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你并不了解的她
袁总在海外的任期是三年,袁陆方可能会提前调回的假消息,是徐昭要求高久翔暗示给钱总的。
高久翔照做了,钱总也相信了。
因为没有钱总,高久翔久没机会从当时的省外机构调回总部,所以他认为他的高处不可能做对他不利的事情。
人都要讲良心的,是不是?
可惜……高认为自己做他综合处长的这几年做得任劳任怨,那份亏欠早已还清,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轻信。
那么反过来看岑韵呢?高久翔自问——我对她,会不会也太轻信了呢?毕竟,谁又敢笃对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那次校庆他没察觉到什么破绽,因为她们到了学校后很快就走散了,直到最后庆典结束,江栎川也没再出现,岑韵也没要找她。
要这样就放下戒心?不……柴汉君那件事始终是他绕不过去的坎……另外最近,他觉得岑韵的状态有一些古怪,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总觉得她在对那个女人笑,这态度令他不安。
“高处,怎么了?”岑韵问他。
“没什么,”高久翔赶紧笑笑,“你接着说,接着说。”
岑韵继续汇报手上的事情。她没觉得高久翔有啥异常,只是觉得这半年帅老头衰老了很多,脸色总是很憔悴,黑眼圈也很重。
“那我走啦。”岑韵和高的关系很好,走前她还关心了一下老头子,想着后面给他带点保健茶。
走出办公室,刚好遇到了江栎川。说实话,岑韵反倒觉得这家伙这几天有点怪:“你急匆匆地跑什么?”
她这几天似乎有些心神不宁,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又突然下楼,一会儿又查起东西来。
“没事,没事,就是去看看。”江栎川跑走了。
看看?看什么?说话也只说半句,看起来神神秘秘的,哼。
江栎川这几天的确是心神不宁,不过不是因为那些大人物之间的尔虞我诈,而是因为那封信!
这年头谁还写信啊!那晚上把信封好后,江栎川才意识到现在的大街上已经找不到报亭或邮箱了。她搜了邮政的网点,亲自把信送过去,又确认了邮资,大概的收信时间后,才忐忑地把信交给工作人员。
“你别交给我啊,那边有邮筒。”工作人员指给她看。
看到邮筒,稍微安心的小江,心又不安了起来:这东西,确定有人会打开吗?
唉,算了,别磨蹭了,如果没有效果,她就继续寄!
信投递出去后,她就开始眨巴着眼睛盼回信,心想着信别丢了吧,别李老师收不到吧,李老师是不是退休了啊……等等,反正就很焦虑。
白天,她会不定时把收发室,前台,审计的前台,研发的前台都过一遍……弄得物业的小姐姐看到她都会主动说:没有您的信。
直到今天,物业前台跟她主动打电话,说真有一封信寄过来了,不是信用卡*,不是广告,不是保险单,是一封真正的信!
所以江栎川立刻弹跳了起来,飞奔着过去了。
真是一封信!信封上的字迹就是李老师的字迹!江栎川激动得手都在颤抖,他会跟我说什么呢?他愿意跟我接触吗?怎么这么薄?!
拆开后,里面只抽出了一张纸。
李秋毅老师以非常大的字体在信里写道:
“请立刻跟我电话联系:13XXXXXXXXX!”
这年头,谁还等你回信啊!收到信后!请立刻跟我打电话!
“……”江栎川捂着嘴才忍住笑。
她以为被冷落了这么多年的李老师会哀怨,但好像并不是,他似乎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
太好了!
“你在干什么?”
“!”江栎川一转身就看到了岑韵,吓得她赶紧把信塞进了裤兜,“没什么。”
岑韵刚才看她鬼鬼祟祟就跟了过来,也不知道她在前台拿了啥,一个人捂着嘴在那里偷乐。
“你把什么塞兜儿里了。”岑科长看得清清楚楚。
但江栎川拼死不认,就说是刚才随便拿在手上的纸。
总不能当着前台小姐姐们的面搜身吧,岑韵觉得太丢人了,只能做罢。
“你没偷偷干什么危险的事吧?”一起进电梯的时候,岑韵还是有点怀疑她,毕竟最近她几乎不跟自己聊工作了,多少有点反常。
“没有,没有,哪儿那么多危险的事……”小江摆手。
“嘿!”
趁小江松懈,岑科长猛地把手伸向了别人裤兜儿!
想什么呢,那是裤兜儿!还是独狼战士の刺客信条の江的裤兜儿!
江栎川飞快地捂住了兜儿。
岑韵当然扑了个空。
但她还是被吓得有点惊魂未定。
“……”小江盯着她——我看你才是最近最大的危险!
这下,原本想回办公室就打电话的江栎川选择憋到下班。她借口还有事要晚点回去,确定岑韵走了后,才拨通了电话。
然后就!太棒了!李老师的电话一拨就通,他的声音里一点不愉快都没有。
“李老师,您看这周六我到山东来见您可以吗?”
江栎川的态度也让李秋毅非常惊喜,他满口答应。
“你周末要去外地?”
周五的时候,江栎川才浅浅地和岑韵提了一下自己有安排。
“去哪里,干什么啊?”岑韵追问。
江栎川又没有什么旅游的爱好,而且旅游为什么不叫自己?真是怪怪的。
“回老家。”江栎川跟她这么说,“怎么你也想去啊?要不一起?”
哦,原来如此,这还差不多……不过你叫我干啥?我可不像你!我没什么见家长的爱好!
岑韵信了,开始安排自己的周末行程。
“喂,你没说谎吧?”岑韵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江栎川心想,我没说谎啊,我又没说回谁的老家,哈哈。
所以,周六一早,江栎川就登上了去山东的航班,早晨八点半,她抵达了岑韵家乡的‘大水泊国际机场’。
哈哈哈,好可爱的名字。大概是因为觉得那个人可爱,小江看这座城市的哪里都可爱。
走出机场,江栎川打了个车,直奔李老师给她的地址。
“过来看海啊?”出租车司机问她。
“对!看海,师父你开快一点!”江栎川急急地催促。
很急,很急,李老师比她更急。江栎川才下车,就看到一位年轻的女士陪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头儿站在街边等她。
“你是不是……?”老头看到她下车,兴奋地迎了上来。
“对!对!我就是江栎川!”小江赶紧上去握住了他的手。
她一直以为李老师给的地址是他家的小区,没想到其实是教师宿舍楼,就在岑韵初中的隔壁。
李老师一看就非常‘数学’,他又瘦又高,顶着厚厚的眼镜,头发的数量不太乐观。
“这是我学生,她现在也在这里当老师,我已经退休了,平常不怎么去学校的,多亏那天她看到了信给我送了过来,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到呢!”李老师给江栎川介绍旁边的女士。
原来是这样,江栎川还以为这是他女儿呢!
“你好,我是江栎川,幸会。”江栎川和她握手。
“你好……”
女老师可能和江栎川同龄。她,是不是脸红了?
江栎川握了一下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上楼吧!外面太冷了,你吃饭了没有?”李老师对小江很热情,但显然也够不解风情,“小刘,你就送我们到这里吧,你不是还有事要忙?你回去吧。”
他都这么说了,刘老师也不好再留,她害羞地和江栎川挥了挥手,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这都能!算了,小江习惯了,假装没看到。
李老师是真的没看到!他心里只有岑韵:“岑韵高中就没在这里读了,她初中的数学成绩很突出,所以高中就去了市里的高中。”李老师和她解释,“我们这里是县级市,那边教育资源更好一些,你和岑韵是?”
“我们是校友,但是我的研究生导师刚好就是她的师姐,她也是陈院长的学生。我工作后和岑韵一个单位,现在是一个部门的同事。”
“哦!怪不得!来来来,快进来,别客气。”李老师住六楼,他拿出钥匙打开门,把江栎川请了进去。
李秋毅并没有结过婚,他教了一辈子书,现在一个人住,房子不大,也不太整洁,反正挺符合一个独居男人的状态。他给江栎川倒了茶,拿了显然是特意准备的点心,还给她切了水果。
一个一共写了三百九十二封信的人啊,一个从没有得到过回应的人啊,他没有透露出对岑韵的任何怨恨,谈起这位学生的时候,他的眼睛依旧充满了光。
“我和她其实不算师生,我们算是忘年之交吧。”李老师给江栎川看岑韵的毕业合影,“她成绩好,长得也是好孩子的样子,但其实有点调皮,”李老师实话实说,并不是揭她的短,“我记得是初二上期吧,她可能闯了什么祸,在办公室里罚抄,我随口说:还差多少?都17点29了,今天得留堂了?”
1729,当时李秋毅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数字刚好就是那个‘的士数’。
这个才十四岁的小姑娘,突然回头对他说:还能有比它更小的数吗?
什么?然后他就看到岑韵在罚写的‘我再也不带着同学从乒乓台上往下跳了。’旁边写到:9^3+10^3,1^3+12^3
是巧合吗?李老师以为她恰巧在什么杂志上看过拉马努金的故事,虽然这对孩子来说,算是个足够生僻的故事。
“结果她真没看过。她写下了自己的推理过程,虽然是以初中生的角度写的,并不严谨,但这也足够令人吃惊了!”
李老师拿着这张纸在办公室里到处炫耀,不过似乎也并不是每个数学老师都对这个真的那么感兴趣,当大家发觉这个事情和考试无关之后,根本没人关心。
只有李老师和岑韵成为了朋友。
“很遗憾,其实我并没有什么可以教给她的。我大学是学教育学的,除了数学相关的教材,我只有一套二手的吉米多维奇。我就把我的书拿给她看,她几乎都是自学的。”
岑韵小时候,网上的教学资源并没有太丰富,她可查的资料很少,就是纯看书,纯做题。
“她喜欢吗?”江栎川好奇,因为吉米多维奇她也听过,初高中她的成绩也不错,老师跟她提过奥数比赛,给她看过这套书。
但是!小江不喜欢!高中小江看得头皮都痛了。
初中?初中就更不敢想了!
“她喜欢!”李老师甚至把那套旧书都拿了出来,“你看她做的笔记。”
而且她很轻松,她一边看这些,一边继续调皮,检讨和罚抄一点都没减少,她看这些就像初中小姑娘看言情小说。
这?这是什么天生的独特体质吗?就像我,哪里都会招到桃花一样?小江回想起了刚才那位小刘老师。她提醒自己一会儿要嘱咐这位单纯老李,千万别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那位小刘!
小刘?李老师是个在学校待了一辈子的人,他真就特别的单纯,单纯到没啥爱情意识。
他现在就一心想着他天才学生小岑的未来:“你会说服她重新选择数学吧?”
江栎川没有正面回答他。
“放弃数学这件事,她有和你聊过吗?”江栎川问。
“聊过,其实那天我们聊了挺久。”高中退出竞赛的时候,岑韵主动找过李秋毅。
他们没有争吵,没有急眼,没有哭鼻子,就淡淡地聊了很久。
李老师说得少,岑韵倒说得多。她和李秋毅表示,这真的是她慎重思考后的决定。
她内心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呢?其实李秋毅并没有懂。
所以他困惑了很多年,以为是少女不成熟的考量,等她以后长大一些了,她就会回头。
可是我倒认为少年岑韵的思维可能相当成熟——听了李老师的描述,江栎川心里这样想,但却没把这层意思告诉李秋毅。
她看着李老师简陋的屋子,潦草的衣着——暂时猜不出来他有没有买房。但至少今天,这么心急的情况下,他没法开车去接自己。所以很有可能,他也并没有买车。
回忆岑韵日常的种种,江栎川突然对她内心最深处的考量有所洞察。
她退出竞赛,放弃保送的时候是高二,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吧,她已经考虑到那么远的事情了吗?所以她才说这是她‘慎重的决定’。
“她说了很多很多,”李老师回忆着那天,“我记得我们从学校出发,一直聊,一直走,走了一夜,走到了海边。”
“……”江栎川了解她,她猜得到情商那么高的岑韵,那晚会说些什么。
“时间还早,要去看看海吗?”李老师邀请江栎川。
他们今天重走了那晚岑韵和李秋毅走过的路,果然,路的尽头就是海。今天是个晴天,海真的特别蓝,也特别美。
也许对于没有世俗欲望的李老师来说,海就是纯净的海,这份美就能代表这世间一切。
但其实……唉,是啊,对于这样纯粹的人,谁能坦然地把某些话说出口呢?
因此,您太笃定了,笃定自己了解的她,就是真实的她。
“小江!你能帮我劝劝她吧?”李老师现在把眼前的年轻姑娘视作了新的希望。
江栎川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没关系,我会等的,”纯净的人有特别纯净的执着,他看着美丽的海,饱含信念,“如果有机会帮我转告她,不论她需要多久,我都会等的。”
第122章 数与爱,耻与穷
为什么岑韵能让那么多人说出:我愿等你。这样的话?
是因为岑韵的才华太过诱人吗?就像你们说的,她在挥霍人生,浪费时间。如果无法劝她回头去做个数学家,就是学术界的损失。
“我做这一切只是因为她爱数学,”李老师说,“我不是因为她的天赋而惋惜的。我惋惜是因为我知道她爱数学,和我一样深爱数学。”
我没有什么才华,直到暮年也没有什么建树,我不像陈院长他们那样能度量她的潜能,我也从不期盼她功成名就。我做这一切是因为,我和她是朋友,她有多爱数学我知道,我不希望她此生放手所爱,就此虚度。
爱,因为这是爱,不是喜欢,是爱。
直至今天,李秋毅的这句话才算是深深触动了江栎川。
她忽然意识到,李老师说的也许是对的,如果不是爱,岑韵为什么总对自己和数学的过往避而不谈?如果数学对她来说就只是个特长,她谈起自己青春年少的回忆,为何数学总是被挖去的一块?
告别李秋毅,踏上归途时,江栎川随便查了几位数学家的生平:赚钱的没见到几个,穷困窘迫的到处都是!这还是留名青史的数学家呢!那些寂寂无名的呢?
所以她理性地割舍了这份爱,选择了一个可以保证小康生活的专业,成为了一个无爱之人。
这是一个理性的决定,人之常情。
但当江栎川洞察到岑韵对数学的感情是‘爱’之后,这种割舍就有了极度悲情的意味,这种悲情令她感到心痛。
不能获得幸福吗?不能都拥有吗?陈院长、李老师没能给与的东西,我有办法提供吗?我能为她想个好办法吗?
江栎川努力地思考了起来。
但此刻的她却没有意识到,人的意识不是割裂的,人的意识其实高度统一。岑韵的懦弱并非孤立存在,她割舍的爱人不止数学一个。
在她心里,江栎川其实和数学的地位是一致的。
只是在这份感情里,岑韵所恐惧的不是贫穷,是另一种不同的东西。
江栎川周末回老家的安排给岑韵空出了时间,她原本想着约朋友一起去看展,结果一问才知道,小江这家伙竟然选择当天去,当天回。
‘不多陪陪你爸爸妈妈?’——岑韵觉得真不可思议。
‘不了,今晚就回。’
真是的!不孝女!
虽然嘴上吐槽,但一想到晚上就能见面,心里其实挺开心的岑韵还是推了朋友的约会。
她决定去买菜,晚上做几道她爱吃的菜给她吃。
买完菜时间还早,路过市场门口的花店时,岑韵看到新到了许多漂亮的切花。买些回去?一束花刚好可以插两瓶,放一瓶在小江家,她到时候回来就能看到!
“一枝百合二十五??”店主的报价让岑韵有点吃惊。
“这个是重瓣的新品种,而且冬季节肯定会涨一点。”男老板是个古板的老头子,从不议价。
女老板悄悄给岑韵摆摆手,果然,等男老板进屋后,女老板跟她说:“谢谢你上次帮我重新弄了那个手机支付!你别听他的,我还是二十块一枝给你,我再多给你点配花!你是我老主顾啦,来,再送你个花瓶。”
“谢谢!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嘿嘿嘿,岑韵好开心。
十朵花,就算是熟人价格也要二百块呢,但是这就是没有选择贫穷之路的好处,岑韵只需要思考她喜不喜欢,不用思考别的问题。
店主开始帮她选花包花,她则和老板闲聊,问问怎么插啊之类的。
这时,两个年轻姑娘也走进店来,一个女生选了一束玫瑰,她问另一位女生:喜欢吗?
然后就问了价格,给了钱。
很短的时间,不到五分钟的样子。
但等她们走后,帮岑韵包花的店主突然冲岑韵挤了挤眼睛:“你看到没有?她俩戴着戒指!她俩是那个!”
“……”
“唉!”店主看着她们的背影,叹了口气,“好好的女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
“怎么了?”店主问岑韵。
“没什么。”岑韵接过花,对女老板笑了笑,走出了花店。
黑格尔曾说过:你一定要一步步地才能了解一个时代。
岑韵想在黑格尔先生的话前加一个条件:你一定要伪装起来,才能了解到所处时代真实的那面。
因为只有你伪装成了多大数人的‘同伴’,你才能听到他们抛下虚伪后的真实想法。
‘你是同性恋吗?’
只有当你回答你不是的时候,你才会被准许融入这个集体,然后听到他们对‘同性恋’的真实看法。
‘我不反对同性恋啊,但如果是我女儿,那绝对不行!’
‘国外传过来的,有钱人玩的东西。’
‘小孩不懂事,大人还不懂事吗?’
……
‘好好的女孩子,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真实的世界不是一场辩论比赛。
因为只要你一拿出证词,对方就会立刻退出比赛,然后带上另一副嘴脸,说:好好好,你都说得对。
这种无力的感觉,比被人直接揍了一拳还要难受!
就像贫穷,真的没人嘲笑贫穷吗?还是说他们就只是觉得当着穷人的面就笑,有些不太‘体面’?
成为一个成功人士后能够超然于当下的时代吗?如果能够,图灵就不会用一口浸泡过Q化物的苹果,把自己结束在四十一岁。
讽刺的是,他刚好就是位数学家呢!
对此岑韵能做什么?她只能在走出花店,走到过转角,走到老板看不到的地方后,通过把这束无辜的鲜花扔进垃圾桶来泄恨!
扔掉花后,岑韵自嘲道:幸好我还不算穷,幸好我扔得起,幸好我不像图灵,他两头都占。
真正的深柜,往往不是在自己爱上某人后才决定躲入柜中。
真正的深柜,是在一步一步了解这个‘时代’时,逐渐退缩到黑暗的角落里的。
岑韵是聪明的,所以她能够在还没成年时就算清了这笔‘账’,所以她能拒绝保送、获奖的诱惑,断然与‘那个爱’割席。
当然,她对‘这个爱’的态度也是如此。在她眼里,江栎川反而是个笨蛋,是个勇敢的、纯粹的笨蛋。
所以那天江栎川向她出柜时,她慌乱不已,觉得她疯了,是和风车作战的唐吉诃德。
‘我到机场了!六点前能到家。’——岑韵收到了一条来自江栎川的语音。
不知道她那边发生了什么,她语调上扬,听起来开心极了。
因为对于岑韵的未来,江栎川已经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所以她兴奋地在候机厅走来走去,恨不得立刻就能回到她身边。她真就是个纯粹的笨蛋,一个愿意一厢情愿付出,一个在‘爱’的事情上不求回报的笨蛋。
从这一点来讲,江栎川和岑韵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她和林萱才更像:她们认为爱就是爱,她们乐意独自承受一切痛苦,她们从不认为付出必须换来回报。
林萱不介意江栎川有没有恋人,她当然更不会去想什么同性不同性这种无聊的事。
对她来讲,这就是一场纯粹的单恋,她什么都不索求,什么都不要,甚至不需要她知道。
今天是周末,晚饭后,九点前,她的时间安排表里显示空闲。如果是以往,她会做点手工,或者找本闲散的小说来看。但现在,她坐到镜子前,想要尝试打扮打扮。
她一般不照镜子,因为镜子令她自惭形秽:我有一个可笑滑稽的鼻子!还有雀斑。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的眼睛也不大,皮肤也很暗……
有点无从下手!感觉糟糕透了!
不过她给自己选了一套新裙子——她听到江处夸奖黎娜娜的裙子好看,她就找她要了链接,买了一条。
是那种有点成熟的行政风的裙子,她穿起来像是小孩在偷穿大人的衣服。
当然,当然,林萱不是为了当真穿给她看,她买这件衣服是因为,就算知道自己见到的是一个幻觉,她也不想就此怠慢。
此刻,她甚至喜欢起自己的病来!如果不是因为生病,她都没机会见她!所以她现在是欢天喜地的收起药片,做好准备,等待九点的来临。
白天的时刻,她不敢过多的偷看,但是现在,她可以想看多久就看多久,想陪在她身边就陪在她身边。
她终于可以放肆地说:你真的真的太美好了。
不用担心吓到她,不用担心给她添麻烦。
‘我穿这裙子可笑吗?’林萱牵起裙摆,有点害羞地问。
‘不可笑,很可爱,站起来转一个圈给我看看。’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江栎川’触感越发真实,在闹钟响起前,她们会一吃吃东西,一起看电视,一起聊天!
‘不,我不转,我不好看。’现在林萱可以放心地和她撒娇了。
‘快转,你是最好看的,你怎么会不好看?’
‘……’虽然知道她是假的,但是她还是会讨她开心。
林萱真的转了两圈,然后她就有点头晕。
‘我怎么会是假的呢?’她的幻觉对她说,“如果我是假的,我怎么会抱着你呢?”
真的是很温暖的怀抱,林萱缩在她怀里,觉得这触感真实极了。她摸了摸她的西服外套,摸了摸她的手,摸了摸她的脸,摸了摸她的嘴唇。
“好!你是真的,好了吧?”林萱说。
“当然,我本来就是真的。”
江栎川凑过来,林萱知道,这是要亲亲她的脸了,所以她配合地把额头朝向她。
但这次,她没有再像亲一个小动物那样亲亲她的额头。
她捏着她的下巴,把她习惯性低下的头抬了起来。
“想试试吗?大人的吻?”
“……”
“我教你,搂着我的脖子,闭上眼睛。”江栎川摩挲了一下她的嘴角。
“哈哈,你是假的,”林萱说,但是她还是照着她的要求做了,“你是……”
她并没有立刻吻上来,她把脸探到了她的脖颈间蹭了蹭,然后先亲了亲她的耳垂。
瘙痒的感觉害得林萱抖了一下。
“我是假的吗?”她听到她在自己耳边问。
“你是……”
好像是猜到她准备说什么她不爱听的话,所以这次她真的吻了上来。
林萱从没想象过接吻,她以为多少会有点恶心,但没想到她就是香香的,软软的,很舒服。
“……”
“想要再试试吗?”江栎川松开她后,笑着问她。
这次林萱没有再等她主动,她感觉自己内心深处那片冰冷的湖泊好像突然被点燃,冒出了淡蓝色的火焰。
她是假的。
她再次在心里对自己说,然后她放心地吻了上去,不过这一次,她张开了嘴,把她的舌头放了进来。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和她亲吻了多久,直到闹钟的声音响起,她才发现自己这次竟然躺在了地板上。
“……”
林萱爬起来,在闹钟刺耳的铃声里,她捂着自己的脸,笑了一下。
“讨厌……”她拍下闹钟的按键,找出药瓶,取出一颗,吞了下去。
第123章 岑韵的费迪南德公爵
从重庆回来后,小江好像是傻掉了。当天晚上,岑韵因为白天的事情情绪不高,过了一天才发现,她总是莫名其妙地对着自己傻笑。
这是怎么了?一点特产都没带回来不说,还把脑子忘在老家了吗?
“你放下!我来弄吧。”才吃完饭,小江就跳起来收拾碗筷。
嗯……如果还有什么变化,就是变得更勤快了!刚才甚至还说要学着做饭!
重庆有什么魔咒吗?岑韵百思不得其解。
重庆没有魔咒,哈哈,是你的老家的大水泊国际机场有魔咒。
昨天江栎川过了安检,在候机口等待的时候。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皮小孩,撞倒了机场书店的小书架。那小孩一点礼貌都没有,闯了祸就一声不吭地逃走了,缩着脖子的样子像只野猫。
因为就在江栎川面前,她就站起来顺手帮店员捡书。
第一本是烹饪指南《蠢货也能学会的菜》,啧,什么烂名字,你才蠢货呢,这书卖得出去吗?
第二本是恋爱小说?《暗恋没有好结果!去告白!万一她也爱你呢!》,额,现在的恋爱小说标题这么直白,这么长?作者竟然叫:豆是喜欢你……什么鬼啊?!
第三本是……这本比较正常,是一本叫做《数学家高斯的故事》的儿童丛书。
这本书刚好朝下扣在地上,江栎川捡起来正好看到了翻开的那两页连环画。画上画着高斯,旁边的旁白写着:因为得到了费迪南德公爵的资助,高斯得以继续学业。
资助?
等等!我怎么这么蠢呢?这件事情可能一点都不复杂啊!小江茅塞顿开!
她想了一想自己的人脉!啊!对,林郁,她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信托基金那类的东西她应该会清楚,……虽然我们有点,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先问问吧!
林郁的回复果然让她看到了希望!这下她一点都不忧伤了!何止不忧伤,简直感觉豁然开朗!
不过这家伙并没有因此就买下那本连环画,她留下的是她捡起来的第一本——《蠢货也能学会的菜》。
因为除了资助,她还产生了一些别的想法。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本定价最便宜。
所以,当晚,自告奋勇的江小姐首秀,给岑韵端上了一道:韭菜汤。
韭菜……汤
这根本就不是《蠢货也能学会的菜》,这是《学会了会变成蠢货的菜》吧?!
岑韵看到绿得像是大盘的汤和江栎川手上的菜谱,气得想骂这是诈骗!
“好喝的,好喝的!”江栎川劝数学家息怒,“我做的时候也觉得很奇怪,但是我尝了一下很好喝。”
里面有肉末,有粉丝,有鸭血,有蛏子,当然,还有许多的韭菜。
“喝一口,就先喝一口!”小江哀求。
“你看你发的什么羊癫疯,以后不准进厨房了!”岑韵没好气地说,“这根饺子煮漏了有什么区别!”
“喵!”区别很大的好不好!豆豆大叫*。
“你吼什么!”岑韵抓住丑猫的脸,“喝喝喝!行了吧!”
岑韵端起碗,视死如归。
“……”
“好喝吗?我放的(你柜子里的)猪油。”
岑韵无法反驳,因为确实有点好喝。
“以后晚饭我来做吧。”江栎川想把蠢货菜谱都试试,因为她翻了翻后发现,全都菜品都又营养又简单,绝对不会犯上次盐焗鸡的错误了。
“你怎么突然对做菜感兴趣了?”
江栎川没有回答,她想,这是秘密,哈哈,还不到说的时候。
岑韵觉得她越来越神神秘秘的,上班的时候也是。到处都在传袁总可能会提前调回的消息,这个消息显然戳到了钱总的肺管子,他躁动不安,搞得一层楼都不太安宁。江栎川对此好像没太大反应,也不太感兴趣。
岑韵那么了解她,心中自然充满了怀疑,是真的和她无关?还是她故意隐瞒?如果是隐瞒,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江栎川最近的确有事情瞒着她,不过却和工作关系不大,她悄悄去见了一次林郁,拜托她跟自己讲一下信托的事情。
“你怎么会需要这个?”林郁很好奇。
“嗯,帮一个朋友问的,不过她需要的额度并不高,所以想节约一些佣金和手续费。”
“防离婚?”
“这倒不是,就是给孩子留学。”江栎川后来和陈院长聊过,如果要去读博士,需要去美国或法国,学费不贵,生活费大概是20万人民币/年。
听起来挺合理的,但林郁一点都不信,给孩子留学为什么要走信托?
“不太想让收这个钱的人知道。”江栎川想,这笔钱不难凑,但是难就难在怎么让岑韵收。
“你一年年薪多少?”林郁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
“大概40。”江栎川没太说实话,她完全定岗转正后才有40,而且是税前。
“这个金额确实太低了,你自己去弄不划算,我可以帮你,但是呢,”林郁顿了一下,“你得和我说实话啊。”
其实江栎川也知道自己必须得说实话,因为她就是想节约服务费嘛……而且就算现在瞒着,之后交资料的时候也会露馅儿的。
“你可得保密啊。”江栎川双手抱拳。
“是不是岑韵?”林郁心想这个江栎川女人也是个颠子,她就不是你的真女友,你出这么多钱?!
嗯!嗯!江栎川点头,她其实也觉得自己挺不要脸的,林郁那天都已经跟她亮牌了,自己又不答应,还敢来求别人。
“不过不是为了那种事,”江栎川赶紧解释自己一点私心都没有,“纯粹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帮忙。”
“朋友?那行啊。”林郁假装漫不经心地样子,“那你拿什么还我?以身相许?”
“……”
“好啦,开玩笑的。”林郁看到她脸都吓白了,“顺手帮你嘛,我不喜欢乘人之危,不过她要钱干什么,真的要留学?”
她好好地上着班,留什么学?
江栎川立刻神秘了起来,她凑到林总裁耳边一顿蛐蛐,最后说:“其实我俩品德挺高尚的,我们这个行为叫做为全人类做贡献。”
她还给林总贴金:“要是岑老师真的城数学家了,费迪南德公爵的爵位必须分你一半。”
“她?”数学家?林郁差点把牙笑掉,她哪里长得像个数学家了,好笑,你别是脑子被门夹了吧。
“千万别跟她提!还是秘密呢,我这个也是为报师恩,我们院长拜托我的。”江栎川把陈颢院长搬出来当挡箭牌。
林郁无语,什么师恩,什么院长,要你这个穷鬼用上百万*去报?我看你就是花痴,恋爱脑,神经病!岑韵要真和你两厢情悦我也认了,你这没名没分的样子,真令人生气!
但是她没说出来,她还是打电话去问人了。几通电话后,林郁正经对江栎川说:“虽然钱确实不多,但需要面谈的步骤还是不会少,我这周还要去美国,如果你要谈,得安排在明天。”
“好的好的!”江栎川感激不尽!赶紧发信息请假。
“另外,如果不想给服务费,你的资金就要和我妹妹的一起管理。就只能沿用我妹妹的现有合约,可改动的空间很少。你要考虑好,那可是纯赠与,没有任何附加条件,你这个钱一旦从信托到了对方账上,是没有任何立场可以追回的。”林郁觉得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清楚。
“妹妹?你还有妹妹吗?”江栎川还以为她也是独生子女。
“有啊,我们家可就太复杂了,”林郁苦笑,“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她应该今年毕业吧?”
不过说起来,她读的才是数学专业,她才更像个数学家吧?
岑韵?林郁想了想她那张脸,依旧觉得难以置信,唉!总体来说,哪儿哪儿她都难以置信!就只能希望这位蠢货江小姐的钱最终能打了水漂,然后她心死魂散,到时候……
看着江栎川深感亏欠的样子,林郁突然又不那么生气了。
“你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最后,她还是诚心对江栎川说。
但其实江栎川并没有觉得自己重情重义,她回想起岑韵对她的好,觉得自己应该用这样的方式还她。
江栎川提前和林萱了解过,如果研究纯数,博士毕业后也不一定能脱贫,这种资助很可能要延续一生。张益唐先生可是在博士毕业后打了七年的临工呢,中途他还洗过盘子。
她知道这笔钱不会少,但似乎就因为钱足够的多,才让她无处安放的私情有了归处。
如果最终能够了却她的夙愿最好,她的夙愿了却了,自己的夙愿是不是也就算是了却了呢?
这样的话,我就能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在不伤害你的前提下,偷偷地爱你一次。
如果最终我走向了这样的结局,相较以往,其实已经非常非常的幸福了。
第二天,江栎川就见到了林郁安排的人。应该是因为林郁的面子,对方没有嫌弃她这一点点小钱,给了她许多不错的建议。
最终,她们签了一个合约,约定自她需要起,每年以匿名的方式向被资助人的账户提供20万的资金。
走出对方公司的大门,江栎川看了看天,今天的天是蓝色的、明亮的天:从现在开始又要认真赚钱了,她想。
很好!加油,今天的晚饭做什么?还是照着那本《蠢货也能学会的菜》去菜市场买菜吧。
你别说,那本书还真挺好用的!
第124章 江处的伯乐,林总的妹妹
第四季度的第一场外部检查是金融JGZ局的检查,他们部门不涉及业务。敏感的就是物业、消防、信息这几部分。据说这次有人举报。不过钱总已经早有准备,所以最终还是平稳度过。
钱总松了一口气,因为这对他来说就是今年最重要的一个坎儿,只要过了,那么袁陆方就没有了空子可钻。
事情的发展也确实如他所料,高久翔已经得到了准确的消息——袁的调任计划流产了。他得继续流落海外了。
举报的事情,钱内心也有数。他虽然不可能有确凿的证据,但除了那个姓江的还能有谁呢?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冷笑:既然之前一再敲打,你都还是要上这条贼船,那之后也就怪不得我了。
毕竟姓袁的在海外,就算想要保你也无能为力。
但谁能料到,
就在当天,
江栎川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我的航班号发给你了,到时候接我一下。”袁陆方在电话那头儿说。
江栎川哭笑不得:“你就不能叫个单位的车?”
“欸!那得多吓人?钱总那么大年纪了,吓着他多不好。”袁陆方好心地说,“不说了,我登机了。”
你好心?您但凡有个别的朋友也不至于找我来接你吧?真是的……小江摇头。
袁总,袁陆方,总部的副总,今年才刚四十六,是副总里最年轻有为的人。
他和江栎川的职场履历其实有些相仿,都是那种没什么背景但是升职极快的人。不同的是,这家伙心狠手辣,最擅长卖朋友,所以口碑差到了极点。
当年小江还是个一线理财经理的时候,袁总正好在管总工会,所以就在那年的内部电竞决赛里认识了她。
这一见,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一见如故。
你打野打得好!袁总评价并邀请:来和我组队打一局。
嗯……然后他就偷了小江的小野猪。
哪有偷自家人经济的?人品可以说是很烂了……
“你后来不也抢了我的兵线吗?”袁陆方说。
“那这次呢?”江栎川接过袁总的行李箱,对他翻了个白眼,“你什么都没跟我说,我差点就彻底阵亡了。”
这么大个局,袁陆方真的一点都没和她透露!她还以为这次他就是一片好心想当伯乐,要成就她这匹千里马呢。
“我看上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阵亡。”袁总说。
小江想:你对每个人都这么说吧……
“才不是,我只对你这么说过。”袁陆方这人就像有特异功能一样,总能看穿别人的想法,“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我们很像,我知道你绝对不会输。”
我和你像?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像骂人呢……江栎川想。
“那现在呢?现在能说了吧?”
都这个节骨眼上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弄?
说?并没有哦。
袁陆方岔开话题聊起了小江的车,说什么车哪儿来的,还是大奔,自己涂的粉色?你车上有吃的不?我饿了……
第二天,岑韵发现自己放在‘小粉’上的饼干少了很多:“……大家都说钱总恨死你了,你怎么一点不往心里去?我饼干呢?”
钱总?唉,算了,不想说了,小江暗暗摇头。
“你吃了吗?”岑韵挺奇怪的,因为江栎川一点都不爱吃饼干。
“狗吃了。”江栎川说。“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一条秃头狗,给它吃了。”
哦,狗原来也吃饼干啊,狗原来也会秃头啊,岑韵想。
这周周末天气很好,岑韵计划去露营(这个车太适合露营了!),拿人手短,她还是主动邀请了林郁,结果没想到只要在国内就从不缺席的林总这次竟然说来不了。
她说刚好她爷爷过生日。
林郁的爷爷,就是利德药业的董事长,现在的集团实际掌权人,他的生日肯定不是简单的家宴,是利德极其重要的社交聚会。
利德发展到今天还没走出十几年的停滞,除了客观因素外,其实和接班人的青黄不接也有很大的关系。
林郁的爸爸是林家的独子,这个人的人生就像是人格分裂了一样的诡异。
二十三岁是他人生的分水岭,在此之前,他简直就是富二代的学习榜样。他凭自己的本事考上了北大。但在此之后,在大家对他家羡慕不已时,他突然从听话的优秀继承人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当时的利德药业和宁威医疗的体量相当,双方结盟多年,都迎来了发展的转型期。按照原本的安排,他应该和宁威陆家的二女儿结婚,促成两家的融合。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宣布要和他同校的学妹结婚。同校,当然也就是北大的学生,就算家境普通,这个人条件也非常不错了。
但是他们只认识了不到三个月!而陆家的姑娘和他青梅竹马,他们已经恋爱了五六年了!
就算抛开公事不谈,这也是始乱终弃。他的决定闹得两家鸡犬不宁,利德和宁威也因此此暂停了收购的计划。
如果只是这件事情,其实还好,毕竟是现代社会,自由恋爱也是能被理解的。结果没想到,好不容易结的婚,他并没有珍惜,他在妻子孕期就出轨了。
林郁的爷爷知道后气得破口大骂。
当时林郁的妈妈怀着孩子,只能松口,表示可以既往不咎。结果这个疯子再次表现出了他一根筋的特性,非要离婚,非要和出轨对象结婚。
分分合合闹了几年,最终,林郁的妈,这位北大毕业的才女,放下了尊严,接受公公的建议,再度备孕,准备用孩子挽回丈夫。
这位花花公子当时不知在外面过着怎样花天酒地的生活,明知妻子备孕却一点没有收敛。这导致林萱出生后情况非常糟糕,才一岁多就被确诊精神类疾病,悲剧就此开始。
最后他们还是离婚了。但婚前、婚后、离婚已经让林郁妈妈对林家积累了太多的仇恨,她表示可以净身出户,但是一定要带走小女儿。
不是因为她有多爱林萱,而是因为这是她唯一还能剩下的,能够报复林家的手段。
林郁的爷爷无奈同意,因为他在林郁出生时就已经抱走了她。现在他确实没有立场再夺取儿媳第二个孩子。
接下来,她那个疯了一样的老爸又接了四次婚!林郁的爷爷直接把他从公司除名,剥夺了他的继承权,也不接受他和后面的妻子生的孩子。
所以,今天这样的场合,林郁的爸爸根本不会被允许出席。林家已经没有这个儿子了,在任何场合下,董事长都只认林郁这个唯一的继承人。
老头儿是个铁腕的人,他这辈子不多的柔情都给了林郁,这个从出生起就被他带在身边,亲自照看的孙女。
“爷爷,生日快乐。”林郁今天穿了一条GeorgesHobeika的暗灰色鱼尾长纱裙,她和爷爷关系很好,她凑到老爷子耳边悄悄说,“累不累?心里都快烦死了吧?”
林老爷子只会被他孙女逗笑,他上下打量了林郁一番:“黑头发就很好嘛,像天鹅。”
林郁今天确实美得像天鹅,之前为了能有点‘气场’,她总给头发烫卷染色。回归黑发后,她典雅秀丽的容貌变得和气质更搭。
气场这东西其实源于内在,并不一定要靠某种妆容才能展现。她正式加入利德的这几年展现了她丰富的个人魅力和能力,如今不论她穿什么,都不会再有人因为性别而质疑她继承人的身份了。
中午的正式宴会结束后,晚上还会有一场家宴,这一场就只安排‘家人’参加。
林郁的爷爷坐在首位,林郁坐在次位。这辈子都看她不顺眼的奶奶坐在第三位,接下来是宁威医疗现在的老总陆伟铭和他的太太,以及他们的儿子陆正楠。
最后空着的两个位置留给林郁的妈妈和林萱。
她们中午不需要来,只在晚上做了邀请。林郁的妈又是压着点来的,唯一让大家有些意外的是林萱这次竟然也出场了。
不过她显然不情愿,全场就她穿着衬衣和牛仔裤。
这大概是她七岁之后的第一次出席!
她成年前林郁的妈一直严禁他们探视,为此甚至不惜给林萱转了很多次学。林萱成年后,似乎也确实对他们没有任何感情,她去了香港读书,几乎失联。
林郁看向自己的妹妹,她上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那么小个小孩呢,一转眼竟然长成了大姑娘了!
她知道她在香港大学,知道她读的数学专业,她还知道她拿到了硕士。她不知道她妈在她面前怎么说自己的,但是她真的一刻都没忘记过她,她从没忘记过自己的妹妹!
其他人对林萱的到来很冷淡,毕竟谁会关心一个家族的边缘人呢?还是个病人。
整个晚餐的风格一如既往的诡异:已经算是撕破脸的老两口,横眉冷对的前儿媳妇,全程不说任何话的病人,以及努力活跃气氛的陆家一家和林郁。
中途,林郁借着敬酒,寒暄,努力想要引起林萱的注意,但是她完全不理,就像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场宴会对她来说就是一次折磨,她有自己的时间表,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家里的!她看了一下手表:快要八点了,如果合理安排吃药的时间,在十点前赶回家的话,她今晚就还有机会见‘她’。
她现在心里只有‘她’,别的什么,她一点都不在乎。
所以当用餐终于结束时,她第一个站起身来,扫视了眼前的各位陌生人一眼后她就迅速退到了房间的角落。
林萱想,就再等一下,一会儿只要有人开门,她就离开——她捏紧了自己的车钥匙,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站在门口的那位服务员身上。
“林萱,还记得我吗?”
所以,当林郁靠过来的时候,她被吓了一跳。
“……”
“我是姐姐啊,我是林郁,是你姐姐。”多年未见,她还记得她有洁癖,所以只是隔空比划了一下,“林萱,萱萱,是我啊。”
这时,宴会厅的门开了,没有任何表情的林萱转身就走,林郁不知道她妈和林萱到底处成了什么关系。她看到她妈对此就没反应,好像两人根本就不是一起来的,也不准备一起走。
怎么办?
林郁看了一眼旁边小茶几上的便签纸,赶紧扯下一张写了几笔,然后她和工作人员稍微交代了几句后,就快步追了出去。
终于!赶在电梯到来前,林郁追上了她!
“林萱!”这次她实在没办法,只好拉住了她的帆布包。
“……”林萱被她的拉扯搞得有点恼火,她猛地把包拽了回去。
“联系我,”林郁带着恳求地语气跟她说,“好不好……”
林萱依旧没理她,这时电梯来了,她转身走了进去。
林郁看了一眼她的帆布包:她确定自己刚才已经把写有自己电话和地址的便签塞了进去。
希望她能看见。
请一定要看见啊!
第125章 谁才是大人物啊?
林郁和林萱虽然是亲姐妹,但是她俩的外貌长相可以说是毫无关系。所以就算她们都姓林,就算林郁和江栎川、岑韵都提过自己有个香港大学学数学的妹妹,她们也从没有对林萱做过任何联想。
今天早晨,岑韵照常到更衣室换工装。
她原本穿好后就准备离开,结果无意间看到更衣室的垃圾桶里躺着张漂亮的废纸。
纸大概是张高级酒店的便签,并不大却挺精致,岑韵最初只是被花纹吸引,之后才注意到上头记着的数字非常眼熟。
这是林郁的手机号?下面还有她的家庭住址!好像就是她的字迹。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写给她们的吗?不可能啊,大家不是早就互有联系方式了吗?
岑韵张望了一下四周,今天时间还早,更衣室里没有什么人。她知道更衣室的垃圾每晚都会清理,这显然是今早才被人扔在这里的。
谁扔的呢?
要直接跟林郁说吗?
这……感觉会有点怪,因为她翻垃圾桶这件事,肯定会被林郁说成变态。告诉小江?她可能也会笑吧?
额,还有,万一是林总裁为了什么‘Q趣’写给小江的呢?别人扔了,自己又捡回去那不是跟个大傻子一样?
想到这里,岑韵又把便签扔回了垃圾桶。她的确有点疑问,但并不至于太多心,更不可能联想到是林萱早晨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了她姐姐昨晚塞进她包里的留言,然后就随手扔进了更衣室的垃圾桶。
所以当她到茶歇间热牛奶遇见了林萱,也不过是平平淡淡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早啊。”岑韵是出于礼貌这么说的。
林萱没理她,就像没听到。
真是个脾气很怪的人呢!
因为都是数学这一个赛道的,岑韵对林萱可没有什么学霸滤镜,她是真的觉得这人很难处,不知道将来离开江栎川的庇护,去到其他部门或者一线后要怎么继续工作。
“我可以用一下微波炉吗?”岑韵端着杯子等了好一会儿了,她以为林萱站在这里是准备要用呢,结果她好像只是对着微波炉发呆。
“……”林萱依旧没有理她。
“嗨?”
没事吧?岑韵探头看了她一眼。
这下林萱才像反应过来了一样:“对不起,刚才在打瞌睡。”她和岑韵解释了一句,就赶紧离开了茶水间。
昨晚,她第一次将吃药时间调到了十二点之后,她以为会没什么,结果今早她发现自己好像暂时失去了听力。
就算已经吃了缓解症状的药也没有效果。
可能是睡得不好,说不定休息一下就好了……她安慰自己。
林萱才准备合上眼睛,刚才和她搭话的岑科就走了进来。她走到自己面前,又说了几句话。
“没关系,我挺好的。”林萱回答她。
“?”岑韵的表情有些吃惊。
办公室的人虽然还不多,但听到了她话的人,也都有点吃惊。
因为岑韵刚才说的是:你的杯子是不是忘在茶水间了。
不是问她好不好。
“啊,行,那我就先走了。”岑韵毕竟是个资深的HR,她知道这屋子里还有别人,问出什么都不太好,所以就像无事发生一样离开了。
但她还是一忍不住想:太奇怪了,她是听错了?还是听不到?
岑韵不知道这个女孩身上有什么秘密——入职都是有体检的,听力有问题应该无法隐瞒。
而且她平常是正常的啊。
要和小江提一下吗?
但这小江家伙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关爱她!像个护崽的鸡婆一样!自己就这么跟她讲,万一她……岑韵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刚好看到了一封新邮件:下午全员开会,宣布人事变动。
什么?为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
这才是突然发生的大事件!这下岑韵哪里还记得什么林萱啊,她赶紧发信息问江栎川在哪儿。
“当面说。”江栎川正在开处级干部的碰头会。
哦哦!晕了头了,岑韵才想起来这个点儿是她的例会时间。
中午的时候,因为她们平常基本不会约在一起吃饭,所以江栎川只是简单跟她提了两句:没什么事,就是袁总回来了,挺敏感的,你假装不知道。
袁总回来了……不过也确实不是很吃惊,毕竟之前有这个传言,岑韵觉得还好。
真正吃惊的是钱总!他可以说是最后一个得知消息的人。宣布任职的会议上,全员都在,他不可抑制地盯了一眼高久翔!
如果说此刻钱总的内心是愤怒,那么高久翔的内心就是慌乱。因为他确实得到了袁总调回失败的消息……不,不是这样,最初袁总会提前结束海外任期回到总部,这件事本来就是假的啊!是徐……
是徐昭让他故意传给钱的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久翔知道钱总正在看他,他现在极度恐惧,但他不敢看向徐昭,他怕他一侧头,眼睛也会喷出火来。
徐昭会是一切的操纵者吗?其实不是,因为他得到的消息和他告知高久翔的完全一致!指示他那个人明确跟他说:这只是对钱虚晃一枪,袁不会真的调回来。
所以,看着坐在钱总身边,表情无比平和的袁陆方,他甚至都有点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操作……,看着这几张精彩绝伦的脸,坐在会议桌最尾端的江栎川心想:他只是一招就成功地离间了所有人呢。
至此,坐在桌面上的这几个人,谁还能继续相信谁呢?高,确实是高啊。
袁陆方被宣布担任综合的副总,和钱总共同开展管理工作。当然,他的职级还是要比钱低一些的,算是副手。
除了他们几位外的那些人反倒比较平静,一是因为之前就有传言,二是因为钱总归是要退了,安排个年轻副总过来也很正常,毕竟综合是很重要的,以前也有过类似操作。
他们不知道钱总可不会这么想。
钱总现在满心想的都是:自己都要退了,他还指使人搞举报,举报不成就硬塞!袁陆方这个人的作为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所以他没想过要搞他的人根本就不是袁,是那位和他共事了那么多年的上级!
他也没想过这人为自己能够全身而退而献祭的代价其实就是自己。
他更想不到,那些被他派遣过来围剿自己的人,他也准备一个不留。
让他们相互猜忌只是第一步,他考虑得很细,早已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安排好了要去的位置:包括最狡猾的袁陆方,最忠诚的徐昭,没用蠢货高久翔,和那位尚且年轻的江栎川。
但他真能如此顺利的如愿吗?江栎川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意气风发的袁总。
他俩对视了一眼。
哦?难道又想到一处去了吗?哈哈……
晚上,岑韵自然是急吼吼地拉着小江讨论白天的事情,结果江栎川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然后就打开点播,说不如看个电影。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你真的没参与吗?”岑韵有点不相信。
“当然啊,总不能哪儿哪儿都有我吧,我只是个小处长。”
江栎川在这种事情上说谎从来没压力。她早就感觉到了,岑韵其实并不适合搞这种事,她不够坏也不够狠,这就导致她只会帮别人扛枪,不会跟别人抢肉。总结为两个字,就是‘白干’。
而且这些黑暗的东西,她知道了也不会喜欢……
“别问啦,那些大佬们之间的事,和我们无关啦。”江栎川还是装作一无所知。
“好好好,你们大人物的局,算我听不懂,行了吧。”岑韵对小江的话半信半疑,但并没有继续追问。
因为从她的视角来看,袁总之前全力提拔小江。现在钱总对她态度这么差,他能回归肯定是件好事……
“看这个吧,艾米丽在巴黎,双字幕的。”江栎川按下播放键,心想正好,可以复习一下英语,然后预习一下法语。
“……”岑韵哪里会知道小江的阴谋,她只是对这类剧不太感兴趣,所以并不太想看。
“你看女主角多漂亮!”江栎川指着女主角跟她说,“你和她的眼睛长得好像!不,你的还更好看一点!”
“别乱说,哪有!”马屁算是拍到了点子上,岑韵忍不住内心喜滋滋。
一向只喜欢看名著、战争、惊悚、推理、犯罪的岑韵带着‘小江说我的眼睛比女主角的还漂亮’的滤镜,看起了这部都市情感轻喜剧。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潜移默化的改变她也没有察觉到:今天晚饭吃的水煮肉片是小江做的,现在吃的零食——低油版香辣炸蘑菇也是小江做的。
她不再只做冷冻菜了,从某天起,她变了。
“好吃吗?”江栎川问她。
“好吃好吃。”岑韵嚼得咯吱咯吱。
在岑韵沉溺于莉莉柯林斯的美貌时,坐在她身旁的江栎川正悄悄沉浸在对小师姨的个人崇拜里。
今天中午,她又和林萱见面的时候,林萱对她说:算到今天,我才意识到我并不具备评价你朋友的公式的能力。他的能力也许太过超前,超前到我无法理解。不过这很正常,许多猜想和证明,时隔一个世纪甚至更久才被后人看懂。
“因为,数学本就是写给未来人的诗啊。”
所以,岑韵,你能够写出送给未来人的诗,是吗?
大人物的局,你刚才说他们那些人是大人物?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还要大得多得多呢!
第126章 近战法师
袁总的任职会那天晚上,高久翔彻夜难以入眠。
他回想起之前,在江栎川升职的事情确认前,他们楼上那位曾亲自见过他一次。
那天高久翔然虽然在场,但其实也只是个旁观者的角色,主要是徐昭在和那人交谈,他们提到了钱总,也提到了他自己。
离开那个办公室后,徐昭跟他讲:‘不要有什么负罪感,如果不是这个江栎川,那么最后那个要背锅的那个人就是你。’
确实,这件事从头到尾其实都由不得他选。
但他仍旧在自己可以选择的部分保护了岑韵。当时刘国伟和岑韵他都能安排,但最后因为偏爱,他没把她绕进来。可现在看来,有没有一种可能,岑韵其实早就在别人的船上了?
这个看起来单纯的年轻小姑娘真的有那么单纯吗?高久翔回想她和江栎川的种种,开始怀疑自己有可能最初就看走了眼。
他原本想着再观察、试探一段时间,但今天的会彻底击毁了他的幻想。之前他只是怀疑自己也是别人的饵料,现在看来不用怀疑,他根本就是!
他和江栎川谁才是那个真正的背锅人?她那么聪明一个人,真的会明知是局还往里跳吗?
他受不了了,不想再去揣测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必须立刻得到一个答案。
第二天,对于所有普通员工来说就是普通的一天。
高久翔能直接查到人事办公室的工作安排:他看到岑韵在系统里预约了机要室的门禁,她应该要去那调看什么资料。
因为机要室不能带手机,所以门外有一个手机架,进去前需要把电子设备都放上去。
高久翔偷看过岑韵手机的解锁手势,他也知道哪个是她的私人手机。所以他看准时间去到门口,拿到了她的手机。
高处根本不是干这个事情的料,他心跳变得极其的快,他害怕走廊上突然来个什么人,也担心正在机要室里的人突然出来!
到时候我要怎么解释?为什么我拿着岑韵的手机?
但对未来不测的恐惧还是压到了一切,他在没有想好解释措辞的情况下解锁了岑韵的手机,点开了她的短信,通话记录和微信。
此时,机要室里的岑韵感觉有点热:“你们热不热,我去找物业拿几瓶水。”
走出来时,她顺手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
我刚才放的是这一格?岑韵觉得好像不是,但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她左右看了看,怀疑是自己记错了。
机要室旁边是机房,机房尽头是死胡同,死胡同的墙上开了一个弱电井……躲在弱电井里的高久翔惊魂未定:幸好他自己带的通卡,幸好这张卡刚好有这种门禁。
除此以外,他也足够幸运:点开岑韵和江栎川的微信后,那点时间他都来不及上翻,他就只看到了她们的最后两句对话。
但这两句话,真就说明了一切。
昨天上午任职邮件发给人事的那个时间,岑韵给江发了一条微信。
‘袁总调回来了,看到邮件没有?’
‘当面说。’——江栎川简短地回复了一句。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什么样的关系才会讨论这样的问题?一切不言自明。
下午的时候他看岑韵的眼神变了。晚上,他找朋友联系了一个可以‘合法取证’的人,然后把江栎川的个人资料发给了他。
“查查她有没有什么问题,哪方面的都行。”
你能找岑韵查我,我也能找人查你。高久翔心里想,你可能也未见得有我高明。
高久翔认为江策反了岑韵,岑韵做了江的‘暗线’。
这可真是一场极度愚蠢的误判……愚蠢到不论是江,还是袁都没想到那儿去的程度。
蠢货有时候比聪明人更难对付,因为你真的猜不到他们的大脑会想什么,你再富有智慧也对此无可奈何。
高久翔,真是绝。
当然,袁陆方也很绝,坏蛋上任后的第一天就把江栎川的考核办公室划入了自己名下,一点都不避嫌。
然后当天就开始拉着她加班。
“真的吗?她今天要加班到这么晚吗?”
这导致林郁没能约到小江。
她订了个小型音乐会,邀请她俩一起参加。结果小江来不了,直到音乐会结束,她都还没下班。
袁总抢了林总的女人?哈哈哈哈,岑韵觉得有点好笑。
“那是个超厉害的老总啦,”岑韵对袁总感觉还不错,“是小江的背后伯乐呢。我们集团几十万人,你知道几十万人什么概念吗?从建立到现在,江栎川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总部处级干部,没有之一。你知道这有多难吗*?人家帮小江做到了。”
就算是他自己都没升得这么快,在岑韵眼里,虽然袁总口碑不好,但是对小江真的足够好了。
“和你不一样啦,人家小江的职位真是靠自己一点一点拼出来的。”岑韵忍不住赞美起来,“小江工作的时候真的是,”她转头看了林郁一眼,“你想象不到的水平和能力。”
那直觉,那行动力,那全能的,跟个特工似的,可惜林总你没机会见到。
“……”林郁心想,厉害的又不是你,你得意个什么劲,“那你呢?”
“我?我也挺好的啊。”岑韵心想,你竟然敢看不起我们的科级干部,那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升岗的,“你以为有几个人能毕业后就一直留在总部啊?竟然看不起我……”
你这个自带金汤匙挂件的人竟然敢看不起我们这些奋斗青年!我……
“好好好,谢谢大科长给我当司机。”林郁预感她又要嘴欠了,赶紧顺着她说。
“倒是你啊,再努努力呗,你们最近是涨了点,但是太慢啦,啥时候才能解套啊?搞得我像是带薪给你开车一样。”今天是岑韵下班后开车去接的林郁,现在听完音乐会,还要把大小姐护送回家。
“你开着我的车,听着我的音乐会,我各种给你送送送,来算算,算算我俩到底谁欠谁?”林郁想你数学不是很好吗?来算算啊,大数学家。
数学可不用在这么无聊的事情上,岑韵拒绝。
“不就是融资吗?有那么难吗?感觉你白头发都熬出来了。”
林郁的黑发是染的,以前浅色还行,现在黑发里的白发看着好明显。
“如果是小江,肯定能融到。”岑韵觉得江栎川就算没接触过,让她学她也立刻能会。如果小江是她们利德的江总,自己的股票说不定早解套了。
她?林郁无语,她被你融资一百万你还不知道吧?我可不敢看好她和她的疯狂ppt。
江栎川之前给她做的那稿方案,她还是给手上的一个经理看了,对方哈哈大笑,劝她别往心里去。
可能真不能往心里去吧,林郁想,虽然听她讲的时候还挺激情的,但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有主观情绪在。
音乐厅距离林郁的家不远,半个小时就到了,岑韵多懂事一个人啊,知道林总心属小江,又不是自己,所以她主动说不上楼了。
“坦诚点嘛。”岑韵把她赶下副驾,“怎么,真想我上去啊?”
好吧,确实不想,林郁也不演戏了:“拜拜,后座上的东西记得给小江。”
这次得收了吧?不收我就把信托给你撤了,林总想。
了解!岑韵把她放到电梯口后,就开车走了。开了一段后,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小蓝。
哎呀,我是不是要去打个火啊,好像快两周没开了,电瓶会不会坏?
可怜的小蓝,终于被它薄情的主人想起来了。
岑韵转了个弯,把小粉开回了小蓝的旁边,这个地方距离电梯口大概有十米的距离,岑韵熄了火,下了车,突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从刚才林郁下车的方向传来。
她走出来探头一看,在路中间看到了一个包,准确地说是个女包,好像是林郁的手包!
岑韵一下警觉起来。
她简单准备了一下后,小心地朝那边走了过去。
幸好她过来了!
林郁下车后目送岑韵离开,等她的车过了拐角后,她转身准备进电梯间。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可能早有准备的男的,从暗处钻了出来,一下拦住了她。
对方想抓她,她赶紧拿包砸了过去,可惜那就是个小手袋,又没打中,她还没跑出两步就被抓住了。
“别喊!要不弄死你!”对方恐吓道。
怎么办?林郁凭借自己的力气根本挣脱不开,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到保安上,如果谁能在监控里看到就好了!如果有人能刚好下楼也行!
但没人,她没等到任何人。
“住手!!”
就在她有点绝望地时候,突然听到岑韵大喊一声。
然后,岑韵扔出了自己的包——劳动人民就是不一样,岑韵的包是个超级大的托特包,里头还装了一个两万毫安的充电宝!
打中了!
但也毕竟只是个包!那男的只是被砸了一下,并没有受伤!
林郁被岑韵蠢疯了:你报警啊,你冲出来干啥?你也是个女的,你还能打得过他?
不一定哦……以前的岑韵肯定打不过,但现在是被江处长升级过的岑韵。
林郁看到她另一只手还拎着个东西,是个奇怪的,像是叉衣杆一样的东西。
岑韵冷笑了一声,打开开关,直接朝着那男的的肚子捅了过去。
“啊!!”男的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松开了紧抓着林郁的手。
岑韵没有拉着林郁逃走,她凶巴巴地拎着她的棍子靠近那个男的:“我已经报警了,你要不要等警察来啊?”
说完这话,她又启动了一次开关。
炸裂的声音吓得那个男的一颤,爬起来逃走了。
林郁吓坏了,赶紧拉着表情嚣张地岑韵冲进了电梯,回了她家。
“你没受伤吧?”林郁吓得把门都反锁了。
岑韵还好,她平底鞋,她还担心恨天高得林总崴了脚呢,她刚才拽着自己跑得那么快!
“那人是谁?”岑韵以为是个抢劫犯,结果那人回头后,才发现好像只是个未成年。
“……”林郁觉得有点丢人,“那是我爸和后面的老婆生的孩子。”
她爸后面又有了三个女儿,两个儿子,虽然都是合法的婚生子,但是利德不会给他们任何股份和一分钱。这导致他们之间的矛盾非常激烈,刚才出现的是她爸的小儿子,今年也就十六岁。
“所以我一般都坐司机的车……”林郁还是有点被吓到了,“你刚才太……你怎么会这些的?”
谁教你的?
“江栎川教的。”岑韵也有点后怕,她当时有考虑报警,但总觉得有点来不及了。
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就腾起了一股勇气。
她那次说什么?
要像一只勇敢的银背大猩猩!
啊!!!
所以岑韵把自己想象成大猩猩,直接冲了上去!
明明很恐怖,却被岑韵描述成了搞笑的样子。
“噗!”林郁松开了搂着她的手。
“小江是很厉害的,虽然有时候觉得她的话很荒唐,但是照着做后,效果总是很拔群。”岑韵也缓过了一口气。
不要觉得很荒唐,照着她说的做,可能真的就能把你原本做不到的事情做成!
岑韵这句无意间说出的话,令林郁心中一动。
“……那,这个是哥什么?”林郁看着她还抓着那根怪怪的铁棒,“电棍?”
“这?”岑韵也看了一眼,“这是江栎川给我买的电动赶猪器!”
哈哈哈哈,这是赶猪的,是电击赶猪器!
第127章 柔软又善良
袁陆方上任的第一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业务’划分。
他是副手,钱总才是正职,但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江栎川——这个众人皆知的敏感人物,竟然还是被划分到了袁的手上。
向新领导汇报工作肯定是必要的,但袁总的要求也太高了,让他们当天就来。
“他一向是这样的。”江栎川安慰大家,“没关系,按我的要求准备资料就行,争取保证你们能按时下班。”
下午的任职会是两点开的,考核办公室的新归属是三点宣布的。得到通知后,他们立刻开始准备资料,终于在七点前完成。
不过没人抱怨,因为江栎川确实是一个踏实的领导,这半年来她工作非常认真尽责,对板块工作了解得非常详尽。如果换成别人,他们不可能在这几个小时就完成准备。
“你们先走吧。”刘国伟没和大名鼎鼎的袁陆方共过事,他还是有点紧张,“我陪江处去就行。”
一般来说这种汇报都默认带刘国伟的。但江栎川和袁总打了电话后,那边表示:江处一个人来就可以了。
“你一个人行吗?”刘科额头上流下了一滴汗。
“……”江栎川想了想,“就这样吧,你保持电话畅通,我有不清楚的给你打电话。”
江栎川关了大办公室的灯,拿着还有温度的打印稿,准备去汇报。袁总来得太急了,他的办公室还在打扫,所以现在‘借住’在一个小会议室里,下午运维才给他安好电脑和电话。
去的路上,江栎川打开手机扫了一眼。
‘你还在加班啊?我们快进场了[图片]’——一个小时前,岑韵发的音乐会门口的海报。
‘不用等我了,你们一会儿结束就回吧。’——江栎川回她。
袁总工作很细,又不爱拖泥带水,今天之内绝对得把所有内容问得清清楚楚才行。你们好好看吧,我十一点能回家就谢天谢地了。
江栎川推门进去,袁总正在弄他的电脑:他四海为家,硬盘就是他的办公桌,估计这会儿正在整理他的‘新办公桌’呢。
“坐坐坐,自己去拿瓶水。”袁指了指墙角。
这个人连保温杯都没有,是个纯粹的职场流浪者。
“你去年是不是在你们支部坐管控岗?整体业务指标这些你都是懂的吧?”
那次升职袁总没有帮忙,但是后面的岗位是他协助调的。他要求江栎川必须去坐和整体指标相关的岗位,不能把她再安排到业务岗。
“那时候我正在我们对口的资产处置集团调研。”
接下来的五分钟,袁陆方说了一些他在那里的见闻。接着他话锋一转,聊起了自己这几年在海外市场的工作。
江栎川其实对他到底在干什么并不清楚,她以为他在纽约的支部呢,结果并不是,他这两年原来是在代表集团开展各种金融资产的收购工作。
“……08年,那时候要是韩国发展银行收购成功,雷曼能不能避免倒闭?08年的时候,我和你一年前的情况差不多,也在指标类的岗位工作。我还记得就在雷曼宣布破产的当天,我收到了总部发布给全员的海外机构岗位招聘通知。我去报了名,虽然最后没选上,但是在面试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位重要的领导。他很欣赏我的想法,把我从支部调入了总部。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我才真的走到了海外,来到了纽约。”
他讲了这两年和高盛还有摩根斯坦利的合作,说了很多业务上的细节、人名、还有趣事。
“……”江栎川不是很明白他说这些干什么,这么急吼吼的叫她来难道不是要聊眼下棘手的事情吗,她把手上打印好的资料往他跟前送了送。
袁陆方接过她的资料,翻了翻,然后随手扔到了一旁。
“我以为你安排我到这个岗位,是为了查清一些事情。”江栎川确实也查到了一些东西,除了柴汉君以外的别的一些事情。
“不是,”袁陆方摆摆手,“这些有什么好查的,就让它去吧。”
“那那位呢?”江栎川大吃一惊,她指了指头顶,“还有那位。”她指了指钱总办公室的方向。
“那些?那些都是过去式了,小江,我把你安排过来不是来做这些事的,”袁陆方说,“或者说,需要你做的你已经做完了,也做得很好,接下来的事情有徐昭。”
那个苦大仇深的可怜虫。
“如果不再局限国内,需要放眼国际,你认为集团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袁总问她。
“……”放眼国际?江栎川没懂他的意思。
“军舰,导弹,工业体系、科技实力,代表了国家的力量。但这并不是全部,有些事,是它们做不到的。”
而它们做不到的那部分,正是我们的工作,也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从08年到现在,对手的弱点其实一点都没有改变——负债,巨量的负债一直都是它的致命弱点……”
不论是当年救援AIG,还是之后让资产管理公司接手投行,这些手段制造的稳定都一定是暂时的。割裂可能被延缓,但割裂的趋势绝不会因此就被改变。
你是一个有才华的人,只是因为年轻,才暂时没能接触到更广阔的世界。所以现在开始,去看看。你已经完成任务了,不用再把精力耗费在回头审判老东西上。
“我对他没有什么恨意,”袁总指的也是头上的那位,“我刚才提到的那位在我落选后依旧提拔我的人,就是他。不,其实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恨意,我不是徐昭,你也不要成为徐昭。”
袁总把那些资料丢还给了江栎川:“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会给他一个结局,这个句号就是徐昭,不是你。”
在那个真正的‘战场’上,我们曾经很被动,真的很被动。但不会一直这样,也不能一直这样!所以江栎川,好好想想吧,去做真正有意义的事。
结束谈话时,袁陆方用了问句。但这其实根本不是问句,他从不当真询问别人是不是同意他的安排,因为他早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一切。
如果说江栎川对他来说有什么特别,那就是他从不指挥她办事,他相信她自己能做出正确的抉择,也喜欢她给自己带来的惊喜。
至于现在的这件事,他其实全程都知道所有的细节,甚至包括什么柴汉君,于晓飞,聂诚,等等,等等……江栎川没有任何让他失望的地方,或者说他简直对她满意极了。
不过游戏到此结束,从现在开始,谁要再妨碍江栎川,那就会被他视为浪费了江栎川干正事的时间,他将不再袖手旁观。
所以,第二天,他就见了刘国伟,他直言不讳地在刘面前谈了一些自己对高久翔的看法。
然后‘劝’他主动结束对江栎川的监视,从此好自为之。
刘国伟,吓!坏!了!
他显然分得清该听谁的!赶紧屁滚尿流地老实了。
接下来是钱总,袁陆方当然记得自己当下要完成的事情:我们俩才是对手嘛,你老怼一个小处长干啥。
袁总以往最爱躲在暗处,鞭打别人上阵。这次,他竟然自己跳出来,站到了聚光灯下。
还真是少见……其他与此无关的老总们都暗暗感叹:这是准备要啃多大的肥肉?要知道他可是出了名的‘无利不起早’啊。
江栎川对此的感觉是:她不知道袁去干了什么,但四周的空气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那些住她的手好像都松开了,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轻松和宁静。
“你真是越来越贤惠了,怎么?要考特级厨师?”岑韵以为她今天也会加班,毕竟袁总新官上任嘛,结果没想到她比自己还早回来。
今天江栎川做的牛肉面,和以前不一样,她没去买半成品,她竟然在烧牛肉,好感人啊……
“是啊,最近可能会稍微闲一些吧。”江栎川不自觉地用了‘可能’这个词,因为这次她并没有被袁陆方彻底说服,不知道为什么,她真的有些犹豫。
不过这些糟心事和岑韵无关,她只需要安心享受饭菜即可。
“这本菜谱很好,”江栎川发现这本菜谱虽然名字很冒犯,但内容很实用,“它竟然会教我怎么选牛肉,怎么切牛肉。而且工具竟然刚好都是我们有的。”
还有详细的高压锅用法之类的,好像提前知道了阅读者的水平一样。
“你别动,我自己能开。”江栎川拦住岑韵,准备独立完成。
真的很有细节,甚至还备注了图解,小江顺利完成了排气,开锅。
“你尝尝味道怎么样?”小江舀了一小碗留作面的浇头,剩下的盛出来做明天晚上的正菜。
岑韵尝了尝咸淡,发现刚好:“你很厉害啊,烧菜最难的就是放咸淡。”
因为中途尝不了。
“我是照着书上的量做的。”
书上有写克重,不是‘少许’,是精确的克重,而且好像刚好就符合岑韵的口味,一点都不差。
“真是一本奇特的书,”江栎川去煮面条的时候,岑韵拿起菜谱翻了翻,“就像是为你量身定制的一样。”
里面还有各种蔬菜的择洗办法,怪不得用了这本书后,江栎川做菜再没翻过车了。
“你怎么爱上做菜了?”岑韵好奇,“你以前不是一点都不感兴趣?”
“人和人总是相互影响的嘛,就像你,你不也会用电击赶猪器了吗?”今天,她听岑韵吹了一天‘英雌救美’的牛。
“……嗯?”岑韵看到小江说这话,突然愣了一下。
对,人是相互影响的啊……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江栎川小心地问,“如果海滩上有许多许多的鱼搁浅,你只有一双手,救不了多少鱼,你还会尽自己所能去救吗?”
这就是我现在的遇到的问题,我知道我眼前的这些人,有些是无辜的,但我解决不了所有的事,我还要尽一些努力让痛苦少一些吗?
如果是以前,我真的不会在乎谁痛不痛苦,但我知道你和我不一样,因为你柔软又善良。
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这算是个问题吗?对于岑韵来讲这确实不是问题:“我当然会救啊。”
“只能救一点也要救吗?”
“当然!就算只救起了一条,对于那条鱼来说,我带来的就是绝对的幸运。”
“嗯嗯,哈哈哈。”江栎川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喂,你笑什么嘛。”
“的确是你会做的事。”江栎川把做好的面条递给她,“吃饭吧。”
你果然是个柔软又善良的人啊。
岑韵其实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也不明白这个问题背后隐含着什么暗喻,所以她就按照自己的直觉回答了她。
她没想到这个问题就这样留在了她的意识里,在未来的某一天,竟然也解答了她自己的疑问。
第128章 有钱人的周末
入冬下了好几场雪后,天气已经变得很冷了。豆豆过来岑韵这边需要钻过阳台上护网的洞,自从那里结了冰,它就很少来了。
说到底还是江栎川的猫,岑韵吃醋地想:白对你好了,亏我每天开着窗给你留个缝。
今天大雪,岑韵提前敷好脸、泡好澡,准备躺到床上去玩,结果一开卧室的门,看到豆豆竟然在里头。
但它却在干坏事。
“别啃,这不能吃!”岑韵从它嘴里把自己的电子书抢了下来。
没咬坏吧!岑韵挺心疼的,幸好打开后没出现坏点……但这是什么东西——《暗恋没有好结果!去告白!万一她也爱你呢!》。
“……”岑韵心想我有收藏过这种书吗?
不可能……这什么破标题,不看不看,免费都不看。
但不知道为什么,页面无法退出,还只能朝后翻。
“是不是被你啃坏了!”岑韵按关机键也没用。
“喵~”坏猫却撒起了娇,钻入被子,对她投怀送抱。
“……”岑韵无奈往后翻了一页,挺出乎意料的,这么直白烂俗的名字,正文的文笔却很好。
视角是女主角的回忆,她说:那个时候,我该给那句‘我爱你’署上你我的名字。
‘这样,你就能知道我的爱意,而我,也有机会知道你爱我了。’
是个短篇,估计也就是几万字,但是岑韵翻了几页却不看了。
“困了,”她扔掉电子书,缩进被子,“谁看清水啊,睡了。”
作者豆:……
第二天起床后,岑韵又看了一下她的kindle,设备恢复了,可以翻页了,她打了个哈欠,毫不犹豫地退出了页面。
小江现在贤惠得不行,工作日烹饪晚饭,休息日承包三餐。岑韵洗漱完到客厅的时候,早饭已经做好了。
今天是煎薄饼配苹果奶油*,还有咖啡。
“你很厉害啊!”岑韵闻到了新鲜苹果的香味,“你自己做的馅儿料?我尝尝!”
“等一下。”小江严肃地拍开她的手,“还要淋蜂蜜。”
她拿出蜂蜜,伸出食指,对准指尖,开始挤。
“为什么要挤到手指上?!”岑韵疯了,她看到这傻子把手指横在煎饼上,让蜂蜜漫过手指往下滴。
你这样很S情,你晓不晓得!
“书……书上是这样写的。”小江现在很迷信那本书,她舔了舔手。
“不要照本宣科!”岑韵让她停止这种诡异的勾引行为,“舔手指也是书上教的吗?!”
真的是书上教的,江栎川没有多心:是特别注释,说这是这道菜背后的传统风俗。
(虽然意义不明。)
豆豆在旁边打了个哈欠:与我无关。
好可怕的菜谱!岑韵又翻了几页,但后面又挺正常的。
“哦,对了,快点吃,林郁约了今天九点去接她的。”江栎川提醒她。
“知道知道。”岑韵又不知道小江已经欠了林总人情,她有点不爽这几天她对她言听计从。
林总又要搞什么嘛,这大冬天的不待在家里打边炉,约了个那么远的地方,还神神秘秘的不说要干嘛。真是的,讨厌呢。
“你们出发了吗?”林郁甚至还来电话催了一下。
“出发啦,大概还有十分钟就到。”小江接的电话。
她们今天约的地上见,所以林郁在大街上等她们。岑韵看到她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长款水貂,她人瘦,所以穿起来非常美,美得令人侧目。
“出发吧,我来导航!”林郁定的位置是个挺远的郊外,怪不得要九点出发。
岑韵以为是去郊游,结果林郁把她们带到了一个机场。
“我的新飞机到了。”林总裁的语气既兴奋又轻描淡写。
兴奋是那种孩子得到了新玩具的兴奋,轻描淡写也是买了个玩具般的轻描淡写。
这……岑韵受到了一些(不小的)震撼。
“喂,你不是以前差点去私人部?你认识飞机不?”岑科拿胳膊肘悄悄捅小江。
“……”小江摇头,“不知道,毫无概念。”
的确毫无概念,她们以为会有教练来带她们上去晃一圈,结果教练竟然就是林郁!这个不会开车的人,竟然会开飞机,她有飞行执照!还会开好多种飞机。
她脱下皮草,去换了飞行服,完全变了个样:“走,我带你们去试试。”
新飞机是架两座的固定翼飞机,所以虽然说的是‘你们’,但是肯定先邀请的江栎川。
“别害怕,我飞行时间早就过两百了,我很厉害的。”林机长指导小江系好安全带,佩戴好设备,还给她讲了各种按钮的名字和功能。
昨夜大雪,机场的跑到才清理结束,这是个半商用机场,今早就只有她们飞。小飞机和民航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起飞就像在开风筝,小江被吓得哼哼唧唧。
真害怕?
林郁忍住不笑她:“一会儿要不要试试驾驶?”
“不用了!”爬升的超重感挺强,小江紧紧地抓着安全带。
“啊!”刚好有阵风,她吓得叫了一下。
“一点乱流,别怕,我们的速度并不比车快,我开稳一点,你适应一下。”林郁声音很温柔,她和塔台说话的时候又很专业。
结束爬升后,还是很颠簸,但确实是好了很多。江栎川也习惯了一些,她终于把脑袋从她的羽绒服里探了出来,像个小耗子。
“岑韵说你胆子很大,要不然我也不敢约你来。”林机长被她逗得直笑,“你不是勇敢的银背大猩猩吗?”
这是两回事啦,小江心想,银背大猩猩再勇敢也不上天啊……等等,我怎么觉得有点晕(yue!)。
这时,飞机转弯,机身倾斜,把她好不容易伸出来的脖子又被吓缩了回去。
“真的不试试吗?很安全的。”林机长说,“主要控制还是在我手里,平飞的时候没有难度。”
“……”小江颤颤巍巍地把手伸了出去。
这是空中,林郁终于可以反客为主了,她拉过江栎川的手,和她一起握在了操纵杆上
林郁的手很温暖。
她笑着说:“别害羞,我的副驾驶,飞行是很有趣的,和你的赶猪器一样有趣。”
哈哈哈哈,虽然和林郁最初想象的画面有些不同,但她觉得她这样时也很可爱。
岑韵在塔台里看她们飞,心里无限感慨:有钱人就是这样撩妹的啊,哇!好羡慕啊。
这不得把小江迷得五迷三道的!可恶!我也想买飞机,可恶!可恶!
小江并没有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她晕得五迷三道的,林郁只带着她绕了小小的一圈就降落了。
岑韵冲出塔台:“该我了,该我了!”
林郁、江栎川:“……”
“好不好玩!”岑韵又拿胳膊肘捅小江。
“……好,好玩。”小江不想在她面前露怯,纯强撑,“你快去吧。”
岑韵这家伙完全不一样,她连蹦带跳地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你不会害怕吧?”林郁也帮她系好安全带。
“我怕?”岑韵指着自己,“我《皇牌空战》一千多小时。”
“皇牌空战是什么?”
“游戏。”我之前都是开战斗机的,岑韵说。
“……”林郁无语,“好吧,准备滑行起飞了。”
“呜呼!”战斗机驾驶员岑韵激动极了!这真实的体验,这摇晃感,绝了,“来个旱地拔葱啊!”
什么旱地拔葱!林郁紧握操纵杆,绝口不提让她试试这种话。
“这什么飞机啊,多少钱啊,可以飞多高?”岑韵不但不怕不晕,她羡慕地都要吐信子了,“你买的?”
“我爷爷送我的生日礼物。”林郁觉得她比螺旋桨还吵。
“爷爷,爷爷,我也想要一架飞机,我也快过生日了,送我送我,收到请回答。”岑韵不觉得自己吵,她假装自己在给她的爷爷打电话。
“噗!”林机长被她逗笑。
你就是用你这个可爱的性格迷住她的吗?林郁想。
然后你又不要她,害她在我面前啪嗒啪嗒掉眼泪。
这次她们绕的圈大了很多,飞机一直超前飞行,飞到看不见塔台和机场,飞到远处都出现了山脉。
“我们能再飞远一点吗?你看,是山!”岑韵比划着,“哎呀,要是前面有个机枪就好了。”
机枪?林郁听她嘀嘀咕咕说什么机炮啊,火控啊什么的,她还管人家塔台叫什么休斯顿,你开个小飞机还要过航天瘾?好了好了,你别说了,贫嘴。
真是没心没肺……
她们聊天的一些内容从话机里传来,塔台的大哥都被她们逗得直不行。
江栎川休息了一会儿,好多了,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们这次飞得很远,飞得塔台这边已经完全看不见她们的踪影。
江栎川想起她和林郁聊信托那天,自己忍不住问她:我这样会不会让你很困扰。
我找你拜托岑韵的事,会不会有点……
林郁当时笑了一下,不是苦笑,是那种很同情的笑,她说:你不是也一样吗?
你喜欢的人,不也不喜欢你吗?
所以不是困扰,我们两个人其实恰巧身处在了一样的位置呢。
你会因为得不到就放手吗?或者说你会因为想要放手,就真的成功放手了吗?
所以我不会觉得困扰,也请你不要觉得我是你的困扰。
林郁这样对她说。
“……”不过林郁知道自己有说谎的部分。
她知道岑韵也喜欢着江栎川,不,喜欢不太准确,应该是爱,和她的一样,也是爱。
但是爱都是自私的,她不会去帮她们戳破。
“你看着我干嘛?”因为都戴着墨镜,岑韵看不清林郁脸上的表情。
她只是看到她总是转头看着自己,就像副驾驶比窗外的风景更好一样。
“塔台塔台,白鹭能爬升吗?”林郁和塔台说,然后她跟岑韵讲,“准备好看窗外,让你看日出。”
今天是阴天,但云层和云层之间有空隙,岑韵感到飞机转弯之后爬升了,这次爬升比之前起飞更迅速,她们朝着头上的云雾飞去。
坐在驾驶室的感觉和平常乘飞机的感觉完全不同,云雾是‘撞上来’的。
“摘下眼镜吧。”林郁说。
破云而出的那一刻,太阳出现在了她们眼前。
“哇!!!”岑韵开心地尖叫了起来。
很美吧?到天空中来‘看’日出。
阳光镀在她身在,镀在她漂亮的长睫毛上。
“江栎川!江栎川!我看到日出啦!!”
也不管小江听不听得到,岑韵动情地大喊了起来。
哼!我们三个里,唯一没烦恼的笨蛋!
笨蛋!
但林郁也忍不住开心了一点,就算爱情是自私的,她也忍不住开心了一点。
第129章 飞到云里
那天飞行结束的时候,*机场送了她们一人一份小纪念品。纪念品就是个徽章,背后刻着飞行当天的日期和时间。
小江多要了一个,她把它送给了林萱。因为林萱喜欢飞机,她曾说如果有机会做个飞行员就好了。
“这是我做飞行员的时候得到的。”江栎川轻微吹牛——毕竟她还是摸到了驾驶手柄,四舍五入也算是个飞行员了。
“……”林萱很高兴,她接过对方用消毒湿巾递过来的徽章。然后在她离开后,她就立刻把消毒湿巾扔掉了。
你不一样,你是干净的。林萱悄悄摸索了一下徽章上被她手指触碰过的位置,虽然那里已经一点温度都没有了。
回到家后,她见到了她的‘江栎川’,她把白天得到的徽章展示给她看。
“你还记得我喜欢飞机!”林萱惊喜地说,这只是她闲聊时无意间说过的话。
“当然,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她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是属于她的江栎川,林萱和可以她撒娇,可以畅所欲言:“你今天在家过得开心吗?”
“除了想你以外,其它都还不错。”她的江栎川指了指沙发,“我坐在这里看你给我推荐的书,你看,我看了这么多。”
她们相互吻了一下,现在林萱迷上了接吻,她发现她的嘴唇甜甜的,尝起来就像一颗水果糖。
林萱喜欢水果糖,因为她不能吃真正的水果,所以小时候,在吃了药之后,她会给自己奖励一颗水果糖。
“有些药很奇怪的,”她拉着她的手一起坐到了沙发上,“明明是治病的东西,吃下去却会很难受,有些会让你睡不着,有些会让你头晕,还有些会让你肚子疼。”
“说起来,小时候,应该是一年级,”林萱搂着她的胳膊跟她讲,“我吃了药,肚子疼,然后就呕吐了。同桌的那个男的,他尖叫着冲过来揍我……我……”说到这里,林萱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她想了一下,没想起来,“他应该是揍了我,但后来,我好像突然使出了魔法!”
“魔法?是什么样的魔法?”江栎川问她。
“在上课的时候,魔法突然就出现了!我听到他叫起来,然后他的书、书包、还有文具盒全都飞出了窗外!”
就那样凭空飞走了!然后那人就抓着他自己的头发,大声尖叫起来,就像见了鬼一样。
“他吓坏了,然后老师冲了过来,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反正我很开心,我就偷偷给自己奖励了一颗水果糖。”林萱描述那天的奇遇。
可惜这魔法就用过一次,就是那天!所以她至今难以忘怀。
“后来教室消失了,我来到了一朵云里,哈哈哈,”林萱想起自己的回忆开心得大笑起来,“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不是教室消失了,是我飞走了!我在半空中,教室还在那儿呢。那个男的还在尖叫,老师也在尖叫,所有的同学都在尖叫。只有我,悠闲地坐在云彩里,一边吃着水果糖,一边看着他们,哈哈哈。”
飞起来!
她当时就想!如果每次遇到这些倒霉的事情我都能飞起来就好了,这样倒霉的事就变成了有趣的事,她就可以躺在云朵里看着那些尖叫的人,开怀大笑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说傻话?”林萱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些,因为这显然就是傻话嘛。
“怎么会,我也觉得很有趣,”江栎川摸索着那个飞行纪念徽章,把它别在了林萱的衣服上,“你看,你的飞行徽章。”
这不是我的,这是你……
“我送给你的,现在就是你的了。”江栎川拉着她的手站起来。
“我们今天去哪里?”林萱问。
她看到的是梦吗?不,不是梦,是真实的,当江栎川打开卧室的门时,她看到门后出现的不是昨天的草地,不是前天的湖泊,是……是天空。
房间的边界消失了,她眼前是可以眺望到地平线的清澈蓝天,地板则变成了云彩,洁白无瑕的云彩。
绵密的云层将大地阻隔,这里只剩下了天空的存在,再也看不到别的。
太阳也在,它温柔地悬蓝色里,一点都不刺眼,也不遥远,像一片橙色的玻璃贴片。
江栎川拉着她一起朝前迈了一步,要小心!但还好,脚只是轻微下沉了一点,云朵稳稳地托住了她们。
“那天也是这样的!”林萱惊喜地说,“你看!”
林萱手指的方向,一只白鼬从云彩中探出头来,看着她们。
来啊,它眨着它的黑眼睛,似乎在说:快来啊。
数十年前,类似的场景里,她躺在云里开心得大笑,笑累了之后就甜甜地睡了一觉。
今天,她也笑得很开心,不同的是她一点都不累,她枕在她的腿上,看着她明媚的脸,一点一点都不累。
她的手真温柔啊,轻抚她的时候,就像在抚摸一件宝物。
“我长得很丑吧?”林萱说,“我有一个圆鼻头,还有很多雀斑。”
“怎么会呢,哈哈哈,你的鼻子很可爱,”江栎川动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俏皮的女孩才会有雀斑。”
白天的那个她也会这样看着自己。
我不丑吗?有时,她的眼神会让林萱自己都产生怀疑:我难道不丑吗?
“我不喜欢那些漂亮女孩,”江栎川对她说,“我就是喜欢你。”
今天她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同,她抚摸着她的那枚飞行徽章。
“我就是非常,非常喜欢你。”
江栎川说完这句话后,换了个姿势和她接吻,但她的手并没有因为吻而停下,她解开了她衬衣上的纽扣,把手覆在了徽章上。
林萱有些羞耻,她按住她的手:“我……”
我有点不一样,我很丑,就像个小孩,我没……
“你很好,”江栎川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喜欢你的。”
很可爱的,很奇怪的,像是小动物一样的你。
她放开手,脱下她的衣服,轻轻**她的徽章。
林萱感到她的呼吸沉重了起来,就像这真有什么致命的吸引力一样。
“想吗?”她温柔地问她。
那只刚才躲到云层里的白鼬又跳了出来,它用她的黑眼睛看着她们,然后就跳跃着跑到了她的手边。
“你真是可爱的小动物。”江栎川把它抱进怀里,“你看,你多可爱,怎么会是怪物呢。”
白鼬温顺地伏在她的掌心,她任她抚摸它,亲吻它,她的手指令它沉迷,这一切都让它觉得妙不可言。
爱是最不需要学习的东西,任何人都能无师自通,很快,她得到了它愉快至极的第一次。
它还想继续,但是她让它休息一下。
“我不想休息,”林萱十分害羞,但却又高兴极了,“我真的不丑吗?我真的真的不丑吗?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恶心。”
江栎川在她耳旁说:“你不丑,你可爱极了。”
她看到她从她们身旁抓起了一把云。
云在她手里变成了砂糖的质感,从她指缝里滑落出来,落到了她的身体上。
“让我尝尝,看看你这里是不是也是甜的。”江栎川笑着说。
然后她俯下身,一点一点舔了起来。
她的声音温柔又充满了占有独占感:“我喜欢你,你很美,你美极了。”
也许这就是一个梦,但这个梦也未免太美妙了。最后林萱终于累了,但是她还是舍不得合眼,她把她搂在自己怀里,享受着她的睡颜。
理智告诉她,距离闹钟的声音还有十分钟。
“一会儿记得吃药好吗?”
距离闹钟的时间还有一分钟的时候,她睁开眼,对她说。
“明天我还能再见你吗?”林萱摸着她的脸,恋恋不舍。
“当然,”江栎川侧过身,在她掌心吻了一下,“只要你一直都乖乖的,我就会在家等着你。”
这时,江栎川看她的眼神和白天的时候是一样的。她们每次分别的时候,她都这样看着她,仿佛从分别这一刻开始,她就在期待重逢。
“别害怕,白天我们也会再见的。”她坐起来,捡起一旁的衣服,披回了她身上。
闹钟刺耳的铃声响了,云消失了,蓝天消失了,琥珀糖一样的太阳消失了,她也从她眼前消失了。
第二天,林萱还是把那个小徽章留在了家里。
一个神经病怎么会成为飞行员呢?一个神经病怎么会得到真正的爱呢?
林萱关上门,她想,我分得清白天和夜晚,再见,我们晚上再见。
没人会把疯子的许愿当真,疯子自己都不会当真。
如果真的有,那个人肯定是个傻子。
林郁就是那个傻子……她是唯一一个相信神经病的人。
十多年前,林萱还没转学,她们还读一个学校。那天她因为药物反应呕吐了,不小心吐到了同桌的书包上。同桌男孩估计早就看这个像弱智一样的女生不顺眼,所以……
林郁听到传闻时,老师其实早已经处理过了。但那句:‘一年级有个弱智儿今天被打了。’的话,还是像一根刺那样狠狠刺痛了她。
所以,这位淑女当即冲到对方的班级,当着上课老师的面,狠狠揍了那个欺负她妹的小男孩一顿。
她高年级,那小男生才一年级,这场倚强凌弱的斗殴算不得什么光彩的事。可那天她怒火攻心,丧失理智,揍完了后还不解气,她又把他的书包、文具统统从窗口扔了出去。
尖叫!当时所有人都在尖叫!
只有林萱傻傻地对着她笑。
‘我在云里,’她突然说,‘姐姐,你带我飞到了云里。’
小时候她病情比现在更糟,甚至连家人都不认识,但那天她认出了姐姐,认出了谁是自己的姐姐。
飞到云里……
林郁后来真的飞到了云里,但是太迟了,好像一切又都已经太迟了……
第130章 心理问题
袁陆方的到来让大家感受到了什么叫‘二圣同朝’,他和有点傲气的钱总完全不同,他可以说是活力四射。在办公室都还没装好的情况下,就开始了各版块的走动和联谊。
重新分工后,江栎川她们归了袁总,岑韵她们还在钱总那边。现在袁总一天三趟往考核办公室跑,路过考核的时候,还要去人事那边转转。
岑韵并不知道任何内幕,她只感觉袁总确实很欣赏江栎川,从眼神、从肢体语言都能看出来。
因为是领导,所以他进来看的时候,大家还是会起立示意一下,袁总让大家都坐下,然后似乎是随机地找其中几人聊聊。今天他来到了岑韵面前,提了几个简单的问题。
“你在总部工作几年了?你是管培,老家山东那边的吧?”
“是的,袁总。”岑韵礼貌地回答他的各种问题。
“这是什么?”袁总指了指她桌上的东西。
“哦,这是我的饼干。”岑韵顺手把饼干拿过来,“袁总要尝尝吗?”
“好啊。”袁陆方拿了一小包,然后他又提了几个其他的问题就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后,他拿出这包不常见的进口小饼干仔细看了看,回忆了一下那天他在江栎川车上吃的那些,暗暗笑了一下。
这会儿,江栎川正好收到了岑韵的信息。
‘我觉得袁总挺好的呢,问的问题都挺有干货的。’——岑韵感觉他一点都没传闻中的可怕,就是个挺儒雅的大叔。
江栎川深感岑韵之单纯,她忍笑跟她回信:‘老狐狸罢了,和他保持距离。’
他四处晃悠是为了开展工作?他这么干是为了敲打大家,外加气死钱总吧……你就别跟着起哄啦,小心惹得一身腥。
工作上,朋友的朋友,真的不一定就是朋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岑韵在这方面其实是真的挺迟钝的。
现在,她们中午都有各自的固定搭子,岑韵一定是去找宋楠,江栎川八成都和林萱在一起。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林萱性格好像开朗了一些,她会把自己准备的饭菜带到食堂的微波炉去热,然后和江栎川一起吃。
这俩其实都是冷冻食品爱好者,她们不但谁都不嫌弃谁,还偶尔交流一下购物心得。
岑韵写的那些公式,林萱勉强证出了一个,其余的她仍旧不舍得放弃,还在继续弄。小江就是那种伪爱好者,她几乎已经放弃了,就等着别人证出来给她讲,坐享其成。
“你的那个朋友,他在美国研究数学吗?你们是同学?”林萱对公式的作者依旧非常好奇,她真的好想见他。
“她比我大两岁,她在那边……”江栎川当时就是随口说了个美国,她怕自己编露馅儿,“工作,她选择去工作了。”
“没选择高校工作吗?有点可惜。”林萱以为这位大佬被挖去哪个大厂或者机构搞算法了,“这种水平,都没人劝劝他?”
“劝了,很多人都劝了,她不愿意,”江栎川摇摇头,“她挺奇怪的,平常相处起来,从来不觉得她是缺乏勇气的人。但这件事情上,感觉她特别胆怯。”
“是一种很割裂的感觉吗?”林萱问。
“对,就是这种感觉,很割裂。你好厉害,还懂心理学?”江栎川挺惊喜。
不是心理学啦,林萱想,我只是刚好了解精神病,不过两者也有些关联。
“他童年受过什么创伤吗?”林萱问。
“不觉得,她家庭关系很单纯,独生子女,中产之家。”江栎川想象不出岑韵会有什么童年的创伤。
“创伤不一定来自一些很重大的事件,有时候环境、氛围也会产生很大的影响。每个人的感知度是不一样的,他似乎是个早慧的人呢,这种人会更加敏感。”林萱听江栎川讲过,这个人很小就展现出了非凡的思维能力,“不准备劝他去看看心理医生吗?健康人有些心理问题也很正常。”
“这可能没法劝。”江栎川难以想象自己对岑韵说让她去看医生,她会是什么反应,“而且其实我有些困惑,我不知道我的干预算不算是在自作主张地左右别人的人生。”
“照你这么说的话,每个心理医生都在左右别人的人生。”林萱觉得她的困惑有点可笑。
“……”
“有时候人自认为的意愿并不那么准确。”林萱对此深有体会。
“你呢?你是为什么选择数学专业的呢?”江栎川突然好奇了起来。
“我吗?”林萱还没和她聊过这个,“大概也是因为爱吧,小时候我很偏科的,当别的东西学不下去的时候,我就去看数学,这是一种挺奇怪的感觉,我看数学的时候心情会很平静。我可能没有选,只是天生就是个数学脑。”
数字逻辑的完美和规律好像稳定了她的状态,当时医生跟她说,她如果想要融入这个世界,最重要的就是避免失能。她后来长大后和医生聊过,她问对她而言数学是药吗?医生说不是,那是爱。
“广义的爱是一种舒适,安全,稳定,充满希望的感觉。”当时那位老医生这么对林萱说的。
是这样的吗?江栎川想了一下自己那些波折糟糕的爱情。
别人都容易误会她是个热爱工作的工作狂,但是她其实一点都不是,工作带给她的只是刺激,爱情给她的感觉则完全不同。
去掉刺激,也不过就是平静。但要去掉的是爱情?!她简直无法想象自己彻底割舍爱情后会是什么摸样。
“就像我是个恋爱脑一样?”江栎川对林萱说。
“您是恋爱脑吗?!”林萱也没看出来,她觉得江栎川理性极了。
“我其实真就是个恋爱脑,我感觉我一点都不理性。”江栎川有点惭愧,“这种感觉也很割裂吗?”
“这倒没有,”林萱倒不觉得她割裂,因为江栎川是个理性却又很有人情味的人。
她只是觉得她太优秀了,爱情应该很顺遂。顺遂的人不会说自己是恋爱脑,谈起爱的时候表情也不该那么忧伤。
“你的那位朋友,你爱他吧?”林萱有些察觉。
听了这话,江栎川差点不小心被饭呛到:“不不不,不是,是……”
江栎川在想措辞,林萱却偷偷笑了,她觉得她一定很爱那个人,她每次提及对方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宠爱的光。
“你会为了他去美国吗?”林萱是真的以为那个人在美国,如果是这样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那确实有点太难了。”
“啊?”
“您确实挺恋爱脑的呢!”林萱被她的表情逗笑,“好像是真的准备去一样,咳咳……”
“……”
“如果一个东西不只是爱好,是爱的话,割舍起来会很痛苦。”说到这里,林萱深深地看了江栎川一眼。
不是那种对浪费了才华或天赋的遗憾,是一种肢体被剥离的感觉,是那种被掰断了肋骨的痛。
“我觉得,如果你真的能帮到他,他最后会感谢你的,虽然爱数学这个事,可能很多人都难以理解。”林萱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嫉妒,有些羡慕。
就像爱同性一样难以理解,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林萱的话,江栎川产生了一点这样的联想。
是啊,爱数学的人在人类中的占比,好像真比同性恋还要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