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书斋 > 青春校园 > 权力至上主义 > 30-40
    第31章 画布


    ◎让这京都,永远有她的痕迹。◎


    “胡闹!”


    随着一声怒吼砸下,玻璃碎片飞溅到钟念玺的脚边。


    看着父亲盛怒的面容,她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攥出一道又一道红印。


    她想不到,这谭芝延居然这么不讲信用,


    转眼的功夫就把她给卖了。


    “爸,我只是想帮忙谈成这笔生意。”


    她怯声说。


    “幼稚!你们一个两个的上赶着跟人家谈,只会让别人觉得你比他更着急,”钟士承胸口剧烈起伏着,“姐弟俩一个样,都这么沉不住气。”


    “爸,既然合川谈不下来,我觉得我们根本不需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了。不如趁着这段时间物色其他公司,我就不信南方没有比他合川更合适的选择。”


    “你以为你是去买菜吗?讲不下来价就换一家。而且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人家会怎么笑话我们,你有想过吗!”


    “可是钟临琛在那里待了那么久都没谈出个结果来,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干等着,什么也不干吗?”钟念玺质问。


    “要干什么我自己心里有数,就算要干也是临琛去干。从现在开始你给我好好在公司待着,别自作聪明帮倒忙!”


    钟士承的声音之大,高海臻站在门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很显然,钟念玺谈崩了。


    钟临琛又谈崩了。


    她揉了揉耳朵,觉得这情况并不意外。


    商业奇才和谈判高手都是商场里摸爬滚打出来的,钟家这两姐弟从小到大都在象牙塔里玩过家家,能谈得好才有鬼了。


    不多会,办公室的门打开。


    钟念玺掩着面跑了出来,眼眶红红的,


    似是哭过一场。


    看来,父女俩的话题又回到亲情关系上了。


    高海臻的记忆中,两人每次因为钟士承偏心这事吵架,钟念玺都会哭着跑出家。


    要么是去她母亲那,要么去旅游散心。


    每次这种时候,钟士承都会让她暗中盯着钟念玺的行踪,避免她出什么意外。


    长的时候有两三个月,随着年龄增长,


    时间和次数都在慢慢减少。


    现在大约是成熟了,知道离家出走也没有用了,


    便没有再用这招要挟钟士承。


    要说钟士承爱这个女儿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然也不会每次都让她去安慰。


    甚至连钟念玺曾经工作过的事务所,也是老爷子一手为她打造的乌托邦。


    不然凭她一个刚毕业什么资历都没有的人,怎么可能仅用五年就将一个半大不小的事务所带到前沿。


    但爱是真的,偏心也是真的。


    这放在一个父亲身上,不矛盾。


    说实话高海臻偶尔还是挺羡慕的,


    可如果她的爸爸真是这样,倒也没那么羡慕了。


    或许自己也只是想拥有一个这样的社会角色,


    可以让她和母亲不用被街坊邻居说闲话。


    可以让她不用被那些没教养的小孩指着鼻子骂,


    尽管那死胖子最后被她一瓶子砸破了头。


    尽管她不在乎,可看到妈妈卑躬屈膝向人家道歉时,她很希望自己能有一个爸爸。


    至于他是谁,不重要。


    “阿臻。”


    听到钟士承在喊自己,高海臻走出了回忆。


    她进到办公室,带上了门。


    “会长。”


    “合川的股价还在涨吗?”


    钟士承问。


    “昨天涨幅最大,已经达到了18%。今天持平,预计元旦过后就会慢慢降下来。”


    “再怎么降,被念玺这么一搞合川那边更难松口了,”他脸色凝重,“真是个难啃的骨头。”


    “会长,那要跟小钟先生说一声吗?”


    “说什么?”


    “近段时间不要跟合川那边接触了。”


    “人家已经把他摸透了,去不去都是给别人当猴耍。”钟士承越说越气。


    高海臻了然,“那现在合川那边死不松口,您觉得该怎么办呢?”


    钟士承没有说话,而是朝她看了过去,


    “阿臻,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如果是我的话…”


    她垂眸凝思。


    “我会先答应他们的价格,然后再用管理权以及员工留存率,逼迫他们自己降价。”


    钟士承眼神一动,“怎么说?”


    “会长,合川那边的人肯定也知道现在的价格是经过市场膨胀后的市值。现在他们料定我们不会松手,所以就想用高价磨我们的耐心,到最后再用他们的绝对管理权降价松口。”


    “到那时候,我们的人耐心估计也被磨得差不多了,很大概率也是会答应下来的。”


    “这样他们即得了好价,又保障了自己的权益。”


    “其实说实话,他们比我们要更着急。”


    “所以如果我们先发制人的话,合川其实无路可走的。”


    等她说完,钟士承没有表态,只是看着她。


    许久,他长长叹了*口气,


    走到她面前,手掌覆上她的肩膀。


    “阿臻。”


    “会长。”


    “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您说,只要能帮得上,我一定会尽力的。”


    “我想让你去一趟南方,帮临琛把这事谈下来。”


    她瞳孔微睁,“会长,这…”


    话还没说完,钟士承就打断了她。


    “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说过不参与公司的业务。但这件事只有你能去做,也只有你能帮我。”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钟士承语重心长,“说实话,每次看到你,我的心情很复杂。”


    “我不敢想,你长成今天这样吃了多少苦。而这些苦,却是我带给你的。”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想补偿你。”


    “从物质方面,从精神方面。”


    “可我知道,不论我怎么补偿,你这样跟在我身边到底还是委屈了你。”


    “我说这些话,也不是为了绑架你。”


    “阿臻,你有拒绝的权利,但我真的不想埋没你的能力。”


    钟士承字字恳切,说得高海臻眼眶通红。


    “会长,”她握住搭在肩上的那只手,声音含着哭腔,“我不觉得委屈,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就只有您。所以能跟在您身边,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可…”


    她欲言又止。


    “没关系,你有什么顾虑就直说吧。”


    “会长,可我只是个秘书,”高海臻眉心藏着忧虑,“您真觉得我能行吗?”


    钟士承拍拍她的肩膀,“阿臻,不要妄自菲薄,你的能力比你所认为的要强得多。”


    “也怪我,让你当了这么多年的秘书,埋没了你。”


    高海臻连连摇头,“会长,您不要这么想,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阿臻,你很懂事。”


    “但你越懂事,我就越心疼。”


    钟士承看着她,眼中满是无奈与疼惜。


    “所以不管这次谈得怎么样,等你回来以后,我都会让你在公司有一席之地。”


    迎着他的目光,高海臻满眼感动,久久不语。


    “会长,请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钟士承欣慰,“我知道,你的能力我永远放心。时间紧迫,这两天就辛苦你了。”


    “嗯,我明天一早就赶过去,一定会在元旦之前带回来好消息。”


    “去吧,”钟士承道,“好孩子。”


    走出办公室,高海臻轻轻关上了门。


    随着关门声响起,两双眼睛里的真心实意,


    全都悄无声息消散于空气里。


    高海臻垂着头,一路走到电梯前。


    一同等电梯的人见她一脸沉重,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纷纷上前询问。


    而她只是笑笑,说自己没事。


    高层专属的电梯来得比普通电梯要快许多,高海臻向旁人打了声招呼,便进了电梯。


    门关上,摄像画面注视着女人的背影。


    她垂着头,站在电梯中间。


    它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看得见,


    她微微颤动的身体。


    电梯一路向下,畅通无阻。


    门打开,女人昂着头,走出了轿厢。


    “高小姐,您是回观月公馆吗?”


    司机问。


    “嗯。”


    “好的。”


    车子缓缓发动,慢慢驶出停车场。


    晚上六点,市中心正是堵车的时候。


    司机闲来无事,看了眼后视镜,


    镜子里,高海臻正看着窗外。


    神情淡淡,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老板的心思,她自然不会问。


    她总记得,高海臻聘用她时说过的话。


    她说,她的司机要做一个聋子和哑巴。


    司机知道,像她这种有身份的人有很多秘密。


    所以除了询问目的地和时间以外,她们从未在车内说过一句话,而她也从未在外透露过自己的雇主和职业。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位高小姐足够大方。


    开出的薪水足以让她养活自己的小家。


    半个小时后,车到了观月公馆。


    “钱姐,明天早上六点半来接我去机场,后面两天我要出差,就不用来接我了。”


    听到这个消息,钱姐脸上没有高兴之色,


    反倒是隐隐有些担忧。


    “怎么了?”


    见状,高海臻问了句。


    “高小姐,那这两天的工资…”


    钱姐垂着头,没敢去看高海臻的脸色。


    她很不愿意开个这个口,也不太敢开这个口,


    但两天的工资快有上千块了。


    这不是小数目,至少对她来说。


    “照算。”


    听到这句话,钱姐长长松了口气,


    “谢谢高小姐。”


    可人已经下车,这句谢,被关门声留在了车内。


    回到家,窗外的月光照进屋内。


    晦暗,又空荡。


    高海臻没有开灯,将包甩到了柜子上,径直走向阳台。


    阳台的桌上,还放着几天前忘记收的酒瓶。


    她是个很懒的人,甚至瓶子倒在脚下,


    她也懒得去捡起。


    为这种事,母亲小时候说过她很多回了。


    说她是个小懒鬼,以后她的老公肯定就要遭殃了。


    她说,那是他的福气。


    能让她看得上,是他的福气。


    母亲笑她,自恋过了头。


    可听她这样说,却也开心。


    开心她这样的性格,一定在这世界闯出一片天。


    或许也开心,女儿以后不会走自己的老路。


    当然,这都是高海臻猜的。


    至于母亲到底在开心什么,她也不清楚。


    毕竟她没有女儿,不会有母亲思考的角度。


    这回高海臻也没收酒瓶,起开瓶塞,


    她举起酒瓶仰头喝下。


    几滴酒液顺着她的脖颈,染红她的衣襟。


    可她却不在意,只是一口喝完瓶里的酒。


    随后便将空瓶丢到一旁,重重躺到椅子上。


    躺了没多久,酒精便点燃了她的身体。


    尽管风吹得有些冷,可高海臻喜欢这种感觉。


    又热又冷,无法描述的快.感刺激着她的神经。


    似是嫌不够,她站起身,又去酒柜取了一瓶酒。


    高海臻知道明天有正事要做,但这一天她等了太久太久了。


    从她来京都的第一天,她就开始等了。


    当初为了让钟士承放心,她才放话不会参与康利的任何业务。


    也是这句话,整整禁锢了她九年。


    但这九年来,高海臻并非一无所获。


    她学会了如何做一个狡猾的商人,


    也摸透了钟家的每一个人。


    钟士承的猜疑,钟明诀的傲气;


    钟临琛的激进,钟念玺的心急。


    与她一起,共同出演了这场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把戏。


    至于钟士承最后那一番真情流露,只有傻子才会信。


    其本质,不过只是吊着她完成任务的骨头而已。


    毕竟做生意的人都最清楚一点,


    利益,才是第一生产力。


    又喝下半瓶,高海臻将酒瓶放回了桌上。


    她仰着头,眼前是茫茫夜空。


    高海臻记得,她第一次来到京都的那晚,


    也是这样一片夜空。


    没有一颗星,连月亮都藏匿。


    那时她觉得单调无比,可现在,


    她才明白,这是世界赠予她的画布。


    为的,就是让她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让这京都,永远有她的痕迹。


    【作者有话说】


    各位妇女节快乐~[摆手]


    今天加更一章[橘糖]


    第32章 替换


    ◎康利的新负责人,高海臻。◎


    早上五点起,高海臻还是无可避免地头疼了。


    在飞机上补了觉,下来之后才稍稍好过了些。


    看来,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


    如钟临琛所说,这里的确很潮。


    但她从小在坂东生活,倒是没有那么不适应。


    从机场到酒店需要些时间,趁着这会功夫,助理已经将这方发来的资料整理好。


    “高秘书,目前看合川的股票已经有了下跌趋势,但不高,依然维持在18%的水平。”


    助理说道,“但现在南方也有很多媒体在关注这件事,所以股票回落的时间可能要比我们预估的久一点。”


    高海臻靠在后排,眼睛闭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动。


    “合川的人员名单和组织结构有吗?”


    “有的。”


    助理忙在屏幕上切换文件递给了她。


    高海臻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


    依据人员名单来看,很显然合川也是一个家族企业,但CEO却选择了一个外人来代为管理。


    原因要么是家族内部成员难当大任,从公司高管中选择了一名职业经理人,要么谭芝延是某位家族成员手下的傀儡。


    总而言之,也就是个地位高级一点的打工人而已,没有什么实权。


    所以撬她的嘴,没有用。


    看得七七八八,高海臻就已经大概了解了合川的内部情况。


    酒店大堂里,乔雯婧接到消息后就带着员工在一楼等着。


    “乔姐,你说会长怎么会派高秘书来啊?这高秘书不是不怎么参与公司的事吗?”


    “不知道,”乔雯婧说,“会长的心思谁能猜的着。”


    “那她来了能谈成吗?”


    “应该能吧,要不然会长派她来干嘛。”


    “你们跟这高秘书熟吗?她人怎么样,好不好说话啊。”


    “我不知道,一般人可接触不到她,这得问乔姐吧。”


    对于高海臻这个人,乔雯靖只跟她打过几次交道,但对她的印象却很深很深。


    七年前,投资部以前有过一次改革,


    说是改革实际上也是为换掉原来的老部长。


    那个老部长,对人总是笑脸盈盈的模样。


    很亲和,很友善,部门里的人都喜欢他。


    但员工喜欢是一回事,老板喜不喜欢又是另一回事。


    毕竟亲和就代表宽容,宽容就代表心软。


    心软的人,很难干成大事。


    康利久久没有辞掉他,也是因为他曾经为公司扛过雷,碍于情分和脸面都不好做。


    但后来他还是被开除了,原因是泄露公司机密。


    部门里的人都不相信他会干出这样的事。


    他也没有辩解,很快就离职了。


    不出半个月,一名从国外挖回来的人才坐了他的位置。


    大家纷纷怀疑,这里面是否有肮脏的交易。


    但因为没有证据,传言也只止步于传言而已。


    但乔雯婧知道那不是传言。


    她亲耳偷听到了真相,从高海臻和旧部长的谈话里。


    泄露的人是他在公司里的好友,他帮他顶了锅。


    他们利用旧部长的心软和善良,设计了他的出局。


    那一年,乔雯婧27岁。


    但25岁的高海臻,让她第一次见识了社会的阴险与残忍。


    尽管她知道,主谋不是她。


    但,仍旧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哪那么多话,不管谁来咱们乖乖听话就行。”


    乔雯婧斥了一句。


    其余人见状也只能纷纷闭上嘴巴,安静等着高海臻的到来。


    由于机场地处偏远,车开了快一个半小时才到酒店。


    一进酒店大堂,高海臻就见乔雯婧带着人在前台等着。


    “高秘书。”


    一见人来了,她立马迎上。


    “乔部长。”


    两人没过多寒暄,一路跟着她走上电梯。


    “今天约的什么时间?”


    “下午两点半。”


    “目前什么情况。”


    “合川那边降到230,但要保留四个董事会席位。”


    合川的董事会有十三人,除去四个独立董事,


    内部董事就有九个,四个董事会席位就占了快一半。


    而且康利收购后大概率是不怎么会变动独立董事,一旦后续需要董事会做决策,这些人就是不确定因素。


    高海臻轻笑,这条件简直把贪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不过贪心也正常,商人嘛,又不是赚钱做慈善。


    只是五个亿就想买下四个董事会席位,未免痴人说梦。


    但她很清楚,这四个董事会席位就是他们抛砖引玉的石头,目的就是为了日后降价,让康利同意这四个席位。


    电梯门打开,一行人进入电梯。


    “钟副总怎么说?”


    “他…”乔雯婧欲言又止。


    “直说吧。”


    “这段时间钟副总已经磨了合川那边好久,他们才稍微松了这么一点口,”她叹了口气,“所以,他好像有点想答应的意思。”


    钟临琛想答应也不奇怪,他本就极力想促成这次收购,对方之前一副铜墙铁壁的样子拦了他那么久,这一打开了个口子,他自然是马不停蹄地想要进去。


    再加上钟念玺那么一搅和,他心里肯定更急了。


    这合川玩弄起人心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电梯门打开,一行人来到专门用来开会的房间。一进门,就看见钟临琛坐在里面。


    尽管穿着干净得体,但那浑身散发出来的丧气,


    仍让他看起来萎靡不堪。


    看来,这段时间的折磨已经逐渐让他枯竭了。


    “小钟先生。”


    听到声音,钟临琛慢了半拍才转过头。


    “海臻姐,你来了。”


    他的声音,粗粝如砂纸。


    “嗯,会长让我一早就赶过来。”


    钟临琛搁在桌上的手紧紧攥着,“爸他…”


    说到一半,他看了看高海臻身后一圈人。


    高海臻也懂他的意思,“各位应该还没吃早餐吧,不如先去吃个早餐,再来开会也不迟。”


    众人哪里不懂她的意思,吃了的没吃的纷纷点头称好,便离开了房间。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两人,高海臻来到沙发坐下。


    “爸他没说什么吧?”


    高海臻深深叹了口气,虽不说话却也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见她这副模样,钟临琛脸色变得难看极了。


    “这钟念玺到底在干什么?!她是不是还嫌我这里不够乱,非要让我崩溃她才满意啊!”


    高海臻冷眼看他突如其来的暴怒。


    她知道,他在找借口掩盖自己的无能。


    无能的人,总是习惯性责怪他人。


    “钟小姐可能也是一片好心。”


    她淡淡开口。


    “好心?!好心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还是合川那个姓谭的女人说了我才知道。我看她就是在报复我,报复我拿了她的收购案。”


    钟临琛显然是已经陷入到情绪里,这会说起话来也是不管不顾了。


    不过,高海臻也从这话里分析出了一点信息。


    钟念玺插手这件事,居然是被对方挑着明面上来说的。


    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确实挺高的。


    一方面搅乱康利的军心,也就是钟临琛的心。


    另一方面,拿捏了钟家的脸面。


    毕竟这事要真传出去,家族成员内讧这事丢脸事小,往严重了说很有可能会影响股价和股东们的信心的。


    一旦股东们对家族企业的管理稳定性丧失了信心,到时间股东大会一开起来,钟家可有的苦头吃了。


    所以合川谈判的事情必须速战速决,以防他们再用这件事倒逼他们的嘴。


    “小钟先生,我们现在应该打起精神应对下午的谈判。”


    高海臻说完,钟临琛半天没有说话。


    他目视着前方,似是在发呆。


    忽然,他转过头来。


    “海臻姐,要不我们答应他们吧。就五亿而已,差不多的,我真的不想再跟他们耗下去了。”


    高海臻眼皮一跳,没有表态。


    她默默站起身,在房间里慢步徘徊。


    见她不说话,钟临琛不知怎么的有些心慌。


    他记得高海臻跟自己说过,225是上限。


    但他实在不想去跟那些人谈了,现在这种情况跟他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他感觉自己在那间会议室里多待一秒,就会被合川那些野蛮人生吞活剥。


    他所想的谈判,应该是双方各自摆出自己的条件互相试探。


    在经过一番推拉后,实现互相都满意的局面。


    而不是野蛮地用一块臭石头压住他的身体,不给一点喘息的机会。


    想着想着,房间里来回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


    钟临琛下意识看了过去,她站在窗前,背后的阳光挡住了她的表情。


    要数高海臻最讨厌之一,便是软弱且愚蠢的人。


    比如她小□□动会跑错跑道还笑着说重在参与的组员,比如高中辩论决赛时结巴还说本来就打不赢的队友,比如大学小组作业时那个不小心弄丢了材料只会抱头痛哭的Freerider。


    还比如,眼前这个别人用五亿就将话语权拱手相让的28岁废物。


    “小钟先生,康利能有今天不是靠让出来的。”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钟临琛莫名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压迫感。


    “我…”


    他话还没开口,就见站在窗前的高海臻俯下身,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微微前倾。


    高大的身躯,如一层阴影笼罩在钟临琛头顶


    那双眼睛,如蛇一般从暗中探出。


    “今天下午我跟他们谈,您只需要乖乖坐在旁边,什么话也不要说,听明白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轻轻碾碎了他身上的石头。


    却搬来了一座山,压在他的头顶,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钟临琛喉间滚了滚,瞥开了眼神。


    “我明白了。”


    等所有人吃完早餐回来后,便开始接受高海臻两个小时的高强度问话。


    这段时间,众人已经习惯了钟临琛的散漫。


    突如其来的高压,让一群人有点招架不住。


    但他们也知道,要想快点回到京都,只能乖乖听话。


    简单吃了个中饭,康利一行人便乘车来到合川的技术大楼。


    来迎接的人,看见高海臻也是诧异了一瞬。


    但是没有多问,只是带着人去了会议室。


    上升的电梯里,气氛很沉闷。


    毕竟被合川的人折磨了这么久,康利的大多数人已经有了抵触心理。


    高海臻站在最前方,知道他们的心情。


    所以这一仗,她要打赢。


    这样,才能树立自己的威信。


    不到一分钟,电梯门打开。


    走了一小段路,他们来到会议室门前。


    敲了敲后,助理打开了门。


    “谭总,闫总,康利的人来了。”


    会议室里的人,齐齐站起身,


    目光皆集中在为首的女人身上。


    “不好意思,请问这位是?”


    谭芝延问钟临琛。


    只是钟临琛还未开口回答,就见身旁伸出一只手。


    “您好谭总,我是高海臻。”


    “康利的新负责人。”


    第33章 索命钩


    ◎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谭芝延。”


    “闫东。”


    互相握过手后,几人没有过多寒暄,直接进入了正题。


    “高小姐,我们的诉求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230,四个董事会席位。”


    “这已经是我们商讨过后,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我知道,这些我都了解过了。”


    高海臻靠在椅子上,“但四个董事会席位,恕我们无法答应。”


    “高小姐,我们也需要保障合川的权益。”


    一旁的闫东开口。


    “闫总,康利既然选择收购,自然会保障合川的权益。”高海臻扶了扶眼镜,“毕竟大家的目的都是赚钱,我们没理由花钱做一笔赔本的买卖。”


    “高小姐,南北地域差别不说大,但也有一定的不同,”谭芝延手里的笔调了个头,“康利远在京都,往后又怎么保证在本土市场以及政策上能够有准确的判断?”


    “我们想要保留席位也是基于这个问题考虑的。”


    “我明白您的顾虑,”高海臻的声音不疾不徐,“但康利旗下的医疗板块所涉及的市场遍布全国,您说的问题也基本不会存在。”


    “况且康利在南方也有许多子公司,并且都是和政.府有过深度合作的。这么说的话,在某些情况下,可能会比你们在政策上有更准确的判断。”


    “您要知道,政策这种东西就讲究时效性,慢一秒得到消息就可能造成成百上亿的损失。”


    “特别是在医疗这个行业,影响很大的。”


    “再加上现在经济低迷,合川已经有连续两个季度的亏损。我知道您会说什么空窗期,但这也暴露了你们产品单一的事实。”


    “等康利注入后,同等新的产品技术也会注入。所谓空窗期的问题便能迎刃而解,不仅如此康利还能为你们带来上下供应链的便利,即便有空窗期,也能降低成本减少亏损。”


    “其他的好处我就不详细赘述了,您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


    “所以,您大可以让合川的几位董事放心。”


    此话一出,合川的两人负责人对视了一眼。


    高海臻这话很大胆,也很赤.裸。


    看来这人,不是个好糊弄的。


    “那康利的条件是什么?”


    谭芝延问。


    高海臻扬唇,“235。”


    “什么?!”


    “235亿,你们最一开始的价格。”


    她的回答不仅让合川的人意外,坐在她身边的钟临琛也惊出了声。


    “海臻姐。”


    他却只是喊了一声,就被对方眼神逼退。


    谭芝延捕捉到了两人的动作,“高小姐,我看你们好像意见不是很统一,要不然让钟副总说说看他的想法?”


    高海臻哪能不知道她的意图,不等钟临琛说话,就直截了当道:“谭总,我说了,我是这次收购案的负责人。”


    “钟副总已经将他的权限全部交由给我。”


    “不信您问他?”


    钟临琛握着椅子的手紧了紧,虽然很不情愿,但他也只能点头承认。


    “是,现在由她全权负责。”


    听到这话,谭芝延眼睛半眯。


    这钟临琛可是钟士承的儿子,现在居然对这个女人低头顺从。


    她十指交叠在下巴处,不由得好奇起她的身份来。


    “高小姐,这个我们可能得商量一下。”


    “请便。”


    合川的两个负责人离开了会议室,只剩几个小部长留在会议室招待他们,也算是监视。


    “海臻姐。”


    钟临琛刚一开口,就被高海臻抬手制止。


    “小钟先生,忘了我上午跟你说的话吗?”


    “可是…”


    他磨了这么久才好不容易磨掉了五亿,现在高海臻一来就又给他打了回去,这要他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相信我,”高海臻道,“不会有错。”


    钟临琛望着她,想要开口的话突然停在了嘴边。


    方才与合川之间的争锋相对,他不是没有看见。


    她的游刃有余,是他无法做到的。


    或许,自己真的可以相信她一次。


    “这姓高的打的什么主意?”


    闫东有些急了。


    “很简单,就是不想把这四个席位给我们。”


    “那怎么办?董事那边说了,必须得争取到三个席位。而且现在合川的股已经在下跌了,她开出这个价,股东那边肯定会同意的,到时候咱们就不好办了啊。”


    谭芝延哪里不清楚,高海臻这是在拉扯董事和股东之间的战争。


    股东可不管有几个董事会席位保留,他们只管手里的股票值多少钱。


    康利开的价越高,他们手里的股票就越值钱。


    到时候董事会如果不同意,就明晃晃地证明了他们有私心。


    “要不要问问林董?”


    “行,你问问,我去一趟卫生间。”


    “你快点回来啊。”


    绕过一个弯,谭芝延进到女卫生间。


    锁好门,她拿出手机,找到通讯录的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不出半分钟,电话被接起。


    “林董,康利那边开价235,不给席位。”


    “但我觉得这是他们降价的方式。”


    “可能最后还是得压到三个席位。”


    “我知道您想保留您的位置,但如果再降价,您的两位兄姐肯定不会让的。”


    “不过我觉得,康利新来的负责人可能是个能说得上话的。”


    “只是…看起来不像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好,那我试试吧。”


    挂掉电话,谭芝延将手机收好,来到洗手台前洗了个手,便回到了方才两人谈话的走廊。


    “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别让康利那边的人等急了。”


    谭芝延没接他的话,“林董那边怎么说?”


    “他说至少要保留三个位置,价格可以降到210到220。”


    谭芝延眸光暗了暗,“先往高了说。”


    两人重新回到会议室,气氛又重新凝固起来。


    “高小姐,225,四个席位。”


    高海臻沉声道:“我说过了,不会同意席位。”


    “220。”


    见她油盐不进,闫东直接降价。


    钟临琛听到这个数字心头猛地一颤,这不就是他想要的金额么。


    他赶忙扯了扯高海臻的衣角,示意她接受。


    却没想,她竟直接站起了身。


    “谭总,闫总。”


    她睥睨着两人。


    “235,一半股票一半现金,董事一个不留。你们同意就签字。不同意,我想我们也没得谈了。”


    “这样大家也都节省时间,好寻找别的选择。”


    她的态度让闫东始料未及,如此蛮不讲理的谈判方式他是第一次见,更是觉得这个女人不可理喻。


    三个董事会席位,算不上过分。


    而且他们的价格也一降再降,已经给足了诚意。


    她这样盛气凌人,真不怕搅黄了生意?


    闫东不明白,谭芝延可是明白得很。


    高海臻就是在逼他们降价,董事会席位这一步棋,就是她拿捏合川的筹码。


    现在看来,四个席位肯定已经不可能了。


    “210,三个席位。”


    对这样的人,不用一点一点试探,直接开价才最省事。


    听到这个价格,康利的几个员工脸上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他们来了快一个星期,才磨下来5亿。


    高海臻才谈了一个小时,价格就直接降了20亿。


    在今天之前,这是他们想也不敢想的事。


    “一个。”


    她说。


    “高小姐,这不可能。”


    谭芝延也有些急了。


    “那就免谈。”


    高海臻端起一个礼貌的笑,“先告辞了。”


    康利一行人看她这架势,有些拿不准。


    不知道她是真的要走,还是故意表演。


    然而当他们看到高海臻真的拉开椅子朝门口走去时,他们才知道她是来真的。


    转眼间,会议室空了一半,击碎了合川最后的侥幸。


    “这什么意思?!”


    闫东气得将桌上的文件猛地一摔,


    “他们这种行为这跟土匪有什么区别!”


    谭芝延扶额,手中的笔脱落了她的指尖。


    慢慢沿着桌面,滑落至地面。


    高海臻这招,与他们之前对付钟临琛时并无两样。


    只不过,她更直接一些。


    谭芝延也很清楚,她心里的底价是两个席位。


    一个,只是她的试探。


    但两个席位,林老太太占一个,剩下一个自然会在长子和长女之间给一个。


    现在合川是长子股份占多,必然也会同意这个方案。林老太太更不必说,她只要保证自己的席位就够了。


    届时,自己前面做的工作就全成了无用功,


    全都给别人做了嫁衣。


    谭芝延长长叹了口气,


    现在看来,或许只有一个办法了。


    电梯里,沉闷的气氛被一扫而空。


    个个脸上都扫去了阴霾。


    也难怪,被打压了一个星期,


    现在局面陡然反转,任谁都觉得扬眉吐气。


    虽然不太明白高海臻为什么反涨价,但这些也不是他们需要操心的事,只管听着照做就是。


    电梯到了一楼,车早已在门口等候。


    钟临琛与高海臻来时坐的同一辆车,走时也自然是一辆。


    他坐在她身侧,心情有些复杂。


    高海臻的目的,他能想得明白。


    但他做不到。


    所以钟临琛宁愿自己想不通。


    转过头,他看了高海臻一眼,正巧对上她的视线。


    “小钟先生,怎么了?”


    “没事。”


    “好的。”


    钟临琛重新转过头看向窗外。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高海臻,是在20岁。


    彼时她24岁,像个还未入世的学生,


    戴着一副黑框镜,穿着不合身的粗布裙,


    浑身上下都散发这独属于外乡人的愚笨。


    一开始,父亲似乎并不重用她。


    只让她干一些送文件等不重要的小事。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地位好像变了。


    变得越来越受父亲的重视。


    这一切的开始似乎是在七年前,一次午后,


    她与父亲在书房聊了快两个小时。


    之后不久,公司就出了一场信息泄露的事故。


    他记得,最后的结果是开除了一个老员工。


    按道理来说这种等级的事故,员工不可能只是开除这么简单,严重点可能还要面临起诉。


    但最后的结局,只是简单的一个开除。


    钟临琛不认识这位老员工,但他却在那日午后的书房门口听到了这位的名字。


    在高海臻的计划里。


    第34章 邮轮


    ◎能卖的,就只有她自己。◎


    自那日谈判后,高海臻在酒店等了两天,


    这段时间,合川的股票下降了八个点。


    也是因为如此,合川那边终于打来了电话。


    但,是私人电话。


    “高小姐,晚上方便的话,我们林董想要请你和钟副总吃个饭,顺便也请你们欣赏一下我们澜江的夜景。”


    谭芝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不管生意谈不谈的成,大家当互相交个朋友也是可以的。”


    “谭总您太客气了,林董既然亲自开口,我和钟副总哪有拒绝的道理,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好,晚上七点我会派车去接两位。”


    “麻烦了。”


    挂掉电话,高海臻将吃饭的事情跟钟临琛说了一声。


    “他们想干嘛?”


    钟临琛问。


    “大概是有条件想要跟我们谈。”


    “你的意思是,他们还会降价?”钟临琛不解,“可是为什么要私下和我们谈?”


    高海臻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了才知道。”


    他手中筷子停住,“我非得去吗?”


    听见这话,高海臻朝他看了去,


    “为什么不想去?”


    不知怎么的,被她这样看着,钟临琛竟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莫名地说不出话。


    “就是不想去。”


    “因为什么?”她问。


    “不为什么,”钟临琛瞥过眼神,“你一个人去也是一样的。”


    将餐具放下,高海臻擦了擦嘴,从沙发上站起身。


    见她似乎要走,钟临琛没由来地慌张了一下。


    “你吃完了?”


    “吃完了。”


    “可是我看你都没怎么吃。”


    “小钟先生,我得回去好好准备准备,”高海臻弯了弯没有情绪的嘴角,“免得被他们生吞活剥了。”


    丢下这句话,便是她离去的脚步声。


    钟临琛看着她的背影,心情复杂万分。


    自那日谈判后,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境产生了变化。


    变得不自觉依赖她。


    他知道,这是危险的信号。


    但,钟临琛不知道如何剥夺这种依赖感。


    高海臻就像一根救命稻草,总是会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但也在无知无觉中,她变成了一面竖在他面前的镜子。


    看见她,钟临琛就会想起自己面对合川那些人时的手足无措。


    他不想面对这样的自己,就像面对钟明诀一样。


    可钟临琛也实在做不到与高海臻切割。


    他享受她带来的果实,也享受她为自己筹谋的样子。


    他需要*这样的人,只要一出现,


    就能让他安心的自己人。


    可问题在于,两人的合作条件是婚姻。


    钟临琛从一开始就笃定不会跟她结婚,相信甩了她之后自己也能掌管好康利。


    但是现在,他却产生了怀疑,


    怀疑这份笃定还剩几分信心。


    晚上七点,合川的车便来到了高海臻所住的酒店门口。


    行驶了约二十分钟,在澜江码头停下。


    澜江是南方有名的景区,一条江水分隔了这座城市南北两岸最繁华的区域。迢迢星河伴着城市霓虹流入水中,光影摇曳,如梦似幻。


    为这绸缎一般的江水增添了浮华绰影。


    下了车,从江面吹来的风有些大。


    高海臻拢了拢大衣,跟着工作人员进入私人通道。


    码头上停着一座中小型邮轮,一上船,一个女人就迎了过来。


    “高小姐。”


    “谭总。”


    谭芝延见她只身一人,便问:“钟副总怎么没一起来?”


    “他原本也是要过来的,但下午突然身体不适,没办法过来了,”她笑了笑,“他特地交代我要好好向您还有林董道个歉,下次如果有机会再请两位吃饭。”


    生病嘛,万能借口了。


    高海臻信手拈来。


    “严重吗?要不要我安排医生去看看。”


    “不用麻烦了谭总,已经有医生给他看过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话说到这,谭芝延也明白了什么。


    不过她也看得出这钟临琛是个绣花枕头,没什么话语权,来与不来也没多大差别。


    “高小姐这边请,我们林董已经在上面等你了。”


    “好。”


    跟着谭芝延上到邮轮四层,走了好一段路,才来到甲板前的餐厅。


    工作人员一推开门,四面通透的全景玻璃墙仿佛为乘客量身打造的观景画框,将江水的夜景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眼前。


    不过高海臻的眼神没在这夜色上多停留,她看向站在桌前的女人。


    她年龄大约五十余岁,五官柔和淡雅。


    柔顺的黑色长发盘成髻,身着一身裁剪极简的象牙白羊绒大衣,内搭一件香槟色缎面长裙,通身的气质将优雅二字展示得淋漓尽致。


    “高小姐,”女人伸出手,“我是林素琼,合川的董事。”


    高海臻伸手与她交握,“林董您好,我是高海臻。”


    “钟副总没来吗?”


    “他身体不适,不便过来。”


    “原来是这样啊,”林素琼了然,“我还以为是之前闹得不太愉快,钟副总不愿意见我们呢。”


    “林董说笑了,做生意有些小摩擦也是正常的,有什么不愉快都会留在桌上。下了谈判桌,大家都是朋友不是么。”


    合川的两人对视了一眼,这话明面上倒没什么,细思下来可不是在说她们小心眼。


    如此一番,林素琼大约也明白了谭芝延之前话里对她的评价。


    寒暄过后,三人入了座,陆续有服务员为几人上了菜。


    “这些都是南方的特色菜,高小姐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林素琼说。


    高海臻拿起筷子尝了尝,除了菜本身的味道,其他的她什么也尝不出来。


    这破舌头,天生不是会品尝美食的料。


    难怪能忍得了母亲做的那一年饭。


    “还不错。”


    “那就好,为了让高小姐您尝到南方的特色菜,林董可是特地把家里用了几十年的老厨师请了过来。”谭芝延说。


    “林董真是太客气了,”高海臻擦了擦嘴,“倒让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高小姐千万不要不好意思。说句心里话,我很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这次有机会在一起吃饭,自然是要拿出最好的礼仪来招待才能显示出我们的诚意。”林素琼笑着说。


    “林董,我当然能感受到您的诚意,”她端起杯子,“如果合川能一直保持这样的诚意,那咱们的合作肯定能很顺利地进行。”


    说完,她抿了一口酒。


    不是红酒也不是香槟,倒是带着一股桃花的清香,不辣口也不苦涩。


    这餐饭,终于有能下嘴的东西了。


    高海臻的这番话倒是给还想迂回的林素琼打了个措手不及,她给一旁的谭芝延递了个眼色,她跟对方打过交道,这个时候她来说更合适。


    “高小姐,合川对于康利的收购一直都保持着十足的诚意。”


    “看得出来,我们的人和你们谈了一个星期,最后降了五亿还要四个董事会席位,的确有诚意。”


    她的话里带着尖尖的刺,这让刚才那句大家都是朋友,显得那么讽刺。


    既然应约,那高海臻自然是有想谈的意思。


    现在又摆出这幅姿态,一时之间,连谭芝延都不琢磨不透她的意思了。


    林素琼叹了口气,“高小姐,董事会那边一直不松口,我也无可奈可。其实在我心底一直都是想积极促成这次合作的,但无奈家人太过固执,一心只着眼在股价上了,我一人之言也没办法劝动他们。”


    林素琼这话在高海臻听来,就一个意思,之前合川的强硬态度与她无关,她可是彻彻底底的好人。


    不过她是不是好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的目的。


    “我能理解,不过好在合川还有个您这样的明白人,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这次收购案要怎么谈下去了。”


    “只要高小姐想谈,自然是有的谈。”


    谭芝延适时说。


    饭局过了半小时,话题终于回归到了正轨。


    “谭总,我的条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钱不是问题,十几二十亿对康利来说没多大的差别,就是你们要的这三个董事会席位,我实在没办法松口。”


    “我明白,价格这方面我们其实也很宽松的,”林素琼朝服务员招了招手,示意给高海臻倒酒,“至于那三个席位,咱们可以慢慢谈,肯定能有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酒冽醇香,桃花的香气萦绕在高海臻鼻息,


    她拿起满杯酒,借着这会的功夫,思绪在脑中打了个转。


    林素琼这个人,高海臻之前在人员名单上看到过。


    是合川背后的林氏家族一员,排行老三,上头有一兄一姐。


    两个兄姐股份占比都比她高,她在公司的话语权自然比不上他们。


    由此,她的邀约,必定不会是代表他们家族来跟自己谈。


    所以这个饭局,是以她个人的名义。


    她的目的,也只能是为了个人利益。


    想清楚了这一点,高海臻也不再跟她们兜圈子了。


    “林董,实话跟您说吧,我们能退让的最大限度只能是两个席位。不过这价格嘛,自然是得再降一降的。”


    见她直话直说,谭芝延也知道她们的需求已经暴露,便也敞开天窗说亮话。


    “高小姐觉得多少合适?”


    “195。”


    谭芝延:“董事会不会答应的。”


    高海臻:“林董开个价?”


    林素琼:“高小姐,210已经很低了。”


    “200。”


    “这…”


    谭芝延正想说什么,却被高海臻一把打断。


    她很清楚自己耐心的上限,“205,两个席位林老太太一个,您一个。”


    此话一出,餐厅的氛围凝固了一瞬。


    林素琼与谭芝延互望一眼,眼神中皆震惊于高海臻这揣摩人心的能力。


    “高小姐,家兄家姐股份都比我高,这席位肯定轮不到我身上的。”


    “林董何必妄自菲薄,”高海臻摆弄着餐具,“不论如何,事在人为不是么?”


    林素琼身体微微前倾,“那高小姐说说看,怎么一个事在人为法?”


    “您可以买一个席位。”


    “什么?”


    “用你的话语权,买一个席位。”


    林素琼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我的话语权?”


    谭芝延在商场打拼这么多年,自然一下就明白了高海臻的意思。


    康利不愿意让席位,为的就是管理权。


    如果两个席位,其中一个给了林素琼的兄姐,


    他们作为原本掌有话语权的董事,必定不会乖乖听话。


    可林素琼不一样,她话语权小,


    现在又想争这个席位,能卖的就只有她自己。


    所以简而言之就是,让她听话,听康利的话。


    这很侮辱人,但是林素琼唯一可以谈判的筹码。


    “这是钟会长的意思吗?”


    高海臻摇头,“不,是我的意思。”


    第35章 交易


    ◎在她面前,他没有任何主动权。◎


    高海臻等了十来分钟,才等到两人商量完回来。


    “高小姐,你又怎么能确保能帮我拿到席位。”


    其实这个问题,林素琼稍微转换一下思路就能想明白。


    康利既然想要话语权,除去林老太太的一个席位,另一个自然会给一个听话的傀儡。


    而她的兄姐,都不满足这个条件。


    因为他们本身就在董事会里当惯了掌权人,又怎么可能会乖乖听话。


    只有林素琼这种渴望权力,却一直被忽略的人,


    才是傀儡的最优选。


    但这话说出来太难听,高海臻得换个说法,


    “我们需要一个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


    她话说得很模糊,林素琼却也只能信一回。


    这是她唯一可以翻盘的办法,不然等收购完成以后,他们把她踢出董事会,自己就真的没有一点话语权了。


    “我答应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请说。”


    “把芝延留下。”


    “没问题。”


    见她这么爽快地答应,林素琼讶然。


    不过,她也很喜欢这种爽快人。


    事情谈妥,这顿饭便也顺利结束了。


    “高小姐,以后有缘再会。”


    “好的,林董。”


    望着林素琼的车离开,谭芝延道:“高小姐,待会我送你回去吧。”


    她深深看了一眼,“那就麻烦谭总了。”


    两人坐上车,澜江的夜景逐渐被抛诸脑后。


    “高小姐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能力,不愧是钟会长最看重的秘书。”


    对方的话是否真心,高海臻并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他们已经偷偷查过了她的底细。


    “您能在这样一个家族企业里当上CEO,论能力,跟您比起来我实在是差得远了。”


    谭芝延听罢一笑,“高小姐既然知道这是个家族企业,肯定也能明白我坐在这个位置上有多方掣肘。所以与其说是CEO,还不如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顶包棋子。”


    自己这个CEO的位置怎么来的,她心里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三年前,合川因为对赌协议几乎要陷入债务危机,为了有人能顶上这个雷,公司迫不得已才把她推上位。


    如果不是因为当时有产品上市,让利润实现翻盘,不然事情败露后,企业将面临巨额损失,而她本人也会面临诉讼以及天价债务。


    时至今日,那段黑暗的日子都会不时出现在她的噩梦里,每每醒来都会失眠心悸。


    至于危机度过后为什么不离开,一是她在这里待了二十多年,几乎整个青年时代都献给了合川,要走她也不是很舍得。


    二是她已经坐上了CEO的位置,去了别处也不一定有现在这样的成就,而且出于竞业限制离职两年内她都不能在同类型企业工作。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足以让人声名鹊起,也足以让人销声匿迹。


    所以,谭芝延需要人帮忙。


    而这个人,就是高海臻。


    “高小姐,我之前听说康利上一次收购员工留存率还不到50%,是有这个事情吗?”


    高海臻转过头来,“有,但您说的那个家企业是个老传媒公司。老员工冗余,占掉了公司大部分主要岗位,大量裁员也是为了注入新血液迎合市场。您也知道的,现在新媒体行业势头有多猛,老传媒跟不上时代就只能被淘汰。”


    “这我当然知道,”谭芝延单手搁在膝上,“现在市场更新换代快,企业也不得不进行跟着一起改革。”


    “但古往今来,改革这两个字说起来轻,实际操作起来总是会遇上重重阻拦,最后的结果要么无疾而终要么就新一半旧一半,闹个大笑话。”


    高海臻抬手扶了扶眼镜,“谭总说得有理,不过您大可以放心,像合川这种生物科技型产业,在员工留存率这方面康利心里是有数的。”


    谭芝延很肯定,她能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


    现在左顾而言他,只是为了等自己的筹码。


    “有高小姐在,我肯定放心。对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关注金融市场,也想自己做一点投资,这是我前段时间搜集来的一点资料,不知道高小姐你有没有时间,帮我看一下?”


    说罢,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高海臻接了过来,打开文件第一页,看到内容后她不禁挑了挑眉。


    咨询合同。


    乙方,高海臻。


    咨询费后面的零,她细数了一下。


    是她两年的薪水了。


    她合上文件,“谭总,我不过是个秘书,不是什么正经顾问,也看不懂这些东西。您如果实在需要,可以去金融中心咨询相关的专业人士,收费不贵的,能帮您少花很多冤枉钱。”


    说罢,文件回到了谭芝延的手里。


    她微微蹙眉,有些不明白高海臻的意思。


    如果不想帮,就不会接这份文件。


    是嫌少了吗?可话里话外又不像。


    “谭总,我虽然不是专业人士,”高海臻突然出声,“但可以给您提供一点意见,当然您也可以选择不听。”


    谭芝延哪里不知道是她要递来橄榄枝了,“高小姐你请说。”


    “很简单,多交朋友,扩充人脉。”


    谭芝延还没琢磨出她话里的意思,车就已经到了酒店。


    见高海臻已经打开车门,她也随之一起下了车。


    “高小姐…”


    “谭总,签合同之前把名单给我就行。”


    她转身说。


    谭芝延一愣,“真的吗?”


    “当然,这是我给您的回报。”


    “回报?回报什么?”


    高海臻弯唇一笑,“如果不是您,今天我就不会站到这了。”


    没等谭芝延说话,她为她打开车门。


    “时间不早了,谭总,回去放心睡个好觉吧。”


    谭芝延望着高海臻,许久,她似是明白了什么,蓦然一笑。


    她在做一件事,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


    而自己,无意间帮她扣上了中间的一环。


    谭芝延无意知晓她到底要做什么。


    自己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至于利用还是被利用,于她而言无伤大雅,反正高海臻这个人不也是她设计过来的么。


    “高小姐,麻烦你再帮我一件事可以吗?”


    “请说。”


    “麻烦帮我跟钟小姐带句抱歉,抱歉出卖了她。”


    高海臻笑了笑,“谭总,您这句抱歉恐怕我带不了。”


    “看来这位钟小姐,对我是恨之入骨了。”


    “不至于,但也无所谓。”


    谭芝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高小姐,以后我要是去京都,希望有机会能再次见面。”


    如果可以,她很愿意交高海臻这个朋友。


    “欢迎您随时来京都。”


    “告辞。”


    “告辞。”


    车门关上,转眼便消失于街头。


    高海臻没忙着回酒店房间,她来到街边的一条长凳坐下,拿出包里装的烟盒。


    点燃烟草,她深吸一口。


    南方的烟相较于北方,口感较柔,味道清香。


    对于一个抽惯了北方烟的人来说,有些不太习惯。


    但高海臻这次来得匆忙,没有带烟,只能先将就着。


    她靠在椅背上,渐渐缓和了精神。


    跟林素琼这个人说话,有点费劲,


    毕竟是个老板,老板的通病就是喜欢兜圈子。


    但跟谭芝延,倒是可以爽快一点。


    她很能明白她现在的处境。


    一个外人当上CEO,必然四面楚歌。


    这次收购对她来说就是一次很好的机会,裁掉暗处虎视眈眈的敌人,她的位置就能坐得更稳一点。


    再加上公司已经卖了,她也能利用这次裁员,拉拢自己的心腹。


    从一个傀儡,变成实际掌权人。


    对于帮她这件事,高海臻那句想要报答她,也是真心话。


    毕竟钟念玺那件事如果不是她的告密,自己还得折腾好一通,不可能这么快就被钟士承指派到南方来。


    但更重要的一点是,她需要在南方有一条人脉。


    毕竟在京都,钟士承耳目遍布,有些事她不好展开手脚。


    总的来说,帮她就是帮自己。


    一句话的事,费不了什么功夫。


    一根烟抽完,高海臻将烟蒂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找到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铃声在耳边响了半分钟,才终于传来男人的声音。


    “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了吗?”


    “没事就挂了。”


    “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吗?”


    那头咬着牙道:“你又要耍我?”


    “不是耍你,”高海臻笑了一声,“是想你了。”


    电话那头似是习惯了她的胡言乱语,并未接这句话,“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你有想我吗?”


    “高海臻,我没时间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不说就挂了。”


    她似是毫不在意,“那你挂吧。”


    下一秒电话被猛地挂断。


    高海臻饶有兴致地盯着手机屏幕,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


    然而就在时间的分数向前一步时,电话铃声准时响起。


    看着屏幕上的名字,高海臻唇角笑意渐浓。


    她太了解钟明诀了,对未知的抗拒几乎到了极端。


    一个秘密,要么全部告诉他,要么全不告诉他。


    如果说到一半,是会要了他的命的。


    形成这样的性格,说来其实也不奇怪。


    作为从小被要求成功的小孩,骨子里最惧怕失败。


    失败,就会失去他得到的本就少得可怜的爱。


    虽然表面上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只有他自己清楚,缺爱的小孩,有多么渴望爱,渴望依赖,


    渴望他人的主宰。


    高海臻没有理会,任凭铃声一直响,直到自动挂断。


    她不是什么有求必应的人,他想要她的主宰,


    就必须学会顺从。


    而学会顺从的第一课,就是要意识到,


    在她面前,他没有任何主导权。


    第36章 奖励


    ◎钟先生是想问我要奖励吗?◎


    “临琛他们应该明天晚上就会回来,你记得让小吴他们准备一下。”


    “这么快就谈好了?”佘少娴诧异,“海臻这孩子,还挺有能耐的。”


    提起这个,钟士承叹了口气。


    “我倒希望,她能平庸一点。”


    “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她想平庸也平庸不了。”


    “照你这么说的话,临琛那就是不思进取了?”


    佘少娴没有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噎住,“每个孩子有每个孩子的长处,临琛性格和善,不喜欢与人起冲突,但在人际交往上还是挺不错的。”


    “性格好不是什么好事,他得跟他大哥多学学才行。”


    “既然如此,那明天晚上让明诀回来一起吃饭吧。”


    “他自己说的不回来,”钟士承冷哼一声,“我还上赶着让他回来做什么。”


    “老钟,明诀说的那都是气话。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清楚你儿子的性格吗。”


    钟士承不语,只是看向窗外。


    “他就是再傲,也不该傲到他老子头上。”


    父子俩一个样,佘少娴也不再多言。


    车来到楼下,今天钟士承受邀接受电视台年度企业家的采访,佘少娴无事便陪他一起过来了。


    电视台工作人员早已在门口等候,领着两人进到媒体大楼。


    看着钟士承进到演播厅,佘少娴来到无人的角落。


    她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到电话。


    “明诀,我是佘阿姨。明天临琛他们下午就回来了,你也回来一起去吃饭吧。”


    钟明诀开门的手停在了半空。


    “不了,佘阿姨。我明天还有事要忙,就不回来


    了。”


    “有什么事能比跟家里人一起吃饭还重要。明诀,我多说句话,你爸他跟你一样,心里都憋着股气。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他毕竟是你爸,你跟他低个头,这事就算过去了好吗?”


    钟明诀自嘲似的笑了一声,低头。


    他什么也没做错,凭什么要他低头。


    难道就因为他是父亲,自己作为儿子就必须得低头吗?


    从小到大,拿这种招数驯服他的次数还少了吗?


    他受够了。


    “佘阿姨,你既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最好不要来劝我。”


    佘少娴沉默片刻,“好吧,不管怎么样,你爸他肯定是希望看到你回来的。”


    “我知道,谢谢您的好意。我还要开车,先不说了。”


    挂掉电话,佘少娴没什么情绪。


    她该说的,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至于其他的,该是他们父子俩解决了。


    车内没有灯,钟明诀坐在黑暗里,久久不能平静。


    过了好半晌,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轻轻响起。


    缓了许久,钟明诀抬起手,按下按钮。


    就在他准备驶离停车场时,突然像想到什么,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刚刚佘少娴说,钟临琛明天就要回来了?


    可明明自己前两天还收到消息,说他和合川那边僵持不下。


    怎么才过了没几天就谈拢了?


    而且,他们是什么意思?


    难道除了钟临琛之外,还有其他人吗?


    钟明诀的手紧紧捏着方向盘,


    他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信息,


    而这个信息,就是谜题的关键。


    想着想着,一声喇叭在车后催促。


    他却没有动,只是定定地看着前方。


    身后的喇叭声越来越急,搅乱了那团本就理不清的线。


    正在这时,窗户外传来一阵敲打,中止了他的思考。


    “喂,你聋了啊,我在后面按了多少声喇叭你听不见啊。”


    见车窗迟迟不打开,短发大姐又用力敲了敲。


    “你丫怎么回事,没听见我跟你说话呢!再不挪车,我就打电话叫人给你车砸了信不信。”


    话音刚落,眼前的车窗慢慢落下。


    见状,短发大姐本想破口大骂,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那下降到三分之一的车窗停了下来。


    紧接着,就一只手拿着一沓红色钞票从车窗里了伸出来。


    “够了吗?”车里的人说。


    短发大姐看见那沓钞票,眉头一皱,


    “你丫有病吧,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赶紧把你的车给我开走,别耽误老娘的时间。”


    见她不要,那钱也没收回。


    而是调转了方向,指向凑过来看热闹的停车场保安,“给你了。”


    保安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上就已经接过了钞票。


    一转眼,那辆黑色轿车就已经驶出了停车场。


    “姐,这钱…”


    保安悻悻地看着大姐。


    “你拿着吧,这臭钱我还不稀得要呢。”


    听大姐这么说,保安也就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姐,我劝你一句。刚才那是钟家的车,下次遇再到他们,最好还是不要跟他们起冲突。”


    “钟家的人怎么了,”大姐头发一甩,“就是天王老子,也没资格拦老娘的车。”


    保安竖起大拇指,“姐,牛,今天停车费我给你免了。”


    “免个屁,姐不差钱,该多少就多少。”


    “行,姐说啥是啥。”


    来到条可停车路段,钟明诀将车停到了路边。


    刚才那女人的话,给他提了个醒。


    电话,高海臻的电话。


    他看着屏幕里,两天前那通未被接起的电话。


    他知道,高海臻肯定看到了这通电话。


    而且就在电话旁,听铃声一直响。


    不接,只是为了教训他。


    教训他挂掉了她的电话。


    她的把戏,钟明诀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不可能会掉进她的陷阱。


    按下拨号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我知道你去合川帮钟临琛谈判了。”


    “钟先生既然知道了,又干嘛给我打电话呢?”


    她的问题,让钟明诀的大脑短暂空白了两秒。


    是啊,自己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跟她打电话。


    自己在干什么?


    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向她炫耀。


    “我…”


    “是想问我要奖励吗?”


    她的声音戏谑中带着暧昧,


    “让我想想,该给你什么奖励呢。”


    “我只是要告诉你,以后别再拿这种无聊的信息来耍我。”他急声辩解。


    “唔…”


    她的喘息耐人寻味。


    钟明诀瞳孔猛地一缩,“你在干什么?!”


    “没听出来吗?我在奖励你啊。”


    “你…疯了!”


    “还想要吗?”


    钟明诀喉咙滚了滚,他知道自己应该果断挂掉电话。但或许是空气里的胶水黏住了他,黏住了他的嘴巴,让他说不出话一句话。


    也黏住了他的手,让他挂不掉这通电话。


    “还想要的话,就得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你没资格挂电话。”


    她的声音,如细密的丝线,钻入钟明诀的耳朵。


    钻进他的身体,将那团本就快要理清的线,再次搅成一团乱麻。


    不等他回答,高海臻就按下了挂断键。


    她收起手机,也收起了嘴角的笑意。


    “海臻姐,你在跟谁打电话?”


    钟临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没什么,骚扰电话而已,”她转过身,“合川那边签好意向书了吗?”


    “签了,现在在为剩下的那一个董事会席位吵。”


    “再怎么吵,也是他们的家事,就让他们去吵吧。”


    钟临琛不知道那天晚上她们谈了什么,但到过了三天后,合川那边就打电话过来降了价。


    205,是他一开始想也不敢想的价格。


    他不想去问,高海臻是怎么谈下这个价格。


    他只知道,这个女人,会成为他最锋利的爪牙。


    那天以后,钟临琛想他能靠什么留住她。


    靠钱,肯定是不可能,高海臻不是缺钱的人。


    靠合作,他无法掌控她,很有可能还会被她反控。


    所以,他调查了她的身世。


    从小由母亲抚养长大,十七岁时,母亲因病去世。


    后来,她靠着贷款去了国外留学。


    回来之后,就进了康利。


    可以说,她这一生缺爱至极。


    所以,他唯一能留住她的,只有爱。


    “海臻姐,我听说费城管弦乐团元旦过后好像要在京都巡演,到时候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高海臻神色微动,“小钟先生怎么想着要去听音乐会了?”


    “之前我在国外听过,感觉很不错,这次他们来京都就想去看看,而且…”钟临琛抿了抿唇,“我们好像还没有单独一起出去过。”


    “所以,小钟先生是想和我约会吗?”


    高海臻歪头看他。


    被捅破了那层窗户纸,钟临琛也不再拐弯抹角。


    “是,在成为夫妻之前,我们应该做一些情侣该做的事,不是吗?”


    她直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在男女感情这方面,钟临琛可比他那大哥要开窍得多了。


    但目的性太强的人,只会急功近利地走完整个流程,没有一点情.趣可言。


    但感情若是少了前戏,身体又如何快意。


    身体不快意,又怎会施舍奖励。


    不过,这不是她该和钟临琛考虑的东西。


    “好的,”高海臻笑着说,“到时候您把时间和地点发给我,我一定到。”


    见她答应,钟临琛心满意足地返回酒店。


    路上正与刚从合川回来的乔雯婧打了个照面。


    “钟副总。”


    “乔部长,合川那边出结果了吗?”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那么快出结果,乔雯靖摇摇头,“还没有,估计还得等一段时间。”


    “那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们了,等元旦过后,我会让财务那边额外给你们发一笔奖金。”


    乔雯靖明白,说是奖金,其实就是加班费。


    毕竟这合川收购的工程量,可不是一月半月就能下来的。


    “钟副总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进入电梯,两人各自按下楼层。


    等到了十五楼,乔雯婧正要出门离开时,身后复又传来了钟临琛的声音。


    “对了,那个叫李家乐的男生,麻烦乔部长转告他。”


    “他工作效率太低,不适合康利。”


    “对于他的开除,我深表同情,但无能为力。”


    身后的门缓缓合上,乔雯婧站在原地长长叹了口气,心中无端升起一股兔死狗烹的悲凉情绪。


    第37章 拉扯


    ◎和我说新年快乐,会有奖励。◎


    “会长,文楷先生来了。”


    说完,就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跟着吴姐走进了屋。


    他身材修长,头发梳成三七侧分,显露出他五官的端正。衣着简单考究,驼色大衣里搭配着一件燕麦色高领羊绒衫,一身搭配衬得他温润如玉。


    与此同时,他的身侧还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身材丰润,长着一张标准鹅蛋脸,


    眉如远山黛,眸如山涧泉。


    微微扬起的嘴角,流露出端庄与柔和,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大气的韵味。


    两人站在一起,倒是郎才女貌,般配至极。


    “文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钟士承上前迎接,收到消息的佘少娴也从二楼走了下来。


    “舅舅,佘阿姨。怕路上堵车,就早早过来了。”


    “你这孩子,想得总是周全,”他目光移向女人,“这位是?”


    “舅舅,这是竹薇,我的女朋友。”


    程竹薇接上话,“会长,佘阿姨,我叫程竹薇。”


    钟士承看了她一眼,“谈多久了?”


    “两年了。”


    “怎么去年没见你带回来看看。”


    “我这不是想着等稳定了再带回来给您看看。”


    “那现在是稳定了?”佘少娴问。


    “嗯,不出意外的话,下半年可能就会办婚礼了。”


    钟士承笑了笑,“没想到几个孩子中,你最先结婚了。”


    几个孩子,仅限于钟文楷和钟士承的几个孩子。


    至于他老大哥的孩子,不包括在内。


    算算年纪,钟文楷三十二岁,排行老二。


    先结婚,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毕竟,他一个大学教授,


    可没什么事业耽误他的人生锦程。


    “知道您喜欢喝茶,竹薇特地给您买了一套春风祥玉的茶器,希望舅舅您能喜欢。”


    说着,便送上了手上的木盒。


    一旁的吴姐上前接过,转身去放置。


    程竹薇看到这个举动,眼神动了动。


    她知道,以钟家的财力必定是看不上这些东西。


    但他们喜欢的东西,她也买不起。


    说实话,程竹薇不是很想来拜访钟家。


    楼梯摆在那,她站在楼下,只能仰望楼上的人。


    但阿楷说,这是他的家人,最亲最亲的家人。


    程竹薇也有家人,但在谈及他们时,


    不是阿楷这样冷漠的眼神。


    “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我作为长辈应该是我给你们红包才是。”


    “舅舅,您是我的长辈,上门拜访肯定*不能少了礼节。”


    “我看你呀就是书读得太多,繁文缛节一大堆,都是一家人哪那么多礼节。”


    几人说话间,院子外再度传来声响。


    众人纷纷朝外看去,就发现是钟念玺和钟时寅一同回来了。


    “爸,”两人看向钟文楷,“文楷哥,来这么早。”


    “怕堵车,就来早一点。”


    钟时寅,“哥,你想太多了,这里怎么可能会堵车。”


    钟文楷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他向两人介绍了程竹薇,双方打过招呼后便到了客厅坐下。


    “大哥和临琛呢?他们还在公司忙吗?”


    提起钟明诀,众人脸色各有意味。


    钟念玺是后面回过味来,才知道那天钟明诀的一反常态是怎么回事,很大概率是因为自己的插手而背了锅。


    按照他的性格,肯定跟爸大吵了一架。


    对于这一点,她很抱歉,


    但不可能去为他辩解。


    钟时寅对于这件事从佘少娴那大概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但信息就像一把洒在桌上的钢珠,串不了一个全貌。


    但他知道,钟明诀跟老爹吵架了就是。


    “刚收到消息,临琛应该快到了。”


    见众人不提钟明诀,钟文楷隐约也猜到了什么,


    话题便不着痕迹地转向了和程竹薇的婚事上了。


    或许是紧张亦或许是性格内向,程竹薇的回答都很简略,全程基本上都是钟文楷在说。


    钟时寅听得无聊,便想去厨房找些吃的垫垫肚子


    他起得晚,没吃中饭,待会又得好久才能吃晚餐。


    然而路过储藏室时,便看见管家年叔提着木盒准备进去。


    “这什么东西?”


    “程小姐送给会长的礼物。”


    钟时寅来了兴致,“给我看看。”


    他拿到木盒拆开,看到里面装着的瓷器后,撇了撇嘴边将木盒丢回给了年叔。


    “送不出个新花样来。”


    年叔了解这小少爷的脾气,没说什么,


    提着木盒去了储藏间。


    将盒子放置好,年叔关上了门。


    独留那木盒与其余系列一起在架子上吃灰。


    在钟时寅觅食期间,钟临琛也回到了钟宅。


    见他回来了,原本正在谈话的几人停止了话头。


    “大功臣回来了。”


    高海臻去南方一事,只有少数人知道。


    钟士承这一句大功臣,说得钟临琛有些心虚。


    “爸,佘阿姨。”


    他看了眼钟念玺,对方也没搭理自己,他便直接掠过。


    “文楷哥。”


    钟文楷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这个月辛苦你了。”钟士承说。


    “爸,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钟文楷也听说了康利要收购合川的事情,便问:“临琛,最后谈的是多少?”


    “205。”


    听到这个数字,不止钟文楷,


    一旁的钟念玺心里也是一跳。


    自从她上次跟谭芝延私下聊过后,她再想找自己那个老同学打探收购进展,对方却直接避而不谈了。


    她知道,作为一个外部人员,对方必定是被警告了。念着她帮自己帮了那么多,钟念玺也没再逼问,毕竟再问下去她的工作可能就得不保了。


    “合川的股价现在是152,205拿下算是极低的价格了,怎么做到的?”


    作为金融系的教授,钟文楷很清楚这个价格有多么难搞。


    钟临琛眼神飘了飘,“就…”


    然而他话刚一开口,就见钟士承站起了身。


    “时间不早了,该走了。”


    钟临琛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却也七上八下的。


    很显然,父亲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只是给他面子没有明说而已。


    程竹薇跟着站起身,她本还想问,


    是不是少了一个人,但到底是没有贸然开口。


    从进门到现在,不到一个小时,她就感到了钟家氛围的压抑。


    疏远的亲姐弟,怪异的父子关系。


    老少搭配的夫妻,整个家庭就像分工明确的上下级。


    她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还好,阿楷与他们也只是表亲。


    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婚后要怎么与这一大家子相处下去。


    钟家的元旦晚餐,在旗下的一座私人酒庄进行。


    酒庄每年都会为钟家的人酿造葡萄酒,为了避免路上的颠簸影响口感,都得由他们亲自去往酒庄,同时也可以为来年要酿造的葡萄进行栽培,采摘和定制风味。


    另一方面是酒庄临近京都桃源,是喧嚣城市里独一份的自然僻静。加上地处偏远,元旦当天,他们都会到那歇息一晚。


    久而久之,在酒庄过节就成了钟家的传统。


    “临琛,你和我一起。”


    听到这话,佘少娴识趣地让了座,


    来到钟念玺和程竹薇的车里,钟时寅则和钟文楷是一辆车。


    车队缓缓驶离庭院,钟临琛望着窗外风景,他搁在膝上的手紧紧攥着,若是摊开,手心里细密的汗几乎要浸透布料。


    虽然钟士承没有说话,但这种沉默与凌迟前的审判几乎无异。


    “爸,”他忍不住率先开口,“这次是我没做好。”


    “所以呢?”


    钟士承终于开口。


    “下次我会好好表现的。”


    “下次?你觉得就你现在的样子,我还敢给你下次机会吗?”


    钟临琛的心猛地一跳,他舔了舔唇,“爸,如果不是有人提前泄露了这件事,事情不会这么麻烦的。”


    “那你觉得,如果没有人泄露,你能谈到205吗?”


    “我…”钟临琛噎住。


    看他这个样子,钟士承冷哼一声。


    “软弱无能的废物。人家稍微强势一点,你就松口。就你这样的性格,指不定那一天公司都会被你拱手让人。”


    “爸,这怎么可能呢,我心里都有数的。”


    “有数是指同意人家用五亿四个席位吗?你知不知道这四个席位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公司的话语权。”


    同意四个席位这件事,钟临琛只跟高海臻说过,怎么现在父亲也知道了。


    难不成是高海臻告诉他的?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是生生拆他的台吗?


    “我知道错了,爸,这回我一定长记性。”


    钟士承转过头,眼神阴沉,声音压迫感十足,


    “这记性你要给我死死长在脑子里,那些钱不能买到的东西绝不能松一点口,你明白吗?”


    被他这样盯着,钟临琛的身体不自觉朝后移了半寸。


    他滚了下喉咙,“我明白了爸,我明白了。”


    “还有,阿臻帮了你这么大忙,你准备怎么谢谢人家。”


    谢她,钟临琛还真没考虑过这件事。


    “您觉得该怎么谢比较好?”


    钟士承轻叹了口气,“我打算让她进公司,至于什么职位,我还没决定好。”


    钟临琛眼睑微动,如果高海臻能进公司,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我觉得以高秘书的能力可以进投资部。”


    投资部可是个重要部门,如果高海臻能去那,


    那就相当于自己可以间接掌控整个部门了。


    “投资部?”他挺了挺身子,“你觉得阿臻她有这个能力吗?”


    钟临琛一下子把握不准他的态度,“爸,她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能力自然不容置疑,而且这次收购的谈判她表现得也很好。”


    “但她毕竟是秘书出身。”


    钟士承的态度,让钟临琛又摸不着头脑。


    可看他这样,投资部似乎是不可能的了。


    “她的资历当管理层是差了一点,副总监的话,或许能更服众。”


    钟临琛说完这话,就见钟士承望了过来。


    他的目光里,带着审视。


    很明显,他说错了。


    可副总监职位已经很低了,再低的话,似乎对高海臻有那么一点不公平。


    而且在他的记忆里,父亲对高海臻很是重视,怎么现在分配给她职位却又这么吝啬。


    他不明白,却也不敢问。


    “那,投资经理呢?”


    “你觉得她会接受吗?”


    “应该…会吧?”


    “那就你去告诉她吧,这也算是你管辖的部门。”


    钟临琛怔住,“我吗?”


    这明显得罪人的事情为什么要交给他来做?他不理解。


    可面对父亲的眼神,他还是无法说不。


    “我会去和她说的。”


    听到这个回答,钟士承才收回眼神。


    “节后谈好。”


    “是。”


    “对了,媒体泄露那件事,跟你大哥无关。”钟士承陡然说了一句,“别因为这跟他生了嫌隙。”


    钟临琛第一反应是不相信,这事怎么可能跟钟明诀无关。


    除了他,没有人会这么做。


    可父亲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替他开脱吗?


    还是另有其他目的?


    然而不等他想明白,车就已经到了直升机码头。


    二十分钟的飞行后,一行人到达酒庄。


    厨师早已备好晚餐,就等钟家人入席。


    或许是疏忽,或许是没有提前收到消息,此刻桌上空出了一席。


    众人望向那张空荡荡的椅子,心思各异。


    钟士承收回眼神,瞥头看了眼桌上的手机。


    它一声不响,却扰乱了他的情绪。


    一股莫名的烦躁上涌,钟明诀将手机丢到一旁,选择不再去看。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不知道在等谁,


    或许是父亲,也或许是,某个不明不白的人。


    但满室的寂静却告诉了钟明诀,


    他谁也没等到,也没有谁在等他。


    咀嚼完嘴里的食物,他端起餐盘就要往厨房里去。


    可就在站起身的一刻,叮的一声响起。


    如溺亡者死前的幻境,是真是假,


    钟明诀竟一时分不清。


    他伸出手,点开屏幕。


    一条信息,在墨色瞳孔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钟先生,和我说新年快乐,会有奖励。”


    第38章 秘密


    ◎不能说出口的,才叫秘密。◎


    十分钟后,高海臻收到了短信。


    但不是她的指令,而是简简单单两个字。


    “幼稚。”


    看着手机屏幕,高海臻能想象到钟明诀打下这两个字的表情。


    不屑一顾,却欲念缠身。


    就是可惜,不能亲眼所见。


    “笑得那么开心,跟谁说话呢?”


    高海臻将手机放到一旁,侧身看向杨奶奶,


    “跟一条小狗。”


    “说的个鬼话,狗还能摆弄那手机啊。”


    “狗当然不能玩手机,”她笑得灿烂,“但能逗人开心。”


    “你这怎么刚吃完饭就躺床上,小心你那个胃不消化。”


    高海臻又平躺了过去,“您这床太舒服了,我就想躺着。”


    “再怎么舒服也是个木板床,能舒服到哪里去。我说你这是去打仗了还是挖煤了,一来就躺着,吃完了饭也躺着。”杨奶奶一脸嫌弃。


    “跟打仗也差不多了。”高海臻说。


    脑力战争怎么不算打仗。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当特务呢。”


    “诶,您还真别说,我的工作就跟特务差不多。”


    杨奶奶笑了声,“行行行,你是特务,特务你就好好睡觉吧,我先去洗碗了。”


    高海臻应了一声,房间的门便被关上。


    她躺在床上,却没有闭眼。


    枕头上传来雪花膏的香气,有点腻,


    却意外地安神,


    让她这过度使用了一个星期的大脑,稍稍好过了些。


    算算时间,这是高海臻第三次在杨奶奶这过元旦。


    以往钟士承都会让她去钟宅过节,但她实在吃不惯那里的口味,而且还要大老远的跑去一个酒庄。


    她不喜欢折腾,也不喜欢看戏,更不喜欢演戏。


    她喜欢清净。


    所以,躺在了这里。


    杨奶奶不会问她为什么会过来,而她也不会问她为什么一个人在店里过节。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秘密,她不会探听别人的秘密,也不会分享自己的秘密。


    秘密为什么叫秘密,因为不能说出口,所以才叫秘密。


    想着想着,高海臻闭上了眼。


    迷迷糊糊间,母亲的身影出现。


    她穿着一条颜色艳丽的裙子,脖颈间戴着一条银月项链。


    她很漂亮,穿了裙子后像仙女一样。


    高海臻喜欢看她穿裙子,很多人都喜欢看她穿裙子。


    只是每次她一穿起裙子,便会一整天都不见踪影。


    趁着这个时候,高海臻就会偷偷穿她的裙子和高跟鞋。


    可惜,她穿不出来它的美丽,


    看着镜子里的女孩,她总是会烦恼,


    为什么自己没有生得母亲那样漂亮。


    尽管她们有三分相似,可到底还是有七分不同。


    高海臻小时候问过母亲,为什么会这样?


    母亲说,这是秘密。


    后来,高海臻知晓了这个秘密。


    从此以后,她便学会收起自己的好奇心。


    朦朦胧胧间,母亲的身影消失不见。


    高海臻睁开了眼,几片月光从窗上灰尘中过滤。


    掺了灰的月光,不柔和,也不凄凉,很稀松平常。


    精神恢复了些,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才堪堪过了十分钟。


    撑着手臂起身,高海臻靠坐在床头,摩挲着脖颈间的银月项链,感受着月亮边缘不规则的弧度。


    上次有母亲的梦,还是在几个月以前。


    她去世太久,几乎都快淡出了她的世界。


    不过这个频率对她来说刚好,


    不至于让她忘记,也不至于干扰她的生活轨迹。


    毕竟母亲的每一次出现,都像是在告诉她,


    告诉她正在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让她讨厌。


    高海臻叹了一口气莫名其妙的气,伸手打开床头的台灯。


    台灯下正放着她的眼镜,和一本书。


    像是上次她在杨奶奶的架子上看到过的书。


    高海臻拿过那本书,是《安徒生童话》。


    没由来的,她轻轻笑了一声。


    杨奶奶今年有60岁了,60岁的人在看童话。


    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返老还童么?


    她不得其解。


    翻开书的第一页,是《卖火柴的小女孩》。


    她记得,小时候睡前母亲给她讲过这个故事。


    很恐怖的故事,贫富的差距,社会的不公,人性的冷漠都展现得淋漓尽致。


    高海臻不懂,为什么大人喜欢睡前给小孩讲这种恐怖故事。


    可偏偏,母亲不觉得悲伤。


    她觉得,小女孩死前实现了愿望,便不算悲伤。


    就像她得到过他的爱,便不觉遗憾。


    从那以后,高海臻没再要求睡前听童话故事。


    因为说着说着,她就会陷入回忆。


    回忆她年轻时的童话故事,即便故事早已烂尾。


    她仍乐此不疲。


    从回忆中走出,高海臻往后翻了翻,每一页上面都写着许多歪歪扭扭的字,仔细看其中还有很多拼音标注。


    恰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悄悄打开。


    见里面有灯光,开门的动作便大胆了许多。


    “你不是睡觉么,怎么不睡了。”


    “睡不着,”高海臻将手里的书朝她晃了晃,“看看书。”


    看到她手里的书,杨奶奶忙走过去将书拿走。


    “这小孩看的书,你都多大人了。”


    “跟您比起来,我可不就是小孩么。您都可以看,我怎么不能看了。”


    高海臻双手交叠在胸前,突然觉得杨奶奶此刻的样子倒像个被抓到偷吃糖的小孩。


    “我这是学习。”


    “学习就学习,”她笑着打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您怎么买个童话书学啊,要学的话应该买教材才对。”


    “这不是我买的,是人家丢垃圾桶不要的。我看挺新的一本书,丢了糟蹋,就拿回来了。”


    此话一出,高海臻嘴角的笑意变得有几分戏谑。


    被扔进垃圾桶里的童话书,仔细想想,还挺讽刺的。但被一个不识字的小老太太捡回来学习,这事似乎变得更讽刺了。


    “那您好好学,下回我来检查。”


    杨奶奶手里的书猝不及防给她来了一下,“没大没小的,睡醒了没,睡醒了就起来帮我个忙。”


    “什么忙?麻烦的话,我可是要收费的。”


    “臭丫头,你还差我这三瓜两枣啊。”


    “三瓜两枣也是钱呐。”


    高海臻起身穿好鞋,抬手搭上杨奶奶的肩膀,


    她长得高,快高出她一个头。


    灯光打在两人身上,映射出墙上的影子,


    宛如母亲搂着孩子。


    元旦放了三天假,高海臻却从来放不满三天假。


    不止她,康利的所有人都放不满三天假。


    毕竟搞金融的,时间就是金钱,多放一天假就少赚一天钱。


    过了闸机,来往的人纷纷与她打招呼。


    她站在电梯前,好巧不巧碰到了也是刚来上班的冯道全。


    “高秘书,来得这么早。”


    “您也来得早。”


    “听说你前段时间生病了,恢复好了吧?”


    由于高海臻去南方这件事一直是保密,只有那几个同在南方的公司员工知道,当然那几个员工也很识趣地为这件事保密。


    所以,她不在的那几天对外宣称是生病在家休养。


    自然,合川谈成的功劳,就被算在了钟临琛头上,与她无关。


    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无论什么秘密,都会找到缝隙从墙里钻进去。


    “已经好多了,多谢冯总监关心。”


    “大家共事这么多年,关心关心也是应该的。”


    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同走了进去。


    等到门缓缓关上,冯道全回归到正题。


    “过段时间,OliveFourm要组织一场晚宴,到时候会有很多京都的新兴科创人参加,高秘书有兴趣去看看吗?”


    OliveFourm这个俱乐部高海臻知道,是一个天使投资俱乐部,来的大部分都是北方的金融大鳄和一些有潜力的创业者,但冯道全肯定不是邀请她去参加晚宴那么简单。


    “冯总监,那个地方我没去过,怕闹笑话。”


    “没去过没有关系,”冯道全见她有意,忙道,“我们只需要跟着钟总就好。”


    “哦?钟总也会去吗?”


    “当然,他可是那里的资深会员。”


    高海臻微微挑眉,“那我就放心了。”


    她这句话,算是答应了。


    冯道全心中窃喜。


    “那到时候我把邀请函寄给你。”


    “麻烦了。”


    电梯到了楼层,冯道全走了出去。


    然而就在门合上的一瞬间,高海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到那个女孩的脸,她眼里闪过一丝趣味。


    似是感受到了视线,谢轻宜转过身,


    却只看到了禁闭的电梯门。


    “你是新来的吗,怎么没见过你?”


    “冯总监好,”谢轻宜打了个招呼,“我是投资部新来的实习生,过来给您送文件的。”


    “哦,给我吧。”


    “是。”


    谢轻宜将文件交了出去,便转身朝电梯走去。


    看着手里的文件,冯道全总感觉有哪个地方不对劲。


    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实习生,怎么会一下就认出自己的身份。


    想到这,他朝女孩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随后拿出手机,向自己的助理发了条消息。


    “查查最近投资部进来的实习生资料,查到了邮件发我。”


    收起手机,冯道全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海臻姐,坐吧。”


    “是,小钟先生。”


    高海臻来到钟临琛对面的沙发坐下。


    “私下里,你还是放松点,叫我名字就好。”


    她面露难色,“这不太合礼节。”


    “没什么礼节不礼节的,难道以后你要一直这样喊我吗?”


    高海臻突然觉得他有些反常,平常可没见钟临琛这样热络。


    “我慢慢改掉吧。”


    她适时露出害羞之色。


    “好,我们慢慢来。”


    说到这,钟临琛也知道自己该说正事了。


    可那件事他实在不好说出口,让高海臻去当一个普普通通的高级经理?


    即使她知道这是老爷子的主意,可由他来说就代表着他也知情。既然知情,却还是只给了她一个高级经理的职位。


    这不是妥妥的告诉高海臻,自己没帮她争取么。


    钟临琛的手在桌下几乎快要搓烂了,都没想好这事该怎么开口。


    “小钟先生,您有话直说吧。”


    高海臻也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便直接道。


    “海臻姐,我事先告诉你,我是真的有帮你争取过的,但你也知道我爸他这个人一向说一不二,我也没有办法。”


    高海臻身体朝后靠了靠,光从钟临琛这一大堆事先声明里就不难听出,他要说的不是一件好事。


    她没那么多耐心跟他斡旋,冷声道:“说。”


    “爸他说…让你去投资部,做投资经理。”


    【作者有话说】


    有点纠结封面的颜色,感觉红色更吸睛,又喜欢黑色和金色,诶,选择恐惧症要犯了呀~[爆哭]


    第39章 大人物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像上帝一样的第三视角。◎


    听到这个消息高海臻第一反应是愤怒。


    一个投资部经理,中层里的底层,刮得只剩肉渣的骨头


    老头对她这条狗,还真是大方啊。


    但愤怒没多久,高海臻就发现这件事另有端倪。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的笑了一声。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并非可笑于钟士承给的职位,而是可笑于老头背后的目的。


    让钟临琛来通知自己,目的无非一个。


    就是告诉她,面前这个男人,在他面前没有一点话语权。


    而自己,无需在他身上费心思。


    老爷子这么做大概是害怕她因为这件事情跟钟临琛结盟,所以才出了这么个招。


    至于为什么害怕她站队钟临琛,当然只有一个原因。


    为了他的大儿子,钟明诀。


    他心中唯一的继承人。


    他可以让钟临琛对钟明诀产生威胁,却不能真的威胁到他。


    他不想让他的路走得太一帆风顺,却也不能太过辛苦。


    这就是父亲的爱,矛盾且偏心的爱。


    所以高海臻又何必生气,反正自己能进公司,就已经达到了目的,其他的有什么好在意。


    她想通了,钟临琛可没想通,反而被她的反应搞得有些懵。


    搞不清对方这是高兴?还是怒极反笑?


    “海…”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问,高海臻就打断了他,


    “小钟先生,非常感谢您和会长对我的提拔。我什么时候入职呢?明天?还是今天?”


    钟临琛看了她许久,企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虚伪的痕迹来,可她的笑容就像是被写好的程序,任凭他怎么看都找不出一丝端倪。


    “还不清楚,得等人事那边通知,”他调整好表情,“不过应该很快就会出通知。”


    “好的,那我回去好好准备,就不打扰您工作了。”


    说罢,她站起身欲要离开,却被钟临琛给留住。


    “海臻姐,要不我再跟爸说说?”


    “不用了,”她走到钟临琛跟前,笑眼看他,“这个职位对我来说够了,再高的话,就会占用我在您身上的精力不是么?”


    说完,高海臻暗自做了一番心理建设。


    这种台词,真不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


    待会出去,得抽根烟冷静冷静。


    听到这句话,钟临琛只感觉呼吸一滞。


    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不自觉软下了几分。


    “委屈你了。”


    钟临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但心就像连着嘴巴,不经过任何思考,不自觉地就说了出来。


    “没关系,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好。”


    等她走到门口,钟临琛记起了某件事,“对了海臻姐。”


    “怎么了?”她转过身。


    “音乐会的门票我已经定好了,这周五晚上八点可以吗?正好我们可以先一起吃个饭。”


    周五,晚上八点。


    这个时间,还真是耐人寻味。


    高海臻点头应下,“当然。”


    见她离开,钟临琛坐回了沙发上。


    本来他还想套套话,看是不是她跟父亲泄了密,说自己差点答应合川四个董事席位的要求。


    可那种情况下,他发现自己问不出口。


    但他觉得是不是她告的密,似乎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她跟在父亲身边多年,有些话父亲问起来她也没办法为自己隐瞒。


    只要她的心向着自己,这就够了。


    离开钟临琛的办公室以后,高海臻没忙着回去。


    而是到无人的露台,点燃了一根烟。


    换成熟悉的口味,缓解精力的功能都有效了许多,连带着胃里那点不适也压了下去。


    她靠在玻璃旁,俯瞰着脚下由金钱筑起的欲望森林。


    每一个人,都像一只蚂蚁,行走在森林。


    每一辆车,都像一片树叶,在森林飘落。


    高海臻很喜欢这种感觉,这感觉像上帝,


    用第三视角,提前预知两个人在拐角相遇。


    但这次钟士承的安排,说实话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外界都说她在老头心里,与干女儿无异。


    可实际上,不过都是权衡利弊。


    抽完一根烟的功夫,高海臻倒是还从这个安排里嗅到另外一个原因。


    他的亲女儿,钟念玺。


    一个干女儿,怎么能超过亲女儿的地位呢?


    自己要真到了总监或副总监的地位,那才真是倒反天罡了。


    不过,这个职位对高海臻来说也并非不满意。


    太高,容易惹人注意。


    再说,从康利的中层,到主人。


    这驯服的过程,何尝不令人兴奋。


    将烟蒂丢进垃圾桶里,高海臻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那个她呆了九年的办公室,从此就要变成过去式。


    不到三天,高海臻的任职通知就下来了。


    这三天里,钟士承也明里暗里试探过她的态度,但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安排背后的目的。


    所以相互配合着演了一番舐犊情深的戏码后,便没再提过这件事,一切都照旧进行。


    不过钟士承私人秘书这个职位,高海臻倒还在兼职着,并未因为去了投资部就有变化。


    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不过对一些人来说,就有待商议。


    “你说,会长为什么会这么做?高海臻可是跟了他快九年,就一个经理,这也太羞辱人了吧。”


    就算是跟了钟士承那么多年,冯道全也看不透他这个决定背后的意图。


    钟明诀却没说话,视线没有焦点地涣散在桌面上。


    从他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起,他也有过这个疑问。


    可更让他疑惑的是,从合川收购案开始,高海臻出现的节点都让人意外。


    插手收购会议帮他挽回局面,导致钟念玺两姐弟吵架。


    然后有意无意向自己透露,钟念玺的行动,从而让自己被父亲误会。


    钟临琛在合川久攻不下,最后她又出现在了南方,促成了这次交易。


    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有关。


    所有的事,好像又与她无关。


    线和线之间,好似平行,却又纠缠。


    “明诀,想什么呢?”


    冯道全的声音打断了钟明诀的思维。


    “没什么,有消息说她什么时候入职吗?”


    “好像就是在今天吧。”


    “今天?这么快?”


    “是啊,”冯道全坐直了身体,“不过我总感觉她前段时间病的那一个星期很奇怪,前两天我还在电梯里碰到她了,一点都不像生过病的样子。你说会不会是她被会长偷偷派去了南方,帮钟临琛谈合川的收购去了。”


    钟明诀知道真相,却没有说,他只感觉自己的脑子现在有无数根线需要他去捋清,顾不得再搭冯道全的话。


    “可能吧。”


    两人谈话间,一男一女走进投资部办公室内。


    “这位想必大家应该都熟悉了吧,高海臻高秘书。从今天开始,高秘书将会正式入职咱们投资部。”


    说话的人是投资部的副总监,何正威。


    现在高海臻就站在他身边,被他介绍给办公室成员。


    看到她出现在这里,众人眼里有诧异有震惊也有疑惑和不解。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从会长的私人秘书到投资经理,也算得上是一种降职了。


    “以后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等高海臻说完,办公室内响起一阵掌声,算是欢迎她的到来。


    “高秘书,你的办公室安排在这边,请跟我来。”


    尽管自己职位要高一级,但面对高海臻,何正威还是保持着恭敬之态。


    “好的。”


    新的办公室采光很好,布置也很漂亮,


    最主要的是,面积要比她原来的要大上一些。


    “何副总监,我只是一个经理,用这么好的办公室,怕是不妥吧?”


    “高秘书,”意识到自己喊的不对,何正威忙改口,“高经理,职位不重要,资历才是最重要的。”


    高海臻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带着认可。


    她熬了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挤在一间小小办公室里的。


    见她满意,何正威庆幸自己赌对了。


    他就知道,没有人会不喜欢奉承。


    特别是高海臻这样待在权力身边多年,却只能看不能吃的人,更是喜欢在意这种彰显地位的细节。


    所以只要自己把她哄开心了,她在会长面前替自己说两句好话,何尝拿不走曹一瑾的总监位置。


    安置好一切,何正威便离开了办公室,出来时见一名女生从电梯口出来便喊住了她。


    “小谢。”


    听到有人喊自己,谢轻宜忙走了过来,“何副总监,您找我有事吗?”


    何正威笑眼看着面前的女生,打从她第一天来,他就看中了这个实习生。


    聪明,年轻。


    还有,漂亮。


    “我记得你的实习期是三个月吧?”


    “是的。”谢轻宜回答。


    “是这样的,我的助理她还有三个月就到预产期。我看了一下同期的实习生,就你能力最出色,所以想把你调来我办公室,你觉得如何?”


    话说得像那么回事,但那双眼睛里冒出来的色气,几乎要熏吐了谢轻宜。


    打从她一进投资部起,她就看穿了这姓何的道貌岸然。


    无他,实在是他的眼神太熟悉。


    熟悉到她一看,脑子里就能浮现出无数张丑陋的嘴脸。


    虽然她很想一拳揍上去,但现实是,她只能对着这个男人强颜欢笑。


    连拒绝的话,都必须得婉转得体。


    “何副总监,谢谢您对我的赏识和肯定,但我进集团才一个多月,工作经验还不足,怕是无法胜任这个岗位。”


    听到她拒绝,何正威的脸色不免一黑。


    “小谢啊,年轻人不要妄自菲薄。有人能赏识你,就应该努力抓住这次机会,要知道人这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有多少机会,错过了可就不一定会再有了。”


    见他穷追不舍,谢轻宜的脸色也不好看,


    “何副总监,机会也分好坏,如果是好的机会,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抓住。但如果是坏机会,我可能就得三思再三思了。”


    “你…”


    不等何正威说话,谢轻宜便直接堵了回去。


    “曹总监刚刚让我复印文件送给她,您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去忙了。”


    她转身就往办公室里走去,即便如此,谢轻宜仍感受的到背后那双吃人不吐骨头的眼神。


    从大学走到社会,她切身体会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无论什么阶层,无论什么年龄,


    男人对美貌的觊觎,不会有任何改变。


    如果说有区别,大概是一个披着爱情的皮囊,一个身着金钱的衣装罢了。


    回到自己的工位上,谢轻宜长长吐了口浊气。


    曹一瑾并没有事情交代她做,说出她的名字,也只是为了何正威而已。


    两人不合这件事,算是投资部公开的秘密了。


    据说是因为当初两人同为副总监,后来在一个项目上何正威犯了什么错,导致自己升职无望,这才被曹一瑾拿到总监的位置。


    从此两人便水火不容,互相看不顺眼了。


    不过谢轻宜才进公司不久,只了解了个大概,具体的内幕她一个实习生自然是打听不到。


    将休息完,她准备解锁电脑开始工作,正在这时,隔壁位置的同事回来了。


    “小谢你回来了。”


    “嗯,张姐你们刚刚聊什么呢?聊得那么火热。”


    刚才一进门,谢轻宜就发现了他们成堆成堆地聚在一起聊天。


    “你刚刚不在,有个大人物来咱们投资部了。”


    听到有大人物,谢轻宜眼皮一跳,“谁啊?”


    “钟会长的秘书,高海臻。”


    第40章 梦境


    /:.


    ◎像老鼠一样,偷窥上流社会的浮华。◎


    谢轻宜不懂,一个私人秘书为什么会成为他们口中的大人物。


    更不懂,为什么一个秘书,会来投资部工作。


    对于高海臻,她的第一印象是深不可测。


    虽然她们只短短接触过一次,但从小在人堆里混出来的谢轻宜,看人不说很准,起码也能看出来个七七八八。


    可高海臻是她唯一一个,一眼看不透的人。


    她好像没有欲望,又好像装满了欲望。


    人不可能没有欲望,谢轻宜确信这一点。


    如果一个人看似没有欲望,真相只能是一个,那就是她所求的东西,一般人想象不到。


    不自觉的,她看向高海臻办公室的方向。


    隔着几堵墙,她看不见她。


    却感受到了,因她而引起的动荡。


    “高海臻,你不该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吗?”


    钟念玺的怒火几乎都要冲出手机,烧到高海臻的脸上来了。


    “钟小姐,不用我解释,您应该也能知道这是会长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是爸的意思,我问的是你到底做了什么?”钟念玺大声质问,“钟临琛和合川的谈判是不是你去帮他谈的?什么生病都是借口对吧。”


    钟念玺从元旦那天起就觉得不对劲。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钟士承对钟临琛在合川这件事上处理得很满意,才把他叫到一辆车上。


    可看到钟临琛下车时的惨白表情,她又觉得不太像那么回事。


    特别是那一晚上,他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


    甚至都没有来找自己质问,这可不符合他的脾性。尽管他在外人面前装得友善,可在她面前从来都只是一个任性的弟弟。


    直到知晓高海臻入职投资部,钟念玺才给这个谜团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是我谈的。”


    高海臻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可隐瞒的,正常人稍微想想就能猜得到,更何况钟念玺又不蠢。


    “所以你是故意的对吗?让我去激怒爸,这样你就能顺利进到公司。”


    看,她确实不蠢,而且还很聪明。


    “钟小姐,你要听实话吗?”


    “什么实话?”


    钟念玺被她说得一愣。


    “如果不是您急着去找谭芝延谈,任由她一直拖着钟临琛,过不了两天他就会扛不住压力答应对方的条件。”


    “到那时,钟临琛不说被口诛笔伐,起码也会在公司里面口碑大跌。”


    “到时候您再请缨去谈判,必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是您心太急,全然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合川那边也因为您的举动再次抬高价码,所以我只能临危受命,去南方帮钟临琛谈判。”


    “钟小姐您别忘了,我的身份是会长的秘书,我做的一切事情都得以会长的利益为先。不可能因为你的一己私欲就搞砸了这次交易,懂吗?”


    听她说完,钟念玺久久没有说话。


    她感觉高海臻的话有道理,但又总觉得不对劲。


    就好像把她框在了她所架构的世界里,无论她怎么思考,都只能顺着她的逻辑。


    “可爸为什么会让你进公司?”她似乎抓住了一个漏洞,“爸可以用任何方式补偿你,为什么偏偏选择让你进公司?”


    高海臻靠在沙发上,眼睛望着前方的挂画。


    一幅手绘油画,画中是天空下的草原。


    草绿色,对情绪有一种舒缓的效果。


    让她现在对钟念玺一连串的追问,多了几分耐心。


    “钟小姐,您何妨不思考一下,会长为什么会这么做?为什么我帮钟临琛谈成了这笔交易,而他却只给了我一个经理的职位呢?”


    皮球被踢了回来,钟念玺稀里糊涂接下,竟真的开始思考起来。


    如果说是补偿,只是一个经理确实也说不过去。


    高海臻毕竟跟了老爷子那么多年,不至于这么吝啬。


    可还能是因为什么?钟念玺实在想不明白。


    见她猜不出来,高海臻也不跟她兜圈子了,


    “钟小姐,其实很简单,会长的目的就是隔绝我站队钟临琛的可能。”


    “什么…”


    钟念玺话说到一半,脑袋便转过弯来了。


    父亲这是在转移矛盾。


    把高海臻对他的矛盾,转移到了钟临琛身上。


    “钟小姐,其实我在会长心里,没你们想象的那么重要。”


    高海臻的声音带着几分惆怅,听得钟念玺心里竟也生出了几分同情。


    九年的尽心尽力,就换来了一个不高不低的职位。


    任凭谁,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海臻姐,爸可能也是考虑到你在公司业务上没什么经验,想锻炼锻炼你。”


    钟念玺知道,这话说出来有些可笑。


    一个能把合川谈到205亿的人,怎么可能对公司业务没有经验。


    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话来安慰她。


    “钟小姐,您不用安慰我。会长是什么人,我很清楚。”


    “好吧,只要你能想得开就行。”


    “不过还是谢谢您的关心,”高海臻轻轻笑了声,“起码能让我心里好受些。”


    钟念玺被说的噎住,有些后悔才那一番对她的质问。


    “抱歉海臻姐,刚才我太急了,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的。”


    高海臻撑着脑袋的手慢慢松开,“没关系,我能理解。不过我还是要提醒您一句,以后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千万不要自己擅作主张,可以吗?”


    钟念玺抿着唇,“我知道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嗯,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去忙了。”


    “好。”


    将手机丢到一旁,高海臻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钟念玺这个人,如果抛却她是钟家大小姐的身份,会是一个还算不错的朋友。


    单纯,且有那么一丝人性。


    但一旦套上大小姐的身份,这两样品质就会变成奢侈品。


    普通人轻易享受不到,而享受到的人只会觉得多余。


    对她,对外人,都多余。


    伸完懒腰,高海臻来到那副油画前。


    一人一画对视许久,直到她拿起桌上的剪刀。


    刺啦一声,油画被一分为二。


    一半是天空,一半是草原。


    她不喜欢天空,不喜欢草原。


    它们太广阔,会让人无欲无求,向往自由。


    她讨厌自由,在从出生的那一刻起,


    命运就给她戴上了枷锁。


    她挣脱不开,就只能顺从。


    不过好在,枷锁也并非无用。


    至少让她顺着锁链,摸索到了权力的滋味。


    将剪刀丢到一旁,高海臻转身回到了办公桌前。


    她打开邮箱,收件栏有一封未读邮件。


    三天前发来的,不过由于忙着入职的事情,便一直没有来得及看。


    高海臻点开,邮件里的内容倒映在镜片。


    居然没有离开京都。


    看来,是有话想对自己说了。


    她拿出手机,输入号码。


    “帮我查一个人的住址。”


    “谁?”


    “罗泽琳。”


    听到有人在门外喊自己,罗泽琳从地板上起身。


    打开门,是隔壁的大姨。


    “小罗,你电瓶车好像在楼下被人撞倒了,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罗泽琳点点头,却并没有要下去查看的意思。


    “好,我知道了。”


    “你怎么气色看起来这么差,生病了吗?”


    “没有,谢谢您关心。”


    “行,”大姨道,“记得下回把电瓶车停个空点的地方,免得被人家撞坏了。”


    “嗯,我知道了。”


    关上门,罗泽琳重新坐回小几前的地板上。


    不知为何,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很不好过,她很不好过。


    原以为在自己发出邮件后不久,就会有人来找上自己。


    可等了许久,一切都是安安静静的。


    一个多月,靠着以前攒下的工资,罗泽琳还能在京都继续坚持几个月。


    可如果一直找不到工作,自己就只能离开。


    但罗泽琳很清楚,她已经沉醉于这座城市的繁华。


    去到其他地方,她无法适应,无法适应平淡的生活。


    她知道这样不好,但她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被权力打败。


    所以,罗泽琳选择走一步险棋。


    借用权力,为自己谋利。


    很可耻。但脸面这种东西,又有什么用呢?


    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花。


    只能成为她的软肋,被别人踩在脚下。


    想通了这些,罗泽琳便不再束缚自己。


    她不要再躲在镜头背后,像个老鼠一样,偷窥那些上流社会的浮华。


    她想成为他们,她想做一回人。


    可康利那边,久久没有找上门。


    日复一日地用时间碾碎她的上流梦。


    罗泽琳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明明一切都是照着她的预想发展,明明前段时间的新闻还报道合川和康利的收购一直都在胶着。


    可没有人,来找她这个罪魁祸首。


    究竟是不在乎,还是想秋后算账。


    她没有定论。


    只知道每次打开电脑,罗泽琳都会下意识地在在搜索引擎上反复敲下两家公司的名字。


    这已经是她近段时间来搜索的第一百二十次了,然而次次都没有新的公告信息。


    是死是活,都不给她个痛快。


    坐在蒲团上,罗泽琳握着鼠标的手有些发抖,


    她知道,这是她低血糖时的反应。


    为了等消息,自己已经连续几天只吃一顿饭。


    在没有结果之前,焦虑如影随形。


    她控制住自己的手,再次按下刷新。


    不知是上天垂怜,亦或是幻觉。


    一则最新重大公告,出现在合川的官网上。


    罗泽琳慌忙点开,差点就碰倒了旁边的水杯。


    等她扶好杯子,页面也加载完成。


    猝不及防的,新闻的标题映入她的眼帘。


    一瞬间,她感觉呼吸好像停滞了一秒。


    停滞的这一瞬间,世界并未有任何改变。


    就像罗泽琳反击的手段,对康利来说,也并没有任何影响。


    不过是蜉蝣撼大树,鸡蛋撞石头。


    莫名的,罗泽琳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连日来紧绷的那一根弦也在这一刻被猛地扯断。


    疲惫如潮水一般吞没了她的身体。


    罗泽琳躺在地板上,铛啷一声,水杯终于滚落到了地上。


    半杯水,沿着地板缝隙四处蔓延。


    可她已经没有精力去收拾,只是呆滞地望向天花板。


    没有奢靡的穹顶,只有四方惨白的墙。


    她想,或许狭小的出租屋才是她的宿命。


    她不想认命,却不得不认。


    窗外暮色已沉,罗泽琳缓缓闭上眼,想做最后一场浮华梦。


    等梦醒了,回归现实,离开这座城市。


    然而就当她的意识快要流逝殆尽时,一阵敲门声如世界之外的来音闯入她的梦境。


    罗泽琳猛地睁开眼,四周仍静悄悄的。


    “梦这么真实吗?”


    她喃喃着。


    可下一秒,敲门声再次响起。


    清清楚楚地告诉她,这不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