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姜竹星一通简单粗暴的操作,使得公主的婚事暂时被搁置。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当今圣上龙体欠安,接连三日未理朝政。内阁的奏折堆积如山,诸位阁老忙得焦头烂额。


    在淑贵妃提议下,皇帝摆驾行宫休养,伴驾的嫔妃仅贵妃一人。淑贵妃年过四十,风韵犹存,且擅长察言观色,能说会道,时常讨得龙心大悦。


    二人游园时,不料园中一声惊雷炸响,曲径通幽处沙土横飞,赫然露出地下的石碑,碑上尚刻有几行字。


    双凤奇遇,金燕衔珠,星辉映月,鸿运泰安。


    不知从哪里走漏风声,石碑一事闹得满城风雨,竟传出七八种版本。尤其是坊间的说书先生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将各种版本融会在一起,言之凿凿,好像真的能窥探天机。


    起初,百姓们只是听个热闹,到后来口口相传,演变成神兆,令人深信不疑。


    三日后,司天监监正入宫面圣。彼时,皇帝斜靠软榻,在淑贵妃陪伴下服用补药。


    “臣参见陛下,陛下……”


    皇帝没什么精神,摆摆手,“免了,讲正题。”


    “是。”


    监正娓娓道来,“启禀陛下,臣夜观天象,历经各种卦盘,全都指向一个结果。名中带月者自然指的公主,也为双凤中的一凤。而名中带星者乃天上星,也就是天女,为另一凤。”


    见皇帝抬眼,监正继续道,“近日陛下龙体欠安,公主殿下亦是缠绵病榻,此乃凶兆。然若是顺应天意,星月合璧,双凤结缘,则逢凶化吉。”


    闻言,皇帝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让公主招那名中带星的女子为驸马?”


    “正是。”


    监正赔笑,“让天女进入皇室,也可作冲喜之用。”


    皇帝忽而沉下脸色,呵斥道,“荒唐!历朝何时招过女驸马。”


    此刻,静默良久的贵妃娘娘挽上皇帝的手臂,轻笑道,“陛下息怒,监正也是为了陛下和公主的身体安康着想。再者,现如今坊间不乏女子之间的情缘,虽说历朝没有女驸马,可这也是权宜之计,为国运,为陛下。”


    皇帝沉默下来,面色仍旧不悦,可也未一口否决。


    司天监的论调与坊间流言不谋而合,皇帝明显陷入迟疑。


    关乎国运和龙体安康,宁可错信,不可错失。退一万步讲,这件事对一位帝王来讲没什么损失,不过是搭上公主的婚事。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而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姜竹星却毫无所觉。


    “姑娘,咱这是要去哪?”


    阿云紧紧追在姜竹星身后。


    仰望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姜竹星心情不错,只道,“去茶楼转转。”


    鱼龙混杂的茶楼最适合触发剧情,“画中仙”剧情尚未走完,她得找机会打听那幅仕女图的下落。


    再到福记茶楼,姜竹星已经驾轻就熟。茶楼伙计见了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连忙点头哈腰的招呼二人入座。


    “姑娘今日是雅间还是大堂?”


    姜竹星扫一眼堂前,“雅间。”


    “好嘞!您随小的来。”


    两人跟着小二上到二楼雅间,要了一壶庐山云雾以及数碟茶点。姜竹星记得这里的茶食不错,便要了几样上次没尝过的。


    待茶食上齐,姜竹星把一碟透花糍推给阿云。


    “这个不错,快尝尝。”


    阿云点点头,历经数月相处,两人之间像是主仆,又像是朋友。刚开始,阿云还有些诚惶诚恐,如今也算是习惯这种相处方式了。


    堂前高台上,说书先生拍下醒木,开始今日的新段子。


    “我们来讲最近洛阳城最盛行的星月缘。话说天女降世,名中带星。她带着救世的使命而来,与人间的凤凰相遇,结下不解之缘。”


    下面的茶客中不少人已经听过星月之说,跟着附和。


    “我知道,这月就是当朝公主。这星嘛……就是公主带回来的那位救命恩人。”


    姜竹星正品着茶,闻言差点喷出来。


    “咳咳……”


    她捂着心口,咳得满脸通红。


    阿云忙帮她拍背顺气,“姑娘不舒服吗?”


    姜竹星被自己呛到,半天说不出来话,只会摇头摆手。


    一定是她理解错了,这讲的应该不是公主和她……吧?


    半晌,姜竹星抬起头,对上阿云担忧的视线,干笑两声。


    “我没事。”


    台上的说书先生仍在侃侃而谈,跟亲眼得见似的,不带半点犹豫。而底下的茶客似乎也深信不疑,坚定的认为星月缘是真的。


    姜竹星在二楼听得直挠头,一时不知道这些人是封建还是开放。说他们封建,他们却已经愉快的接受了女驸马的说辞。说他们开放,他们居然相信什么天女预言。


    “这地方指定有点说法。”


    姜竹星自言自语。


    她的声音太小,阿云没听清楚。


    “姑娘你说什么?”


    姜竹星心虚的笑笑,“没什么。”


    就算她再想否认,也不能当作与自己无关。那些人说的确实是她和公主,可是这些奇妙的言论若是传到公主耳朵里,是不是不大好?


    另一头,公主府书房中多了一抹玄色身影。此人形如鬼魅,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东方容月身旁。


    “殿下,一切准备妥当。”


    暗卫灼冉一袭玄衣,戴着半张银面,麻花辫高束,发尾垂在身后。


    “正如殿下所料,淑贵妃已所有行动。”


    东方容月端坐书案前,手中执着一本书册。


    “父皇应该很快就要召见我了。”


    石碑是东宫安排的,坊间流言是她派人散播的,一切都是为了把那人留在身边。


    灼冉颔首低眉,脊背却挺得笔直。


    “属下有一事不明,殿下如何确定淑贵妃会顺应殿下的意思?”


    东方容月未抬眼,仍旧盯着书册。


    “左相是礼王那边的人,淑贵妃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左相之子成为驸马。对于她来说,谁是驸马并不重要,不是礼王的人就好。”


    自古公主婚事,要么就是拉拢朝中权贵巩固皇权,要么就是远嫁。若是两样都不占,还不如选一个平民驸马,总好过对方势力过大,结党营私。单是姜竹星毫无背景这点,就足够让皇帝和淑贵妃放松警惕。


    皇帝晚年昏庸,却生性多疑,不可能将权力过早的拱手让人。顺应天命,又不会威胁到宝座,一举两得,即便从无先例,也无妨。至于皇家名声,在皇帝强纳臣子遗孀为妃时,早就不顾及什么名声了。


    东方容月的目光从书上移开,逐渐悠远。她回想起初见顾将军时,觉得此人意气风发,那么耀眼,格外的与众不同。于是她千方百计的和顾将军成为知己好友,她本以为这样已经足够。


    可听闻顾将军的死讯时,她痛苦至极,后知后觉的明白她对顾熹炎的感情早已不只是仰慕。如今,上天真的重新给了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放手。哪怕是用这种乘人之危的卑劣手段,也要把人留在身边。


    思及此处,东方容月面色稍沉。从一开始,就是她主动接近顾将军的,明知道那人心里装着的是朝堂,是百姓,她还是执意要挤进去一个位置。就连现在也是如此,她心知那人失去记忆,正是好骗的时候,却主动诱她陷入自己的织网。


    有朝一日,那人恢复记忆,会不会怪她呢?


    东方容月苦笑一声,她已经顾不得许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时,只听守在门外的惜荷扬声回禀,“姜姑娘回来了,殿下正在书房等姑娘。”


    思绪回笼,东方容月敛去心绪,冲身边之人抬手示意。


    下一刻,灼冉行礼退下,疾风似的从窗边掠过,转瞬之间消失不见。


    几乎是同时,姜竹星推门入内。东方容月放下书本,蓄起盈盈笑意,全然不见方才的盘算。


    “街上热闹吗?”


    姜竹星准备一肚子的说辞,在见到东方容月的顷刻土崩瓦解,大脑一片空白。


    “啊?热闹,有点太热闹了。”


    东方容月好像全然不知,招招手让她过去。


    “阿星累了吗?”


    姜竹星迎上她秋水般清亮温柔的眼眸,不知如何开口,神色也变得不自然。


    “我……我听见一个消息。”


    “哦?”


    东方容月面色不变,依旧笑得如沐春风。


    “是何消息?说来听听。”


    姜竹星斟酌用词,言简意赅的转达星月缘的流言。言罢,她悄悄观察东方容月的神情,却见对方若有所思,但并无不悦。


    古人注重名节,听到如此编排自己的流言蜚语,很难不介意吧?


    稍待片刻,东方容月缓缓开口,“无妨,阿星也说了,只是传的流言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见对方真的没有生气,姜竹星松口气,暗道公主殿下实在是太过善解人意,还要反过来宽慰她。


    突然出现的石碑,上面刻着似是而非的字句,再加上铺天盖地的传言。姜竹星总觉得事有蹊跷,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可这人是谁呢?难道是公主的敌对势力,专门找麻烦的?


    不等她想出所以然,门外忽然传来惜荷的声音。


    “殿下,宫里来人了。陛下宣您和姜姑娘入宫。”


    闻言,姜竹星不禁讶然,皇帝要见自己?


    东方容月了然,淡定道,“让宫人稍候。”


    她等的传召终于来了。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昌乐宫临江而建,壮阔宏伟,奢华无度,当今圣上时常在此修身养性,求仙问药,试图寻找长生之法。


    待两人抵达行宫,内侍再度传话,声称陛下要先单独召见姜竹星,请公主在偏殿稍候。


    姜竹星与东方容月面面相觑,皆在彼此眼中看出担忧。最后还是姜竹星率先打破僵局,朝着东方容月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打消对方的疑虑。


    姜竹星跟在内侍身后,悄悄打量四周。偌大的宫殿,白玉为壁,蟠龙柱鼎立两侧,镀金雕龙,龙头衔着夜明珠。云顶高悬数十盏琉璃宫灯,灯罩绘着龙凤呈祥。


    她在茶楼打听仕女图下落时,不免听到人们私下议论朝局。都说当今陛下劳民伤财,穷奢极欲。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紫金檀木御案上,麒麟铜鼎青烟袅袅。身穿明黄龙袍之人独坐金漆龙椅,双颊消瘦,眼窝凹陷,整个人显得极为憔悴不堪,然帝王威压仍在,单单是一个眼神,便令人瞬间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九五至尊。


    姜竹星站定,躬身施礼,“民女拜见陛下。”


    皇帝抬眼打量殿下之人,“抬起头来。”


    “是。”


    姜竹星依言,对上老皇帝审视的目光。


    对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顷刻恢复深潭般的沉静。


    “当真是像。”


    皇帝缓缓开口,“你是哪里人?家中尚有何人?”


    不过是些常规问题,姜竹星中规中矩的作答,仍是沿用吉祥村姜郎中之女的身份。


    她本以为皇帝突然召见,可能要找她的麻烦,没想到对方只是提了几个简单问题,了解她的家乡祖籍,并没有为难她。


    等姜竹星离开宝殿,皇帝才另外召见东方容月。她亦在偏殿候了半炷香的时间,全然不知父女二人谈论的内容,只知东方容月出来后,脸色如常。


    从入宫到出宫,姜竹星都稀里糊涂的,摸不清皇帝到底是何用意。


    与此同时,星月缘的传言已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时隔两日,一道圣旨陡然降临公主府。


    以东方容月为首,府中上下跪成一片。内侍呈着圣旨,尖利的嗓音在众人头顶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容月公主,秉性端淑,才貌兼备,有安正之美,济世之贤,今顺应天意,招天女姜竹星为驸马。


    姜竹星即为天女,携守护一方安康之责降世人间,奉神兆赐婚于容月公主,以助燕安鸿运昌隆,盛世安康,江山社稷永驻。择良辰吉日,举行大婚之礼,以昭天下,钦此。”


    东方容月那边已经谢恩起身,姜竹星却愣在当场,化作石像似的一动不动。


    她怎么忽忽悠悠变成天女的?皇帝不仅信了还要让她当驸马?别人赐婚都是百年好合,到她这居然肩负起国泰民安的责任了?


    脑海中浮现无数疑团,一时间,思绪纷乱,她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阿星?”


    熟悉的温柔声音唤回姜竹星的思绪,她恍然抬头,四目相对,只见东方容月笑望着她,眸中却透着不安。


    难道是怕她抗旨吗?


    系统突然出现:“你真的要当驸马?”


    姜竹星:“我要是拒绝,公主的名声才真是完了。”


    系统:“可是剧情里没有这段啊。”


    姜竹星:“你想想,要是我拒绝,公主是不是更会被别人背后议论,那幸福值怎么办?”


    系统犹豫了:“这……”


    不知是为说服系统,还是说服自己,姜竹星抛出幸福值任务,成功让系统闭了嘴。


    “驸马,快接旨啊。”


    内侍再次提醒。


    东方容月眸光微动,似有泪光闪烁。她千算万算,却忘了最重要的一步,那就是姜竹星本人的意愿。


    在场众人的视线皆集中在姜竹星的身上,鸦雀无声,只等她的抉择。


    少时,姜竹星高举双手接下圣旨,“谢主隆恩。”


    东方容月霎时如释重负,神色亦恢复如初。她示意惜荷打点,后者立即会意,引着内侍下去领赏钱。


    婚期已定,一切事宜提上日程。尚宫局轮番差人前来为准新人量身定做喜服,打造首饰,以及教导礼仪。


    公主府上下更是忙的不亦乐乎,似乎所有人都愉快的接受了天女的说辞,甚至对这位“女驸马”的印象颇好,乐见其成。只除了一个人,便是府里那位老嬷嬷。


    可能是年事已高,心思守旧,很难接受新鲜事物,老嬷嬷听闻赐婚消息后,嘴里嘀嘀咕咕,脸色黑的像锅底。


    “荒唐,我朝何时招过女子当驸马?”


    一旁的惜荷闻言笑道,“嬷嬷慎言,这可是陛下的旨意。再者,未来驸马可是天女,顺应天意入赘皇室,即为天女,自然不能用人间的礼教规训。”


    嬷嬷瞬间哑口无言,手里的针线活不停,脸色仍旧不好看。


    嫣儿跟着开解,“哎呀,嬷嬷,这有什么,历朝历代曾有公主非要嫁给一只猫,更有甚者,还有嫁给一幅画的。咱们殿下起码还嫁给一个大活人呢。”


    从廊前经过的姜竹星无意听到嫣儿的高谈阔论,脚下差点打滑。


    倒是想的挺开。


    察觉到她的存在,老嬷嬷立刻放下针线活,起身望着姜竹星的方向。就见她迟疑半晌,嘴唇动了动,似是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良久,嬷嬷无奈的叹声气,“驸马,随老奴进门吧。”


    姜竹星眼角没来由的跳了一下,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可惜荷跟嫣儿两人各自望向一边,没有一个上前解围的。


    她跟随嬷嬷进到房中,眼见这位老人家慢吞吞的从书架上取来一本厚册子,转过来交到姜竹星手中。


    这厚度,这重量,词典大全不过如此。


    姜竹星往扉页上扫了一眼,上面写着四个大字,驸马守则。


    什么东西?


    见她一头雾水,老嬷嬷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既然陛下让你当驸马,公主也不曾有异议,老奴自然无权干涉。但驸马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当的,这里是六百八十八条驸马守则,望您熟读并背诵。”


    姜竹星睁大眼睛,难道她幻听了?多少条?


    嬷嬷像教书先生似的,语气平铺直叙,毫无起伏,自顾自讲道,“俗话说得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陛下的旨意是国法,公主府里要遵家规。在府中,公主就是天,一切要以公主为重。”


    姜竹星抬头看看老嬷嬷,又看向驸马守则,我觉得自己好像踏上一条不归路。


    “大婚前的这段日子,老奴会监督驸马日夜背诵,直至将驸马守则倒背如流。”


    姜竹星扯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真是谢谢您了。”


    “驸马不必客气,都是老奴应该做的。”


    起初,姜竹星不曾料到一位老人家精神头儿这么大,当真言出必行,每日都来监督她熟读驸马守则。


    姜竹星恍惚间进入一种前所未有的学习状态,似乎上学的时候都没这么挑灯夜读过,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


    历经三天半的折磨,姜竹星终于等来了救星。当她看到东方容月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不由动容悲切,仿佛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东方容月见状,掩唇失笑。


    “嬷嬷,驸马这边会有她人负责的,你下去歇息吧。”


    老嬷嬷尚未听到姜竹星倒背如流,原是不打算离去,可公主发了话,她只好遵从。


    支开老嬷嬷,房中仅剩下她们二人。姜竹星委屈巴巴的看她一眼,旋即放下烫手的驸马守则,单手托腮,重重的叹息一声。


    东方容月笑颜依旧,走上前来,抬手轻抚她的脸颊,柔声安慰,“让阿星受委屈了,是我的不是。”


    对方细腻如玉的手指在她脸上摩挲,带着些许留恋。放在以前,她当然不会多想,可眼下二人已经是要成婚的关系了,由不得她不多想。


    姜竹星僵直身体,不敢乱动,渐渐的,耳廓泛红。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东方容月相处了,继续当朋友?可哪有朋友之间会成亲的。


    似是察觉出她的紧张,东方容月勾唇道,“放轻松,不过是权宜之计,一切为了顺应天意。若阿星不愿,等风头过去,我会想办法处理的。”


    话虽如此,可姜竹星却感觉到对方的手不是这么认为的。温热的触感自脸侧延伸至耳后,东方容月像是对她的耳朵十分感兴趣。


    姜竹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结巴道,“殿,殿下,我耳朵,痒。”


    东方容月依言收手,那柔情似水的眸光定在她的身上,迟迟不肯离去。黑漆漆的眼眸凝着一汪深情,像是在盯着自己的所有物。


    姜竹星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干笑两声。


    好像有什么逐渐失控,一路狂奔而去,再也回不了头。


    公主的凤冠霞帔已准备齐全,由惜荷与嬷嬷服侍东方容月试穿。驸马的喜服改了七八遍,全因以前从无女驸马的先例,故而尚服局拿不定主意,只得根据姜竹星的身形在原有基础上进行改良,于是一股脑的送来八套喜服供她试穿。


    阿云在旁帮她换了一身又一身,嫣儿在前负责提意见。换到第五套时,姜竹星已经疲惫了。


    她头一次体会到准备婚礼原来这么累。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大婚当日,皇帝下旨解除当晚宵禁,与民同庆。


    自东方破晓,公主府上下便陷入紧张的忙碌中。嫣儿带着丫鬟小厮进进出出布置喜房,门窗贴满喜字,梁柱悬挂华丽红绸,屋前廊下的灯笼亦全部换成红色,打眼望去,一派喜气洋洋。


    按照习俗,婚礼正式开始前两位新人暂不能相见。尚宫局的女官们分别簇拥着两人梳妆打扮,老嬷嬷与惜荷自是陪着东方容月,而姜竹星身边只有阿云。


    一切准备就绪,东方容月先行乘马车入宫。待黄昏时分,姜竹星于宫门前等候宣召。


    她穿着改良后的驸马婚服步至宝殿门前,一袭朱红,长身玉立,金玉冠高束马尾,显得整个人神采奕奕。


    此时,喜娘们簇拥着公主出现在姜竹星的视野中。只见东方容月一身凤冠霞帔,金丝勾边,裙尾曳地,金玉腰带完美的勾勒楚楚纤腰。


    她手持却扇,仅露出眉眼,黛眉轻染,眉心处凤凰花钿明艳张扬。视线交织,美目流转,平添一分娇媚。


    直至喜娘将红绸的另一端递上前,姜竹星才回过神来,忙接住红绸,与东方容月双双入殿,踏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红色锦毯。


    大殿之上,老皇帝独坐龙椅,身边的内侍高声宣读接下来的每一步礼数。


    最后一拜,两人面朝彼此,在内侍尖利的嗓音中俯身对拜。


    临近傍晚,迎亲队伍正式离开皇宫。姜竹星骑着高头大马在队伍前方,东方容月则由喜娘搀扶乘坐十二人抬的喜轿。


    一路吹吹打打,十里红妆,井然有序的从街头排至巷尾,甚至望不到队伍尽头。八街九陌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百姓们被侍卫拦在街道两侧,比肩接踵,纷纷抻长脖子观望,想要目睹传说中的天女风采。可惜离得太远,天色又暗,看不真切,只能大概看个身形。


    “快看!马上那人就是驸马。”


    “那是天女。”


    “天女就是驸马,驸马就是天女。”


    “瞧这通身的气派,不愧是天女。”


    人群中众说纷纭,放在往常,姜竹星定要听见几句,奈何前边敲锣打鼓唢呐齐鸣,根本听不见别的。


    与此同时,公主府门前的马车已经排成长队,厅堂中宾客云集,只待迎亲队伍回府。


    嫣儿和阿云立在门口翘首以盼,忽闻鼓乐声,立马招呼小厮放鞭炮。


    “去告诉后厨,准备开宴!”


    不多时,美酒佳肴悉数被送往厅堂。朝中大臣汇聚一堂,太子和太子妃做主桌,旁边是前来看热闹的瑞王。礼王仅送上贺礼,人却未到场,整个礼王府只有婉玉郡主来参加喜宴。


    公主下轿后,便由喜娘陪伴直接去了喜房。而姜竹星身为驸马,按照礼数自然要去厅堂宴请宾客。


    瑞王头一次见到她本人,乍看之下竟有些慌神。天下当真有如此相似的人?


    他举着酒杯主动上前攀谈,见对方好像真的不认识自己,又觉得只是巧合。


    “怎么不见驸马的父母呢?”


    姜竹星微笑以对,“路途遥远,二老年事已高,不宜舟车劳顿,已经派人通知了。”


    瑞王笑吟吟的上下打量她,“我朝第一位女驸马,本王是应该叫你妹夫,还是妹妹?”


    “二皇弟称驸马即可。”


    太子突然介入二人之间,拦下瑞王的含沙射影。


    太子妃也笑道,“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从今往后都是一家人。二皇弟何必拘泥于这些虚礼。”


    瑞王依旧皮笑肉不笑,“皇兄皇嫂所言极是,是我狭隘了。”


    这时候,东方婉玉频频朝着姜竹星挤眉弄眼,小声嘀咕。


    “你可以啊,多日不见,就变成驸马了。”


    姜竹星叹声气,还没来得及回应对方的打趣,就感觉有人从下方拉扯自己的袖子。她低头看去,原来是小郡主。


    东方珞宁仰着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啊眨。


    “姑姑你怎么不去洞房呢?”


    姜竹星瞬间语塞,耳廓渐渐泛红。她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小孩子问住。


    太子妃连忙把东方珞宁拉回身边,满含歉意道,“童言无忌。”


    可东方珞宁仍不知自己语出惊人,继续无辜道,“可是成婚不就是洞房花烛夜吗?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太子妃捂住她的嘴,低声嘱咐,“不许说了。”


    小郡主眨眨眼,随即乖巧点头,总算是放过了姜竹星。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被小郡主吸引过去,东方婉玉悄摸的冲姜竹星使眼色,掩护她离开厅堂。


    “快去洞房,别让堂姐等急了。”


    言罢,东方容月眨了下眼,旋即转身回座。


    姜竹星:“……”


    她挠挠头,无从解释,索性就不解释了。她本来酒量也差,继续待在这里,除了被灌醉,没有其他意义,不去趁机离去。


    姜竹星抄近路回到喜房,房门从里面打开,喜娘们二话不说就将她迎进去。


    她稀里糊涂的被众人拥至床前,刚好与在床边坐了许久的东方容月四目相对。


    红烛高照,映着东方容月的面庞。没有却扇的遮挡,她才算看清楚眼前的容颜。


    昏黄的灯烛下,东方容月双颊的胭脂淡淡晕染,衬得肌肤白里透红,眉眼如画,朱唇微点,凤凰花钿为本就堪称绝色的面容更添一抹艳色。


    她端坐着,低垂的眼睫轻颤,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抬眼间,眸光潋滟,似是能惑人心魄。


    姜竹星又看呆了,被喜娘唤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喜娘掩唇偷笑,“请新人喝合卺酒,永结同心,白首偕老。”


    姜竹星坐到东方容月身边,执起杯盏,两人相视一眼,旋即挽住对方的手臂,饮下杯中酒。


    礼数已到,喜娘们说完吉祥话相继行礼退下。喜房中仅剩下两位新人,忽而变得寂静起来。


    两人并肩而坐,却无人先开口,周遭的空气都陷入沉默。


    姜竹星脊背笔直,两只手不知道放哪好,无意识的在喜服上挠了几下。


    虽说都是女孩子,可两人的关系已经发生质变。她很难再像以前那样坦然的面对东方容月。


    如今堂也拜了,街也游了,等同昭告天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的所有小动作都逃不过东方容月的眼睛。


    “阿星。”


    “嗯?”


    姜竹星拨开纷乱思绪,望向身边之人。


    东方容月展露笑颜,比牡丹更加娇艳。


    “一切都是权宜之计,阿星不必紧张。”


    姜竹星立刻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意思是让她别有负担。


    东方容月停顿稍许,又笑道,“不过安寝前,阿星可不可以帮我将凤冠摘下?”


    闻言,姜竹星视线上移,落在那金灿灿的凤冠上。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黄金,必然沉重。


    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自己胡思乱想,让人家顶着沉重的凤冠这么久,实在是太过意不去了。


    “好。”


    她小心翼翼的替东方容月摘下凤冠以及其他首饰,她的动作轻柔缓慢,生怕扯到对方的头发。


    除去所有束缚,乌发如瀑散开,披在身后。如果说方才的东方容月是明艳无双,眼下的她便多了几分温婉柔和。


    卸去妆容,东方容月清丽的脸庞,如凝脂般的肌肤重新出现在姜竹星面前。


    月色如水,花树摇曳,廊下琉璃灯流光溢彩,映照着门窗上的大红喜字。前院厅堂热闹如初,喜房中却已熄灯就寝。


    姜竹星安置好东方容月,才轻手轻脚的在外侧躺下。两人之间尚隔着一段距离,仿若楚河汉界。


    屋子里陷入漆黑的刹那,系统提示音再度登场。


    系统:“恭喜宿主!目标人物当前幸福值已达百分之五十八!”


    姜竹星听到这个声响,心头一动,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系统无奈道:“我是不是还得向宿主说声新婚快乐?”


    姜竹星在昏暗中微笑,“谢谢。”


    系统:“……”


    不知过了多久,姜竹星沉沉睡去。她又做梦了,梦中她与粉衣少女坐在大树下,桃花瓣纷飞飘落,铺满一地。


    两人并肩,少女的容颜逐渐清晰,正是稍显稚嫩的东方容月。


    “顾将军,此次离开洛阳,何时才能归还?”


    东方容月歪着头问她,眸中满是不舍。


    姜竹星尚未开口作答,只见画面反转,自己已经身穿铠甲奔马到了城门口。


    远处,一辆马车疾驰而来。东方容月匆匆下了马车,跑到她面前,朱唇轻启,诉说着临别赠言。


    她递来柳枝,仰望着马背上的人,明眸流转,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句话。


    “望顾将军早日归来。”


    姜竹星从梦中醒来,清辉已透过花窗洒进房内。


    她眨了眨眼,冗长的沉默之后,她分清楚梦境与现实。身临其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如果她不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都要以为是自己的记忆了。


    心中猛的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如果梦里的场景就是她的记忆呢?但很快,她又将这个念头否决掉。


    这怎么可能呢,如果梦里是她的记忆,那么她在现代生活的二十四年怎么解释?


    姜竹星缓缓坐起身,脑袋莫名传来一丝钝痛。她赶忙扶住额头,等着痛感消失。


    一定是偏头痛的毛病又犯了,才让她产生记忆混乱的错觉。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胡思乱想之际,姜竹星忽觉指尖触及什么,低头一瞧,原是东方容月勾住了她的小拇指。


    紧接着,轻飘飘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东方容月睡眼蒙眬,似是盈着水雾,长发在枕上铺散开,神态慵懒。


    姜竹星满含歉意道,“我吵醒你了。”


    “没有。”


    东方容月声音柔软至极,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像羽毛划过掌心,勾人心痒。


    “我本来就要醒的。”


    姜竹星清了清嗓子,赶忙下地。


    “我让惜荷进来。”


    她打开房门时,惜荷果然带着一众小丫鬟候在门外。丫鬟们见着她的第一眼,纷纷欠身行礼,旋即鱼贯而入侍奉二人更衣梳妆。


    东方容月太过了解她,知道她不爱穿繁琐复杂的衣裙,故而特意借着做婚服的契机,为她做了几件方便习武的衣裳。


    阿云忙前忙后,围着姜竹星转了两圈。


    “好了,姑娘瞧瞧?”


    姜竹星抬眸,透过菱花铜镜打量自己。红玉冠高束马尾,身上是一套朱红色劲装,窄袖、束腰,腰间挂着凤鸾荷包以及精巧的玉佩。


    此时,一只手忽然搭在她的肩头。姜竹星转身,就见东方容月仪态万千的站在身后,发髻换了样式,更添韵味。


    美目流转间,东方容月笑意盈盈抚上她的衣襟,将最后一点不平整的地方整理妥当,继而满意的点点头。


    “这身更衬阿星的英姿。”


    姜竹星被夸得不好意思,低头憨笑。


    早膳时,嫣儿带领丫鬟们端上一道又一道佳肴,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姜竹星打眼望去,似乎全是自己爱吃的,蟹黄汤包、水晶龙凤糕、玉露团、鹅炙虾羹等一应俱全,仅边上几碟是没见过的新菜式。


    惜荷为两人各自盛上一碗粥,姜竹星看样子以为是腊八粥,尝过之后又觉得不一样。


    “这是什么粥?”


    她小声询问。


    东方容月笑道,“长生粥。”


    姜竹星点头,又长见识了。


    东方容月一个眼神,惜荷便会意退后,把时间留给席间的两人。她和嫣儿躲在角落里交头接耳,声音放的很低,奈何姜竹星耳力太好,一字不落的都听了去。


    姜竹星以为自己听错了,缓缓转头,对上那二人意味深长的视线。


    “嫣儿,你刚才说什么?”


    嫣儿被抓个正着,却有恃无恐的应道,“奴婢是想问,殿下和驸马不需要热水吗?”


    姜竹星一脸茫然,此时她还不知道这个问题有坑,天真的追问,“为什么要热水?”


    嫣儿认真道,“话本里说洞房第二天,新人都是要热水的。”


    姜竹星停顿稍许,再看旁边的惜荷似乎也在偷笑,似乎明白了。


    问题是她什么都没干,还要被打趣,太冤了吧。


    “……嫣儿,少看点话本。”


    姜竹星干巴巴的说着。


    嫣儿却掩唇嘀咕,“奴婢那有好多话本,驸马要不要看?”


    重点错了吧!


    姜竹星轻抿下唇,同样压低声音,“我为什么要看话本?”


    “学习呗。”


    嫣儿一本正经,“好侍奉殿下。”


    闻言,姜竹星险些又被自己呛到,闹个大红脸。她匆匆瞥一眼东方容月,对方脸上同样浮现可疑红晕。


    “嫣儿。”


    东方容月轻斥,“不许胡说。”


    “哦。”


    公主发话了,嫣儿不得不收敛。


    早膳过后,惜荷呈上一本册子,里面所记全是昨晚清点的嫁妆。惜荷不愧是公主的心腹兼管家,旁人欢庆之时,她已经把那十里红妆盘点妥当。


    东方容月翻开册子,大致扫了几眼。册子不偏不倚对准姜竹星的方向,方便她瞧得清楚。册子上的字迹小巧工整,记得密密麻麻,好像写了许多页。


    姜竹星并未细看,单是瞧过两页,便忍不住感叹不愧是皇家婚礼,出手就是阔绰。


    账册上不仅记有金银珠宝,翡翠玛瑙,还有绫罗绸缎,朝冠首饰,器具摆件。此外,古董字画,珍稀药材,地契田契,仆从马匹更是数目壮观。这些东西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单挑出任何一样,都够寻常百姓衣食无忧。


    东方容月合上册子,“你打点清楚就好,找几个精通生意经的去打理铺子田产。”


    惜荷双手接过,“是,奴婢这就去。”


    初夏之际,天气不算炎热,蝉鸣声尚微弱。芙蓉亭内,东方容月难得闲情逸致,抚弄琴曲。曲声悠扬,引得池塘锦鲤欢悦,飞鸟落檐。


    姜竹星则是靠着鹅颈栏,往池子里丢鱼食。红白相间的鱼儿争相游到岸边抢食吃,漾出圈圈涟漪,扰碎了岸边树影。池边怪石堆砌,其间翠竹幽兰错落有致,已见浓浓夏荫。


    亭中除去二人,仅留嫣儿随侍。


    一曲过后,嫣儿亦停下手中摇扇,为东方容月倒茶。


    “茶水有点冷了,奴婢叫人去重新沏一壶。”


    东方容月不置可否,由她去安排,目光仍紧锁喂鱼之人。


    金辉散落亭子边沿,细碎光斑映照着姜竹星侧影。东方容月痴痴的望着,脑海中浮现二人重逢的场景。


    若说以前,她们彼此之间是知音。重逢后,两人共同经历生死,算是患难与共,关系更胜从前。


    姜竹星丢下最后一把鱼食,蓦然回首,正巧打断东方容月飘远的思绪。


    “殿下看什么呢?”


    东方容月弯唇,“没什么。”


    这功夫,嫣儿安排送茶的人已步入亭中,小丫鬟提着茶壶躬身行礼,随即小心翼翼的来到石桌边上倒茶。


    姜竹星不由多瞧她两眼,只因以前没见过这人,难道是新入府的?


    丫鬟倒茶的间隙,莫名其妙的手上发抖,壶嘴倾斜,茶水洒到桌子上。她连忙跪地,却不小心带落茶杯,咣当一声,杯盏摔得稀碎。


    “奴婢该死!”


    小丫鬟伏在地上,头埋得很低,身子止不住发抖。


    嫣儿跟着厉声呵斥,“大胆!居然冒犯殿下!意欲何为?”


    姜竹星在旁瞧得真切,茶壶之所以倾斜,分明是嫣儿的手笔。她不知道嫣儿为什么针对一个新入府的丫鬟,依旧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奴婢不是有意冒犯殿下!请殿下赎罪!”


    在她的求饶声中,东方容月缓缓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是杏儿。”


    东方容月点头,旋即声音微沉,“做事如此毛手毛脚,谁引荐你入府的?”


    杏儿立马伏的更低,用微弱的声音回道,“奴婢昨日跟随喜队而来,是从宫里拨到公主府的。奴婢该死,请殿下赎罪!”


    “哦?”


    东方容月扬眉,“宫里就是这么教导你规矩?”


    杏儿频频求饶,颤抖的声音已经带上哭腔。


    东方容月却全然不为所动,淡淡道,“本宫这里是留不得你了。”


    杏儿听后豁然抬头,梨花带雨的脸上透出恐惧。


    “奴婢甘愿受罚!求殿下不要赶奴婢出府!”


    不论如何求情都不能博取东方容月一丝怜惜,杏儿的视线瞬间移向姜竹星。


    “求驸马留下奴婢吧!”


    本是旁观,却突然被点名。姜竹星眨了眨眼,一时语塞。


    她从来没见过公主为难仆从,特别是新入府的小丫鬟,更没有理由了。依着东方容月的气度胸襟,断不会因为茶水倒洒了就发脾气,问题大概出在“从宫里出来”。


    思及此处,姜竹星爱莫能助道,“你喊我也没用,这里是殿下说了算。”


    杏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忙不迭调转方向,继续求公主。


    东方容月原是装生气,可当杏儿把矛头指向姜竹星时,倒真是让她生了一丝怒意。


    “放肆!来人,把她逐出府去,永不录用。”


    这一次,再不给对方求饶的机会。两名侍卫迅速上前,连拖带拽的将杏儿带走。


    声音消失在花园尽头,已经望不到人影了。姜竹星这才转过头来,投去疑惑的目光。


    “这个杏儿有问题?”


    嫣儿重新端上茶水,当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为二人添茶。


    东方容月点头,细心解释。


    “她是嫁妆里的,但是贵妃塞进来的人。”


    姜竹星听懂了,原来是淑贵妃趁机塞到公主府的眼线。


    “殿下这招借题发挥,真是快刀斩乱麻。”


    闻言,东方容月低头浅笑,旋即起身相邀。


    “阿星陪我去个地方吧。”


    两人随后来到后院的某个陌生房间,公主府的屋子太多,眼前这间她就从未进来过。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瞬时飘出来幽幽香气,像是庙宇里点的檀香。


    姜竹星跟着东方容月进门,里面更像是佛堂,正中供着的却不是佛像,而是一幅画。画上的女子头戴凤冠,一身明黄朝服,雍容华贵,眉眼与东方容月有几分相似。


    东方容月来到画像前点上一炷香。


    “母后,儿臣带着阿星来看望您。”


    原来这就是故去的皇后娘娘。


    姜竹星不敢怠慢,随东方容月跪在蒲团之上,朝着画像参拜。即便是去寺庙的时候,她都没怎么虔诚过。


    起身后,东方容月的声音再度响起,只是这次不同以往的清亮,稍显沉重。


    “阿星,再陪我去另外一个地方吧。”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城南郊外,斜阳将马车的影子渐渐拖长。


    姜竹星掀开帘子一角,厚重云雾盘踞天边,浸染昏黄。这里可比东郊荒凉多了,举目望去,草木疯长,周遭皆是半人高的灌木丛,没什么人烟。


    马车穿过中间的狭窄土道,一路颠簸。灌丛迅速掠向身后,不多时,视野变得宽阔,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墓园。


    墓园外围守卫森严,侍卫们得见公主玉令,纷纷颔首行礼,收刀放行。


    东方容月缓步来到一座墓碑前,神色肃穆,轻声道,“这里是为所有战死沙场的将士们所设立的衣冠冢。”


    古来征战,那些死在战场上的人大多寻不回尸骨,只能以其衣冠遗物代为下葬。


    自打踏入墓园开始,姜竹星整个人都不太好,不仅疑似头痛复发,连同心里也莫名的不是滋味。


    姜竹星驻足,为首的石碑上刻着数行墓志铭,其中几个大字赫然醒目。


    “镇军大将军叶绾卿之墓。”


    彼时,东方容月正对着墓碑虔诚悼念,不曾注意到注意姜竹星的异常。


    自两年前丰翼军出事后,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前来墓园悼念故人。为了不被打扰,东方容月便会吩咐其他人不得靠近,剩她自己在墓碑前待上半天。


    头痛感越来越强烈,姜竹星晃了晃脑袋,却得不到缓解。


    右后方相邻的石碑上则是刻着“宁远将军沈时霏之墓。”


    姜竹星凭着残存的清醒想起东方容月曾经提到过,叶将军的两位弟子,其中大弟子姓沈,想来就是这座石碑的主人。


    再往叶将军墓碑的左后方望去,上边的名字令姜竹星双瞳骤然扩张。


    “定远将军顾熹炎之墓。”


    姜竹星只觉头痛欲裂,脑袋快要炸开了,紧接着转为眩晕,身体摇摇欲坠,单膝跪在叶将军墓前。


    “阿星!”


    东方容月被身*后的声音惊到,忙赶过来扶她。


    姜竹星皱着眉头闭上眼睛,脸色煞白,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东方容月急声唤她的名字,可姜竹星的模样依旧骇人。


    “阿星,我扶你回马车上。”


    东方容月刚想喊人进来,就听耳边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我没事。”


    姜竹星抓住她的手,抬起头,“就是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这应该是原身的反应,可是太真切了。一股巨大的悲伤压得她喘不过气,不受控制的红了眼眶。她被复杂的情绪笼罩,无法自拔,身不由己。


    “都是我不好,不该带你来这里。”


    东方容月满是忧色,目光一瞬不移,生怕她再晕倒。


    一来,她想着两人成了亲,总要告诉双方的长辈才好。二来,她也打算借此机会唤起阿星的些许记忆。没想到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闻言,姜竹星摇摇头,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尝试深呼吸,缓了好一会儿。


    等疼痛的感觉减弱,呼吸变得顺畅,声音也不再像刚才那样无力。


    “叶将军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东方容月见她脸色好转,稍微安下心来,长叹道,“叶将军家中父母早已过世,终生未嫁,膝下只有两个徒弟,再没有其他亲人。两年前,叶府就散了。”


    姜竹星恢复一些力气,重新站起来,无奈身体实在不舒服,只好依从东方容月离开墓园。


    马车一路疾驰,回到公主府后,东方容月当即吩咐惜荷去熬参汤,自己则是拉着姜竹星回卧房,不由分说的将她按在床上强制休息。


    姜竹星已面色如常,却被勒令卧床,不由失笑。


    “殿下,我真的没事了。”


    可东方容月显然被她吓坏了,严词勒令她躺下歇着,不许乱动。姜竹星没辙,只得老老实实的躺好。


    等惜荷送来参汤,东方容月亲手喂她喝下一整碗。


    “睡会儿吧。”


    姜竹星靠在床头,无辜的眨了眨眼。她其实想去园子里活动筋骨,可看公主的意思,肯定是不会同意。


    她依言躺下,紧接着,一双柔荑轻轻贴在她的额头上,指腹按压着太阳穴,力道柔缓。


    姜竹星抬眸,正对上与自己挨得极近的东方容月。


    “怎么好劳烦殿下……”


    东方容月佯装不悦,板着脸道,“不许动。”


    “哦。”


    姜竹星放弃挣扎,说不动,真就不动。


    见她这么听话,东方容月才扬起一抹浅笑。


    “乖了。”


    姜竹星听见她哄骗小孩的语气,无奈笑笑,阖上眼帘,眉头慢慢舒展。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效果,没过多久,姜竹星便没了意识。这一觉睡得很沉,没有做梦,一觉睡到大天亮。


    待她再度醒来,已经是将近午时。卧房中仅剩她自己,并不见东方容月踪影。


    姜竹星掀开衾被,起身的过程中倒是没再头疼,只剩下些许昏沉。


    可能是睡多了。


    这功夫,阿云从外间赶来,见她正要下地,忙跑上前扶她。


    “姑娘想要做什么?吩咐我去做就好。”


    姜竹星本想和对方解释自己状态还行,可瞧见阿云担忧的眸色,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我想喝水。”


    她声音喑哑。


    “好!”


    阿云匆匆绕去屏风后面,又匆匆返回,她双手端上一杯温水。


    姜竹星道声谢,咕咚咕咚灌下去,干涸难耐的喉咙被温水滋润,她的声音亦恢复正常。


    阿云接过空杯子,忧色不减,“姑娘还喝吗?”


    姜竹星摇头,“放心吧,我这不是好好的。”


    良久,阿云几不可闻的叹声气,“姑娘总是头痛,要不还是传太医来看看?”


    头疼这个问题她以前也有,去医院检查过,该查的都查了,查不出诱因。最后医生只说没有大问题,日常还是靠止疼药缓解。


    “老毛病了,我心里有数。”


    姜竹星笑着安慰她,“对了,公主呢?”


    “殿下她……”


    阿云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好似有些为难。


    姜竹星顿感不妙,正色道,“出什么事了?”


    “没有,姑娘放心,殿下很好。”


    阿云轻抿下唇,“殿下在后厨,不叫我们告诉您,说是给您准备惊喜。”


    惊喜?


    姜竹星松口气,没事就好,不是惊吓就成。


    左等右等依然不见东方容月回来,她索性去厨房寻对方。结果就见厨娘们守在厨房门口,频频往里张望,却无人敢入内。


    姜竹星疑惑不解,跟着她们一起向厨房里面张望。有厨娘发现她的存在,惊呼一声,连忙行礼。其他人也跟着转头,朝她问安。


    “见过驸马!”


    姜竹星指着紧闭的房门问道,“公主在里头?”


    为首的厨娘应道,“是,殿下和惜荷姑娘在里面。”


    姜竹星见她跟阿云一样面露难色,也不为难她们,紧跟着推门进去。


    灶台前的二人因吱呀的响动双双回头。


    东方容月讶然,“阿星?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姜竹星踱步到她面前,噙着笑意道,“我早就没事了,殿下宽心。”


    东方容月将她上下左右重新打量一遍,确定她所言非虚,视线转回灶台上。


    “那什么,阿星你先回房,我稍后就来。”


    “我听说,殿下要为我准备惊喜。”


    她赖着不走,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是要做吃的?”


    东方容月略显无措,目光躲闪,甚至有些心虚的意味。


    姜竹星见状挑眉,她家公主殿下平日里温婉娴静,很少有事情能让她显出慌乱的神情。余光扫向锅盖下面遮掩的东西,她似乎找到了源头。


    “诶!别……”


    东方容月出声阻止,可为时已晚。


    姜竹星拿起锅盖,下面藏着几碟焦黑色的食物,分辨不清具体是什么。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气氛陷入尴尬。


    东方容月白皙的脸庞染上红霞,指间绕着手帕,丝帕都被她揉皱了。


    她把惜荷留在厨房,就是怕自己首次下厨会弄砸,可即便身边有惜荷协助,她还是做不出像样的食物。


    姜竹星率先打破僵局,“殿下初次下厨,这样已经很好了。”


    此时,惜荷赶忙掀开灶台上蒸笼竹盖,“殿下,毕罗该出锅了。”


    最后这道樱桃毕罗是惜荷擀皮,东方容月只负责准备馅料。样子还过得去,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还是我先尝尝。”


    姜竹星却先她一步,把碟子抢过来。


    “既然是殿下给我做的,当然是我来尝。”


    “可是……”


    正当东方容月迟疑间,姜竹星已经咬下一口。


    她沉默一瞬,在东方容月期待又犹疑的眸光中,点头道,“挺好的。”


    可是她哪里骗得过东方容月,对方早就在她瞬时变幻的脸色中得到了答案。


    “算了。”


    东方容月叹声气,“看来我是没有这个天分。”


    她本想为阿星亲手做一道像样的吃食,却屡屡碰壁,竟比学琴棋书画还难。


    对方落寞的神情落入姜竹星眼中,后者立即朝惜荷使个眼色。


    惜荷颔首,旋即躬身退下,留下二人独处。


    “每个人都有各自所长,殿下已经做的很好了。”


    姜竹星放轻声调,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东方容月只觉心间一暖,抬眸却见姜竹星已经站在灶台前,正有条不紊的摘取食材。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我来吧。”


    姜竹星回眸微笑,手上动作不停。


    她成年后一个人住,偶尔学习做菜,还是能简单露两手的。


    从洗菜切菜到下锅,至少要忙活一个时辰。姜竹星索性让人搬把椅子进来,方便东方容月坐着等。


    手边没有食用油,好在有猪肉可以榨油,条件有限,她只能就地取材。


    望着眼前的忙碌身影以及娴熟的备菜手法,东方容月颇为意外。


    “没想到阿星竟有此等厨艺。”


    姜竹星抽空回道,“空闲的时候学的,不过几道简单菜式,比御厨差远了。”


    不多时,食物的香气弥散开。东方容月望着她的身影怔怔出神,本该是漫长的等待,在她这却像是弹指一挥,待回过神,姜竹星已经在装盘了。


    冒着香气的山药排骨汤,另备两道炒菜,荔枝虾球和青椒炒肉,最后是简易版扬州炒饭。


    两人在后厨临时搭张小桌,相对而坐。几道家常菜虽赶不上宫廷佳肴,但胜在菜式新颖。公主吃惯了山珍海味,刚好换换口味。


    “殿下觉得怎么样?”


    姜竹星抬眸,静候回音。


    东方容月先是尝过最近处的荔枝虾球,旋即眼前一亮,似是喜出望外。


    “阿星的手艺真好,堪比御厨。”


    姜竹星被夸得不好意思,“殿下谬赞,哪能跟御厨比。”


    东方容月却道,“在我心里,比御厨的手艺还要好。”


    姜竹星耳廓微红,明知公主的称赞或许盲目,却实在受用。毕竟下过厨的人都知道,别人喜欢吃自己做的饭菜就是最大褒奖。


    这大概是东方容月在公主府内最简易的一顿午膳。恍惚间,她回忆起在吉祥村农家小院儿中的闲暇时光,简单却温馨。况且这也是阿星第一次亲自为她下厨,意义非凡。


    系统:“恭喜宿主!目标人物当前幸福值升为百分之五十九!请继续加油!”


    待两人都放下碗筷,东方容月才向她提起回门事宜。姜竹星差点忘了,按照习俗新婚第三天新娘子要回娘家,放在公主这里相当于进宫参加皇室家宴。


    一想到要面对老皇帝和那个不讨喜的瑞王,她便有些头疼。但该去的应酬还是得去,身为驸马,陪伴公主回门是必要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叹气。


    又到了人情世故的时候。


    次日巳时,一切准备妥当,两人共乘马车朝着皇宫驶去。


    上次家宴还是东方容月只身入席,不承想短短两个月,姜竹星便以驸马身份一同参加了。


    皇室家宴仍设在宝泰殿,两人抵达时,主位尚且空置。左手边依次是东宫和公主的席位,对面则是礼亲王与瑞亲王。


    没过多久,老皇帝携淑贵妃一同入座,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皇帝沉吟不语,略作点头,示意众人落座。宫人们鱼贯而入,端上美酒佳肴。与此同时,乐师也相继就位,顷刻间,殿中环绕起轻灵悦耳的丝竹之声。


    殿上几人明面上和乐融融,实则心思各异。特别是看清楚姜竹星的样貌后,不知礼王神情不自然,连同淑贵妃也难□□露惊诧之色。


    她一边为皇帝斟酒,一边用余光留意姜竹星。先是赏花宴,后是大婚,淑贵妃皆未到场,故而对姜竹星的印象来自别人口中。


    她之前听说此人与曾经的定远将军有几分相似,今日一见,没想到竟如此相似。其容貌虽稍有差异,可气度却让人不得不联想起当初的少年将军。


    淑贵妃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与皇帝假意欢笑,心中却升起不安。当初急于破坏公主与左相之子的婚事,故而对石碑传言推波助澜。


    她本以为只要不是礼王的人,驸马是谁都无所谓。尤其对方还是个毫无背景的平民女子,对她们来说实在有利。可如今看来,这个决定还是有些草率了。


    瑞王已是第二次见姜竹星,上次在婚宴上他大肆调侃,但如今是在皇帝面前,他自是要收敛,只是看姜竹星的眼神依旧带着轻蔑。


    一曲歌舞后,礼王妃忽然开口,矛头直指姜竹星。


    “素问天女风采,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怪不得能做当朝第一位女驸马,也是天下奇谈,说不定以后能流传为一段佳话。”


    礼王妃皮笑肉不笑的说着,阴阳怪气,绵里藏针,发泄心中不满。当初原是她先引荐的左相之子,却被一个平民女子捷足先登,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不等姜竹星这边的人回应,东方婉玉却先同礼王妃唱起反调。


    “天女当然和别人不一样了,再说了,这可是陛下赐婚,为的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王妃不会连陛下的决定都质疑吧?”


    礼王妃瞬间收敛笑容,“放肆,怎么这般没规矩!”


    东方婉玉不以为然,“我是没规矩啊,可王妃在陛下面前大呼小叫不也是没规矩?”


    “你……”


    礼王妃脸色不善,可又不好当场发作,频频向礼王使眼色。


    礼王轻斥,“玉儿,不得无礼。”


    东方婉玉撇撇嘴,这才噤了声。


    此时,皇帝忽然放下杯盏,杯底于案上磕出清响。突兀的一声令乐音戛然而止,大殿内鸦雀无声。


    “好好的家宴,都少说两句。”


    礼王赶忙赔不是,“都怪臣弟教女无方,回去定会严加管教玉儿。”


    身后的东方婉玉听了,轻哼一声,脸上写满了不服。


    淑贵妃笑颜依旧,在老皇帝身边不知说了什么,竟立时扭转乾坤,令龙心大悦。


    乐声在起,方才的小插曲被抛诸脑后,再无人提及。


    姜竹星与东方容月相视一眼,心领神会。


    礼亲王的后院也不是很安宁,最起码郡主和王妃完全合不来。


    觥筹交错间,在场众人重新带上假面,相互寒暄,装作无事发生,一片和乐。


    “姑姑。”


    姜竹星循声望去,原是太子妃身边的小郡主。


    “姑姑,我可以去公主府住吗?”


    说着,她竟真的跑过来,小脑袋瓜挤在两人之间,又转过去问东方容月。


    “可以吗?姑母。”


    东方容月摸摸她的头,柔声哄着,“宁儿乖,不可以哦,姑母现在是新婚。”


    东方珞宁似懂非懂的点头,随即语不惊人死不休。


    “宁儿明白了,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嘛。”


    姜竹星:“……”


    这小娃娃是不是懂得有点太多了?


    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顷刻分离,各自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对方。


    姜竹星低头盯着酒杯,脸颊发烫。


    这杯子可真杯子。


    太子妃赶忙把小祖宗叫回去,捏捏她的小脸,轻声细语,“这孩子,越来越调皮了。”


    太子亦跟着笑道,“宁儿真的很喜欢亲近驸马。”


    东方珞宁重重的点头,“宁儿喜欢姑姑,就像喜欢姑母是一样的。”


    一番童言童语让家宴的氛围缓和不少,连老皇帝都被她小大人儿的模样逗笑了。


    姜竹星暗自松口气,总算熬过这关人情世故局。


    她悄悄查看系统版面,屏幕上显示的幸福值仍停留在百分之五十九。


    姜竹星:“系统,离开启下一个剧情地图还差多少幸福值?”


    系统:“新地图需要幸福值百分之六十六,宿主还差七个百分点。”


    按照当前进度,倒是不难。


    系统:“宿主要不要考虑牺牲色相?可能会事半功倍。”


    姜竹星:“滚。”


    系统:“好嘞。”


    虽说系统的提议很不靠谱,可接连几日,幸福值稳定卡在了百分之五十九,让她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个法子。


    所以……她现在是要主动勾引公主?


    思及此处,姜竹星脸上微热,总觉得不是什么正经法子。


    她往远处望去,正好瞧见打迎面走来的惜荷。


    “见过驸马。”


    惜荷手里端着食盘,分别放着酥山和冰荔枝。


    姜竹星眼珠一转,笑道,“给我吧。”


    惜荷颔首,将食盘交到她手上。


    “有劳驸马,殿下正在湖心小筑乘凉。”


    盛夏降临,蝉鸣变得声嘶力竭,空气也逐渐粘腻起来。女子们换上轻薄纱裙,五颜六色,轻纱翩然,如同花丛中飞舞的蝴蝶。


    湖心小筑傍水而建,三面环雨帘,风轮转动,便能在水榭中聆听雨声。


    彼时,东方容月正斜靠美人榻,单手支着额头,闭目养神。一袭槿紫广袖纱裙,鹅黄披帛搭在肩头,尾端顺势垂下榻沿,随风浮动。


    案上摆着茶水、果盘,嫣儿同另一名侍女在后面摇着团扇。


    姜竹星远远的便望见这幅盛景,仿佛从画里出来的一般,美不胜收。


    她暗自镇定心神,提步踏上水榭,将酥山和荔枝依次摆放在桌案上。


    尽管她动作轻缓,还是让假寐之人睁开了眸子。


    见来者是她,东方容月当即牵起唇角,露出明媚笑颜。


    “阿星?怎么是你送来的?惜荷呢?”


    “我让她去忙别的了。”


    姜竹星把酥山推至公主面前,接着坐在榻边替她剥荔枝。


    东方容月才吃过两口酥山,见她如此,不禁面露惊讶。


    只见姜竹星将剥好的荔枝果肉放入琉璃盏中,抬眸浅笑。


    “需要我喂殿下吗?”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不等东方容月回答,姜竹星已经把晶莹剔透的荔枝果肉送到她的唇边。


    东方容月愣怔间,甜味儿弥漫开,朱唇微启,皓齿轻轻咬住荔枝,入口冰凉清甜,耐人回味。


    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发生意外了。姜竹星的指尖不小心触及一片温润柔软,心间微漾,像是烫着似的,瞬时收手。


    而此刻,东方容月的双颊亦浮现可疑红晕,不知是天气燥热还是怎的,她轻抿下唇,强自镇定心神。


    姜竹星低头瞄一眼自己的食指,指尖果然蹭上些许朱红唇脂。她趁着东方容月没注意,悄悄销毁证据。


    “阿星今日似乎不太一样?”


    闻言,姜竹星重新抬头,对上东方容月清亮的眸子。


    “我想学琴棋书画。”


    她忽然道。


    东方容月流露出一丝诧异,“为何?阿星不是从来都不喜欢舞文弄墨吗?”


    姜竹星斟酌用词,“如今我既为驸马,理当力求称职。驸马守则第五十六条,应精通琴棋书画。”


    东方容月凝眸良久,只道,“阿星不必因为这个理由改变,做自己就很好。”


    明明是双温柔明眸,却仿佛能洞察人心。姜竹星只觉自己在东方容月眼前无所遁形,一举一动都能被看穿心思。


    她终于领悟,公主聪慧过人,怎会看不出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刻意的讨好,不过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


    然而东方容月话锋一转,笑意盈盈的望着她。


    “不过阿星肯为我花心思,我很开心。”


    对方越是笑容明媚,姜竹星越发有种被抓包的心虚。


    “那什么,我先去练剑了。”


    说着,她快步离开湖心小筑。


    她就说这法子不靠谱,她最不会刻意讨好别人了,肯定会露馅儿。


    姜竹星鬼使神差的停在花丛边,回首时,却见公主殿下仍在目送自己。


    东方容月那双含情眼痴缠的追随某人倩影,在两人视线交织的刹那,如同新月,灿若星辰。唇边化开一抹柔情,明艳瑰丽,似是能撼人心魄。


    恍惚间,姜竹星脚下迈开步子,注意力却还留在湖心小筑。稀里糊涂的,她差点撞树上,落了一身的花叶。


    身后立时传来笑声,嫣儿与一众丫鬟们掩唇偷笑,即便已经刻意控制,还是笑得很大声。


    姜竹星尴尬不已,胡乱掸去身上的花叶,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匆忙穿过抄手走廊,跑回主院。路上遇见的丫鬟小厮们纷纷朝她见礼,可姜竹星还沉浸在方才的丢脸中,显得心不在焉。


    “姑娘这是怎么了?”


    直到阿云追在后头连唤三声,姜竹星才回神。


    “没什么。”


    她干笑道。


    阿云一脸茫然,她这副样子任谁见了都不会觉得没事。


    姜竹星挠挠后脑勺,看见阿云才想起来正事。


    “不对,倒是有件事,你等我一下。”


    言罢,她转身进屋,没多久的功夫便捧着一只锦盒出来。


    “送你的生辰礼。”


    姜竹星直接把锦盒塞到阿云手中,“我记得你说过,应当就是今天。”


    阿云后知后觉,待反应过来,眼眶已经红了。


    “姑娘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只是随口提过,没想到对方真的记在心上。


    眼前这个人从不会因为外貌歧视她,救过她的性命,带她离开村子,给她银子买衣裳首饰,有好吃的好玩的总会记得她,如今还特地准备生辰礼,却从来没有要她回报什么。


    在阿云的记忆里,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她施以善意。她不明白,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姜竹星微笑道,“你我也算是家人了,对家人好不需要理由。”


    阿云听后,神色怔然。


    “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姑娘你不必这样对我的,我不值得……”


    “说什么傻话呢。”


    姜竹星了解阿云的经历,心知她因脸上的胎记时常自卑。


    “怎么就不值得了,你当然值得。快打开瞧瞧,喜不喜欢?”


    阿云点头,慢吞吞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只翡翠镯子。


    “喜欢,特别喜欢,谢谢姑娘。”


    姜竹星拍拍她的肩膀,“喜欢就好,今天给你假期,不要忙了。”


    阿云的眼里噙着泪光,脸上却努力维持笑容。要不是姜竹星不喜欢她动不动就下跪,定然要磕上几个响头。


    临近傍晚,东方容月才在侍女的簇拥下返回主屋。


    “听说今日是阿云生辰。”


    姜竹星倒是不意外公主怎么知道的这么快,毕竟全府上下都是公主的人。


    “是啊,我给她放假了。”


    东方容月端着茶盏,略作点头,“让她明日也休息,待会儿让惜荷知会她一声。”


    闻言,姜竹星会心笑道,“我先替阿云谢殿下。”


    东方容月放下杯盏,睨她一眼。


    “你为阿云准备了生辰惊喜,阿星可知我为你准备了什么惊喜?”


    “给我的惊喜?”


    姜竹星挠挠脸侧,这可把她难住了。


    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节日,也不是她的生日。自从上次公主下厨失败,应当放弃这件事儿了。还能有什么惊喜?


    姜竹星一脸懵,诚实的摇摇头。


    “还请殿下明示。”


    东方容月弯唇轻笑,旋即命嫣儿把惊喜抱进来。


    什么惊喜是需要抱进来的?


    好奇心驱使着姜竹星往门口张望,就见嫣儿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滚圆毛球。白色波斯猫抬起脑袋,露出如蓝宝石一样的眼睛。


    “阿星应该很喜欢猫?”


    姜竹星从嫣儿怀里接过猫咪,毛茸茸的,手感极佳。她小心翼翼的抱着,生怕摔了它。


    这只白色波斯猫和她以前养的猫咪很像。


    “殿下怎知我喜欢猫?”


    姜竹星眸子亮晶晶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东方容月自然看出来她很喜欢这份惊喜。


    “猜的。阿星给它起个名字?”


    姜竹星爱不释手的搂着雪白毛球,踱步间像是抱孩子似的顺势掂了掂。


    她认真的思考过后,脱口而出,“就叫小花。”


    系统猝不及防冒出:“一只白猫为什么要叫小花?”


    姜竹星没想到系统会突然出声。


    “缺什么才叫什么,它身上全是白的,所以叫小花。”


    系统哼哼唧唧,似乎很不乐意。


    姜竹星眼珠一转:“你不会叫小花吧?”


    迎接她的是系统沉默。


    姜竹星好似发现新大陆:“你真叫小花?”


    系统:“闭嘴。”


    姜竹星故意重复:“原来你小名叫小花啊。”


    系统:“……”


    她之前得的踏雪宝马叫雪燕。


    姜竹星沉思片刻,改口道,“就叫雪花。”


    都是雪字辈。


    系统:“宿主真是取名鬼才。”


    姜竹星:“过奖。”


    她摸摸猫头,“小雪花,你喜不喜欢这个名字?”


    雪花自然是不会搭理她的,一点反应也没有,懒洋洋的卧在她怀里,似乎只是重新找个地方睡觉。


    古代没有手机,娱乐大打折扣。没有雪花的时候,姜竹星拿练剑打发时间。有了雪花以后,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撸猫上。


    她在雪花身上一通蹂/躏,吸猫无度,常常撸到雪花愤起抗议。但抗议无效,还是逃脱不了她的魔爪,到后来雪花直接摆烂了。


    这份惊喜送到姜竹星的心坎儿上,本是好消息。奈何时间久了,东方容月发现,某人沉迷养猫,连陪自己的时间都少了,成日和猫形影不离。


    于是三日后,东方容月实在坐不住了,竟在驸马守则上加了一条家规,每日限制驸马和猫咪玩耍的时间,不得超过一个时辰。


    说好的不用遵守驸马守则呢?


    女人心海底针,说变就变。


    姜竹星哀怨的望向某人,眼巴巴瞧着雪花被东方容月抱走,而她只得老实的坐在旁边,不能再碰雪花一下。


    东方容月察觉到身边那道幽怨的目光,唇角上扬,一边当作没看见,一边轻轻抚摸怀里的波斯猫。


    “驸马为何不去练剑?”


    “这个……”


    姜竹星语塞,视线在东方容月和雪花之间来回流连。


    “我想陪着殿下。”


    “哦?”


    东方容月意有所指的拖长尾音,笑意更甚。


    此时,惜荷匆匆赶到公主身侧,躬身回禀,“殿下,宫里来人了,说是陛下召您入宫。”


    闻声,东方容月敛去笑容。


    “只召见本宫?”


    惜荷颔首,“是。”


    东方容月沉着片刻,应声道,“知道了。”


    她将波斯猫交回姜竹星手中,“阿星和雪花玩儿吧,我去去就回。”


    怀里突然一沉,多了只毛绒生物。姜竹星此刻的心思却不在雪花身上了。


    “真的不用我陪殿下同往?”


    听她如此瞬,东方容月才重新展露笑颜,“不用,放心,应当没什么大事。”


    目送公主出府,姜竹星抱着雪花独坐湖心小筑。湖上风光明媚,雪花也乖乖的团在她膝上。


    公主不过离开一盏茶的时间,姜竹星却心事重重,坐立难安。


    老皇帝突然召见,准没什么好事。


    她立刻起身,把雪花交给嫣儿照料。


    “备马车,我要去宫门。”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燕明宫正殿,淑贵妃正服侍圣上享用葡萄荔枝,二人有说有笑,旁若无人。


    东方容月候在殿外,由内侍通禀两次,老皇帝才想起来这回事儿。


    “儿臣参见父皇。”


    东方容月盈盈下拜,捎带着瞥一眼旁边的淑贵妃,淡淡道,“见过贵妃娘娘。”


    淑贵妃笑得和蔼可亲,“公主殿下有礼了。”


    眼见皇帝与贵妃之间频频交换眼色,东方容月心中微沉,怕是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简单的寒暄之后,老皇帝语重心长道,“前几日,贵妃为你费心留意了几个不错的青年才俊,皆是才貌双全,性格温驯。待会儿你去瞧瞧,挑两个顺心如意的带回府里。”


    闻言,东方容月心思百转,再瞧旁边满眼笑意的淑贵妃,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是又想往她府里塞人。送侍女不成,竟改成送面首。


    “回父皇,儿臣有驸马相伴,并无精力顾及其他人。”


    老皇帝却不以为然,“不过是两个面首,是去府里侍奉你的,不需要你顾及。”


    东方容月表面上依旧维持恭敬,暗自咬牙腹诽。哪有父皇这般为女儿张罗面首的,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公主殿下千万不要误会。”


    淑贵妃忽然轻声细语道,“臣妾也是一片好心,驸马虽贵为天女,但到底是女子。公主殿下也应该多添置两个可心人,为开枝散叶做准备。况且驸马出身乡野,不能陪殿下吟诗作对,多两位才子陪着殿下,岂不是锦上添花?”


    好一个锦上添花,简直是一石二鸟,不仅往她府里放眼线,还想离间她和阿星。


    东方容月笑容温婉,不见半点恼意。


    “贵妃娘娘哪里的话,您的心意,容月自然是明白的。”


    老皇帝点点头,“还是月儿懂事。”


    “不过。”


    东方容月话锋一转,又道,“儿臣到底是新婚不久,短时间内就纳面首,传出去不好听。”


    老皇帝沉吟不语,似是在迟疑。淑贵妃察言观色,立刻有了新的说辞。


    “殿下所言极是,依臣妾看,不如就让殿下只挑一个回去,也不用给名分,仅当府上幕僚。要是以后合殿下的心意,再顺水推舟不迟。这样低调,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皇帝点头,极为赞同,“就按贵妃的意思,你去挑一个当幕僚。”


    “父皇……”


    东方容月还想再做挣扎,可老皇帝的耐心已濒临告罄。


    只见宝座上的人摆摆手,旋即闭目养神,不再理会任何人。


    东方容月不得不先行告退,她并未去往淑贵妃指定的宫殿挑选幕僚,而是直接出了宫门。


    然而即便她不亲自挑选,淑贵妃也会把人堂而皇之的送上她的马车。


    “殿下。”


    随行侍卫面露难色,悄悄往马车上瞟一眼。


    东方容月见状,脸色微沉,再也维持不住方才的温顺,目光透出几分凌厉,令周遭众人不敢多言。


    看来人已经送过来了。


    她面无表情的盯着车帘,恨不得直接将车上的幕僚赶下去。但理智告诉她,不好在宫门前发作。


    正当她迟迟不前,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掀开帘子,露出温暖清秀的面庞。


    姜竹星对上东方容月惊讶的眸色,笑容明媚如艳阳。


    “殿下不上来吗?”


    东方容月愣怔一瞬,身体比思想先行,顺势握住姜竹星的手,借力上了马车。


    里面并没有乱七八糟的幕僚,唯有她们二人。


    东方容月稍显迟钝,神色依旧茫然。


    “阿星你……”


    姜竹星挑眉,“我不放心殿下,就跟来了。殿下不会责怪我自作主张吧?”


    东方容月紧跟着摇头,谈什么责怪,她高兴还来不及。


    “*那……淑贵妃派来的人?”


    姜竹星像是才想起来,不以为然道,“一个俊朗公子?我给赶走了。”


    “什么?”


    东方容月不由惊呼出声。


    姜竹星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事,自顾自说道,“我跟淑贵妃的宫女说,我这个人善妒,不管是面首、幕僚,还是蓝颜知己、红颜知己,通通容不下。万一不高兴了,大概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我想陛下也不想民间流传天女被逼上吊的传言。”


    听到这里,东方容月终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阿星你……当真是个人才。”


    这回姜竹星倒是一点也不谦虚,煞有介事的应下,“我也这么觉得。”


    不知是不是笑得过了头,东方容月双颊粉扑扑的,艳如春桃,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姜竹星即刻停止自己危险的想法,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清了清嗓子,“没给殿下惹事吧?”


    东方容月弯唇轻笑,“不会,但是……”


    她停顿片刻,收敛笑意。


    “恐怕对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阿星近几日还是莫要出府的好。”


    姜竹星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殿下的意思是,怕淑贵妃对我不利?”


    “说不好。”


    东方容月谨慎叮嘱,“依我对她的了解,此事还没有结束,小心为上。”


    淑贵妃是有名的睚眦必报,如今姜竹星直接驳了她的面子,老皇帝那里倒是好应付,只需东方容月去服个软即可。可就怕淑贵妃在旁添油加醋,挑拨离间,让事情难办。


    按照东方容月的嘱托,姜竹星老老实实在公主府待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没有时间去打听仕女图的下落。


    但该来的躲不掉,正所谓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不出两日,宫里突然来人传圣上口谕,即日起命驸马姜竹星入文德书院修身养性。


    至于是谁向皇帝进言,众人都心知肚明。


    文德书院乃是皇室第一书院,皇亲国戚、高官显贵的子女才能进入文德学习。看上去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对于姜竹星来说却更像是故意为难。


    一来,她对读书毫无兴趣,去书院基本就是折磨。二来,书院中的其他学子皆背景显赫,难免心高气傲,嚣张跋扈。就算姜竹星是以驸马和天女的身份进入书院,也保不齐有人故意针对。


    最后一点,以姜竹星的年纪,比书院其他学子要年长一些,起步晚。年纪这个东西,哪怕差一岁,都可能玩不到一起去,很容易遭受孤立排挤。


    但她们已经回绝过一次圣意,不好再回绝第二次。思来想去,只得退而求其次。


    东方容月吩咐惜荷替姜竹星准备文房四宝以及一切去书院要用到的东西。


    而姜竹星则是抱着雪花,蔫头耷脑的坐在一旁。想到要读书,她就一个头两个大。


    她摸摸猫头,唉声叹气的和猫嘀咕,“小雪花,还是当猫好啊,起码不用读书。”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入东方容月耳中。


    “阿星,不过是应付一下。再者,你趁此机会练练字也是好的。”


    东方容月失笑道。


    姜竹星听后,并没有很高兴。


    “我知道,陛下是嫌弃我不精通琴棋书画。”


    闻声,东方容月来到她身边,抬手搭在她的肩头,耐心诱哄,“旁人怎么想不重要,难道阿星还在意别人的看法?”


    见她仍旧无精打采,东方容月眸光微动,计上心头。


    “不如我和阿星打个赌。”


    打赌?


    姜竹星不解,颇感兴趣的追问,“什么赌?”


    东方容月见她上钩,弯唇道,“要是两日内,我能取下阿星腰间的玉佩,阿星就要心甘情愿的去书院,不可以再唉声叹气。”


    姜竹星暗自盘算,对方提出的条件好像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她欣然答应。


    “要是殿下输了呢?”


    东方容月把雪花抱走,交给丫鬟去喂食。


    “我输了,会再想办法解决此事。”


    “成交。”


    此刻,姜竹星尚未意识到前方有坑。


    按理说,公主并不精通武艺,很难在她戒备的情况下取走玉佩。


    一阵热风拂过,穿透雨帘,化作清凉微风送来些许水汽与花香。


    东方容月惊呼一声,捂住眼睛。


    “怎么了?”


    姜竹星忙转头查看。


    东方容月依然捂着眼睛,“眼里好像进东西了。”


    为了能看得更清楚,姜竹星捧住对方的脸,让她面对自己,轻轻吹了吹。


    就在这时,她只觉腰间忽轻,低头一瞧,原本挂在腰上的玉佩已经被东方容月攥在手里。


    “阿星输了。”


    东方容月特地举起玉佩在她面前摇晃,展示自己的战利品。


    糟糕,大意了。


    对方哪里是被迷了眼睛,分明是借故来诓骗她。


    “堂堂公主殿下,居然使诈。”


    东方容月勾唇,“兵不厌诈,阿星要愿赌服输。”


    姜竹星深吸一口气,心中不服,眼中透出狡黠,突然欺身靠近,将东方容月困在双臂与美人榻之间。


    “殿下原来是这样的殿下。”


    她朝东方容月腰间最容易痒的地方出手,发泄不满。


    打闹间,东方容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又无从躲避。


    “快,快别闹了。再闹,我真要恼了。”


    可今日的姜竹星仿佛吃了熊心豹子胆,全然不听,依然我行我素,致力于挠痒痒。


    东方容月双颊绯红,眸子盈起水雾,鬓边散下一缕青丝,紧贴着白皙的颈子,稍显凌乱。


    她一把按住某人作怪的双手,轻喘着,“好了,阿星,我错了还不行吗?”


    理智回笼,姜竹星才意识到水榭内还围着一群丫鬟。众人都把脑袋瓜埋的老低,眼观鼻,鼻观心,耳朵通红,生怕撞见什么不该看的场面。


    她立时松开东方容月,翻身坐得端正,面上一本正经,内心懊恼到不行。


    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呀……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姜竹星索性两眼一闭,眼不见为净,就当自己不存在。


    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公主推倒了?还用挠痒痒的幼稚法子逼迫人家求饶了?


    姜竹星揉了揉太阳穴,似乎脑袋又有点疼。


    公主不会生气吧?


    她悄悄睁开一只眼,用余光扫向身旁。就见东方容月缓缓坐起身,面若粉桃,红润诱人。姜竹星赶忙别开视线,强自镇定心神,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自从来到洛阳城,她就越来越不对劲。


    东方容月慢条斯理的将青丝捋至耳后,旋即整理好褶皱的衣襟。


    两人并肩而坐,却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若是不知前因,还以为她们在赌气。实则二人各自看向他处,透红的耳朵早已出卖她们的心思。


    姜竹星不自在的挠了挠衣摆,腾的一下站起来。


    “那什么,愿赌服输,我去准备东西。”


    东方容月同样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嗯,去忙吧。”


    闻言,姜竹星点头,慌不择路的溜之大吉。


    系统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冷不丁冒出来。


    “宿主,我怎么觉得你不对劲?”


    姜竹星矢口否认:“错觉。”


    系统不肯放过她:“你不会真的喜欢上目标人物了吧?”


    姜竹星:“怎么会?一切都是为了任务。”


    系统:“宿主还记得任务就好。”


    她原本就是为任务接近东方容月的。


    姜竹星如此为自己辩解,硬生生压下某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到了正式去书院的日子,姜竹星与东方容月双双起个大清早。简单用过早膳,两人共乘马车前往文德书院。


    本该是姜竹星自己去书院,可东方容月实在放心不下,特意陪她早起,一路上叮嘱各项事宜。


    姜竹星习惯早起,可若是早起练剑,她或许还能精神头儿十足,但早起读书就不一样了。


    耳边传来巷口的叫卖声,姜竹星撑开一双惺忪睡眼望向马车外。早市开门的铺子不多,行人也是三三两两。包子铺的伙计刚卸下门板迎客,隐约可闻见食物的香气。


    姜竹星放下帘子,给自己续上茶水,已经是第三杯了,可提神效果实在有限。


    “阿星再睡会儿?等到书院我叫你。”


    姜竹星打着瞌睡,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


    好在马车内宽敞,软榻足够两个成年人并排躺下。


    睡梦间,姜竹星直觉脑袋底下多了个枕头,不仅柔软舒适,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难得见到某人犯迷糊的样子,东方容月眸中笑意渐浓,低头凝望着姜竹星的睡颜,忍不住抬手描绘其眉眼轮廓。


    姜竹星睡着的时候相当恬静乖巧,东方容月越看越喜欢,唇角上扬,轻轻吐出两个字。


    “可爱。”


    学子们三五一群结伴同行,瞧见某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书院大门前,纷纷驻足侧目。


    “阿星。”


    东方容月轻唤道,“到地方了。”


    “嗯?”


    姜竹星哼唧一声,不情不愿掀开眼帘。


    许是睡迷糊了,她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对上东方容月柔情似水的明眸,姜竹星茫然的眨了眨眼。紧接着,她麻溜的坐起来。


    原来不是枕头,而是她枕在人家公主腿上了。


    姜竹星不好意思道,“我脑袋挺沉的,压着殿下了。”


    闻言,东方容月笑着摇头。


    不知是不是眼花了,姜竹星直觉那笑容里带着些许宠溺。


    东方容月跟着姜竹星下马车,替她整理衣衫,轻声软语叮咛她按时用膳,照顾好自己。


    “有不明白的问先生,或者回来问我。”


    二人在书院门口依依惜别,引得不少瞩目。姜竹星左顾右盼,感觉自己像是被家长送去上学的小学生,还是第一天返校。


    “我都记住了,殿下放心。那我……先进去了。”


    东方容月这才放手,目光却依旧恋恋不舍的追随着她,好似要分别很久,实则不过个把时辰。


    姜竹星快步登上石阶,突然想起什么,回首时,果然瞧见东方容月留在原地未动分毫。


    她挥挥手,“殿下回去吧。”


    东方容月微笑点头,直至望不见某人的影子,才转身上了马车。


    “殿下不必忧心,依着驸马的性子,绝不会受欺负的。”


    惜荷轻声宽慰道。


    东方容月却失笑摇头,像是自嘲般。明明是自己鼓动阿星去书院的,可到头来,舍不得的还是自己。


    /:.


    从书院门前,姜竹星已经引起不小的骚动。等她踏进学堂,众学子齐刷刷望过来,好似来了个风云人物。


    姜竹星倒是像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寻找座位。


    “这不是我朝第一位女驸马吗?”


    闻声,姜竹星抬头,只见左手边第三排位子上坐着的正是左相之子,穆君岂。


    倒是把他给忘了。


    穆君岂皮笑肉不笑,开口即阴阳怪气。


    “驸马新婚燕尔,居然要来书院读书?哦,对了,听闻是陛下觉得驸马出身乡野,举止粗鄙,难登大雅之堂,才让驸马来修身养性。”


    姜竹星扯出一个假笑,“观穆公子如今的德行,可见这里也不是什么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你什么意思!”


    穆君岂拍案而起,怒目而视,脸上的淤青已经消去大半,仅余几道浅淡的痕迹。


    偌大的学堂鸦雀无声,徒留二人针尖对麦芒。一个是相国独子,深受皇恩,威风八面堪比王府世子。一个是当朝驸马,公主面前的红人,皇帝钦封的天女。其他学子见状赶忙低头忙别的,谁都开罪不起。


    姜竹星心知他是爱而不得,恼羞成怒,故意跟自己过不去,反而没什么兴致同他计较,奈何穆君岂非要和她作对。


    “驸马!这里!”


    一道清脆的女音打断二人。


    东方婉玉活蹦乱跳的跑过来,拉住姜竹星的袖子,小声嘀咕,“别理他,坐我旁边。”


    两人经过穆君岂身旁时,对方仍旧恶狠狠的瞪过来。姜竹星有恃无恐般回以微笑,气的穆君岂脸红脖子粗。


    入座后,东方婉玉嘿嘿笑着,颇有些谄媚的意味。


    姜竹星被她盯得发毛,“干什么?”


    “我帮你解围,是不是得报答我?”


    她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郡主想要我怎么报答?”


    东方婉玉挑眉,“真的不打算收我为徒吗?”


    她怎么还记得这茬儿?


    正巧此时老先生来了,学子们立时端正坐好,这段小插曲也被暂时掀过去。


    姜竹星有个毛病,一读书就困,比安神药还灵。老夫子在前边之乎者也,她在后面打瞌睡。那些诗词歌赋国论有一阵没一阵的飘进耳朵里。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用膳的时间,依然不得消停。


    东方婉玉吃饭跟着她,散步缠着她,无论去哪都寸步不离。


    姜竹星被缠得没了脾气,“郡主,你就不能另请高明?”


    “不能。”


    东方婉玉义正言辞,“我认定你当师父,你就是我师父!”


    良久,姜竹星长叹一声,妥协了。


    “郡主,我功夫真的一般,可能教不了你什么。不过倒是能教一点防身用的招数,不知郡主可带着匕首?”


    听她肯松口,东方婉玉大喜过望,忙不迭的取出匕首。


    “带了,带了。”


    两人来到后院一片空地,姜竹星当着婉玉郡主的面演示三招防身术。


    东方婉玉不错眼珠的盯着,跟随她的招式比划。


    “宗旨就是要快、准、狠。”


    姜竹星收招回身,把匕首交给东方婉玉。


    “以灵巧取胜,乘其不备,出其不意。但这个招数最多只能同时应付两人,如果对方人多,还是得快跑。”


    “我知道了师父!”


    东方婉玉立正站直,双手接过匕首,按照她的嘱咐练习。


    “要再快些,力道用在点上,不能犹豫。”


    姜竹星在旁纠正她的姿势,倒真像师父教徒弟。虽说东方婉玉平日里任性惯了,却能虚心求教,特别敬佩身手好的人,尤其姜竹星还曾经救过她。在她心里,姜竹星已经是师父的不二人选。


    作为徒弟,东方婉玉乖巧的不得了,连礼王的话她都没有如此遵从过。有了婉玉郡主的维护,穆君岂那边也暂时偃旗息鼓,没了动静。


    酉时,乌云遮日,天色灰蒙蒙的,不久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文德书院提前放堂,学子们挤在门口张望,等候各家的马车来接。


    王府的马车先到,东方婉玉热情相邀,想让姜竹星随她的马车回去。


    “不用了,待会儿公主就该到了。”


    东方婉玉这才反应过来,俏皮的眨眨眼,“瞧我,待会儿堂姐看不到你,怕是要找我兴师问罪。那成吧,师父,明天见!”


    雨势虽不大,但绵密,很快,地面漫起大大小小的水洼。飞溅的雨水浸湿了石阶,等候的学子们不得不陆续往里面躲。


    “驸马还在啊?怎么?公主府的马车不来接你吗?”


    讨人厌的声音自斜后方传来,姜竹星头也不回,不愿搭理。


    不等对方继续发难,公主府的马车已来到大门口。


    侍卫撑着伞快步跑进学堂,“让驸马久等了。”


    姜竹星随侍卫离开书院,迎面撞上正打算下马车的东方容月。


    第40章 第四十章


    她冒雨快赶几步,拦住对方,“殿下快别下来了,免得弄湿衣裙。”


    惜荷瞧见她像是看到救星,“还得是驸马,奴婢劝都劝不住。”


    东方容月一眼瞥见自她脸侧滚落的雨滴,连忙拉着人上马车。


    “好好的,你跑这么快做什么?都淋雨了。”


    见对方如此紧张,姜竹星笑道,“没事的,这么短的距离,雨又小,淋不到什么。殿下看,衣服都没湿。”


    东方容月却很是在意,拿着帕子替她擦拭脸侧的水珠。


    “真是的,你身子不好,还不知道多注意,总让我担心。”


    “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姜竹星把脸凑过去,由着东方容月摆弄。


    见她如此听话,东方容月也不好再唠叨,帮她擦去水珠,顺势在她额头上轻点。


    “今日听得怎么样?可有收获?”


    “呃……”


    提起读书,姜竹星顿时语塞,目光开始闪躲。


    东方容月轻叹一声,早就料到这人必不会认真听。


    “无妨,回府我帮你温习。”


    “什么?”


    姜竹星不由惊呼出声,只可惜抗议无效。


    在书院听先生念书,姜竹星昏昏欲睡。回到府里听公主念书,姜竹星反而不敢懈怠,听得聚精会神。她在公主身边学习两个时辰,比在书院待一天还有效果。


    知识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钻进脑子里。


    东方容月亲自陪着她挑灯背书、自习。素日对她极度包容的公主在读书上却是要求严格的。


    温热的晚风从雕花窗钻进书房,调皮的拂动烛火。烛光明灭,映照着相对而坐的两人。


    姜竹星认真默写今日背的诗词,她每写完一篇,都要由东方容月检查是否过关。同一首诗词,她连着默写七八遍,字迹总算能看了。


    等到第十遍时,东方容月温柔的声音终于响起。


    “阿星的字迹苍劲有力,假以时日定然能练得一手好字。”


    姜竹星自然知道自己的字是什么德行,被夸得不好意思,抬手挠挠脸侧。


    “殿下就不必安慰我了。”


    “怎是安慰,我所言皆出自肺腑,阿星不要妄自菲薄。”


    东方容月忽而拉住她的手,将笔夺走。


    “时辰不早了,该安歇了。明日还要早起去书院呢。”


    闻言,姜竹星抬头望向窗外天色,不禁暗叹,她居然学到了晚上。


    而此刻,只听东方容月扑哧一声笑出来,接着以袖遮掩上扬的唇角,可双眸中的笑意清晰可见。


    姜竹星一脸迷茫,不明所以的眨巴着眼睛。


    “殿下……笑什么呢?”


    稍沉片刻,东方容月好不容易压下嘴角,却在看到姜竹星的刹那破了功,再度忍俊不禁。


    “阿星今日辛苦了。”


    “嗯?”


    姜竹星忽然意识到什么,拿起铜镜端详,赫然在自己脸上看到两团墨迹,顿时赧然。


    肯定是她练字的时候,无意识抹上去的。真是太丢脸了。


    这功夫,东方容月已然来到她身边,拿着沾湿的帕子替她擦拭墨渍。


    “阿星定是太过专注,不用不好意思。”


    姜竹星闹个大红脸,却仍是嘴硬,“我,我哪有不好意思。”


    “是,是,是,我们阿星特别好意思。”


    东方容月动作轻柔,擦得甚是仔细,像哄小孩子似的敷衍她。


    姜竹星轻哼一声,身体倒是诚实,仰着头不动,老老实实的任由对方摆弄。


    不多时,她的脸倒是干净了,帕子却变得黑漆漆。


    东方容月不经意的扫一眼桌案,停留在某堆书册上,下面似乎遮盖着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


    姜竹星赶忙侧身挡住她的视线,干笑两声,“这个不用看了,是写废的纸。”


    “哦?”


    东方容月挑眉,显然是不信的。


    她故意绕开话题,接着趁姜竹星不备,将书底下的纸张扯出来。


    上头的字迹已初见笔力,根本不是写废的纸,只不过那些诗词却不是她今日所学。


    “秀色掩古今,荷花羞玉颜。”


    东方容月微怔,继续往下看,诸如此类,全都是描绘美人的诗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姜竹星在旁边手足无措,欲伸手阻拦,但为时已晚。


    半晌,东方容月才放下那些纸张,“我以为阿星不爱背诗,原来是喜欢写美人的诗。”


    “我是想着殿下,才写的。”


    姜竹星脱口而出,又突然收声。


    她本想替自己辩解,没想到越描越黑。


    “不是,你听我解释。”


    然而,东方容月并没有给她机会,便面红耳赤的逃开了。


    临出门前还留下一句让姜竹星百口莫辩的话。


    “阿星原来是这样的阿星。”


    姜竹星挽留的手还停在半空,眼前已无公主倩影。


    这话说的,好像她是什么好色之徒。


    经过夜以继日的恶补,姜竹星总算能跟上其他学子的进度。她这个人不学则已,学则进步飞速。按照东方容月的话来讲,聪慧有余,兴趣不足。只要能调动她的兴趣,诗词歌赋并不难。


    “师父!”


    东方婉玉大老远的朝着她打招呼。


    她不过是教给婉玉郡主三招防身术,对方便认死理儿的非要喊她师父。姜竹星实在拗不过,只好随她去了。


    眼见某人活蹦乱跳的跑过来,姜竹星不禁叹气,她莫名发现,自己似乎对东方家的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东方婉玉跟树上的小雀儿似的,从大门口到学堂,一路上叽叽喳喳讲个不停。


    “师父教的招数,我都有认真练。”


    “这是我带来孝敬师父的。”


    说着,她指着贴身丫鬟手里的食盒,“贵宝斋的点心,师父一定喜欢。”


    听到有好吃的,姜竹星悄悄瞄一眼食盒,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很是受用。


    没想到多个徒弟还是有好处的。


    学子们基本到齐,唯独缺一人,刘御史家的小公子。


    姜竹星记得这位刘公子平日里总跟在穆君岂身后,算是狗腿之一。


    “你们听说了吗,刘公子前日买到一幅仕女图,据说画里的人美如仙娥,勾得人失了魂儿。”


    “哪有这么邪乎,一幅画而已,还能比玉琼楼的姑娘好看?”


    几个公子哥儿围着穆君岂喋喋不休,而穆君岂则是紧盯姜竹星的方向,意味不明。


    姜竹星听闻仕女图三个字时,立时侧耳细听。


    等刘公子来了,她得去套个话。


    “那个姓穆的真讨厌。”


    东方婉玉替姜竹星回瞪,终于逼穆君岂移开视线。


    “怪不得堂姐不喜欢他,无才无德,小肚鸡肠。”


    姜竹星回神轻笑,“郡主怎么比我还讨厌他?”


    “他对师父不敬,我就讨厌他。”


    东方婉玉孩子气般答道。


    姜竹星听后,失笑摇头。看来她这个师父的头衔是推不掉了。


    此时,先生步入学堂,刚要翻开书册,就听门外有人大喊大叫。众人纷纷回头,不知是谁家的小厮一路叫嚷跑进学堂。


    “不好了!”


    小厮急赤白脸的嚷嚷着,“我家公子死了!就在后院!”


    “什么?”


    先生腾的一下站起来,顾不上掉落在地的书册,快步往堂外走去。


    学子们亦大惊失色,紧随先生身后赶忙事发地。


    后院的某个房间内,尸体横陈在地,刘公子双目暴凸,猩红骇人,从外观看,并无伤口。


    东方婉玉惊呼一声,躲去姜竹星身后,不敢再看。


    “快!快通知大理寺!”


    老先生大吼,底下人才如梦初醒。


    姜竹星上前,眯起眼睛打量刘公子的死状,很像旧疾复发,暴毙而亡。


    等大理寺的人赶到,公主府的马车也紧随其后。


    “阿星。”


    东方容月匆匆赶来,拉住姜竹星上下检查。


    “你没事吧?”


    姜竹星摇头,“殿下放心,我很好。”


    文德书院出了命案,不得不停堂配合大理寺调查。学子们各回各家,水落石出前,不得离开洛阳城。


    据刘公子的小厮所言,他家公子很早就到书院了,可是一不留神就找不见人。等再发现时,人已经断气了。


    姜竹星原想打听仕女图的下落,谁知刘公子买来的仕女图竟不翼而飞。刘家小厮称,自刘公子得了仕女图,如获至宝,天天随身带着。而他死后,那幅画就不见了。


    此案交由大理寺查办,期间,姜竹星待在公主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常就是练剑、习字、逗猫。


    偶尔,她背着东方容月溜出府,目的地只有一个,西市上的金鸾衔珠阁。


    “姑娘,咱们出来不知会殿下吗?”


    阿云不确定道。


    姜竹星大大方方的往阁楼雅间一坐,端起杯盏品茶。


    “都说是惊喜,当然要暗中准备,不能提前露馅儿。”


    阿云听后,重重的点头,“姑娘说的是。”


    金鸾衔珠阁是洛阳城最大的金银首饰铺子,金匠手艺精湛,样式也是最多的。姜竹星货比三家,最终还是定了这家?


    喝茶的功夫,阁楼里进来不少客人。姜竹星刚付完订金,临出门前隐约听她们提起仕女图的流言。


    “你们听说仕女图的诅咒了吗?不知道那祸害人的画到了哪里。”


    “不管到哪,都得有人死。”


    老板娘笑容满面的递上票据,“两日后您来取就行。”


    思绪被打断,姜竹星微笑接过。


    时间刚刚好,再过三日正是公主的生辰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