天深处的猫引过去,一不留神,猫又跑了。
乾隆无奈,只好从猫狗房抱了只小奶猫取名清宁,从小养着。
洞天深处这边的猫,从前也接受过乾隆和弘昼的投喂,它们分不清投喂它们的人类,只知道这边好吃的多。
乾隆有时候想起自己在洞天深处投喂过
的小猫咪,就会溜达到这边看看,顺便看看臭小子有没有认真读书。
换了玻璃窗,想突击检查就更容易了。
其他仨小孩回头发现乾隆站在外面都吓一跳,只有永琏一幅意料之中的表情。
他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的,隔着窗户朝汗阿玛笑眯眯挥手。
乾隆:“……”
乾隆就走进屋子考校功课,四个小孩已经开始学《孟子》,也不再是背书这么简单,还需要理解其中的意思,偶尔师父会让四个小孩写一篇类似策论的小文章。
乾隆考校时,也着重考察他们对内容的理解。
永琏记性普通,刚才背得磕磕绊绊,但他的理解力还是比真实的小孩要强一些。有些观点比明瑞等人的更深刻。
乾隆就在心里安慰自己,背不熟不要紧,理解了就好,反正也不指望他考科举。
乾隆又叮嘱永璜、永琏下学去畅春园给太后谢恩,“有了透明玻璃,你们皇玛嬷先想着你们,你们以后可要好好孝敬她老人家。”
永璜、永琏乖乖应是。
下学就跑去畅春园。
太后、太妃们住在这边,地方宽敞,也没那么多规矩。永璜、永琏到时,太后、裕太妃、谦太妃和十六福晋正打牌,十七福晋在旁坐着看。
兄弟俩就上前挨着叫人,永琏瞧见十七福晋,隐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但他一时也没纠结,行过礼就问:“六叔呢?”
“大概是去后面学骑双轮车,你十七叔把双轮车送给他了。”太后笑道:“你六叔高兴得不行。”
永琏一愣,终于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十七叔公乾隆三年去世,爵位由六叔继承。现在乾隆三年过去一半了,十七叔公好像还好好的活着,十七福晋还在这陪皇玛嬷打牌呢。
太后还以为俩小孩闻言会立刻跑出去找弘曕,谁知永琏却皱着眉问:“十七叔公身体还好吗?”
众人闻言先夸永琏懂事,十七福晋笑道:“多谢二阿哥挂心,王爷身体尚可,皇上给他安排了替商船筹备火器的差事,他不敢怠慢。”
咦?竟然还能办差?这差事在原本历史上不存在,永琏一边替十七叔公高兴,一边又担心他累着,就说:“十七叔公体弱,还是该多休息,不可太劳神了。”
十七福晋笑着答应。
永璜、永琏这才去外面找弘曕玩儿。
弘曕果然在“驯服”新玩具,永璜、永琏过来,正好教六叔骑车。
永琏站前面,永璜站后面,两边有小太监护着,弘曕这才敢慢悠悠蹬两下。
“二侄子让开,我要加快了!”
永琏:“……等会等会,之前不都叫小侄子吗?怎么变成二侄子了?”
“因为永璋比你小,他才是小侄子,而且皇额娘说,要不了多久,我还会有更小的侄子。”弘曕道。
旁边的小太监就解释道:“前几日纯嫔娘娘常带着三阿哥来玩儿,我们小主子就记住了。”
至于即将要有新的小阿哥,太监不好说,永琏却是知道的,嘉贵人有了身孕。
永琏就道:“要不以后还是叫名字吧,免得日后人多六叔数错。”二侄子听着怪怪的。
“好吧好吧,二侄子永琏,快让开,小叔我要加快速度喽!”
永琏没听他的让开,而是一点点往后退,这样小弘曕不敢蹬得太快。
在大家的帮助下,弘曕很快学会骑车前行,但还不会掌握车把转弯。
“没事儿,明儿让钮伦教我。”
晚上,十七福晋回到王府,见允礼还在书房看火器图纸,就道:“王爷早些休息吧,今儿遇上二阿哥去给太后请安,还关心王爷的身体。”
允礼闻言放下图纸,笑道:“永琏那孩子真懂事,怪不得十六哥经常夸他。”
帮着商船筹备火器的差事并不好办,户部那边不愿意出银子,经费非常少。
允礼就想着怎样能在有限的经费下,配备出最适合海上作战的武器。
他可不想因为火器不够,使得弘晈在外被洋人欺负。
而且皇上显然有长期和海外进行贸易的打算,那么一套适合海上作战的火器就非常有必要,日后还需要对水师进行训练,这件事可容不得半点敷衍。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没有硬撑,福晋让他休息,他就起身,跟福晋回了正院。
相比起允礼,允禄的差事就要轻松不少,或者说这人心大,再重要的事儿安排到他头上,他也不着急,一件一件的办就是了。
要发给各府学的小册子已经编好,允禄往里加了一点私货——几何知识。
这小册子总共分三章,一章讲“日心说”和“地圆说”,二章是允禄那篇文章,三章则讲了一些计算田亩面积河流流速的方法。
永琏以为会看到关于海外诸事的介绍,书里却没有。
永琏就问十六叔公,“为什么不讲讲几个大洲,还有大清的藩属国?”
允禄道:“这些等他们入仕做官自然就知道了。”
不能让百姓们对海外有太多了解,万一有人对朝廷不满,逃往海外或者与洋人勾结怎么办?
但这话现在和永琏说还太早了。
永琏他们每人得了一本这小册子,乾隆给这本书取名叫《乾隆新要》,开篇还有他的题诗。
永琏在心里叹气,汗阿玛果然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写诗的机会。
《乾隆新要》分发到各省,再由各省进行刊印分发到官学。
京城的国子监、景山官学等处也都要学习这本书。
国子监的学生们之前多多少少听过去年朝中的争论,学这本书的内容还算有心理准备。
对于大多数监生而言,地球是圆是方不重要,只要和儒家经典不冲突,他们就能接受。
至于后面的什么计算田亩的方法,反正科举不考,考完再学也是一样。
谁料科举虽然不考,国子监却要提前考试。就考这本书的内容。
考试结果惨不忍睹,乾隆这才得知,许多人根本就没看到三章。
乾隆本来只是想看下监生对新世界观的态度,结果这些人竟然不当回事。
永璜、永琏去九州清晏时,就听汗阿玛在那和五叔抱怨。
“看看,这答得都是什么?怎么还有人把地球是圆球写成圆盘的?”
国子监送来几张试卷,乾隆看的气不打一处来。
弘昼也很生气,他和十六叔辛辛苦苦编写的书,这些监生根本不好好学。
“让他们学习一下计算田亩面积怎么了?日后治理地方难道用不上吗?还有这个算河流速度的,去了河道衙门,必须要会。”弘昼觉得十六叔加的这点私货都非常实用。
见永璜、永琏进来,乾隆就道:“连这兄弟俩都能学会,就这么薄薄一本书,学起来能用多少时间?”
永琏忙附和汗阿玛,“就是就是,他们大概以为这书和科举没关系,等下回科举的时候,加几道实用的题目,他们就傻眼了。”
乾隆和弘昼闻言都是一愣,科举考试的内容改起来可没这么容易啊!
不过监生们八成就是这么想的,只学和科举有关的内容。八股策论之外的都不重要。
“这还没入仕,就开始不听朝廷安排。以后朝廷可不敢用这些人。”永琏故意把事情说的很严重,“汗阿玛让我们学,我们就算晚上少睡几个时辰,也要把这书读完。”
永琏说着还凑到汗阿玛身边,“儿子昨晚读这本书,亥时才睡,计算河流速度的方法我已经会了。”
乾隆见小家伙仰着小脸求夸,就摸摸他脑袋,“那可不得了,这世上还有能让我们二阿哥熬夜苦读的书。”
他说
着看向弘昼,“看看,你和十六叔的面子多大?”
小侄子喜欢读自己编写的书,弘昼也很高兴,对永璜、永琏道:“你俩可真聪明,这么快就学会了。别说,最后那一章挺难的,当时十六叔写出来,我看了半天也没看懂。”
乾隆:“你还好意思说。”
弘昼:“真的很难,皇兄你学会了吗?”
“朕不用学,本来就会。”乾隆赶紧转移话题,“这件事不仅是监生的问题,老师们也有责任。没起到引导监督的作用。”
弘昼点头,“就是就是,一定是国子监那些先生们没把朝廷的旨意传达到位,监生们才不重视。”
乾隆就说要追究国子监先生们的责任。
永琏又问:“那各地官学怎么办?汗阿玛还检验他们的学习效果吗?”
“朕再想想。”乾隆不想轻易动科举,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已经引得许多读书人不满了,若再动科举考试,恐怕又要出罢考事件。
牵扯科举改革,是要循序渐进。永琏于是没再说什么。
科举虽然不能改,京城的旗人官学却不用考虑这么多,乾隆次日就下旨,京城以及关外各旗人官学,今年年底进行一次考试,就考《乾隆新要》的内容。
乾隆还在谕旨里说了,两位不到十岁的皇子,都能在几天内学完这本书,官学的学生只要认真,就不可能学不会。
但乾隆忽略了一个问题,永璜、永琏在读《乾隆新要》之前,已经学会“日心说”“地圆说”了,也稍微有一些几何学基础,读这本书当然轻松。可官学的学生们之前没接触过这些。
很多人学到什么地球要自传又要公转的问题时就开始头秃,这么难的书,两位皇子竟然两天就学会了,真是天才!
永琏还不知道汗阿玛又在外面吹儿子,七月底,他们从圆明园回到宫里。
先帝三周年马上就到了,乾隆要准备带着太后去泰陵祭祀。
虽然知道先帝魂魄在太庙,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
因为正值收获之际,御驾所经之处难免踩踏田地,乾隆还特地下旨,给受影响的百姓补发银钱。
然而各项礼仪都定了,直隶一带连日阴雨,地面泥泞不堪。
就有官员上奏,要不暂缓至霜降后启程?被乾隆否决了。
又有官员表示,这一路上影响百姓秋收种麦,与其补发钱粮,还不如暂缓二十日。
乾隆这人最重礼,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想想汗阿玛的魂魄又不在泰陵,暂缓二十日问题应该不大。
他就答应等八月下旬再去,然后斋戒三日,先去祭太庙了。
等正式礼仪走完,他才让人叫永琏到太庙来。
乾隆先和汗阿玛的魂魄解释了下今年暂缓祭礼的原因,让永琏听听雍正怎么说。
雍正当然觉得无所谓,“照我说,你们不去都行,或者派老五去。朕不在乎这些。”
永琏就对汗阿玛说:“皇玛法说不去也行,他不在乎,但是……”他又看向神主牌位方向,“您这么说我们也是要去的,皇玛嬷他们又不知道您的魂魄在这里。”
乾隆点头,儿子可真会说话。
这事儿不是汗阿玛在不在乎的问题,说的难听点儿,汗阿玛的想法不重要,文武百官的想法才重要,他要是真不去,还不得落个不孝的名声。
雍正的魂魄如何不知道儿子的顾虑,弘历这孩子从小就在乎别人的看法,各种礼数一定要做到无可挑剔。但这样反而会带来很多麻烦,这和自己效率至上的行事风格大相径庭。
雍正就跟永琏说:“永琏,听皇玛法说,今年雨水多,百姓们收稻种麦的时间本就紧张,若还要因为御驾经过,耽误时间,影响不小。如果八月上旬,还是阴雨不断,你就劝劝你汗阿玛,或者……”
雍正想说让孩子装病,但他又担心小孙孙被揭穿,遭弘历斥责,而且弘历也未必会因为永琏生病就取消三年祭礼,他一时有些犹豫。
永琏已经明白了皇玛法的意思,就笑着说:“皇玛法放心吧,我明白了。”
乾隆忙在旁问:“你皇玛法说什么?”
“皇玛法说让我下回把飞梭拿来给他看看。”永琏眼睛都不眨的撒谎。
乾隆一拍额头,对神主牌位道:“是儿子疏忽了,只和您说飞梭的好,还没带来给您看过。还有夏天造办处烧制出了透明玻璃,下回儿臣也呆一块来给您看看。”
雍正的魂魄默了半晌,永琏这孩子实在太聪明懂事了,懂事得他有些心疼:“好孩子,要当心。不可冒险。更不可真的伤害自己的身体。”
他看得不错的话,宝贝孙孙前前世就是乾隆三年早夭的,他真怕这孩子为了阻拦弘历去泰陵,故意把自己折腾病。
永琏:“永琏记住了。”他才不会拿自己的小身板开玩笑。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演技一流
到了八月,直隶一带还是阴雨不断,好几处堤坝决口,河道衙门正紧锣密鼓的抢修。
乾隆还是坚持按照原定计划去泰陵,最晚八月二十要出发,否则过了先帝祭辰就不好了。
乾隆都想好了,到时候再有官员反对,他就说是太后迫切想去。
只要抬出太后,下面的人就没话说了。
太后还不知道自己又要给儿子背锅,她看着阴沉沉的天气,一点也不想出门,就想在畅春园和老姐妹打牌。但这心思不能和任何人说,她只能盼着早些放晴。
天气不好,路上要比平日多花一些时间,永璜、永琏还得比平日早起半刻钟。
永琏自己肯定是起不来的,一般都要小太监进来叫他。
这日马瑞进来叫自家小主子起床时,却见小主子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怔怔的,听见他的脚步声也没有反应。
“阿哥爷,该起了。”马瑞走进,才发现二阿哥额头湿漉漉的,满是汗水。最近天气湿冷,睡觉应当不会热成这样。
“阿哥爷,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马瑞顿时担心起来,拿过帕子给二阿哥擦汗。
“我没事。”
二阿哥睫毛颤了颤,像是刚刚回神,任由马瑞给他擦干净脸上的汗水,就沉默地穿鞋起身。
平日二阿哥不用人伺候穿衣,但今日他穿衣服的时候却几次扣不好盘扣,明显心不在焉。
马瑞就去把二阿哥的异样告诉方嬷嬷,正给二阿哥准备洗脸水的方嬷嬷忙过来观察二阿哥的状态。
二阿哥睡得早,平日早起都精精神神的,今日却蔫头耷脑,动作也慢吞吞。
“阿哥爷,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还是做噩梦了?”方嬷嬷赶紧上前关心道。
她说完就见二阿哥仰起小脸,有些委屈的喊了声嬷嬷,然后迅速调整表情,又低下脑袋,“没有,就是天天下雨,我没精神……哎,上学要迟到了。”
小家伙说着跑去洗漱。
……
“二阿哥昨晚好像做了噩梦,今儿精神头不太好。”
永琏去上学后,方嬷嬷想了想,还是把这件事汇报给皇后娘娘,“奴才收拾床铺时发现,枕头上还有泪痕。”
皇后听说儿子做噩梦,本来只是心疼了一下,但听说连枕头都哭湿了,顿时担心起来。
“这孩子,做了什么梦,吓成这样?”皇后喃喃。
她私心想让孩子请假一日,回屋补个觉,或者来长春宫和妹妹玩一会儿,转移注意力。
可皇上对孩子们要求严格,若因做噩梦就休息,皇上不免要觉得永琏娇气。
皇后想了想,终究还是硬下心肠,没说让永琏休息的话。
永璜睡眠不好,经常喝安神的酸枣仁茶,皇后就命茶房那边,今日也给二阿哥上酸枣仁茶。
不仅永琏院子里的奴才们察觉到自家阿哥爷做了噩梦,尚书房的师父和小伙伴们也都发现了。
二阿哥上课很少走神的,今日却经常心不在焉。阿桂第一次没有直接批评二阿哥,而是点了伴读明瑞的名字。
二阿哥自然就明白了。
可
二阿哥只是短暂回神,很快就又变得神思不属。
“二阿哥,刚才奴才讲得内容您听懂了吗?”阿桂无奈,走到永琏桌前,温声问。
“听……听懂了。”永琏道。
“那二阿哥说说,刚才这段话是什么意思?”阿桂问。
永琏支支吾吾,一脸为难。
阿桂见二阿哥都快哭了,就好脾气道:“无妨无妨,奴才再讲一遍。”
满文课结束后,其他仨小孩都来关心永琏。
“弟弟,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请半日假回去休息吧。”永璜道。
永琏抱住小脑袋,趴到桌上,闷闷道:“我没事,我趴一会儿就好了。”
弟弟太不对劲了,永璜担心的不行,想了想走到外面吩咐永琏身边的小太监马瑞,“二弟今日蔫蔫的,你去问问汗阿玛的意思,能不能让二弟休息一日。”
马瑞一愣,小主子竟然还没好?什么噩梦,威力这么大?
马瑞和陈福商量了下,立刻去养心殿禀报乾隆。
乾隆这会儿还在召见大臣,马瑞只好小声跟李玉说:“二阿哥昨晚做了噩梦,今日瞧着不太对劲。”
李玉闻言,不由皱眉,做噩梦虽是小事,但二阿哥身上就没小事,他犹豫片刻,还是推门进去悄悄将此事告诉乾隆。
“这孩子,胆子真小。”乾隆凝眉,永璜之前不也经常做噩梦?人家第二天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永琏不能搞特殊,再说永琏是储君,若是做个噩梦就害怕的神思不属,日后还怎么承受朝堂上的腥风血雨。他于是道:“让马瑞他们不必大惊小怪,下午就没事儿了。”
李玉就把皇上的意思传给马瑞,又低声叮嘱,“却也不可掉以轻心,若二阿哥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就去告诉皇后娘娘。”
马瑞答应一声。
永璜得知汗阿玛不同意给弟弟请假,有些心疼弟弟。
他刚问了弟弟,弟弟说他做了不好的梦。
这症状永璜可太熟了,正好茶房送来酸枣仁茶,永璜就哄弟弟喝,“这个可管用了,养心安神,我喝了就没怎么做噩梦。”
“可是我的梦……”永琏欲言又止,叹了口气,然后乖乖把酸枣仁茶喝了。
永璜见弟弟又乖又委屈,摸了摸他脑袋,心说汗阿玛平日对弟弟那么关心,怎么关键时候心肠这么硬?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永琏也没吃几口饭。
但小家伙可不饿肚子,虽然看似没吃几口饭,却吃了不少菜。
但永璜、明瑞都觉得他今日胃口不好很正常,只关注剩下的小半碗饭了。
永璜急得不行,晚膳后先让永琏去隔壁屋子睡午觉,自己则往养心殿去。
永琏躺在小床上,鼻子有些酸涩,大哥也太好了吧。
不像臭阿玛,竟然都不来关心他。
不过这也正常,阿玛来得越晚越好。
小家伙撑着眼皮等了一会儿,不知是天气原因还是酸枣仁茶的作用,他困得不行,很快就睡着了。
乾隆嘴上嫌弃永琏胆子小,心里却不自觉就惦念着。本想用完晚膳借着去考校功课的由头看看儿子,刚准备出门,永璜就来了。
“你怎么一个人过来?永琏呢?”乾隆问。
“回汗阿玛,永琏正在午睡。”永璜道:“弟弟今日状态不好,心神不安,学文化课走神倒还罢了,下午学骑射走神容易受伤,儿子求汗阿玛让弟弟休息半日。”
乾隆一愣,永璜这孩子平日很腼腆,经常附和永琏的话。今日这还是头一回来主动提要求。竟然还是为了永琏,理由也非常充分。
乾隆又感动又欣慰,瞧瞧,他的两个儿子感情多好?
“朕听说只是做了个噩梦。”乾隆道:“等他睡个午觉,说不定就忘了。”
“可是……可是……”永璜皱起小眉头,他不太会说话,一时也找不到理由反驳汗阿玛,急得直搓手。
“就让弟弟休息半日吧,等他调整好状态,儿子帮他把落下的骑射课补上。”永璜眼巴巴看汗阿玛,“弟弟今日太蔫儿了,儿子从来没见过他那样。”
乾隆闻言,有些无奈,“好好好,朕跟你一起去看看他,这小子真是……做个噩梦闹这么大动静。”
永璜觉得汗阿玛见了弟弟一定会心疼的,心下松口气。
父子俩去了尚书房,虽设了让孩子们午睡的屋子,但现在只有永琏一个人在睡午觉,额尔登额和明瑞在教室做功课。
乾隆先看了看二人的功课,才不急不慢去隔壁看永琏,他想着这小子能睡着觉,肯定就没大事儿。
臭小子果然窝在被子里睡得很熟,就是眉头轻轻皱着。
“这不挺好的,朕就说没事儿。”乾隆低声跟身后忧心忡忡的永璜道。
永璜想说要不汗阿玛多陪陪弟弟吧,自己做噩梦的时候,也很希望汗阿玛在身边。
他又不太敢直接说,只能道:“汗阿玛,您要不考校一下儿子功课。”
乾隆很快明白这小子的用意,嘴角忍不住上扬,点了点还睡得跟小猪一样的二儿子,“看看,你大哥多疼你。”
永琏心里还装着任务,睡得很轻,他听见耳边的说话声,立刻就清醒了,缓缓睁开眼睛。
“汗阿玛……”
乾隆刚想数落永琏两句,就见儿子突然坐起来,一头扑进他怀里,“汗阿玛,您不要走。”
乾隆:???
乾隆下意识搂住儿子,“这是怎么了?到底做什么噩梦,吓成这样?”
“就是特别特别不好的梦,汗阿玛,梦都是假的对不对?”永琏把脑袋埋汗阿玛怀里,声音还带着哭腔。
“知道还吓成这样。”乾隆拍着儿子的背,“好了好了,小男子汉不能这样胆小。”
永琏闷闷答应一声,又仰起小脸,“汗阿玛,咱们这个月能不能不去泰陵?”
乾隆闻言,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怎么突然这么说?”
旁边的永璜也愣了下,弟弟的噩梦和这事儿有关?
永琏不答,只是像小狗一样蹭来蹭去,没再继续问刚才的问题,以免暴露自己的企图。他只是做了个不好的梦而已。“汗阿玛,快告诉我,梦都是假的。”
哎呀哎呀!他都不得不佩服自己,演技一流!简直就是大清影帝!
乾隆听他这么说,也反应过来了,推推儿子,“到底梦见什么了?告诉汗阿玛。”他说着看一眼永璜,“你去做功课吧,一会儿按时去学骑射,顺便帮永琏请个假。”
永璜虽然也好奇弟弟到底做了什么梦,却也只好应声告退。
汗阿玛在弟弟身边,他就放心了。
永璜走后,乾隆才推开永琏,用帕子给他擦擦眼泪。
永琏抽噎两下,“儿子做的是很不好的梦,说了汗阿玛会不高兴。”
“你这样吞吞吐吐的,汗阿玛更不高兴。”乾隆道:“你梦见这次祭泰陵了?”
永琏颔首,“我梦见路上发洪水,汗阿玛的马车被淹了,儿子找了好久好久,找不到汗阿玛。”小家伙说着又哭起来,抱住汗阿玛,“汗阿玛,儿子好害怕好害怕……呜呜……对不起,儿子不该做这样的梦……”
乾隆前面还只是觉得这个梦确实不吉利,孩子被吓着了很正常,但听小家伙语无伦次竟开始道歉,心都化了。“做梦有什么该不该的,朕难道还会因为这个怪你不成?又不是你愿意做这个梦。”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安抚。
永琏哭了一会儿,见效果差不多了,就收了眼泪。
但他还是眼巴巴看着乾隆,小手也一直抓着乾隆的衣服不放。
“你跟你皇玛法的魂魄说话时,胆子不是挺大的?”乾隆无奈。
永琏鼓着脸颊,“我胆子本来就大,但是但是……”他说着仰脸看汗阿玛,“往返泰陵的路上,我要和汗阿玛坐一辆马车。”
“干什么?”
“万一……我也不要和汗阿玛分开。”永琏道。
乾隆明白了永琏的意思后,心里又酸又软,面上却板着脸,“胡说,这只是梦,是假的。”
“走,跟朕回养心殿。”乾隆拽起他,“汗阿玛陪着你,你就不怕了。”
回到养心殿,乾隆让永琏在里间罗汉床上睡一觉,自己则把永琏身边的太监嬷嬷都问了一遍。
听方嬷嬷说,小主子还哭湿了枕头。乾隆在心里叹气,不怪这孩子胆小,谁家小孩做了失去阿玛的梦能不害怕啊!
更何况他们父子感情又这么好,自己真是
没白疼这孩子。
想到自己上午还错怪宝贝儿子娇气胆小,乾隆有些愧疚。
永琏这么懂事的小孩,要不是真的吓住了,怎么会表现出来让周围人都察觉呢?
让方嬷嬷等人都退下,乾隆才琢磨起永琏那个梦。
这孩子能和汗阿玛的魂魄沟通,本身就说明了他有些神异之处。
之前已经有大臣上奏让他推迟祭祀泰陵了,老天爷又一直不放晴,再加上永琏这个梦,万一他的梦是上天在警示什么呢?
乾隆大部分时候是不信的,但这种性命攸关的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而且自己若是执意去泰陵,永琏定然忧心忡忡。一路上都要粘着自己。
光是做梦,小家伙就能吓成这样。
自己真要出什么事儿,孩子哪儿经得住?
圣祖爷八岁登基,自家儿子却还是个离不开阿玛的小孩,显然是没这个本事。
反正汗阿玛他老人家也不在乎这些虚礼,稍微晚几天问题应该不大。
永琏在养心殿美美睡了一下午,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他穿上鞋子哒哒哒跑到外间,乾隆正批奏折,听见动静回头看他一眼,“总算睡醒了,隔着门都能听见你打小呼噜。”
永琏:“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乾隆让他去洗把脸清醒清醒,又命人上盘点心。
乾隆见她吃点心的时候还是蔫蔫的,就道:“快把那个梦忘了。”
永琏:“那往返的路上我能和汗阿玛坐一辆马车吗?”
“朕把你拴裤腰带上得了。”乾隆没好气。
永琏:“行啊!反正我不能和汗阿玛分开!”
乾隆:“……”
乾隆道:“不去了不去了,等雨停了九月再去。这段时间正是农忙之际,耽误了百姓们的农事不好。”
永琏心说您这时候想起来了,之前那么多人劝,您就是不松口。
他心里乐开了花,却还要装作纠结的样子,“可是……这样好吗?”
“没什么,之前不是你说你皇玛法不在乎的?”乾隆道。
永琏歪着脑袋想了想,“那我们还是再去和皇玛法说一声吧,顺便把飞梭和玻璃带给他看。”他说完又看乾隆,“那您这期间也别去别的地方好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朕能去哪儿?”乾隆道。
永琏这才露出一个笑脸。
乾隆见蔫儿了一天的小孩儿终于恢复笑容,也不禁弯起眉眼,“你的书本笔墨都在那,放心了就去做功课吧。”
“我回自己院子写吧。”永琏道。
“就在这儿写,今晚你住养心殿。”乾隆道:“这里龙气足,住这儿不容易做噩梦。”
永琏:“……”
被汗阿玛盯着做功课结果就是,半个时辰能写完的功课,愣是写了一个多时辰,汗阿玛总是要强行讲解一番。
永琏听着听着又变蔫儿了,能不能不要总抢尚书房师父的活儿啊!
好不容易做完功课,永琏可以去睡了,乾隆却发现还有几本奏折没看。
都怪这小子,耽误他处理政务。
还好永琏不知道汗阿玛的想法,否则肯定要叫冤!
乾隆批完奏折,去看了看已经睡熟的儿子。
这小子真能睡,下午睡那么长时间,醒来做了个功课又睡。
不过想到孩子昨晚没睡好,心里又软了。
此时,长春宫内,皇后也担心儿子。
皇上下午让人来传话,说让她放心,永琏被他接去养心殿照料了。
永琏到底怎么了,也没细说。
皇后总觉得不是做噩梦这么简单。
可若是生病了,哪儿有接到养心殿照顾的?
傍晚皇后又让人去问了一次,要不要她去照料。
皇上说不用,已经没事儿了。
没事儿了怎么还让孩子歇在养心殿?
皇后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次日一早就让人去养心殿打听。正好遇上去尚书房上课的永琏。
“奴才瞧着二阿哥脸色红润,精神奕奕的,想必是没事儿了。”嬷嬷回来向皇后汇报。
皇后这才松口气,没一会儿,就接到谕旨,暂缓去泰陵的时间。
这个点儿各宫妃嫔正好过来请安,大家听到谕旨,都有些诧异。
娴妃疑惑,“再晚就要错过先帝祭辰了呀?”
贵妃瞥她一眼,心说这点皇上能不知道,还用你点出来。
皇后道:“皇上体恤百姓,怕御驾耽误农事。”
贵妃、纯嫔等几个机灵的,闻言赶紧夸皇上爱民如子。
这点对大部分妃嫔来说影响不大,反正她们也没资格随驾。
对外的谕旨,乾隆写得就更加冠冕堂皇,什么农桑之事是国之大计,更不忍因为皇家祭礼让河道官员不眠不休的抢修道路,先帝在天有灵,一定会理解他云云。
军机大臣们接到谕旨都松口气,皇上终于想通了。只要晚几日,不仅不用给百姓补偿银子,百姓们也能专心农事,河道衙门那边也轻松许多,还有先导官、銮仪卫都不用提心吊胆的。
毕竟以现在的路况,御驾出行光是打扫路面都要花不少工夫。
张廷玉等人赶紧上奏,赞颂皇上爱民之心。
乾隆:……
朕才不心虚,这本来就是暂缓的理由之一。
永璜见弟弟又恢复生龙活虎,松了口气,但他比乾隆还能操心,非要让永琏再喝一天酸枣仁茶。
永琏为了让大哥放心,又乖乖喝了一杯这酸不拉几的东西。
永琏还怕大哥知道他住养心殿会失落,结果大哥得知此事后,竟然点点头,“汗阿玛只让你住一晚吗?那你以后万一做噩梦怎么办?”
永琏:“总不能因为这个,汗阿玛就让我搬养心殿住吧?”
永璜:“……那也该多住两天。”
永琏:“……不用,下次我做噩梦就去找大哥,你保护我。”
“可是我胆子也很小啊!”永璜为难。
永琏:“……那,那还是我保护大哥吧,我胆子不小,那天是意外!”
永璜点头,“我知道。”那天弟弟一定做了很可怕的梦。
他都不敢问,生怕弟弟想起来又害怕。
宫里人丝毫没怀疑暂缓祭泰陵和永琏有关,连皇后都没敢往那想。
乾隆也没将永琏这个不吉利的梦讲给任何人,只是最近出门都很谨慎,除了去寿康宫和长春宫,剩下的时间基本都在养心殿。
八月十三是万寿节,行礼宴席都免了。
孩子们却不能忘了汗阿玛的生日,纷纷准备了礼物。
永璜给汗阿玛刻了一个印章,乾隆很是喜欢。
永琏则画了一幅乾隆侧颜,历史上汗阿玛的正面画像不少。他就来一幅侧脸吧。汗阿玛侧脸也很俊秀呢。
他特地请教了精通中西绘画融合的郎世宁,避免人像的阴影,却又不失真实立体。
乾隆对儿子的画技十分满意,当即用大儿子刻的章子在二儿子的画上盖了个戳。
永琏:“……”
算了算了,自己画的也不是什么名画,随便盖,后世不会有人说汗阿玛你破坏文物。
收了礼物,乾隆去祭太庙,这次是带着永璜、永琏、弘昼等人一起,为错过先帝祭日行告祭之礼。
永琏跪下磕头时,就听雍正笑呵呵的夸道:“朕的宝贝孙孙真是太聪明了,只可惜大家都不知道这是你的功劳。”
永琏心说这不重要。可惜当着众人的面,他不能回答皇玛法,就只是冲着神主牌位方向弯了弯眼睛。
这么好的孩子,可一定要熬过今年,健康长大啊。雍正又忍不住叮嘱乖孙孙:“永琏啊,天气冷了,注意保暖,让奴才们把地笼烧热些,如果功课太多,就和你汗阿玛说,不能累着自己。好好吃饭,不要挑食,却也不能吃太多……”
乾隆见儿子跪在那里半天不起来,就知道汗阿玛是有话交代。
从太庙出来,他就把永琏叫到身边,“你皇玛法和你说什么?”
“皇玛法让我注意保暖,多吃饭。还有功课太多就告诉您,不能把
自己累着。”永琏也没多想,只当皇玛法就是关心自己,于是原原本本告诉汗阿玛,尤其最后一句,超重要的。
乾隆:“……你皇玛法着实是多虑了。”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换个赛道
中秋节后,京城附近的雨水终于停了,连着几日大晴天,百姓们抓紧时间种麦。
有百姓得知皇上为了不耽误他们农桑之事,连先帝三周年祭礼都推迟了,感激万分。都说当今皇上实乃仁主。
到了九月初,御驾启程前往泰陵时,沿路百姓再次自发跪迎。
乾隆得知此事,还让侍卫给离得近的百姓赏赐了一些银两。
然后有百姓被带到御前叩头谢恩,乾隆专门把永璜、永琏叫来在旁边看。
永琏:“……”
永琏只能安慰自己,至少这家百姓多拿了一两银子,比那些没拿到钱还感恩戴德的好。
被带来叩谢天恩的百姓是一对夫妻,四五十岁年纪,虽穿着粗布衣服,却收拾的十分干净。
乾隆问了问他们这两年的收成,二人只说去年受旱灾影响收成一般,好在领了朝廷的救济粮,今年收成很好,麦子也已经种上了。
乾隆听了很高兴,又让人给他们赏赐了一些饽饽点心。
等永璜、永琏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永璜还忍不住跟弟弟感叹,“看来京郊百姓过得不错。”
永琏想了想,还是不希望大哥被骗了,就道:“那对老夫妇并非平常百姓。”
“什么?那他们是什么人?”永璜疑惑地看向弟弟。
“具体我也不知道,估计是哪家员外和员外夫人。”永琏道:“普通百姓日日在地里劳作,皮肤不可能那样白,而且他们的鞋子上都没什么泥土,哪里像是经常下地干活的?”
永璜回忆了下,还真如永琏所说。
“那会不会是官员们特地让他们换了衣服鞋子?”
永琏:“可这套衣服鞋子很合身啊,而且也不是簇新的。官员们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刚好适合这夫妻俩的衣服鞋子吗?”最主要的是,这对夫妻的气质不像是过穷日子的。
永璜皱眉,“官员们为何要让他们假扮成百姓?”
“大概是怕百姓说错话,惹出事端。”永琏道。
“这岂不是欺君之罪?”永璜想不通。
“汗阿玛圣明烛照,肯定看出来了。”永琏笑道,只是汗阿玛整这一出本来就是为了营造一种盛世景象,被史官们记下来,多年之后,就成了他施行仁政的证据之一。
连汗阿玛本人都有表演成分,官员们找几个更能配合的演员也无可厚非。
永璜听说汗阿玛知道,心里稍微好受点。
但他心中随即又生出一个疑问,真正的百姓究竟过得如何呢?
乾隆一开始没看出那对夫妻有什么问题,等御驾重新启程,他想写首诗记录刚才的一幕,回想起来才觉得不对劲。
他也没有追究官员的责任,这件事捅破了不仅只有官员难堪,他岂不也成了笑话?
乾隆突然没了写诗的兴致,放下笔看向车窗外,轻轻叹了口气。
御驾在泰陵停留了五日,各项礼仪走完,乾隆心里一件大事终于了了。
他这才和随行的允禄、弘昼等人说,想带太后去南苑行为。
之前乾隆着急去泰陵还有个原因,那就是三周年祭礼结束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打猎了。
三年没打猎,乾隆早就手痒,他也急需在诸王大臣面前展现一下他的骑射。
允禄、弘昼都是爱玩儿的,自无异议。
乾隆于是让随行的部院大臣先回,他带着自家人去南苑行围。
太后也很高兴,她早知道儿子弓马娴熟、骑术精湛,却一直没有亲眼所见。这次乾隆特地安排她在三台观猎,也算实现了她一直以来的心愿之一。
裕太妃也能跟着沾光一起观猎,可惜自家老五弓马骑射实在一般。
皇后要侍奉太后,自然也可以去。她有些担心永琏的表现。听说永琏的骑射一直比较普通。
乾隆早想到这点了,不能让儿子在诸王大臣面前丢人。
等到行围这日,乾隆一马当先。从箭囊中抽出一支雕翎箭。弓弦震动,箭若流星,直中不远处雄鹿的脖颈,雄鹿踉跄倒地。
“皇兄神射!”旁边弘昼赞道。
乾隆笑道:“不过是个开始罢了。”说着催马上前,追着惊逃的另外几头鹿去,连着几箭射出,那几头鹿也都纷纷倒下。
周围一片叫好声,观猎台上的太后看的不太清楚,但听大家叫好,也跟着笑呵呵点头。
儿子真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啊!
乾隆射中了三只鹿一只狐狸,侍卫们跑向观猎台像太后汇报。
乾隆也骑着马回到观猎台前,“皇额娘,狐狸皮回头给您做斗篷。”
太后笑着点头,“好好好。”又对一旁的皇后说:“鹿皮给你做靴子。”
皇后忙谢恩。
乾隆这时才看向永璜、永琏,“你们学了快两年的骑射,如今是展现成果的时候了。”
永璜、永琏乖乖应是。
乾隆又吩咐侍卫们跟着。
傅文跟着永琏,“二阿哥别紧张,像平日学骑射时一样,想射什么,拉弓就是。”
永琏心说才没有那么轻松。
南苑的地方不算大,猎物也都被驱赶得比较集中。
可永琏还是觉得他一只也射不中,因为他在骑射课上就没怎么射中过移动靶子。
他偷偷瞄一眼不远处的大哥,也还没有任何收获。
永琏想着来都来了,就当实战演练,结果什么的不重要。反正汗阿玛百发百中就行了。
他于是放平心态,努力拉开弓,对准不远处的几只兔子,箭矢飞出,落在了草丛里,兔子四散欲逃。
永琏叹口气,正想寻找下一个目标,一箭从他侧后方划过,射中了还未来得及逃开的一只兔子。
永琏回头,刚想夸四舅舅厉害,就见四舅舅一脸惊喜,高喊:“二阿哥射中了一只兔子!”
永琏:???
立刻有人上前把那只已然断气的兔子拿过来给永琏看,永琏干笑。
“快呈给太后和皇上。”傅文高兴道。
那几个侍卫应了一声,欢欢喜喜往观猎台去了。
永琏眼神复杂地看向四舅舅,“我今天要百发百中是吗?”
傅文笑:“二阿哥当然能百发百中。”
永琏:“……”
正这时,不远处响起侍卫的欢呼,“大阿哥射中一头鹿!”
永琏看过去,果然有人把一头小鹿带到永璜面前。
永琏好奇地催马过去,“大哥大哥,你这个是真的吗?”
永璜疑惑,“什么真的?”
“就是这头鹿,是你射中的吗?”永琏趴到永璜耳边小声问。
永璜更疑惑了,“当然了,难道还有人帮我不成?”
永琏:“……”
“刚我听侍卫报你射中了一只兔子,也好厉害,这里兔子窜的可快了!”永璜笑道:“我一只也没射中。”
永琏:“……”
他都这么问了,大哥都没怀疑不对劲吗?
算了,回去再和大哥说吧。
永琏继续和四舅舅合作打猎,最终射中了两头鹿,两只兔子,其中一只兔子是永琏自己射中的,剩下的都是傅文帮忙。
永璜射中了两头鹿,三只兔子。
允裪、允禄、弘昼都夸兄弟俩骑射功夫不错,日后定能如皇上一样百发百中云云。
乾隆哈哈大笑,“朕不求他们能和朕一样,不给咱满洲儿郎拖后腿就够了。”
乾隆当然已经知道二儿子那些猎物里只有一只是他自己射中的,已经开始提前做铺垫了,万一以后儿子和汗阿玛一样只能拉四力半
的弓,也不至于太打脸。
众人忙说皇上谦虚了。
接着是宗室们下场,允禄骑射功夫一流,射中了两只狐狸。
南苑这里没有老虎之类的猎物,能射中狐狸已经很不错。
弘昼的水平也就和俩侄儿差不多,他也不觉得如何,在场的除了俩小侄子都知道他骑射不行。
到了晚上,众人烤兔子吃,乾隆等人还喝了鹿血酒。
永琏这才有机会和大哥说悄悄话,“有四舅舅帮忙,我才能射中这么多猎物。”
“帮忙?”永璜想不到这事儿还能怎么帮忙。
永琏:“就是四舅舅帮我射的。”
永璜:“……”
永璜虽然迟钝,但也不是傻瓜,很快明白过来,“没关系,主要是你年纪太小了,等你再长大些,就不需要大人帮忙了。”
永琏:“……”
永璜见弟弟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以为他有些挫败,就摸了摸他的脑袋,“因为今日皇玛嬷在,汗阿玛要让皇玛嬷高兴,所以找人帮帮你。”
永琏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谁让他骑射功夫确实不行呢?
他又反过来夸永璜,“大哥你真厉害,竟然射中了两头鹿!平日没白练!”
永璜对自己今日的表现也很满意,嘿嘿笑道:“也是这边的猎物比较多,若真到了木兰围场,那可就难了。”
“不会的,等过两年木兰围猎,大哥肯定能像十六叔公一样,亲身射虎,大显身手!”永琏道。
永璜现在对十六叔公爷很崇拜,把烤好的兔腿递给弟弟,“多吃点肉,多吃肉才能有力气。”
他见弟弟情绪恢复正常,啃兔腿啃的挺香,又忍不住道:“咱们回去多练习练习吧,每天多射十支箭,用不了多少时间。哥哥陪你一起。”
永琏:“……”
他心里热乎乎的,重重点头,“好!”
为了大哥这句话,他也要好好练!
回京的路上,乾隆本想把永琏叫过来好好敲打一番,二伯当年五岁能射鹿,他这个太子还要旁人帮忙。回去还不加紧练习?
但转念一想,二伯五岁能射鹿有什么用啊,最后没当上皇帝。自家汗阿玛骑射功夫在兄弟里垫底,最后却荣登大宝。
弓马骑射说重要确实重要,说不重要也就那么回事。
而且时代不同了,现在洋人打仗拼得是火铳火炮,要不让永琏学学用火铳吧。
硬弓拉不开,拉火绳总不至于没力气吧?
当年皇玛法接自己进宫教养,是让十六叔教自己火铳,二十一叔教自己骑射。
十六叔确实熟练使用各种火铳,还得是他教永琏,自己才放心。
乾隆于是又给允禄布置了一项任务,教两位皇子使用火铳。尤其要教会二阿哥。
允禄就喜欢这种差事,比朝堂上的杂事儿轻松多了。乐呵呵的答应下来。
回到宫里,永琏休整几日,正准备和大哥一起苦练骑射,乾隆却调整了他们的课程安排,先跟允禄学习使用火铳,学会了再继续学骑射。
永琏:“……”
对啊!他真是死脑筋,既然骑射不行,可以换个赛道啊!
皇族学骑射一是为了给八旗将士做表率,二是为了震慑蒙古。
换成火铳,有一样的效果啊!而且这也说明,日后的八旗精锐,不再只能靠弓箭,熟练运用火器才是大趋势。
火铳比骑射简单多了,永琏又有了躺平的理由,还试图带着大哥一起躺平。
“弓箭过时了,咱们以后围猎用猎枪!”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关键问题
永琏实在是低估了这个年代火铳的使用难度。
这时候最常见的火铳就是鸟枪,一米多长,装弹也非常麻烦。
四个小少年一开始用火枪的准头还不如弓箭,允禄担心射的太偏,伤到路过的宫人,每次给他们上课,都要叮嘱宫人躲远点,别被误伤到。
永琏每次用鸟枪都紧张的一脑门汗,就怕打偏了,毕竟鸟枪射程比弓箭远几十米,万一偏了打到附近的树上,很容易引起安全隐患。
但这次可不能浑水摸鱼,要是连他都不会使用火铳,以后提倡朝廷重视火器什么的,就显得很没有说服力。
乾隆听说永琏学习使用火器很用心,还跟允禄打听火器营的情况,心下稍慰。
儿子只要对军事感兴趣就好,至于用什么兵器,没那么重要。
尚书房的四个小孩学习使用火铳的时候,朝廷也在讨论火器的问题。
去利未亚的商船终于启程了,商船上配备了目前大清最先进的火器,不但有“神威将军”、“威远将军”这些在康熙朝就立过大功的火炮,还有果亲王根据武备院的一些猎枪改良的新式连珠火铳。
官员们都赞果亲王厉害,虽手无缚鸡之力,却可设计出连珠火铳。
但果亲王对这样的结果似乎并不满意,商船还没到广州,他就上奏表示,现在商船上的这些武器有一个缺陷,那就是火药的威力不稳定,而且因为长期在海上航行,火药受潮,威力会逐渐下降。
现在要改良的,不仅是火器,还有火药。
但具体怎么改良,允礼也没什么思路,只能交给负责火药的濯灵厂。
永琏从乾隆口中听说这件事,简直太佩服十七叔公了,这真是抓住了关键问题。
可惜他帮不上什么忙,只知道应该提纯,具体怎么操作,他也是两眼一抹黑。
永琏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濯灵厂那些人身上,华夏大地上可从来不缺人才,只要方向找对,早晚能有进展。
乾隆也觉得允礼说的有点道理,就下了道谕旨,督促濯灵厂和武备院的人多沟通交流,调整火药配比。
此外,果亲王还表示,光改良火器不行,士兵们不会熟练使用,还是浪费。
朝廷不能只有火器营的士兵会用火器,骑兵步兵也应该进行训练,别看火铳简单,但到了战场上,装弹药的速度慢一点,就可能没命。
乾隆于是打算从京城的八旗精锐开始,给他们半年时间训练,明年三月,在卢沟桥附近阅兵。
圣祖当年就在卢沟桥阅兵,试用新火器,同时威慑来庆祝万寿节的蒙古王公。
乾隆等不到自己的万寿节,他半年内就要看到效果。
既然这件事是果亲王提议,乾隆就让果亲王允礼继续负责督办。
“皇上也真是,明知你身体不好,还一件接一件的给你安排差事。”允禄出门时,正好遇见准备去京郊大营的十七弟,不由小声抱怨了几句。
允礼笑道:“无妨,有差事在,我提着一口气,精神倒好些,反而比在家躺着强。”
“别勉强自己,要是干不动就找个侄子帮你。”允禄道。
“侄子?十六哥是想让我带带弘普?”允礼也不跟十六哥绕弯子,直接问。
弘普是允禄次子,今年也二十多了。
允禄摇头,“弘普那孩子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天儿太冷,我到马车里和你说。”
允禄说着就钻进允礼的马车,“昨儿我去郑家庄喝酒了。”
允礼闻言皱眉,“十六哥这么忙,还有工夫应那位的约?”
“哎,早听说他家的戏班子好,昨儿才得空去见识见识。”允禄道。
允礼之前就提醒过允禄。
现在皇上防着郑家庄那位,说不定已经在那安插了眼线,十六哥只要出现在郑家庄,皇上那边很快就能知道。
“十六哥,你真是……你想养什么戏班子没有?非要去凑热闹?”允礼有时候真服了十六哥。
允禄笑得漫不经心,“一两次没事儿,我也是好奇,弘晈都走了,他还能请谁?原来是弘昇、弘昌那俩傻小子。”
“这俩孩子真是糊涂。”允礼摇头叹息。
弘昇是老恒亲王的长子,弘昌是老怡亲王的长子,这俩人有个共同特点,都是长子却没袭爵。他们心里难免有怨气。
“五哥当年对咱们这些弟弟都不错,十三哥就更不用说了,咱们不能眼看着他们的儿子走错了路。”允禄难得正经,如果皇上不知道郑家庄的事儿倒还罢了,但现在皇上就盯着呢,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弘昌他们进火坑。
至于弘晳,允禄昨天也旁敲侧击的劝了,那小子跟他装傻。他也没办法。
不过只要弘昌他们不在,他一个人孤掌难鸣,翻不出什么浪。
允礼想了想,“十六哥是想让我带着他们,免
得他们惹事?”
允禄点头。
“若是别的差事倒罢了,我现在办得这事儿和火器相关,不能让他俩插手。皇上也不会同意让他俩插手的。”允礼道。
允禄一想也是,皇上肯定知道这二人和弘晳走得近,绝不会让他们接触火器或者兵部事务。那样岂不是方便弘晳谋反?
“那回头你再想想,把他俩安排到哪儿合适?”允禄说着看一眼怀表,“哎哟,我得赶紧走,尚书房那帮小子还等着呢,迟到了皇上又要说我。”
他说完就跳下马车骑上自己的马跑了。
允礼:“……”
允礼无奈摇摇头,大早上的,十六哥就给他出难题。
从泰陵回来,乾隆就让人在直隶一带选址,着手开办透明玻璃厂。
此事由弘昼负责,这足以证明乾隆对弘昼的信任和偏爱。
谁都知道,玻璃厂的利润会有多大。
允礼于是去找弘昼,让他也给弘昌、弘昇安排点差事。
弘昼和十三叔一家都很亲近,自然愿意帮弘昌,至于弘昇,那还是要问问皇兄的意思。
乾隆一听就知道十七叔又为侄子们操心了,十七叔这人就是太操心,身子才一直不好。
不过十七叔今年辛苦,他该给十七叔一个面子,于是答应下来。
十一月,大清正式开办了第一个玻璃厂,规模不算大,用的全是旗人。
倒不是透明玻璃的技术不能让汉人知道,毕竟从广东过来的那些伙计就是汉人,乾隆只是想通过玻璃厂招工适当缓解某切旗人的生存压力。
因为旗人不能光明正大的做生意,朝廷眼下又不打仗,很多旗人一家十几口人就等着朝廷发的那点钱过日子,穷得叮当响,只能卖房子卖地。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给他们找点活干是最好的办法。
也只有直隶一带的工厂能招大量旗人做工,其他地方还得用民人。
江南的三轮车厂雇佣的就全是民人。
如永琏他们所预料的那样,三轮车在江南很受欢迎,那些纺织作坊争相购买。很快供不应求,三轮车厂只能不断招工。
但三轮车这种东西不是消耗品,需要的就那些人,销量肯定是渐渐下降的。
听说直隶开办了玻璃厂,负责三轮车厂的官员就跟乾隆求透明玻璃的烧制方法。
乾隆觉得这样正好,省的重新选址建厂了,就在三轮车厂的原址上扩大规模。
他还给这个厂子取了个名——江南制造局。
直隶这边的玻璃厂生产出的第一批玻璃窗没有销售,而是给了军机处以及各部院衙门。
皇上如此体恤臣子,朝中自然又是一片称颂声。
这下官员们都体会到了有玻璃窗的敞亮屋子,等第二批玻璃窗生产出来时,争相购买,哪怕透明玻璃的价格很高,也没有阻挡官员们购买玻璃窗来彰显家中富贵。
乾隆看着购买玻璃窗的官员名单,再次感叹朝中有钱人是真多啊!
可这其中竟不包括张廷玉和鄂尔泰。
按说这俩人品阶都不低,手里不缺钱,难道是故意不买,以表廉洁?
乾隆让人一查才知道,张廷玉和鄂尔泰家不用自己买,早有下面的官员买了送给他们。
乾隆这就不大高兴了,或者说,他一直等着抓俩人的把柄。
次日早朝上无意间点出他本来想给张公、鄂公赏赐两块玻璃窗,谁料二人家中已经装上,体会到了玻璃窗的妙处。
二人何其敏锐?立刻就从皇上似笑非笑的语气里察觉到了危险。
正好鄂尔泰最近身体不好,就想请个病假避一避风头。
乾隆没答应,只让他把兵部事务交给李卫,其余的政务还需照常办理。
李卫和鄂尔泰不和,把鄂尔泰之前掌控的衙门交给李卫,这用意再明显不过。
加之海望母亲去世,在家守孝,他原本负责的刑部,也交给来保暂管。
海望和鄂尔泰关系好,这等于鄂尔泰能掌控的兵部、刑部都被别人接手了。权力一下子小了很多。
至于张廷玉,这人太聪明,乾隆敲打鄂尔泰,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肯定更加如履薄冰。
永璜、永琏不知道朝中的风向悄然变了,他们只知道汗阿玛最近心情不错。
永琏还以为是因为透明玻璃热卖,汗阿玛有钱了所以高兴。
只是京中能买得起玻璃窗的人有限,这样下去,销量很快就会降低。汗阿玛就笑不出来了。
这日去寿康宫请安,正好遇见五叔,永琏就出主意,“这个透明玻璃不单单能做玻璃窗,还能做眼镜嘛。玻璃窗太贵,百姓一时半会买不起,眼镜小小两片,家境殷实些的人家都能用上。”
因为先帝喜欢眼镜,太后、弘昼等人对眼镜这东西都很熟。
只是之前的眼镜成本太高,别说百姓们,连有些官员都用不起。如果把镜片改成玻璃的,成本降下来,光是卖给朝中这些上了年岁的官员,都能赚好大一笔。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关心则乱
永琏之前倒是想过,让玻璃厂生产大量玻璃餐具。
造办处还烧了一炉玻璃杯,但是这玻璃杯只能装凉水,一倒开水就裂。
很快,宫里就把这套玻璃杯淘汰了。
相比起做玻璃器皿,眼镜对玻璃的硬度和耐高温性要求都没那么高,更加考验打磨技术。
这个是造办处匠人们的拿手活了,先帝在位时,造办处没少做眼镜。
而且要根据客人的不同需求打磨眼镜片,也有可能推动光学和眼科的发展。
弘昼不知道小侄子考虑了这么多,他只知道卖眼镜是暴利,玻璃眼镜片成本低,但眼镜框、眼镜盒可以做的文章就多了。
同样一副眼镜,配上紫檀木雕花的匣子,价格还不得翻个十几倍?
这种生意弘昼在行,但是他负责生产玻璃原材料,玻璃做成什么,那得看皇兄的意思。
他就去和乾隆商量,让鑫记卖眼镜。
乾隆听说这是永琏的主意,心中骄傲,面上却哼道:“这臭小子,在正经功课上不下功夫,就琢磨点儿没用的。”
他嘀咕完,就和弘昼商量起生产眼镜的事儿。
弘昼知道这是暴利,就也想参一股。
京城这么大,不可能只开一家鑫记,而且鑫记也不能只开在京城。光靠内帑出钱怎么够?早晚是要让人参股的。
要是别人,还不好意思和皇上提。弘昼不会顾及那么多,皇兄要拉人一起赚钱,头一个肯定想着他啊!
乾隆确实是这么想的,又说帮着弘曕也入一股,有钱他们兄弟仨一起赚。
“凭什么弘曕那份从内帑出?”弘昼佯装不满。
乾隆瞥他一眼,“弘曕六岁,你几岁?”
弘昼嘿嘿笑,“弘曕那小子真有福气。不过翻过年那小子该入尚书房了吧?”
说到这个乾隆还挺头疼,让弘曕和永琏他们一块上课,小家伙跟不上,永璋又要过两年才入尚书房。小家伙没个同伴,乾隆有点担心他不适应。
“对了,你们家永壁跟弘曕同岁,明年也该读书了,不如让他和弘曕一起,师父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弘昼一听大喜,赶紧替自家儿子谢恩。
永琏得知翻过年弘曕和永壁要入尚书房也很高兴,拍着小胸脯表示,“儿子一定好好监督六叔和永壁弟弟,不让他们偷懒。”
乾隆捏了捏儿子的小胖脸,“你自己就是最爱偷懒那个,还监督别人?”
“我才没有偷懒,我的功课都按时完成了。”永琏不满地哼哼。
乾隆仔细一想,还真是,但也不会多写一个字,多看一页书。“你大哥自己都把《史记》读完了,你呢?”
“大哥说他晚上睡不着,正好读读书。儿子沾枕头就睡,没机会读呀。”永琏无辜。
乾隆:“……”
乾隆:“你大哥哄你呢,他不是睡不着,就是偷偷用功。”永璜那孩子虽老实,但在功课上却很勤奋。
乾
隆甚至在想,那孩子会不会也有争夺储位的心思才这么上进?
偏偏永琏还没有一点危机感。
“大哥用功才用不着偷偷的,他光明正大的用功,汗阿玛知道了才会夸他呢。”永琏道:“可见他读《史记》就单纯是因为睡不着随便找本书看。”
乾隆;“……”
乾隆心说永璜在自己跟前未必这么说,晚上他去阿哥所溜达了一圈,就问永璜读《史记》的原因。
永璜有点不好意思,“前几天夜里刮大风,儿子睡不着,想找本书看,四书五经读……读不进去,《史记》里的人物故事很是引人入胜,儿子读着就停不下来了。”他越说声音越小,他真是把《史记》当故事读的,读不懂的直接跳过。
要不是昨日回答汗阿玛问题时无意间提到《史记》里的循吏列传,他是不打算让汗阿玛知道的。
这下乾隆没话说了,永璜若是有野心,在自己面前没必要藏拙,更不该说四书五经读不进去这种话。
行吧,这儿子是真老实。
儿子太老实了乾隆也担心,永璜都十岁了,还懵懵懂懂的,就知道尚书房的功课,对朝堂上的事儿一无所知,也不太懂得看人脸色。
加之他额娘早逝,很多道理皇后不好跟他讲。
乾隆就在想,自己是不是把俩儿子保护得太好了。
永璜以后跟张白纸似的,万一被忽悠了呢?
出了永璜的院子,乾隆想着来都来了,顺便去隔壁看看某个小胖子。
谁知到了隔壁院子,臭小子已经洗漱完,准备爬上床睡觉了。
乾隆:“……这怎么睡觉时间还提前了?”
永琏没想到这个时辰汗阿玛会来,他一边回答汗阿玛一边披上衣服,可不能冻着了。
“《黄帝内经》上说冬天要早睡晚起。”
历史上端慧太子就是这个冬天偶感风寒早夭的,永琏心里一直悬着,最近格外小心,多吃多穿多睡,一点都不敢委屈自己。
乾隆哼了声:“夏天也没见你晚睡早起。”
永琏嘿嘿笑,又问汗阿玛有事吗,功课他可都做完了。
乾隆见他就这么一会还裹得严严实实,不由皱眉,“今年冬天怎么格外怕冷?”
他之前就注意到,小家伙九月底就穿上了大毛衣服,上学还拿着手炉。
永琏道:“儿子怕生病耽误功课,也让汗阿玛和额娘担心。”
“朕才不担心,谁家小孩都没你这么会照顾自己。”乾隆说着又吩咐马瑞端盆水来放地下,“地笼烧的太热,屋子里干燥,容易上火。”
永琏看着上一句还说不操心,下一句安排上的汗阿玛,心里也热乎乎的。
他像个小狗一样,过去用脑袋蹭汗阿玛肩膀,“儿子长大孝敬您。”
“你打算怎么孝敬?”乾隆笑问。
“儿子给您修一辆快快的车,让您去江南玩儿。”永琏想着汗阿玛喜欢南巡,如果到时候有蒸汽火车,速度快一点,也不至于那么劳民伤财了。
乾隆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了下,当皇上的去江南,朝中不就要他这个太子监国?
这小子鬼精鬼精的,应该早就猜到自己是储君了吧?否则也不会跟个小主人一样,管惠民食堂的事儿。
“朕去江南,你做什么?”乾隆似笑非笑。
永琏:“我当然陪您一起去啊!”小孩儿眼巴巴看汗阿玛,“三次里有两次带儿子也行。”
“朝中的事儿怎么办?”乾隆问。
永琏回想了下,历史上乾隆出巡,好像都是十六叔公看家,于是道:“让十六叔公帮您看着。”
乾隆:“……”
乾隆一巴掌把儿子脑袋推开,“快睡,做梦去江南玩儿吧。”
他说着就站起来,气呼呼的走了。
永琏:???
小家伙想不出汗阿玛又在气什么,等他躺到温暖的被窝里,很快就把这事儿抛到脑后,睡觉重要。
俩儿子都太单纯,乾隆心情很复杂,这证明秘密立储效果很好,两个孩子都没有骄矜之气,也没有小小年纪就盯着储位。
可不知道为什么,乾隆就很想摇着永琏的肩膀告诉他,“你是太子啊!”
到时候那小子一定一脸震惊,然后发奋读书,再不敢懈怠。
睡前乾隆脑子里还是这个念头,然后他就做了个梦,梦里他真的晃着永琏的肩膀,告诉他,他是太子。
可梦里的永琏却躺在小床上,双眼紧闭,身体冰凉。
旁边哭声一片,有人在劝他,“皇上节哀。”
他哭着和赶来的十六叔、五弟等人说,“二阿哥永琏。乃皇后所生。朕之嫡子。为人聪明贵重。气宇不凡。当日蒙我皇考、命为永琏。隐然示以承宗器之意。朕御极以后。不即显行册立皇太子之礼者。盖恐幼年志气未定。恃贵骄矜。或左右謟媚逢迎。至于失德。甚且有窥伺动摇之者。是以于乾隆元年、七月初二日。遵照皇考成式。亲书密旨。召诸大臣面谕。收藏于乾清宫正大光明扁之后。是永琏虽未行册立之礼。朕已命为皇太子矣。今于本月十二日。偶患寒疾。遂致不起。朕心深为悲悼。朕为天下主。岂肯因幼殇而伤怀抱。但永琏系朕嫡子。已定建储之计。与众子不同。一切典礼。著照皇太子仪注行。元年密藏扁内之谕旨。著取出。将此晓谕天下臣民知之。”
乾隆猛然惊醒,身上全是冷汗。
“万岁爷,”外间响起李玉担忧的声音。
“什么时辰了?”乾隆问。
“回万岁爷,才寅初。”李玉道:“奴才扶您更衣还是……?”
乾隆平复了下过快的心跳,半晌才让李玉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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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洗漱完,也没传早膳就吩咐李玉“让张廷玉他们先等等,朕去尚书房看看。”
李玉刚才听见皇上梦里喊“永琏”了,估计是做了关于二阿哥的噩梦,心中担忧。
李玉答应着,又命人往军机处传话。
一大早上学,永琏把自己裹得毛茸茸圆滚滚的,手上还拿着小手炉。
相比起来,永璜穿得没那么厚,看着已经有了几分挺拔少年的样子。
天气太冷,兄弟俩在路上不怎么说话,且走得很快。
走近了才瞧见不远处一群人簇拥着乾隆迎面过来。
“咦,汗阿玛怎么来了?”永琏说着就跑上前,永璜也加快脚步。
永琏跟汗阿玛行了礼,“您不是昨晚才考校了我们的功课?”汗阿玛来尚书房,除了考校功课,不会有别的事儿。
乾隆见儿子还活蹦乱跳的,稍稍松口气。
他有些自嘲的想,自己又不是永琏,分不清梦和现实,可梦里的悲痛又太真实,仿佛心里突然被挖了个大窟窿,除了父亲失去儿子的悲痛,还有皇帝失去储君的不安。
哪怕此刻见到永琏,乾隆心里还是不太安定。今日是十月十一,梦里的永琏十月十二薨逝,横竖只有两天,就让孩子避一避吧。
“这两日天气太冷,给你们放两日假。”乾隆道:“去长春宫找你们妹妹玩儿吧。”在长春宫有皇后照应着,孩子总不会有事。
“啊,为什么?”永璜下意识问出口。
永琏才不管原因,高高兴兴的说:“谢汗阿玛!”
乾隆总感觉这小子下一刻就能到处撒欢儿,这么冷的天,在外面跑一身汗,很容易生病。
乾隆伸手把永琏拽过来,“你先别去,跟朕到养心殿背书。”
这回轮到永琏问:“为什么”了。
乾隆:“因为昨儿考校你时,你背的不流利。”
永琏:“……”
永璜也有些莫名其妙,总觉得这个安排怪怪的,但他也不敢多问,行过礼就往长春宫去了。
永琏蔫头耷脑的被汗阿玛带回养心殿,太监们端上早膳。
乾隆总觉得儿子脸上的肉少了,一个劲儿给儿子夹菜。
永琏吃得很香,御膳还是要比阿哥所那边的饭菜讲究不少。
永琏又被汗阿玛逼着喝了一碗燕窝。
“朕一会儿去上早朝,你在屋里好好呆着。”乾隆叮嘱:“不许出去乱
跑。”
永琏:“为什么呀?今天外面出什么事儿了吗?”
“能出什么事儿。”乾隆在儿子脑袋上敲了下,“朕回来要检查你的功课,《公孙丑章句上》必须背熟。”
永琏乖乖应了,吃完饭就坐到书桌前。
乾隆换好衣服准备去上早朝,出门前回头看见已经拿起书本的儿子,又道:“累了就去罗汉床上躺一会儿。”
永琏:???
我到底是来干嘛的?
乾隆一边往外走一边叮嘱外面的小太监,“地笼烧热点儿。”
长春宫,皇后得知永琏被叫去养心殿背书,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细问永璜昨天考校功课时,永琏是不是表现不好?
永璜说:“弟弟就是有一两处背的不熟,他平日也这样,汗阿玛从前都不生气的。”
之前皇后还以为皇上对永琏的要求变低了,莫非一直都是在忍着,今日终于忍无可忍打算教训永琏?
可永琏也没犯什么大错,只是学习没那么用功罢了。
钮伦也很担心二哥被揍,“额娘,要不我去养心殿看看?”
“这会儿你汗阿玛上早朝去了,等会儿你过去。”皇上最疼钮伦,这种时候也只有钮伦敢去求情。
永琏在养心殿背了会儿书,有点犯困,汗阿玛说了他能睡觉,于是放下书跑去罗汉床上躺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养心殿很暖和,罗汉床也比阿哥所的床舒服,永琏一觉睡醒,乾隆已经回来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见汗阿玛在批奏折,有些疑惑,“汗阿玛,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让人叫我。”
“朕想让你多睡会儿。”乾隆说着放下笔,“去漱漱口,喝杯奶茶。”
永琏皱起小眉头,汗阿玛干嘛这么温柔,他好不习惯。
永琏想到昨晚汗阿玛从阿哥所离开的时候就气哼哼的,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但直到他喝完奶茶,汗阿玛也没批评他,只是让他去一边背书练字。
在汗阿玛眼皮子底下,永琏很乖,老老实实默背。
但很快,他就学不下去了。
“汗阿玛,我难受。”
乾隆闻言,心里咯噔一声,立刻站起身,扶着他进里间,“没事没事,你先躺躺,”说着就让李玉赶紧去叫太医。
永琏见汗阿玛有些慌乱,忙道:“汗阿玛,我没事,就是肚子有点难受。”
乾隆一愣,梦里不是说风寒吗?
难道儿子的症状比较特别?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只要太医救治及时,一定会没事的。
“太医马上就来了,再忍忍。”乾隆坐在床边,紧紧握住儿子的手。
他正琢磨着如果太医没办法,便去外面找名医,就听永琏哼哼唧唧,“唔,可是儿子忍不住了,儿子想如厕。”
乾隆:“……”
太医一路小跑着过来,还以为二阿哥得了什么急病。
给皇上行过礼也没注意皇上的脸色,立刻给榻上的二阿哥诊脉,诊了半天,疑惑地皱起眉,二阿哥身体挺好的啊。
他又看了看二阿哥的舌苔。
“太医,我没事吧?”永琏道。
“二阿哥身体康健,并无大碍,只是有些积食,喝些山楂茶,很快就好。”太医道。
永琏转头瞧汗阿玛,“汗阿玛,您看,我没事儿,就是早膳吃撑了,我就说,不该吃那碗燕窝。”
乾隆:“……”
长春宫,皇后正打发钮伦去养心殿看看,就听人报,“二阿哥回来了。”
皇后顾不得什么规矩,起身去迎儿子,永璜和钮伦也都跑向门口。
皇后不等永琏行礼,就拉着他问:“你汗阿玛训斥你了吗?”
永琏摇头,“没有啊。”汗阿玛没有训斥他,但打发他走的时候,好像在生闷气。
“那二哥肯定是通过考校了。”钮伦也替哥哥松口气。
永琏挠挠头,“汗阿玛忘记考校我了。”太医一走,汗阿玛就打发他回长春宫,他当然不会提醒汗阿玛还要考校功课。背着小书包就跑了。
皇后:???
钮伦:???
永璜:???
“哎,不管了,我难得休息,抓紧时间玩耍吧。”永琏蹦蹦跳跳进屋,“大哥、钮伦,咱们来玩填字游戏。”
皇后看着儿子笑脸,一时竟分不清这孩子没心没肺,还是太能掩饰情绪。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不爱吃饭
填字游戏本来是永琏想出来的,帮助妹妹记成语用,后来钮伦自己画了好多,还拿去考弘曕。
钮伦学玩三百千后,又学了《声律发蒙》,略读了女四书,认得字不比永璜、永琏少。小姑娘玩起填字游戏,速度比俩哥哥还快。
三人玩了一会儿,钮伦说要玩飞花令。
尚书房不怎么教诗词,永璜会背的诗很少,永琏也就会一些中小学必背古诗词。
俩当哥哥的,在妹妹面前输的一塌糊涂。
钮伦也一脸不可思议,心说你俩天天读书,怎么还不如我?
不过永琏输给妹妹也很开心,证明妹妹是个小才女呀!转年才八岁,就已经会这么多诗了。可见汗阿玛和额娘很重视妹妹的教育。
皇后本来没想过认真教女儿读诗词,但是发现女儿对诗词感兴趣,不认字的时候就喜欢背御制诗,认字后就喜欢看刚刊印的《乐善堂文集》。
学诗可不能用皇上的诗启蒙啊,皇后这才开始认真教女儿学唐诗宋词。
皇后在旁边听着三个孩子玩飞花令,心里却一直担心皇上生永琏的气。
直到快用晚膳时,养心殿那边派李玉来探望永琏。
“皇上让奴才来问,二阿哥身体好些了吗?可还腹胀?”
永琏忙出来答道:“请汗阿玛放心,我已经好多了。”
李玉又笑眯眯道:“阿哥爷,皇上叮嘱您晚膳少吃些肉,吃完活动活动再午休。”
永琏笑着答应,看来汗阿玛刚才生闷气和自己无关。
皇后见万岁爷还这样无微不至的关心儿子,就放心了。
永璜、永琏下午没事儿,就一起去看三阿哥永璋。
兄弟俩平日忙于尚书房的功课,很少有机会和永璋玩儿。但永璋对这俩哥哥并不陌生,因为六叔和三姐都经常提起他们。
永璋一见俩哥哥,就闹着要学双轮车。
“你这小短腿,还骑不了双轮车。”永琏笑着摸摸弟弟脑袋。
永璋还是没养胖,脸上没什么肉。
永璜就尝试把弟弟抱起来,对永琏道:“永璋跟火铳差不多重。”
永琏有些担心弟弟的身体,就跑去问纯嫔,“三弟弟平时是不是挑食?”
纯嫔闻言不由叹气,“您说对了,三阿哥这孩子吃饭和吃药一样困难,吃饭要乳母嬷嬷追着喂,而且有营养的东西都不爱吃,皇上说孩子要多吃蒸蛋,这孩子一见蒸蛋就跑。”
旁边小永璋听见了,就嚷嚷道:“鸡蛋臭臭的,不好吃!”
“如果永璋不喜欢吃,就不要强迫了。”永琏道:“这样让他对吃饭产生不好的记忆,反而更不想吃饭。”
纯嫔答应着,心里却没当回事。二阿哥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如何会懂养孩子的事儿。
因为永璋身体不好,现在外面天气又冷,兄弟三人就在屋里打弹珠。
宫女太监要帮着捡弹珠,永琏却不让他们插手。
“永璋帮我捡,我帮大哥捡,大哥帮永璋捡,怎么样?”永琏道。
永璜迟疑,“这样会不会累着三弟?”
永琏笑道:“没事儿,多活动活动对身体好。”他说着看永璋
,“三弟愿不愿意帮忙呀?”
永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捡弹珠还挺累的,要满房子找。
旁边侍立的嬷嬷看的直心疼,自家三阿哥身体不好,太医说要静养,不能累着。
仨小孩在屋里跑来跑去,一会儿蹲着打弹珠,一会儿又趴在地上捡珠子。很快额头都冒了层汗。
乳母嬷嬷偷偷去找纯嫔求助,“要不娘娘去劝劝两位阿哥,三阿哥身子弱,可经不起这样玩儿。”
纯嫔一听,不由担忧蹙眉,“你就说本宫叫他们来吃点心。”
她说着吩咐宫女,赶紧端一盘新做的点心上来。
嬷嬷去隔壁传话,永琏晚膳吃的少,这会儿还真有些饿了,就说:“我们去吃了点心再来玩儿。”
永璜、永璋都听他的。
钟粹宫的点心也不过是沙琪玛、绿豆酥这些,永璜、永琏一人吃一块沙琪玛,永琏还不客气的要了杯奶茶。
永璋看俩哥哥吃的香,也有点馋,伸出小手在盘子里拿了块沙琪玛。
纯嫔见了,有些惊喜,“哎哟,今儿真难得,三阿哥竟主动抓吃的了。”
乳母嬷嬷也觉得稀奇,平日三阿哥根本不碰这些点心,仿佛宫里就没有他爱吃的东西。
“永璋是聪明宝宝,饿了就知道自己找吃的。”永琏笑道。
永璜心说这有什么聪明的?也值得夸?永琏真是太会哄小孩了。
永璋可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今日的沙琪玛看起来比平日好吃。如果不好吃,俩哥哥也不会吃得那么香。
吃完东西不好剧烈活动,永琏就教永璋玩象棋。
蒙古象棋是宫里小孩们经常玩的游戏,比围棋简单多了。
永琏听汗阿玛的话,现在已经不玩围棋,只玩象棋。
永璋还没学会象棋,乾隆就来了。
他今日批完奏折,想早早去长春宫陪陪儿子,结果臭小子跑来找永璋了。
“朕不是不让你们乱跑?”乾隆把小儿子抱怀里,瞥一眼永璜和永琏。
“我们来找三弟玩儿,不是乱跑。”永琏道。
永璜、永琏见弟弟的机会不多,却还没忘记弟弟,乾隆很欣慰。
就怕孩子们因为年龄的关系,分成不同小团体,长大了就有结党的隐患。
小永璋就兴奋地跟汗阿玛说哥哥们带着自己玩了什么。
因为乾隆经常来看他,小家伙在汗阿玛面前倒是不拘谨。
乾隆摸摸永璋脑袋,“那你喜欢和六叔玩儿还是喜欢和哥哥们玩儿?”
永琏:“……”汗阿玛可真会提问。
永璋:“我喜欢哥哥、姐姐和六叔都来陪我玩儿!”
众人闻言都笑起来,乾隆捏捏儿子小脸,“真是个小机灵鬼。”
又说一会儿话,乾隆就要带着永璜、永琏回长春宫。临走前永琏还邀请弟弟明日去长春宫玩儿,“明日你来长春宫,我继续教你下棋。”
“好哦好哦!”永璋高兴的点着小脑袋。
“朕给你们放假,你就真的一页书都不看?”回长春宫的路上,乾隆问永琏。
永琏:“晚上就看一页。”
乾隆:“一页?”
“两页。”
乾隆:“……”算了,过了这两天再说。
“既然明日不用去尚书房,你俩也别回阿哥所了,今晚就住长春宫吧。”乾隆道。
永璜、永琏闻言都很高兴,永琏还以收拾被褥太麻烦为由,让大哥和自己一起睡。
永璜以为躺下能问问弟弟今天去养心殿做什么了,但永琏入睡太快,才聊两句就睡着了。
永璜:“……”算了,汗阿玛叫弟弟去养心殿做什么不重要,只要不训斥弟弟就好。
难得不用去尚书房,永琏还打算睡到自然醒,谁料生物钟太强大,第二天还是寅时三刻就醒了。
永璜已经悄悄起床,去洗漱了。
永琏躺不住,索性也起来。
到前殿时,正好赶上给乾隆请安。
“永琏今天肚子还胀吗?”乾隆问。
永琏摇头,“儿子昨儿下午就好了。”
“也没有别的不舒服?”
“没有,汗阿玛放心吧。”永琏回答完,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汗阿玛这两日格外关心他的身体,难道汗阿玛知道这个月他会出事?
他怎么会知道?
汗阿玛总不会是重生的吧?
永琏被自己这个脑洞吓一跳,汗阿玛如果是重生的,可太无敌了,但显然汗阿玛没有那么运筹帷幄,据他所知,有几名未来的贪官,现在都还身担要职。
不是重生,也不可能是穿越,汗阿玛这性格和乾隆太像了,穿越者不可能还故意维持乾隆人设。
而且最主要的是,汗阿玛之前对自己的态度都很正常,是这两天突然变了,这也排除了自己的八字有相关信息,否则汗阿玛早就知道了。
永琏百思不得其解,但这也不能问,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妃嫔们来长春宫请安,纯嫔顺便把永璋带来了。
她有些无奈,“三阿哥一早起来就闹着要和哥哥玩儿,臣妾只好带他过来。”
皇后笑道:“小孩子就是喜欢热闹。”她说着就让永璜、永琏和钮伦带弟弟去后面玩儿。
“不能落下六叔,要不把六叔也叫来吧。”钮伦提议。
大家都表示赞同,永琏就让人到寿康宫去请弘曕。
太后得知小孩们都在长春宫,就让弘曕过去。
永琏这儿有各种游戏,一会儿玩萝卜蹲,一会儿下象棋,一会儿又让人拿来纸,折东南西北玩儿。
几个小孩吱哇乱叫,能把房顶掀了。
皇后和纯嫔到后面看看孩子,听见屋里这么热闹,眼中都不由带了笑意。
皇后忍不住想,如果长春宫天天这么热闹就好了。
皇后让纯嫔把永璋放这儿,等孩子玩累了,再送他回去。
纯嫔希望自家儿子能和二阿哥一起玩儿,答应下来就离开了。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小孩们围坐一桌,永璋见哥哥姐姐和六叔都不需要嬷嬷喂饭,就也自己拿起小勺子吃饭。
皇后笑道:“你额娘说你吃饭费劲,这不吃的挺好的?”
“人多吃饭香。”永琏道。
他觉得永璋就是对钟粹宫吃饭的环境有了抵触,换换环境,换一波吃饭的人,他有了新鲜感和好奇心,或许就有胃口了。
等永璋和弘曕走后,永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皇后。
皇后觉得儿子说得挺有道理,只是他小小年纪,竟然还会在弟弟吃饭的事儿上花心思,这操心的样子还真随了皇上。
两天假期过于短暂,十月十三兄弟俩继续回尚书房上课。
但那个梦却在乾隆心里埋下了隐隐的不安,他第一次意识到,孩子早夭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不说别家,他自己,就曾早夭过两个孩子。
他的大哥弘晖,八弟福惠,则都是八岁早夭。
乾隆越想越觉得,八岁是个坎儿。他恨不得把儿子接养心殿,放眼皮子底下盯着。
这时候就不得不羡慕皇玛法了,可以亲自照顾太子。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提前培养
虽然之前皇上也经常叫永琏身边的太监问话,但大多是关心永琏有没有按时上学认真读书,日常起居只是顺带问问。
最近反过来了,皇上更关心永琏什么时候睡的,吃了什么,日用多少炭火这些琐事,读书的事儿倒是问得少了。
陈福、马瑞只当是二阿哥读书自觉,用不着皇上操心。
永琏也发现最近汗阿玛对自己的要求格外宽松,这天汗阿玛来校场看他们试射火铳,他连着几枪都射偏,只有一枪还算合格,旁边十六叔公都忍不住叹气,汗阿玛却没说什么。
“现在的火铳准度不够,武备院那边出了几版改良方案,十七叔都不满意,这事儿还得慢慢来。”乾隆笑呵呵和面露尴尬的允禄道。
允禄:“……”不带您这么宠儿子的,二阿哥射偏了就是火铳准度的问题,刚才额尔登额射偏,您怎么让人家多加练习?
更让允禄无语的是永琏这小子脸皮很厚,还在旁边点头。
永琏道:“而且这种火绳枪点燃火绳和装填火药都很麻烦,为什么不用那种燧发枪?”
圣祖时期,宫里就有转轮式燧发枪了。但这种枪因为要给转轮上发条来打火,射击速度比火绳枪更慢,只有宫里打猎的时候用过几次,并未推广开。
永琏之前就问过允禄关于燧发枪
的事儿,允禄只说那枪不实用。听永琏又当着皇上的面提起来,允禄就笑道:“你这么想学燧发枪,回头让武备院找找,应该还能找出两三把。那枪有准星,确实不容易射偏。”
乾隆也用过燧发枪,“燧发枪不但不容易射偏,而且安全,不易走火,就是点火太麻烦,如果能在这上面做些改良就好了。”
“圣祖时期那个戴梓制造的连珠火铳,似乎不用上发条。”允禄道:“回头到武备院找找图纸,说不定还在。”
在场几人都听说过大名鼎鼎的戴梓,他制造了威远将军,可惜后来获罪,被流放了。
乾隆就让十六叔十七叔去办,“如果找不到图纸,就让造办处和武备院想想法子。”他看看天色,“今儿太冷,十六叔早些回去休息吧。”
允禄心说这还没到下课时间呢,但皇上让他告退,他乐得清闲,就先离开了。
乾隆看看四个小孩,“明瑞和额尔登额也早些回去,永璜、永琏跟朕到养心殿。”
永璜、永琏还以为会被考校功课,但乾隆只是让他俩喝杯热奶茶歇歇,又问永琏关于惠民食堂的事儿。
这一年多来,隆普每旬来和永琏汇报一次,每月永琏要看一次账册,看完再交给允禄核查。
乾隆看似不怎么过问,其实偶尔也会召隆普来问问。
惠民食堂今年秋天有了新变动,不再固定一个摊位,而是把饭菜分给两三辆三轮车,这样就可以走街串巷的卖,可以让离得远的百姓也能尝到宫里御厨的手艺。
这样一来,生意更好了,因为太受欢迎,内务府的人就动起脑筋,自己做些吃的放在三轮车上一起卖。
因为很多人喜欢买烩菜配米饭馒头,内务府的人就做了馒头和米饭,谎称是宫里的,价格倒不便宜,但和烩菜加在一起卖,很多百姓还是愿意出钱。
隆普一开始没发现,还是有巡逻的步兵统领衙门的人瞧见了告诉他,他才知道。
永琏得知此事后,没有严惩内务府的人,只是让他们交一部分利润给内务府。
永琏的决定,隆普都会再请示一下允禄,允禄平日不怎么插手,但这次还是找到乾隆。
在允禄看来,要么同意内务府的奴才赚这个钱,要么就禁止这件事,怎么能从中分利润呢?又不是貂皮人参这样的大生意。
乾隆对儿子这个决定也有些不满,“三个馒头给你交一文钱,一天也就多收三四文,这岂不是让那些奴才们笑话,二阿哥穷疯了,连三文钱都要赚?”
“这不是穷不穷的问题,”永琏见汗阿玛冷脸,也不着急,慢慢解释道:“他们如果提前和我商量,我当然愿意给他们一条赚钱的路子,反正只是卖些馒头包子,不怕他们坑百姓。但他们未经主子同意,偷偷的卖,就不对了。这钱就当是对他们的惩戒。”
乾隆闻言,怔了下,他没想到儿子会给出这样的理由。
“可外人不知道。”乾隆道:“官员们知道了只会说咱们连这仨瓜俩枣的都要分。”
“惠民食堂的钱是仨瓜俩枣,那些官儿在外面借着朝廷的光赚钱,动辄几千几万两,可不是仨瓜俩枣。”永琏端着奶茶,“他们要敢叽歪,汗阿玛就跟他们算算账。”
乾隆:“……”
此刻乾隆恨不得把儿子拽进怀里一顿揉搓,不愧是他儿子,平时看着没心没肺,其实精明着呢。
旁边的永璜则在想,弟弟这样子像极了汗阿玛。
“而且我跟隆普说了,既然要打着惠民食堂的招牌卖东西,食物一旦有问题,宫里要治他们的罪,免得他们拿不好的东西去糊弄百姓。”永琏道。
现在的馒头倒还好,顶多里面有麦麸之类的,若日后做包子馄饨这些,肉馅不干净,吃出问题,砸得是惠民食堂的招牌。
所以永琏打算另派个人每月去外城检查惠民食堂的食物安全,乾隆说:“你自己找人,不能让陈福、马瑞去。”
永琏想了想,“那我让明瑞帮忙。”
乾隆不置可否,只是说:“你小舅舅忙着读书精进,过两年朕打算让他在御前当差。”
永琏记得历史上傅恒是乾隆五年到御前做侍卫的,那这两年确实是最后读书的两年了。
这种事才不用小舅舅亲自去,富察家随便派个管事去就是了。
快到永琏学画、永璜学洋文的时辰,俩孩子就往尚书房去。
永琏现在已经不是单纯学素描,传教士们也会给他讲一些西方艺术史。
这是永琏要求的,借着这个内容,他可以问出一些西方的历史。
永璜学英文,则更关注英吉利的历史和文学,有传教士给他送了本莎士比亚的剧本《哈姆雷特》,永璜现在的英文水平,读起来还有点费劲,只大概知道这故事的主角是个王子。
乾隆很想知道那本《哈姆雷特》的内容,可惜他的英文更差,只好让宫中翻译处的人来给他讲。
知道全部内容后,乾隆对英吉利的文学很不屑,这个哈姆雷特也不是很优秀嘛。
他听说莎士比亚很有名,又让人翻译《罗密欧与朱丽叶》给他听。
乾隆听完就叮嘱永璜身边的太监,一旦传教士给大阿哥送这本书,立刻来向他汇报。
读了这种故事,容易生出叛逆的心思。乾隆可不希望自己的乖儿子变成罗密欧。
翻过年永璜就十一岁了,乾隆还真考虑起永璜的婚事。
永璜的情况比较特别,要早点考虑。
作为大阿哥,福晋出身不能太差,但最好没什么实权,以免日后挑唆永璜夺嫡。
乾隆甚至在想,要不给永璜安排个蒙古的福晋得了。
这种事还得和皇后商量,皇后很心疼永璜这孩子,觉得娶个蒙古的福晋委屈了他,倒不是说蒙古福晋不好,就是蒙古福晋的娘家看似高贵,其实在朝中说不上话,再加上永璜生母早逝,富察家又是内务府的人,永璜以后想在朝中立足,连个能帮衬的人都没有。
她就说这件事先不急,等她细细打听着。
“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永璜都快十一岁了。”乾隆叹道:“咱们钮伦翻过年也八岁了。明年朕打算让科尔沁那边选几个年龄合适的小台吉到京城来,留在宫中教养,从中给钮伦选个合适的额驸。”
这事儿前两年乾隆就和皇后商量过,大清公主要抚蒙,这是公主的责任,但他又舍不得女儿受苦,索性让蒙古到京城来当差。
但皇后之前只以为是给额驸在京城安排个差事,这怎么还要早早接到京城教养,还要接几个,从中挑选。
“科尔沁那边能答应吗?”皇后印象里,科尔沁蒙古还是有些地位的,那些札萨克一个比一个牛。
乾隆哼了声,“他们不敢有什么意见,能尚公主是他们的荣幸。”
时代变了,通过几代联姻,现在科尔沁和爱新觉罗家绑得十分紧密,许多科尔沁亲王身上都留着爱新觉罗的血脉,他们哪儿还会有异心?
别说科尔沁,连喀尔喀现在都很老实。
“明年就考虑这事儿,是不是太早了?”皇后迟疑。
“不早,咱们钮伦知书识礼、才学过人,额驸总不能是睁眼瞎吧?”乾隆道:“早点接到京城,让他们学学诗书,以后小两口才能有共同语言。”
皇后:“……”
皇后一边觉得这样不妥,一边又为女儿高兴。
乾隆见皇后不说话,就道:“这件事你不必操心,朕给钮伦选额驸,一定选个她满
意的。”
皇后只好答应下来,“皇上费心了。”
“永琏的福晋你也不用操心,”乾隆道:“让朕慢慢挑。”
永琏的福晋就是太子妃,也是未来的皇后,当然要仔细挑选。
皇后:“……”
不能参谋儿女的婚事,这让皇后心里有些失落,不过想到皇上对永璜和钮伦的上心程度,她又安慰自己,皇上选的肯定比自己选的好。
钮伦还不知道,汗阿玛正给自己安排童养婿,小姑娘每日学诗,偶尔和六叔三弟一起玩儿,日子过得无忧无虑。
皇后让纯嫔经常带着孩子到长春宫或者寿康宫坐坐,换个用膳的环境。
纯嫔不懂这其中的缘故,但皇后的吩咐,她只能照做。然后她就发现,小永璋到了新环境,胃口好了不少,自己很快学会了用筷子。
短短一个冬天,小家伙胖了一圈,纯嫔高兴得不得了,跟皇后娘娘道谢。皇后这才告诉她,是永琏的主意。
纯嫔有些惊讶,“难为二阿哥一个孩子,竟懂得这么多。”
“其实这道理也简单,就像有些孩子容易受惊,给他换个房间,或者换床被褥,说不定就好了。”皇后道。
“臣妾记下了。上回二阿哥说不要强迫永璋吃东西,当时臣妾还不太明白,现在想来,因为到了寿康宫,他偶尔挑食,太后也不会说他,永璋反而愿意乖乖吃饭。”纯嫔又有些愧疚,连二阿哥都明代的道理,自己之前竟不知道,让永璋对吃饭产生了厌烦情绪:“都怪臣妾无知。”
“这有什么,第一次当额娘,没经验很正常的。”皇后笑道:“别说你了,就是本宫有了两个孩子,在这方面也没有多少经验。”
纯嫔不知如何感谢二阿哥,就在乾隆跟前说起这件事,夸了永琏一番。
乾隆道:“这道理你这个做额娘的早该想到才是,还有永璋身边的嬷嬷,都是做什么的?还让永琏为了这件事费心?要是永琏那日不放假,没和永璋玩儿,怕是现在还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纯嫔只能老实听训。
乾隆把永璋抱起来,“你二哥前儿还关心你来着,知道你不爱吃鸡蛋,专门命御膳房制作一种点心,给你吃的。”
永璋一听鸡蛋就皱皱鼻子,“我不要吃有鸡蛋的点心!”
“你二哥说了,这种点心没有鸡蛋的臭味儿。”乾隆道,但那是永琏想象的,又没吃过,就算真的有,永璋也得老老实实吃。不能让永琏白费心思。
“好像叫蛋糕,现在还没做出来。”乾隆道,他得知儿子竟为了永璋吃饭这件事花心思时,第一反应是有几分不满,应该把精力花在正经书上。可作为阿玛,他又希望孩子们能互相照顾,懂得友悌。
纯嫔一听二阿哥竟然这样花心思,更加感激了。二阿哥可一定要是太子啊,能有这样的太子哥哥,自家永璋可太幸运了。
永琏让小厨房做蛋糕可不全是为了永璋,毕竟他也想吃。天天吃沙琪玛、驴打滚这些,着实有些腻。
他把两种做法都和御膳房说了,让他们自己探索。没过几天,御膳房把两种都做出来了。
蒸蛋糕更暄软,烤蛋糕则香气四溢。
蛋糕做出来的时候,永琏还在尚书房,御膳房直接送到了养心殿。
正好允禄、允礼也在,正给乾隆看武备院新造的燧发枪。
乾隆一听机械原理相关的内容就头疼,他只要知道这版燧发枪比转轮点火的方便就够了。
允禄讲着讲着,发现皇上的目光频频落到那盘新端上来的点心上,就笑道:“皇上,这点心臣还从未见过,能不能尝尝?”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帮点小忙
乾隆就等着十六叔说这话,立刻点头,先拿了块烤的蛋糕。
为了把蛋糕做漂亮,御膳房专门让造办处制作了模具,一个小蛋糕就跟小茶杯差不多大,上面加了葡萄干和红枣。
乾隆尝了一口不禁感叹,“别说,这蛋糕味道真不错,还带着奶香。”
乾隆喜欢喝奶茶,自然喜欢带奶香的点心。
允禄、允礼也各自拿了一个,都夸起来。
乾隆就说了这蛋糕的来历,“永琏那孩子,对兄弟姐妹的事儿十分上心,见老三不喜欢吃鸡蛋,就琢磨出这个。”
“这点心小孩子一定喜欢。”允禄笑道:“臣跟皇上求个配方,让王府厨子做了给家里几个臭小子尝尝。”
允礼也想知道做法,但他家没孩子。
不过乾隆当然不可能只给十六叔配方,不给十七叔。
三人聊了会儿蛋糕,话题回到新版燧发枪上,允礼建议每把枪都配上定量火药,火药多一点少一点都会影响到燧发枪的效果。
还有一种是火药和弹丸混合的,装填起来更加复杂。
乾隆看着那图纸,“如果能从后面装填弹药,岂不是更方便?”
允禄、允礼心说那当然了,可从后面装填怎么引燃又成了问题。
允礼只好说:“臣也一直在琢磨怎样改成后装,只是现在画了几个图纸都造不出来。”
“不急不急,先按照这个图纸造两把出来试试。”乾隆看允禄,“朕最近手头事务繁多,试射火器的事儿就拜托十六叔了。”
允禄欣然答应,这差事他喜欢。
但最近还有一件事儿让允禄很头疼,二十二弟允祜收受民人投献的田地,被孙嘉淦弹劾了。
乾隆直接让宗人府把允祜收押了起来,允禄是宗正,这件事要他来裁决。
处置的重了,他不忍心,处置的太轻,皇上和百官不高兴。
先帝就不怎么喜欢允祜这个弟弟,否则也不会小二十四都被封亲王了,他才只是个贝勒。
“老二十二这人耳根子软,也没什么主意,这回也是被他府上的管事哄骗了。”允禄道:“臣审问过他了,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地的来历。”
“不知道来历也敢收?”乾隆哼道:“可见二十二叔肆意妄为惯了。要是汗阿玛在,定然是要将二十二叔圈禁起来的。朕念在他是长辈,又有一大家子要照顾,不忍如此。让他在宗人府待到年底就回家吧。”
允禄、允礼忙道:“皇上仁德。”
乾隆道:“朕这个做侄儿的也不好教训他,他从前跟着十六叔办差,还请十六叔多教导,等他懂得律法,知道轻重,朕再给他安排差事。”
允禄赶紧领命,心中叫苦,他宁愿教皇子们各种技能,也不愿教允祜处事办差,允祜都是当阿玛的人了,自己说重了容易伤感情,也不好一直派人盯着。
但这总比圈禁削爵好一些。
永琏下学后才吃上蛋糕,味道超乎他的想象,入口绵软又不甜腻,就很像小时候吃的那种散装鸡蛋糕。
“给钟粹宫送去了吗?”永琏问,他还是更关心小永璋的反馈。永璋不吃蒸蛋、煮鸡蛋,却可以吃带鸡蛋的沙琪玛,那应该也能接受蛋糕的味道。
“回阿哥爷,皇上已经让人送了两盘过去。”
永琏想去看看永璋,永璜却因为英文功课有点多,急着回去做功课。
永琏就让哥哥回去写作业,自己跑去钟粹宫。
永璋一见二哥就上来抱住他胳膊,“谢谢二哥,蛋糕好吃!”
“三阿哥吃了一块烤的,一块蒸的,还想吃,臣妾怕他吃太多积食。”纯嫔笑道。
永琏道:“是啊,喜欢也不能多吃。”他蹲下和弟弟平视,“永璋打算每天吃几个?”
“两块!”小永璋今天吃了两个还觉得不够,不能更少了。
“吃两个蛋糕就不能吃其他点心了。”永琏道:“你也可以选择用一个蛋糕换沙琪玛。”
永璋皱着小眉头纠结片刻,“我要吃两个蛋糕!”
旁边的嬷嬷不由笑道,“三阿哥是真的很喜欢蛋糕。”哪怕三阿哥最近胃口好了一点,但沙琪玛也是只吃一块,奶茶也不喜欢喝,想给孩子喂点牛奶特别困难。
永琏笑道:“那我们来拉钩钩!”
永琏在钟粹宫玩了好一会儿,再不回去就写不完功课了,才回阿哥所。
路过永璜院子时,里面正走出一个身材矮胖的嬷嬷。
俩兄弟院子挨着,平日经常串门,对彼此手下的人都很熟,这嬷嬷瞧着眼生。
永琏只当是长春宫或者寿康宫来传话的,就也没放在心上,回自己院子里赶作业去了。
永璜的功课也还没做完,但他现在心不在焉,手上抄着单词,心里却想着刚才那嬷嬷跟他说的话。
刚才来找他的嬷嬷自称是他舅妈,还说从前额娘在时候,她来抱过他。永璜不太记得了。
但她能说出郭罗玛法家的情况,身份应该不假。
郭络玛法不过是个内管领,舅舅生了重病,没法领差事,表兄也才补了笔帖式,
这位舅妈从前在兆祥所学习规矩,近期嘉嫔临盆,宫里开始给嘉嫔的孩子选乳母和保姆,舅妈想争取这个差事。但是实在没有门路,就求到永璜这儿来。
永璜知道舅舅一家过得十分拮据,心里很不是滋味,也想帮帮他们。
可他又不太敢和皇额娘提。毕竟这件事怎么也轮不到一个皇子插手。
小少年本来就容易失眠,心里装着事儿更睡不着了,躺在床上想起早逝的额娘,心中生出愧疚来,自己没用,额娘家里人过得这么难,自己却帮不上忙。
刚才舅妈来,他应该给些银子的。不过舅妈说过两日还会过来,到时候给也行。永璜的月例银子攒了不少,拿出二三十两问题不大。
永璜做了一晚上心理建设,次日回长春宫请安,在皇后面前仍然开不了口。
皇后一眼就瞧出来这孩子有话说,当着永琏和钮伦的面,她没有直接问,孩子不敢开口,肯定是有所顾虑。
皇后于是单独叮嘱永琏,让他私下去问问。
永琏晚上就跑去大哥院子,他也不绕弯子,直接问:“大哥,你这两天好像有什么心事?看你都有黑眼圈了,肯定没睡好。弟弟我这么聪明,可以帮着你一起想办法啊!”
永璜听他自己夸自己聪明,不由笑了,他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永琏。“……舅舅身体不好,没有差事,还要请医问药,舅妈实在着急,才求到我这儿来。可是……保姆嬷嬷挑选十分严格,未必会选上舅妈。”
永琏听了不由叹气,“这事儿大哥没答应吧?”
“我只说想想办法,没敢把话说死。”永璜道。
“没答应就好,让你舅妈去伺候小弟弟小妹妹肯定不妥。”永琏道:“你就是求了额娘,额娘也不会答应的。”
永璜一愣,没想到弟弟直接就给否了。“为什么?可是舅舅家真的很可怜……”
“一般保姆嬷嬷要选家中没有牵挂的妇人,你舅舅病着,需要人照顾,你舅妈自然是不适合做保姆嬷嬷的。”永琏道。
永璜闻言,拍了下额头,“你说得有道理,可是……”
“这件事我和额娘说说,给你舅妈找个相对清闲的差事。”永琏笑道。
“真的可以吗?”永璜刚沉下去的心现在又高兴起来,“弟弟,你真的愿意帮我?”
“这点小忙,至于嘛。”永琏拍拍大哥肩膀,“但你先别跟你舅妈说,还有,也别给他们银子。”
“为什么?”永璜闻言,又疑惑地皱起眉。
“汗阿玛知道了要生气。”永琏低声道:“而且你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舅舅那边,不用你接济。”
永璜沉默半晌,不由叹了口气,“我真没用。帮不上他们。”
永琏道:“你好好读书,在汗阿玛跟前露脸,以后出去好好办差,你额娘家的人就不愁没差事。”
就算皇上想不起他们,内务府的那帮人也会上赶着巴结。
永璜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我就该早点找你商量。”永璜笑道:“有你在,我今晚终于能睡着觉了。”
永琏:“……多大点儿事,还至于睡不着?”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说睡就睡。”永璜哼道,弟弟的睡眠速度他一点都不羡慕!一点都不!
永琏次日就去找皇后,把这件事说了,“大哥意识到不妥,就一直犹豫。”
“他觉得哪里不妥?”皇后微微挑眉。
“一是家里有病人,他舅妈不适合做保姆嬷嬷长期照顾小主子,二来……”永琏觉得第二个理由不太好说,就想含糊过去。
皇后见他如此,就睨他一眼,“二来什么?跟额娘还吞吞吐吐的。”
“二来万一嘉额娘的孩子出什么问题,别连累到大哥身上。”永琏说完又赶紧补充:“这个不是大哥说的,是儿子自己想的,以防万一,您说是吧?”
皇后闻言盯着儿子沉默片刻,然后抬手在儿子脑袋上敲了一下,“是什么是,你这小子,心眼儿这么多,怪不得长不高。”
永琏:“……”
一提身高,小少年立刻鼓起脸,杀人诛心啊额娘!
“儿子长不高都怪阿玛!”阿玛的基因太强大了,每次有人夸他像汗阿玛,他心里都咯噔一下,寿命什么的可以像,身高还是不要了,好歹让他超过一米七。
可目前看来,形势不太妙,他始终比同岁的明瑞矮一个头顶。吨吨吨喝牛奶也没用。
皇后戳戳儿子脸颊,“又胡说!男孩儿长个晚,你还没到抽条的年纪。”她也只能这样安慰儿子和自己了。
永璜舅妈的事儿皇后很快就安排妥了,让她去针线上帮忙,有些针线活可以拿回家里做,不耽误她照顾病人。
但是这差事的例银有限,还是无法解决富察家的生计问题。
年底永琏需要一个人核查惠民食堂的账目,正好永璜的表兄刚从官学毕业,补了笔帖式的缺,永琏就让他来帮自己对账。
乾隆得知儿子找了个姓富察的笔帖式帮忙,第一反应是这小子找皇后娘家帮忙,那可太胡闹了,惠民食堂是宫里的事儿,问价之类的让富察家插手没问题,账本可不能让富察家的人看啊!
细问之下才知道,这位姓富察的笔帖式和皇后娘家没一点关系,是大阿哥的表兄。
“你以前不都自己看账本,怎么突然要找人帮忙?”乾隆把永琏叫到养心殿,严肃地问。
“儿子想把看账的时间省下来读书。”永琏道:“儿子现在也能读懂《史记》了。”说着还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乾隆捏了捏儿子的胖下巴,“这也值得骄傲?你大哥人家都不好意思说。”他说着又严肃下来,“你大哥知道你身边缺人手,就引荐了他表兄?”
永琏摇头,“大哥都不认识他表兄,那天在阿哥所碰见了,还是我跟他介绍的。”
“那怎么想着用他?”乾隆好奇。
“因为额娘说大哥的舅舅家日子过得艰难,儿子正好缺人,看到隆普递上来的名单里有他的名字,就选了他。”永琏道。
乾隆闻言,微皱的眉头舒展开,皇后仁善又细心,不仅对永璜视如己出,还帮着照应他母家。
有皇后在,自己真是省了不少心。
现在又多个同样仁善的永琏,还好永璜是个老实孩子,否则乾隆绝对不会让他母家的亲戚在永琏身边当差。
十一月二十五,太后圣寿,前两天乾隆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在重华宫,也就是以前的乾西四所摆了宴席,请太后去热闹热闹。
只有皇后,贵妃、娴妃三人在旁伺候。
乾隆还是宝亲王时,也曾请额娘来乾西四所用过膳,但是只有一次,就是永琏满月的时候。
汗阿玛得了嫡孙高兴,才答应下来,其他几个孩子出生,汗阿玛都没同意。
现在终于不用顾忌那么多,乾隆就很想再体验一下请额娘来家里用饭的感觉。
乾隆登基后,乾西四所重新修缮过,太后由众人陪着逛了一圈,逛到永琏的屋子时,不由笑道:“要是永璜、永琏也能来就好了,也不知道他俩还记不记得以前在这儿生活过?”
“大阿哥肯定记得,二阿哥在圆明园住的久,估计对这儿印象不深。”贵妃笑道。
“永琏肯定记得,他小时候在院子里玩秋千,还摔了一下。”乾隆笑道,他说完就命人去尚书房叫俩儿子过来,陪着太后一起进宴。
永璜、永琏平白多出半天假期,高兴的不行。
兄弟俩说起在尚书房的趣事,逗得太后笑个不停。
俩小孩还跑自己以
前生活过的屋子看了看。
永璜站在自己的屋子里,不由想起额娘。
小时候额娘就坐在窗下,安静的做针线,听见自己叫她,抬头看过来,神情温柔。
永琏走进屋,看见大哥怔怔出神,便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富察额娘在天有灵,知道大哥如今读书用功,弓马娴熟,还会用火铳,一定很高兴。”
永璜点头,眨掉眼中的泪水。“去看看你的屋子。”
兄弟俩又去看永琏的屋子,永琏的房间小小的,布置却很温馨,和原身记忆里一模一样。
永琏坐在自己从前的小床上,心里生出一种熟悉感,曾经在这里玩耍的画面历历在目,连当时房间里的味道都还有印象。
他不得不感叹原身的记忆太强大,甚至比他前世在现代的记忆还要真实。
等到圣寿节当日,太后接受过百官朝贺,外命妇们依次进寿康宫行礼,命妇退下后,帝后和妃嫔们留下陪太后说话,钮伦、永璋和弘曕三个孩子也在旁边凑趣。
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就少了尚书房的俩小子也不太好,乾隆于是又命人把永璜、永琏叫来了。
乾隆索性决定以后圣寿节尚书房的皇子们也可放假一日。
他当然是为了让皇额娘高兴,才不是因为心疼儿子。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广而告之
“就因为太后圣寿,皇上又给小阿哥们放了一天假,总是这样破例,如何是好?”
永璜、永琏去寿康宫后,明瑞和额尔登额也各自回家。陈德华回翰林院的路上遇见了来教满文的阿桂。
阿桂笑道:“不过是一日假期罢了,皇子们每年才放五天,加上圣寿节也才六天,我小时候读书,一年都还有十来天可以休息呢。皇子们实在辛苦……”
二人边说边走,旁边路过一名侍卫,阿桂的声量突然提高,“皇子们能到太后娘娘身边尽孝,让她老人家高兴,岂不是和读书一样有意义?这也足以证明,皇上诚孝,实乃天下臣民之表率。”
陈德华:“???”
不用去尚书房教书,阿桂继续回兵部当差。
他去年参加乡试,考了个举人。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参加科考,毕竟已经有了差事。但十年苦读,他也很想试试自己的水平。
对于满人来说,这个年纪能考取举人,十分难得。不仅父亲阿克敦满意,乾隆也很满意、更加放心他教导两位皇子。
乾隆本来就重视孩子们的满文教育,很多汉人师父要讲的经义,乾隆也让阿桂来讲。
太后圣寿,永璜、永琏都准备了礼物。永璜抄了一卷《金刚经》为皇玛嬷祈福,永琏则画了一幅全家福,太后、汗阿玛、皇后、五叔、五婶、还有他们这一辈的兄弟姐妹们。
这幅画永琏画了大半个月,还让洋师父帮着指点过。虽然只是用炭笔画的,却惟妙惟肖,把每个人的容貌特征都画出来了。
太后高兴的了不得,连弘昼、吴扎库氏等人都一个劲夸永琏有才华。
乾隆听得眉开眼笑,当即命内务府将这幅画装裱起来,挂在寿康宫前殿。
钮伦则给皇玛嬷写了一首诗,这是小姑娘头一回写诗,怕自己写的稚嫩,还有些羞涩。
等她念完后,在座懂诗的几人只想说,这水平跟皇上比也不差什么了。
乾隆看女儿的诗本来就有滤镜,骄傲得不行,恨不得让文武百官都看看。
永璜的字写得好,乾隆就让永璜把妹妹的诗多抄几分,回头分给宗室王公。
永琏见汗阿玛这么爱显摆,心里有了个主意,等晚上宴席散了,他就跑去找汗阿玛。
“我们可以办一个类似邸报的东西,上面刊登汗阿玛以及宗室王公的诗词文章,这样既可以人更多读书人见识皇室的才学,也可以起到教化百姓的作用。”
乾隆闻言,眼睛亮了下。旋即又摇头道:“印刷成本太高,内帑没这么多钱,户部更不可能为了这事儿出钱。”因为邸报大部分时候只是在官员内部传阅,一般都是雇人抄写。只有官员比较多的地方衙门,才会在当地进行印刷。各地衙门光是抄写或者印刷邸报,就是不小的开支,若专为宣传御制诗再让各地衙门出一份钱,他们肯定不乐意。
永琏道:“这个报纸和邸报又不一样,需要花钱买,那些读书人肯定都想看看皇上皇子写的诗,不愁卖不出去。”
乾隆在儿子脑袋顶上按了按,“你这小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缺钱呢。”
“不是您说的,内帑没这么多钱。”永琏鼓鼓脸颊,“听说民间有不少报房,可以让他们负责印刷。报纸上不但能宣传您的诗词文章,还可以给一些作坊店铺做宣传。”
乾隆想了想,如果这个报纸是卖给读书人的,在上面给一些文房四宝的铺子做宣传,效果应该不错。
“当然不能白宣传,宣传一次收点银子不过分吧?”永琏笑眯眯:“也可以发些寻人启事、寻物启事之类的。根据所占的版面大小收费。这样不但不会赔钱,说不定连抄送邸报的钱都赚回来了。”
乾隆:“……这事儿办起来不简单,回头朕召你弘晓叔进宫,你跟他商量商量。”
永琏一听,就知道有戏,高高兴兴答应下来,“您千万别忘了,天下读书人都等着读您写的诗呢。”
乾隆哼了声:“朕的诗也不是谁都能读的。”到时候肯定是有选择性的刊登,彰显他勤政爱民的多多益善,那些有感而发、直抒胸臆的诗作,可不能让百姓们看到。皇帝还是要有一定神秘感的。
弘晓去年当了乾清门侍卫,轮到他当值时,乾隆就召他到养心殿。
“永琏那小子想办什么报纸,朕没工夫陪他折腾,你能诗善文,适合负责这事儿,你俩商量,回头写个章程给朕看。”乾隆道。
弘晓一听报纸的形式,也很感兴趣,迫不及待要见永琏。
“你去尚书房找他,他们这会儿应当正在练字。”乾隆摆摆手。
弘晓答应一声,往尚书房去。
师父已经走了,四个小孩正写字,永琏坐不住,找额尔登额和明瑞询问京城报房的事儿。
京城有官办的报房,也有民办报房,除了官员们需要邸报,有些士绅也会出钱,购买邸报掌握朝廷的第一手消息。
北方这两年搞官绅一体当差纳粮,很多士绅为了提早知道朝廷的政策,就会购买邸报,想看看讷亲等钦差大臣到哪儿了。
额尔登额的阿玛永常前两年调任直隶提督,提督府也需要邸报,额尔登额便比较了解。
弘晓在窗外瞧见了,就敲敲窗户。
永璜、永琏见他来,都有些惊喜。
离门最近的额尔登额立刻去开门,永琏忙问:“弘晓叔,你是不是来找我们商量办报纸的事儿。”
弘晓道:“皇兄只让我和你商量。”
“一样一样,大家一起讨论嘛。”永琏说着让弘晓坐到师父的位置上,又命人倒茶。
永璜、明瑞他们也觉得报纸这种形式很新颖,但他们担心读书人不愿为此花钱,毕竟御制诗也没什么实质用途,晚知道几天也无妨。
弘晓想了想,“那就在报纸上发一些章回体小说,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读书人肯定争相购买。”他不知道别人,反正他自己一读小说话本就停不下来,中间要是有事打断了,他就抓心挠肝的想知道后续剧情。
永琏拍手道:“这个主意好,这就叫连载!”
“还可以刊登一些奇闻轶事,”明瑞道。
永琏拿出纸笔,把大家的点子都记下来。
“既然买报纸的主要是读书人,不如让已经考中科举的人,给他们一些备考意见。”永璜也出主意。
“大哥你也太聪明了!”永琏笑道:“我们就出一个版块,叫……进士访谈录!”
众人都觉得这个版块一定很受欢迎,在读书人心里,科举是第一大事,谁不想看看进士们的成功经验呢?
“听皇兄说,你为了赚钱,还想让这报纸给作坊店铺做宣传?”弘晓看向永琏。
永琏颔首,“就把这个形式叫广告吧,广而告之。”
“这样一来,就需要当地报房自己刊印了。”弘晓道;“朝廷如何监督掌控?”
永琏道:“各地报房设一个审稿人,朝廷刊印的内容,盖朝廷
的印信,各地官报房允许刊印的内容,也要盖地方官府的印信,没有印信的报纸,一律不得刊印发行。”
报业必须掌握在官府手里,一旦民间开始利用报纸赚钱,哪怕没有反动言论,汗阿玛也不会同意报纸继续存在的。
弘晓想了想,“这个审稿人不能让地方上的官员去,须得是内务府的人,咱们才能放心。”
永琏皱眉,“这需要的人手是不是太多了?”
“多了才好,很多上三旗包衣都没差事,正好给他们一个赚钱的路子。”弘晓道。
到了用晚膳的点,众人还没商量完,弘晓便留在尚书房跟侄子们一起用膳。
永琏建议先在直隶试验一期,一是算算成本,二也看看读书人对报纸的反馈。再不断调整,推行到其他省。
弘晓回去写折子,等乾隆同意后,就可以开始组建班底。
乾隆没想到,永璜、明瑞他们也参与了讨论。
永琏这孩子是一点都不怕别人分走他的功劳,而且这报纸若是办起来,他就可以借此聚集自己的班底,甚至可以安插自己的人到地方上,结果这小子把永璜也拉进来算怎么回事?
永琏就没打算负责这件事,办报纸可不是简单的差事,他现在既要读书又要过问惠民食堂,哪有精力管这事儿?
他以为汗阿玛会让弘晓负责,没想到汗阿玛看了弘晓的奏折后,竟然问他要哪些人手?
“儿子不知道啊?要问弘晓叔。”
“这事儿是你提起来的,你还想当甩手掌柜?”乾隆皱眉。
“我只是出个主意,后续的事儿还要看汗阿玛安排。”永琏嘀咕。
“朕就安排你来负责,让弘晓给你帮忙。”乾隆道。
“儿子还小。”永琏道:“哪儿有八岁的阿哥领差事的?”
“翻过年就九周岁了。”
“九周岁也还是小孩儿啊!”永琏眼珠子转了转,“要不让大哥来管?大哥翻过年就十一岁了。”
“不行!”乾隆一听更生气了,“这主意是你出的,凭什么交给你大哥。”
永琏:“……可儿子没有时间。”
“有时间睡觉,没时间管这点事儿?”乾隆被这懒儿子气得半死。
永琏:“……”
“有你弘晓叔帮忙,累不着你。”乾隆见儿子皱着脸,就捏捏他腮帮子。“既不叫你印刷,又不让你校对,不过是把把关罢了,万一不是你想要的效果,你也好早早调整,交到别人手上,你到时候想插手可就难了。”
“好吧。”
乾隆:“……”
汗阿玛那一辈兄弟,一个个争着抢着想领差事,皇玛法还不一定搭理他们。到自己这儿,把差事塞儿子手里,儿子还不情不愿。
等过几年,兄弟多起来,永琏这小子就知道自己对他多好了。
因为永琏要和弘晓商量事儿,就求乾隆同意他去怡王府。
毕竟尚书房不是商量事儿的地方,弘晓又不好随意去阿哥所。
这次先去怡王府,等人马组建起来,乾隆再给他们在内务府安排个房间。
能去弘晓叔家做客,永琏可太开心了。
他想带永璜,被乾隆无情拒绝。
永琏只能答应大哥,回来给他带好吃的好玩的。
永璜有一点失落,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功课重要。他还答应永琏,会把笔记写好,等永琏回来可以看。
到出门这天,傅文等五六名御前侍卫来向永琏请安,“皇上让奴才们听候阿哥爷差遣。”
加上太监、车夫,还有一名修书处的笔帖式,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发了。
第50章 第五十章候选额驸
弘晓得知永琏要来,一早起来就让人打扫王府,十三福晋也早早准备迎接。
谁都知道,永琏是内定小太子,可不敢怠慢了。
弘晓现在还没成婚,家里只有他和母亲两位主子。母子俩等候时还在讨论,皇上对二阿哥也太看重了,当年废太子那么受宠,圣祖爷也没让他八九岁就领差事。
“不过这件事不一样,这本来就是永琏的点子,”弘晓道:“报纸看似只是宣传一些诗词文章,其实用途多着呢,如果能办起来,影响更是深远。要不是二阿哥足够了解皇上,知道皇上想要什么,绝想不出这样的法子。”
当今皇上和先帝不一样,他非常在乎士绅阶层对朝廷的看法,一是因为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如此,二也是因为先帝在位期间,和士绅作对,导致士绅和朝廷的矛盾加剧,现在必须缓解矛盾。
但缓解矛盾可不等于一味地施恩,皇上对士绅的防备不比先帝少。
这个报纸,就是朝廷引导士绅阶层的手段之一。
一两个月看不出效果,一两年,三五年,润物细无声,比先帝时期的强硬手段效果更好。
弘晓不参与政事,可不代表他不懂,尤其教化这方面的事儿,他可太懂了。
“那你就跟着二阿哥好好干,但也不可和二阿哥走得太近,把差事办好就行了。”十三福晋叮嘱儿子。
弘晓明白额娘的意思,因为四哥的事儿,皇上对他们兄弟几个本来就有防备,若自己和二阿哥太过亲近,日后少不得被冠以二阿哥党的名头,当年阿玛吃尽了支持太子的苦,他可不想重蹈覆辙,从皇上这一辈开始,怡王府的宗旨就是谁都不站,和储君保持距离。
母子二人正说话,永琏来了。
天气冷,永琏戴着毛茸茸的帽子,穿着狐皮大氅,露出一张白净清秀的小脸,见了十三福晋和弘晓就笑眯眯的打招呼,乖的不行。
十三福晋瞬间把什么防备谨慎都忘了,连说永琏长得可爱,拉着他坐到身边,给他拿点心茶果。
永琏见怡王府也吃上烤蛋糕了,就好奇尝了一块,“哇!比御膳房做的还好吃!”
弘晓忙道:“王府的厨子如何能和御厨比,只是额娘喜欢吃红枣的味,厨子就在和面的时候往里加了些红枣水罢了。”
“怪不得有股红枣的香味。”永琏道。
“阿哥爷要是喜欢,我让厨子烤一些,您带回去吃。”十三福晋笑道。
“额娘……”弘晓赶紧给十三福晋使眼色。刚是谁叮嘱他要保持距离的。
永琏还毫不客气,连连点头,“好呀好呀,我带回去给大哥尝尝,大哥本来就喜欢吃枣糕。”
陪着十三福晋说了会儿话,弘晓和永琏才往书房去谈事儿。
作为日后的藏书家,弘晓的书房现在已经初具规模,永琏参观了一圈,经史子集和佛教典籍都是当年十三爷留下的,一些才子佳人话本则是弘晓淘来的。
“以后侄儿想看话本,就来找叔王借。”永琏道。
弘晓见小家伙眼睛亮亮的,一脸期待的样子,忍不住摸摸他脑袋,“你可不能读这些,这些都是闲书。”
“那你为何可以读?”永琏不服。
“因为我闲啊,闲人就可以读闲书。”弘晓笑道。
永琏哼了声,坐回位置上,“等报纸办起来,你就闲不了了。”
从报纸的用纸、排版到审稿标准、销售渠道,叔侄俩讨论了大半日。
晚膳也是在弘晓书房用的,永琏发现弘晓叔不但博学多才,思维也很缜密。
报纸的事儿交给他办,自己很放心。
乾隆批完奏折,一问才知永琏还没回来,有点着急,心说这小子出门就玩没影儿了。自己就不该让他出去。
横竖今日政务已经处理完了,他便命人准备,要去怡王府接儿子。
弘晓和十三福晋万万没想到皇上会来,匆忙接驾。
乾隆
也是体面人,既然来了,自是要问候十三福晋的身体,又勉励弘晓几句,才看自家儿子。
“时辰不早,该回去了,没商量完的改日再议。”
永琏乖乖点头,“我们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接下来的事儿就拜托叔王多费心。”
弘晓忙说能有幸负责这么重要的差事,是他的荣幸。
乾隆这才带着永琏离开,十三福晋还不忘让永琏带上红枣蛋糕。
回宫的路上,乾隆就各种问永琏今日讨论了什么,这没什么需要隐瞒的,永琏就言简意赅说了。
“您是不是想儿子了,还亲自来接我。”永琏说完正事,就凑到汗阿玛跟前撒娇。
乾隆把他脑袋推开,“怎么可能?朕不过是听说弘晓收藏了不少书,想来看看。”
“可您刚都没去他的书房。”
乾隆:“……”乾隆赶紧转移话题,“你们在书房谈事儿,你看见他的书了?”
永琏点头,“都是些话本子,我不能读。”
“知道就好。”乾隆隔着帽子揉揉儿子脑袋。
父子俩一边说话,一边打开十三福晋送的红枣蛋糕,等到快下马车时,食盒里就剩两块了。
永琏见了永璜,就跟大哥告状,“我就吃了两块,剩下都是汗阿玛吃的。”
永璜:“……”
“不过没有关系,我知道红枣蛋糕怎么做了。”永琏说着就叫马瑞吩咐阿哥所小厨房,明早烤一些红枣蛋糕。
“所以大哥不要生我的气,”永琏蹭到永璜跟前,“笔记借我看看。”
永璜不由笑起来,“我怎么会生气,蛋糕被吃了那也是汗……”不能说,“我去给你拿笔记。”
永琏赖在永璜院子里和大哥一起做功课,顺便分享弘晓告诉他的一些八卦。
“弘昌、弘昇两位堂叔现在跟着五叔赚钱,明年打算把鑫记开到天津,二十四叔公想入一股,他们不带他。”
“为什么?”
“他们说不敢跟长辈做生意,让二十四叔公去找十六叔公和十七叔公。”永琏道。
“可十六叔公、十七叔公都拿着亲王双俸,肯定不缺钱。”永璜道。
“对呀,弘晓叔公说,二十四叔公是哭着从十六叔公府上出来的。”永琏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二十四叔公肯定挨训了。”
永璜:“……”谁让他是老幺呢。
允祕才不是被十六哥训哭的,他是被十六哥吓哭的。
前段时间郑家庄的大侄子请他过去看戏,他听说弘晳家的戏班子出名,就答应了想去见识见识。
结果弘晳大侄子见了他却说起玻璃厂的事儿,大意就是弘昼那小子不够意思,赚钱只带堂兄弟,把他们这些叔叔晾到一边。
允祕才被弘昌拒绝,就跟着附和了几句。
弘晳就说愿意和允祕合伙开一家眼镜店,弘晳投钱,他只用负责和玻璃厂那边对接,到时候利润四六分。
允祕可太高兴了,还是弘晳大侄子懂事。
有好事不能忘了哥哥们,允祕就去找十六哥,想拉他一起。
然后就被十六哥吓唬了一顿,弘晳那是没人可以忽悠了,才惦记上他这个人傻钱多的小叔叔。
他若是敢答应,亲王爵位就保不住了。
而且十六哥还和他透露,郑家庄的护军里,有三分之一都是皇上的人,郑家庄里的奴才也有皇上派过去的眼线,弘晳请他看戏的事儿,皇上估计已经知道了。
允祕可没见识过九龙夺嫡,先帝初年铲除八爷党他也记忆不深。
第一次知道和亲戚们来往还有这么大的坑。
允祕吓得再不敢和郑家庄那边来往,和弘晓借了些话本子,窝在家里老实读书。
乾隆当然知道弘晳把主意打到了允祕身上。
不过他倒不怎么担心自己这个小叔,小叔算是汗阿玛一手带大的,小时候也没少跟着自己和五弟玩儿。亲疏远近他分得清。
但允祕一直闲着也不是个事儿,年底,乾隆又把自己这个叔叔叫进宫考校功课。
允祕腹诽侄子就是想看他出丑,面上却只能乖乖答题。
在两位翰林的严格教导下,允祕的功课长进不少,还和弘晓学了作诗。
“年后朕要接几个蒙古小台吉到宫里教养,到时候你负责教导他们诗书礼仪。”乾隆道。
他本来是想让弘晓去的,但弘晓现在要帮永琏办报纸,这差事只能交给允祕。而且允祕和嫡福晋感情不错,让他教导自己的未来女婿,自己放心。
允祕闻言还愣了下,“谁家的孩子啊,这么大面子,竟要皇上接到宫中教导?”
乾隆不能直说是钮伦的额驸候选人,只道:“就和当年策凌差不多。”
“什么?哪个策凌?”允祕还是懵懵的,叫策凌的人也太多了。
乾隆:“……超勇亲王策凌!”二十四叔会不会把未来女婿教成傻子?
乾隆思来想去不放心,还得让永璜、永琏盯着点儿。
兄弟俩听说汗阿玛已经开始给妹妹物色额驸,都愣了下。
这也太早了!
但听了汗阿玛的用意,兄弟俩又频频点头,钮伦的额驸是要好好选,好好培养。
永琏拍着小胸脯保证,“汗阿玛放心,儿子一定擦亮眼睛,多观察新来的小伙伴,帮您给妹妹选出最好的额驸。”
乾隆目前看好的有四个蒙古男孩,这四个小孩都是乾隆从蒙古王公那打听来,身份贵重,聪明伶俐,样貌讨喜的小孩。最大的十一岁,最小的九岁。
冰图郡王的儿子阿喇旺布据说自幼喜读四书五经,颇有才学。蒙古贵族里这样的孩子十分难得,乾隆也很期待。
土默特贝勒的儿子达都则是土默特部出了名的小巴图鲁,才十一岁弓马娴熟,小小年纪能射熊。乾隆看上了这小子的勇猛。
固伦恪靖公主的孙子拉什从小跟在祖母身边,是恪靖公主亲自教养长大的。能得自己这位威震喀尔喀的四姑喜爱的孩子,定然有过人之处。
最小的就是达尔汉亲王罗布藏衮布的儿子色布腾巴勒珠尔。巴勒珠尔的奶奶是当年叱咤草原的端敏公主,他上面两个哥哥都娶了允禄的女儿。
乾隆是见过那两位额驸的,器宇不凡。因此他对巴勒珠尔的样貌也比较有信心。
乾隆给永璜、永琏介绍时,把每一个都夸了一番,“若这几个孩子能结合一下就好了,既饱读诗书,又弓马娴熟,再加上英俊的长相,才勉强配得上你们妹妹……”
永琏虽然知道汗阿玛在做梦,但他也觉得是这样,“还有讨喜的性格,要会说话,哄妹妹高兴。”
永璜道:“这点最重要了,一定要善解人意!”
乾隆颔首,俩儿子在这件事上倒不糊涂。
“但是那种太殷勤谄媚的也不行,这种人容易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乾隆道:“你们不仅要仔细观察,还要引导他们。”这就是皇子拉拢人的时候,尤其永琏,跟未来妹夫处好关系,以后就多了个得力的帮手。
“汗阿玛放心。”永琏道:“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们到了宫里,向我和大哥学习,肯定会越来越优秀!”
乾隆:“……”
乾隆在儿子的光脑门上拍了下,“向你学什么?按时睡觉?”
永琏:“……按时睡觉本来就是优点!”
“是是是,朕和你大哥想学还学不来呢。”乾隆阴阳怪气。
永璜在旁也不由笑起来。
先帝孝期已过,今年是乾隆头一次宴请外藩蒙古。
除夕前,乾隆在保和殿赐宴外藩,场面非常热闹宏大,科尔沁、喀喇沁、喀尔喀从亲王、郡王到小台吉,几乎能到的都到了。
其中就有乾隆看好的四个小男孩。
但这四个小孩都还没资格到御前说话,乾隆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召他们到跟前。
只能把他们的父亲叫来,帮着指一下孩子。
就这么远远扫一眼,乾隆已经把恪靖公主的孙儿淘汰了,四姑虽然很厉害,但她家额驸的基因不太行,那孩子眼睛太小,不符合乾隆审美。
剩下三个小孩倒都如传言所说,长相出众,尤其巴勒珠尔,比两个哥哥更俊,乾隆一看就喜欢。
巴勒珠尔此时却没敢奢望能尚公主,他长兄娶了庄亲王第四女,二哥和庄亲王的第六女订亲,明年成婚,他既不占嫡又不占长,不可能越过哥哥们尚公主。
虽然不能尚公主,巴勒珠尔却很想留在内廷读书,这可是旁人梦寐以求的
机会,不但能和皇子们做同窗,还能经常得皇上亲自指点考校。
只要他表现好,留在京城做个銮仪卫还是有希望的。
就算没能留下,见过京城的世面,回去也可以和没进过京城的小伙伴们吹牛了。
不管怎么说,巴勒珠尔能来京城就很高兴。
次日皇上召他到养心殿问话,小少年也不怎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