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Ineedyou
林郁回到家以后,脑子里还全是岑韵的虎牙。直到秘书跟她通电话,她才记起周一有重要的会议。
利德药业的子公司——利德博太,主要负责新药研发。周一,子公司的老总要来总部汇报新药的研发进度。
届时他们要确定下一步的营销计划和合作意向伙伴。林郁虽然只是一个副总,但也是默认的集团继承人,她需要在会上给出明确的指导意见。
这是一件非常有压力的事,毕竟利德已经‘沉寂’了十余年。最近虽然吸引到了新增的外部投资者,但子公司利德博太也为了这5.69亿人民币的资金,出让了其16.42%的股权。下一周的决策将深刻影响企业在未来几年的格局,林郁的压力非常大。
周一的会是早晨九点,林郁看了一下表,距离现在还有十八个小时,只有十八个小时了……想到这里,林郁瞬间就没了吃午饭的胃口。
大概是因为她永远都保持着礼貌而冷淡的态度,她家的阿姨就算看到她没有动筷子的念头,也不好开口说什么。
房门关上了,屋子里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看了一眼面前的精致菜肴,林郁随便夹了几筷子扔到碗里——她强迫自己吃几口,只是为了不饿死。
吃的时候,她想起了早晨在岑韵家吃的烙饼。那烙饼当然不至于会有多好吃,但估计是因为那时暂时忘了工作上的事,她吃得很香……唉,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掏出了手机。
她先点开了她们三个的群,今天离开后,群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新增的信息。想了想,她先点开了江栎川的朋友圈——这一看就是个工作狂,和她一样,里面全是行业新闻和业务内容,别说自拍了,连一张生活照片都没有。
她回到对话框的界面,想发一条:你好点了吗?
最后想了一下,还是删掉了。
女生……林郁之前也认识许多漂亮女生,其实也见过这种干净的、纯净的高个子姑娘,不过自己好像都没有对她们产生过什么特殊的感觉。
为什么我偏偏就对你有感觉呢?林郁自己也想不明白。
在此之前,她的圈子里也有一两个是le的朋友,但是自己对那个圈子并不感兴趣,她也从来没有幻想过女性的身体。
想到这里,林郁突然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我会不会只是喜欢她的脸和她的性格呢?如果……的话,我?
而且女孩子之间要怎么……呢?
林总依旧找不到人倾诉,她点开自己的那几个le的朋友,想了一想,根本不敢去问。然后她又点开了腾讯,想加回之前那个同城交友群,但最后,她还是放弃了。
想来想去,她点开了岑韵的头像。
呵,这女人的朋友圈就精彩了,里面各种花鸟鱼虫蛋糕烧烤大山小溪星星月亮,就是没有一点工作……
胸大志小……林郁冷哼了一下。
不过她也喜欢小江呢,她会接受女孩子的身体吗?她懂不懂?
至少应该比自己懂吧?
反正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更烂了,林郁破罐子破摔,给她发了个信息——‘在不在?’
这闲人能不在吗?岑韵给她回了个——‘?’
林郁想了一下,觉得文字根本说不清楚,所以她还是耐着性子给她打了电话,支支吾吾地说了一些什么‘女人啊’,‘你怎么看啊?’,‘你知不知道啊?’之类的乱七八糟,语焉不详的话。
结果岑韵只是敷衍地回了她一句:“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正打游戏呢!”
然后就挂断了她的电话!
你真的很懂怎么气我!林郁捏着电话,简直后悔找她了——现在正是十二点的饭点!你打什么游戏!
但是这还真有点冤枉,人家岑韵是真的正在打游戏。
“谁找你啊?”正躺在沙发上看她打游戏的小江哑着嗓子问。
“不关你的事,”岑韵回头问她,“我刚才帅不帅?”
帅,帅,小江点头。小师姨不爱王者,她喜欢那种游戏机上的游戏。今天她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反正从小江的视角看,就是主角拎着刀在恶心的下水道里钻来钻去。下水道又黑又脏,还时不时的冒出几个大耗子或者大虫子……欸……小江害怕。
岑韵虽然忙着打游戏,但是还是给林郁发了个文件。
自己去学习吧,岑韵想,别打扰我打游戏,烦人。
林郁收到个压缩包,她看了一下,文件名叫:新建文件夹16。她想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解压……嗯,里面都是些什么?漫画?嗯?
哈?!
随便点开一本,看了几页后,林郁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
哈?
好怪……关了关了,岑韵你神经病吧!
……再看一眼呢……哎呀!这都什么啊!好怪啊!
就再看一眼……
林总,还有十八个小时就要去开会的林总,又把开会的事情给忘了……一看看到了晚上。
第二天,周一,林总的女秘书跟她说完会议安排后,突然加了一句:“林总,您今天的气色真好。”
女秘书以为林总气色好是因为胸中有丘壑,结果林总只是胸中有橙色。
“谢谢,”内心惭愧的林郁还是保持着端庄的模样,“走吧,我们一起去会议室吧。”
周一就是领导开会的好日子,利德药业召开重要会议的时候,江栎川和岑韵这边也在召开老总会。
各位副总逐一汇报上周工作,海外的袁陆方,袁总也在线上。没人喜欢他,钱总当然也是。
这个人野心太大,为人又太过阴险,人人避之不及。钱自认和他毫无瓜葛,没想到竟有一天会被他盯上。
已经有人和他透露,姓袁的根本不会安心呆在海外,他早就在为自己回总部做准备。而他给自己看上的位置,正是钱总屁股下面的这个。钱的年纪不小了,他也就还有几年就要退休,所以他真没想到,这个人连这几年都不愿意等,真就这么龌龊,这么心狠手辣。
现在他算是回味过来了——那个江栎川,才26,就算再优秀,凭什么这个年纪就能升副处?升副处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能是总部的副处?谁提拔的她?
为什么她来了总部不去秘书室,偏偏在考核那边给她硬辟了一个编制?
怪不得之前她和资负那边闹得天翻地覆,怪不得他听到有风声说吕总已经同意了调任,现在看来是早就在布局了。
自此,钱总之前对江栎川的欣赏荡然无存。当然,他堂堂一个老总,也绝对不是吃素的,姓袁的敢拿他开刀,他也不是什么缩头乌龟。
钱总本人是个清高的人,虽然脾气不好,但也算洁身自好,他手上能称得上问题的也就那几件,那都是有领导授意和背书的,姓袁的想动他,除非能过得了楼上那位那关。
这他可真不信,他怎可能是那个人的对手?
钱总冷笑。
所以他决定先收拾江栎川,让这小姑娘知道自己站错了队,跟错了人,之后有的是苦头要吃。
早晨他到考核办公室去找江栎川问话的时候,徐昭就在斜对门的办公室里。听着他们交谈的内容,他知道进度终于有了推进,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钱总还是太信任他,他怀疑了那么多,终究还是想不到,袁总也不过是一张牌罢了。
不过,这层楼里,估计只有徐昭知道这背后的暗流。其他人最后都被林萱突然晕倒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大家以为今天的问话就是钱总心情不好,毕竟他啊,心情就是这样,经常都会不好。
‘那个怪怪的小姑娘晕倒了。’大家主要在议论这个。
怪怪的小姑娘并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不喜欢她的人太多太多,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林萱,从来没有交过任何朋友,从来没有,所以她根本就无所谓。
吃了药大概半小时后,她的听觉逐渐恢复了正常,江处问她要不要请假回家休息,她说不用。
她知道自己的情况,只要吃药,就不会有问题。
“谢谢你,我没事,我回去了。”下班的时候,她又拒绝了江栎川要送她的好意。
我不配。
林萱在心里告诫自己:‘我不配。’
她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家’,她对家没有什么要求,不论是租的还是买的,她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自己一个人住就行了。
换上干净的拖鞋后,她掏出包里的东西,把包留在了门外的衣架上。进屋后,她先脱下外套扔进了洗衣机,然后就去浴室洗头洗澡。
吃方面她的要求也很简单,她的冰箱里有冷冻食品,她吃得不多,正好留一半给明天做午饭。
忙完这一切后,她回到书房里,按照计划表的安排开始了今天的学习和工作。
7点-9点继续白天的研究报告,9点到睡觉前给自己一点奖励,再接着研究一下江处朋友写的那些公式。
她的生活就是这样,每天都恪守规律,绝对不会打乱节奏。
今天也一样,九点的时候,闹钟准时响了起来,林萱存了文档,熄灭了电脑屏幕,走到客厅,准备好饮用水,打开了摆放在茶几上的药瓶,关闭了闹钟。
九点,吃药。
林萱拧开药瓶,把这个周期的最后一颗药倒了出来。
但这颗药却没有老实地落入她的掌心,它掉落的速度似乎是太快了点,一下弹了出去,掉到了地板上,咕嘟咕嘟地滚进了沙发下面。
林萱赶紧拖开茶几,伸手去沙发下面够那个药片。
可惜就差那么一点,不论她怎么伸手,就差了那么一点!
‘你给我出来啊!’林萱感到恼火!
‘你给我出来啊!!’林萱努力撞着沙发,想要把沙发给推开!
但沙发太重了,太重了!不论她怎么推,就是纹丝不动!
焦虑、恐惧、血压的波动令她的状况瞬间就糟糕了起来,林萱感到地板正在变得绵软,沙发也发出了腐臭的气味。
她知道房间里明明就只有她一个人,但是灯却不知道被谁关掉了,然后她就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防盗门被打开了,吱呀吱呀的来来回回发出奇怪的叫声。而她伸出去的手,也不知被什么卡住了,现在想要缩也缩不回来。
那颗药,那颗滚到沙发下面的药,突然变成了很多片,很多片,让她分不清自己掉进去究竟是那一片!白森森的药片铺满了地板,它们微微颤抖着,就像变成了地板的鳞片。
别过来!别过来!林萱忍不住尖叫起来。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是她没有及时吃药产生的幻觉,是假的!但是太可怕了,她看到的东西太可怕了!她还是忍不住叫了起来。
救命!救命!怎么办!
突然!
一个人从背后抱住了她,那个人的身体是那么熟悉,那么温暖。
“……”
林萱感到自己卡住的胳膊突然被松开了,她一下缩回了手,坐了起来。
黑暗中,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江栎川,她正抱着自己,用最温柔的表情注视着她。
“……”
这是真的吗?林萱一时失了神。
她看到江栎川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冰冷的脸,然后她温柔地帮自己擦干了眼泪。
这时,房间安静了,门关闭了,臭味消失了,就连刚才已经熄灭的电灯都重新亮了起来。
灯光下,林萱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直到她伸出手,摸上了她的脸。
是温暖的,温柔的,温存的触感,江栎川不但没有拒绝她的触碰,还转头吻了吻她的手心。
啊!林萱深吸了一口气。
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她看到她捧起自己的手,轻轻展开。
那颗药,就正好就躺在自己的手心。
‘是真的啊。’她把她搂进了怀里。
‘林萱。’她抱着她,在她耳边叫了她的名字,“我的林萱。”
一股沉醉的甜蜜,随着这声呼唤,从她的身体,进入了她的身体里。
姐……姐姐?……姐姐……姐姐……林萱闭上眼睛,喃喃地动了动嘴唇。
“姐姐……”
第112章 自费吃饭
林萱,我,的,林萱……
“叮!!!!”
刺耳的闹钟再次响起,这是林萱的设定,只有确定把药吃下去后,她才会关闭的第二个闹钟……
响铃的尖叫声把她拉回了现实,她猛地推开了眼前的人,看向了自己的手:药!药!
她赶紧把药含进嘴里,强迫自己干吞了下去,几番哽咽后,她感到自己的情绪平和了一些,现实世界的感触再次回来。
这时她才注意到,客厅的沙发竟然被自己撞出了挺远,房间一片狼藉,放在茶几水杯已经摔在了地上,碎成了许多片,水撒了一地。
而刚才那个温柔地拥抱她的人,此刻消失了,从她身边,从这个房间里,消失了。
第二天她请假,不过是提前请好的,请的是事假,所以没有人知道这是她的复诊日。
毕业后,她回到了这座她出生的城市,回到了这座自她记事起就存在的医院。她走上熟悉的楼道,找到了她熟悉的医生——这是她的第三个医生,前两位已经退休了。
“最近情况怎么样?”医生亲切地问她,不只是因为她是‘老’朋友,还因为她特别的配合。
“很平稳。”林萱简要地回答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很好,你控制得很好,”医生重新给她开了下一个周期的药量,“治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和我提。”
医生瞟了一眼她包扎起来的手,有一点不安。
“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这是昨天摔碎的玻璃渣扎伤的,林萱并没有和他细说。
“好吧。”医生把处方单递给她的时候,迟疑了一下,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和她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等门关闭后,他暂停了叫号,悄悄跟了出去。果然,她又是一个人来。这个女孩,他初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没有成年,自己还是个博士生。那时她就一个人,如今,她仍旧一个人。
说实话,这个姑娘是他从医到现在见过的最坚强的人。精神疾病是非常痛苦的,治疗的药物不一定能缓解症状,但几乎一定能带来肠胃不适,免疫力下降,失眠健忘等等的副作用。
所以很多人选择停药不是故意的,是因为太难受,太痛苦,坚持不下去了。而她,这么多年来,从没有退缩过。而且她的病还是先天的,也就是说,自她出生起,她就一天健康的日子都没有过过……她能撑到现在,真的是一个奇迹。
有时候,他也希望自己能多帮她一些,不是出于医患的关系,是出于朋友的友善,但他也知道自己其实帮不上忙,自己也无能为力。
他又想起了她受伤的手,他其实很不安,他希望有人能在日常生活中去关心一下她,但却发现自己没法拜托任何人。
因为这个林萱啊,她是一个人,除了很多很多的钱,她一无所有。
他想着这些的时候,林萱,这个瘦弱的姑娘,突然回过了头,她对他挥了挥手:“你回去吧。”
然后她就上了电梯,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林萱回到单位的时候,午休时间还没有结束,江栎川没有午睡的习惯,她正照着说明书摆弄着他们部门新采购的相机。她随便调了一个光圈,对着办公室的门口拍了一张,结果林萱恰好背着包走了进来。
“……”
“……”江栎川放下相机,对她调皮地笑了笑。然后她看到了她粘着创口贴的手,“?”
“……”因为其她人在午睡,林萱朝她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江栎川看了一眼相机上的照片,发现竟然照得非常非常的好!她冲林萱招手,想让她过来看看,结果林萱并没有过来,她只是礼貌地向她行了一个礼,就回工位去了。
“……”真是个coolgirl,小江想。
林萱晕倒这个事情翻篇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钱总刁难江栎川的事情就更没有人注意了,如果说还有谁记得这个细节,那可能只剩岑韵还把它放在心间。
“真的没事吗?”岑韵追问了她一天,她觉得这个事情一点都不简单。
“真的没事啦。”江栎川跟她说,“钱总就喜欢那个样子嘛,哪个处长没被他骂过?”
“真的?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岑韵觉得有点不安。
“真嘟,真嘟。”江栎川好像是真的不把挨骂当回事,她给岑韵看自己的手机,“林郁说明晚上有空,要约我们吃饭。”
这……不就是第三面了?会不会核爆炸?岑韵心想。
“怎么了?”江栎川看到那么爱吃的小师姨竟然没立刻答应。
“没什么,”岑韵朝她笑笑,“去呀!”
这么贵的店,去吃呀!我还怕我吃不回来本呢!岑韵想。
吃的什么米其林的分子料理,估计是因为钱确实是给够了,味道真的挺不错,和以前岑韵吃到的那些‘骗子料理’还是有点不同。她以为林郁这么密集的相邀是要继续‘示好’,结果不然,人家两位领导聊了一晚上的事业。
什么‘大分子’、“细胞毒素”、‘老药新用’、‘连接子’之类的听着感觉厉害极了。
岑韵偷偷打开大智慧查了查利德今天的收盘价:好家伙,合计今天的饭算是自费吃的。
天,你们那么牛气哄哄的,怎么股票就一泻千里呢,岑韵气得眼睛失焦。
“能做到独立研发生产的,国内也就你们三家公司,拓展海外根本不是问题啊……是吧?岑韵,你觉得呢?”江栎川转头问她。
“嗯嗯嗯。”岑韵叼着‘分子’乱点头,心想江栎川你也够狂,竟然指点起上市公司了!
不过林总裁真有在听,看那表情还颇有一番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
别是恋爱脑滤镜吧?岑韵心想,小江就一个臭散户,到时候把您带沟里去了,岂不是要连累我亏得更多。
她们的谈话全程无关风月,岑韵索敌未成,这顿饭成了纯吃。
吃完了所有的东西之后,用餐也就算结束了,直到此刻,林郁才好像想起了岑韵:“你吃饱了吧?”
她像个贤惠妻子一样问她。
“吃饱了,吃饱了。”岑韵懂得林总的意思,在她心上人面前,自己不能和她拌嘴,不能影响她典雅贤淑的美好形象。
行吧行吧,咱俩下次再战,岑韵擦嘴。
她原本以为今天就算结束,可以各回各家了。结果林大小姐自作聪明,学着她们这些庶民的样子,在饭后点了奶茶。
还点错了店铺,选到了一个反向的店,她们出来走了好远好远之后才发现。
林郁说要不就不要了吧。
小江说别啊,那多不好。
“我去拿,你们在这儿等我就行。”江栎川觉得没必要三个人都去,她找林郁要了取餐号,自己跑去拿奶茶了。
小江走了,和平的假象也不用再维持了。
岑韵看着她的背影,对林郁说:“挺好,很有做佣人的潜质,算是为入赘林府提前开展实习演练。”
林郁就知道她憋了一晚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难道不是因为她把你当自己人,把我当外人吗?”
“当外人?人家看你穿这么高的高跟鞋,心疼你吧?你怎么总穿高跟鞋?”岑韵指了指头上的路灯杆子,“怎么?上吊的时候想为我们这些人民群众省板凳,你自己给自己垫的啊?”
岑韵心想,明明就跟我一样高,天天穿高跟,脱鞋子的时候跟下了层楼梯一样。
林郁哪里吵得过她,只能说:“真想把你扔到河里去。”
但紧接着,林郁又追加了一句:“今天不吵架行不行?”
因为今天有月亮,林郁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是满月,月色特别美。
行吧,岑韵想,反正我们来日长方,今天就月下休战,今晚的月亮确实漂亮。
她们面前是一条河,冬季是枯水期,河面很平静,倒映着月亮和路灯的光。
现在的时间还不算太晚,河边还有许多人的散步和锻炼。三三两两的,有人牵着狗,有人牵着孩子,都是‘正常’的情侣和家庭。
她俩静静地看着那些散步的人,等着江栎川把奶茶拿回来。
岑韵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问她:“林大小姐怎么想起来要搞同性恋的?”
林郁显然是个直女,不论是从她的言行,还是从那天打的那个电话来看,她之前应该不是圈里的人。
“无所谓啊,”林郁这方面和岑韵完全不一样,“我就是我,我无所谓我是什么恋,我没兴趣给自己贴分类标签。”
“那你怎么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江栎川?”
“那些漫画我看了。”
“啊?”
“如果把那些女的的脸换成她的,我就看得下去。”林郁说。
就这?岑韵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心想,这位大小姐以为同性恋就是上床?她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同性恋需要失去什么。
失去什么?林郁确实没有想过,她爱上女人的时间太短了,她有钱、有权,心里又只有爱,她不知道有什么是她支付不起的。
“你和小江睡过了吗?”可能是受到了橙色文化的启发,林郁突然直言不讳地问了出来。
“你脑子有病吧?”岑韵瞬间红温。
“你红温个p,”不演了的林郁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说了脏话,“你自己给我发那种漫画……”
林郁是真的以为她俩睡过了,要不然她怎么对她那么痴情,那么好。
“我才想把你扔到河里去!漫画就只是漫画!”岑韵心想这什么烂逻辑,“我单身主义者,单身主义者,你听不懂啊?”
“那如果……”
“你俩如果成功结了婚,我给你包个大红包行了吧。红包里给你塞张八万块的欠条,记得收到后给我转账!”岑韵吼她,“你喜欢她管我p事,你干嘛老拉上我!”
她和林郁又不一样,她一穷家小户的从不憋着,一向有p就放。她现在有想撕毁停战协议把核弹抱出来的冲动。
月色什么的一起炸啦!
“……”
林郁发现了,岑韵脸皮超厚,你和她聊什么都行,但就是不能提她和小江,一提岑韵就破防,就一败涂地。
哈哈,今天算不算自己扳回一局?
“这家伙拿个奶茶拿到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来?”破防岑韵迁怒无辜小江。
结果说小江,小江到,她又不知道她们在聊‘睡她’的事。她跑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两位在那里抱着膀子看河呢。
林郁先回头:“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啊?”
她其实不是故意演的,不知道怎么的,一看到江栎川的脸,她就会产生出一股怜爱的情绪。就像看到岑韵,她就想变身粗暴杠精一样。
“岑韵今天第二天,我让店里重做了一杯热的。”江栎川老实地说。
听到这话,岑韵才转过身,接过了小江递过来的那杯热奶茶。
“你的司机在哪儿等你?我们送你过去?”江栎川对林郁说。
“……不用了,”林郁撩了撩自己的发尾,“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到这里来接我。有点晚了,你们回去吧,还要开那么久的车。行了,不用陪我等了,你们快走吧,他很快的。”
“那好吧,拜拜。”
“嗯,拜拜,下次再约。”
到了车上后,江栎川才对岑韵说:“对不起啊。”
“对不起什么?”岑韵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们今天晚上都在聊那些你不感兴趣的事情,感觉你不是很喜欢。”江栎川中途有几次想要转换话题,可是岑韵也没接话。
“还行吧,反正都是金融嘛。”岑韵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如果不喜欢,下次就不约了,反正大家都挺忙的。”江栎川发动她们的车,今天是她当司机,“你笑什么?”
她看到岑韵刚才吸奶茶的时候在偷笑。
岑韵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又高兴了起来。
“我笑你小看了我,我是你堂堂的小师姨,我怎么就不感兴趣了,哼,我得优秀论文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穿开裆裤呢。我现在好歹是利德药业的股东,就当参加股东大会了。”
约!接着约!
岑韵心想。
舞!你给我接着舞!
第113章 一个深柜
这一晚,她和她聊得很愉快,虽然聊的只是公司里的事情,但也仍旧很愉快。这种愉快一直延续着,延续到刚才,戛然而止。
这一刻,林郁才意识到,她们聊了很多,但是她的眼里其实自始至终只有她,而这个她,不是自己,是另一个人。
和她们道别以后,林郁没有立刻离开河边。她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心想,她会回头看看自己吗?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也离开了,然后问自己:你为什么还不走呢。
结果并没有,她没有回头。
直到她们从她眼前彻底消失后,林郁才发觉,原来冬季的河岸如此寒冷,就算今夜无风,宁静的空气也能够如此刺骨。
她当然知道对方没有错,是自己突然介入了别人的生活,但是她还是难受,难受到有些难以承受。
到了车上后,林郁无力地靠着窗玻璃,看着车窗外流动的街灯,车内的暖气没能让她的情绪好转,最终,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
‘我哭的时候,你别嫌我烦就好。’——她曾这么对她说。
结果,自己当真哭了,她却根本不在。
林郁羡慕岑韵如此轻易地就获得了幸福,更羡慕她可以肆意地挥霍她的爱,可以任*性地把她推开,又再等她主动地追上来。
想到这里时,她点开了岑韵的朋友圈。果然,她发了今晚的聚会,不过没有人物,没有餐品,图片上的是餐桌上的那束花,她在朋友圈里写到:Thestorycanresume.*
因为林郁不认识桌上的那束花恰好就是鸢尾和夹竹柳兰*,所以她并不知道岑韵为什么要在此写到‘缘分未尽’。她只认得这句话是某本书里的精典台词,是爱人之间未能寄出的书信。
为什么写这个难道你们还不算爱意相通吗
林郁不太懂,但她还是在她朋友圈下面礼貌地回了一句——‘天天开心’。
她想无论如何,岑韵今天应该是开心的吧,毕竟最后的时候,她笑得是那么的甜。
开心?
我很开心吗?岑韵只是觉得今晚的聚会乏味又烦躁。
唯一让她有点开心的只有最开始在桌上看到的那瓶插花——这让她想起了那本书里描写的夏天,女主角手捧这样的花束出场,那时她的爱情也正别扭又赤烈。
剩下的就是最后结束时江栎川递给自己的那杯热奶茶。她那时有点被偏爱的小窃喜,有些好胜的小开心,仅此而已。
但看到林郁的这句回复,想到未来终将发生的事情,岑韵觉得就连那点开心都瞬间消失了。
但我又不在乎!岑韵强行给自己辩白!
而且我也并不觉得我任性!我反倒觉得任性的人是林郁。
不论她是要约会,还是要探病,自己从来没有妨碍过她,岑韵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能专心去追求她的爱情,非要盯着自己过不去。
想到这里她愈发烦闷起来,林郁执意证明江栎川和自己相爱的行为,对她来说很是冒犯,让岑韵有了一种自己演练了多年的谎言突然就要被人戳穿的慌乱。
这让她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的某个夏日,那时她还是个无知的幼儿园小孩。在扮家家的活动里,老师让她给自己的洋娃娃选一个爸爸。
她指着班里那位梳着马尾辫的小朋友说:我选她,我来做妈妈,她来做爸爸。
这话让老师大笑了起来,至今她都记得,老师对她说:爸爸和妈妈是要结婚的,你和她不能结婚,羞羞羞!
羞羞羞……你羞不羞?
她既无知又早熟的灵魂幡然醒悟,醒悟自己原来是个异类!醒悟自己原来是个怪胎!
那天,她伪装了一个傻笑糊弄了一下大家,然后就躲了起来,一直躲到了今天。
幸好躲到了今天……
岑韵不知道林郁怎么能够那么随意地就把:我无所谓自己是什么恋。给说出来。
她并不觉得她是勇敢,她只觉得她很无知。
至于自己对江栎川的感情,岑韵想,总有一天,她会爱上别人,不是林郁,也会是其她的人。自己这份小偷般的感情没资格去占有什么,她注定只能做贼般地在她失恋的空隙里尝一点甜头。
就像今晚的那杯重做的奶茶,她知道这是爱,她很温暖,很享受,但她也知道她没法真的拥有它,自己不过是在盗窃别人的东西。
按照命运的安排,不论她现在爱不爱我,她终究还是会爱上你的,林郁,你在急什么呢?你们想爱就爱好了,只要不要盯着我,求你了。
想到这里,岑韵抱着被子,酸酸地傻笑了一下。
那一晚,也许是因为不该在那个点儿还喝奶茶,这三个人都没睡好。
区别是:有一个人在哭,有一个人在酸,有一个人因为反正睡不着就干脆从床上爬起来把周报写了。
早晨,听到江栎川说她晚上爬起来写周报的事,岑韵又忍不住被逗得笑了起来。
偷就偷吧,她看着她那张令自己痴恋的漂亮脸蛋,心想,我就偷到,偷不到的那天为止。
“哦,对了,我有事情要和你说。”江栎川突然正经了起来。
又是林郁的事吗?
可能是因为来到了白天,岑韵挺胸收腹,又摆出了那副虚张声势的‘不带怕’的模样。
结果小江说:“我老师刚才给我发了信息,她问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在一起的话,问问你怎么不回她信。”江栎川给她看微信,“你是不是忘了看?”
小江的硕士导师就是岑韵的师姐,唉……不知道她又从谁那儿更新到了岑韵的近况。
那信息岑韵当然看到了,师姐问她今年回不回去参加校庆。
“你要回去参加校庆吗?”岑韵问江栎川。
“我?”江栎川指着自己,“我无所谓吧,我又不是什么知名校友,看那天加不加班,不加班的话也可以去凑个热闹。”
江栎川想,不亏是小师姨,果然德高望重。不过导师是不是太薄情了话都到这份上了,竟然不顺便邀约一下自己。
“你去吗?”江栎川问她,“你去的话,我可以去给你当司机。”
“我考虑一下吧。”岑韵还是没拿主意。
江栎川不太明白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学校和总部就在一个城市,甚至都在二环之内,别说开车,坐着公交车就能过去。
正想着,江栎川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她老师打来的语音电话。平日里颇具领导气质的江处长突然就在茶水间来了个立正!
“老师好!”江栎川双手捧着电话,“对对,我不忙,老师请说。”
“……”岑韵差点笑出声,我师姐有这么可怕吗?
“岑韵啊?对,我们两个现在是在一个部门,嗯,她……?”江栎川看向岑韵。
岑韵止住了笑,赶紧冲她摆手。
“嗯,我俩现在没在一起,她好像不在办公室,好的,好的,一会儿我看见她了跟她说。”小江恭敬地点头哈腰。
挂断电话后,小江跟她说:“赶紧回一个!”
好好好,岑韵为了救她,还是给师姐回了信息——‘知道啦!啵啵。’
‘来不来???’——师姐
‘啵啵。’——岑韵
“……”江栎川震惊于岑韵和她的导儿之间迷幻的交流形式,也震惊于岑韵竟然对于参加校庆这种小事犹豫到了如此地步。
真的不想去啊,岑韵想,也许我就是一个懒散的人吧,成不了林总裁那样的英豪,也没有小江你这样的野心。
唉,用什么借口好呢?这次,又要用什么借口好呢?
结果没想到,这次根本就逃不过。
不是因为师姐,是因为高处,不知道他是有人邀请还是自愿前往,反正今年他说他铁定要去,而且也请岑韵和他一起去。
“?”岑韵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今年的确会隆重些,但也不至于吧。
高久翔记性不差,他帮岑韵回忆了一下几个月前,他们和江栎川一起在食堂里吃饭时说的话:“当时你就邀请了她一起回学校的啊?你还记得吗?我想着我们三个虽然年龄差异大,但毕竟是校友,要不今年一起回去看看?”
岑韵想起来了,当时确实是随口一说,她以为是高处想和江栎川套近乎,她根本没当真!
她和江栎川正相反,她忽悠师姐眼睛都不带眨的,但却不那么敢拒绝领导:“好啊,高处,到时候我试着约她。”
走出领导办公室,岑韵搓手,想着怎么弄比较好。哎呀!好烦啊,有一种非得渡这劫的感觉!
高久翔看岑韵面露难色,他在想岑韵并不是个城府特别深的人,难道她和江栎川确实没有私交?
这和他猜测的结果完全相反。
一周前,他已经从一些地方隐约了解到,那几十个账号的事情和江栎川是有关的。其实他当时就对岑韵能突然找出的这些东西,而感到奇怪……联想到后面江栎川的和资负的那一系列事情,会有那么巧合吗?还是说她们之间有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关系?
关于江栎川的人际网,他自然是问过徐昭,不过徐昭说没有就没有吗?他觉得这个人是靠不住的。
而且江栎川调入总部后的处事风格着实令高久翔深深忌惮。他也怕自己到头来并非刀俎,而是鱼肉,毕竟他和徐昭不一样,自己只是因为恰好在这个岗位而被抓来用的,楼上那位对他可没什么‘情谊’。
所以,事到如今,看到钱总的变化后他就知道事情的发展正在逐渐接近尾声。
而他也已经紧张到连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岑韵都不敢完全相信了。
试探一下吧,他想,如果是巧合最好,但我真的不信有那么巧合。
第114章 校庆
最终岑韵还是答应参加校庆,不过她没让江栎川当司机,她选择了打车。她说高处今天也要去,高久翔约她们在明德楼前见面。
“我毕业的时候这栋楼刚竣工,我还在这里拍过照。”高久翔和江栎川打招呼。
“高处您是前辈。”江栎川也和他寒暄。
“你们会去见自己的老师吗?”高久翔那个年代本科毕业就完全够了,他没读研,所以没有什么老师要见。
“肯定的。”江栎川说,然后她看向了岑韵:你不去见见你师姐?
岑韵却没看她,只是在手机上看校庆流程:“有这么多展览,先去看展览吧。”
他们学校今天是真的很热闹,到处都是校友和展牌,各种表演和展览布满了学校的主干道。
江栎川是他们三个中最后离开校园的,所以这一切对她来说还是那么熟悉,一点时间流逝的痕迹都感觉不到。
“宿舍终于翻新结束啦,”江栎川说,“我最后一年读研的时候,那栋楼一直都在敲外墙!我当时住那儿,就是那一间。”她指给他们看。
“啊哈哈哈哈。”高久翔附和着她。
“嗯哈哈哈哈。”岑韵也在旁边打哈哈。
唉,来都来了,却这么拘谨,都怪高处,他就不能自己去找找自己的同龄人吗?
不过江栎川心里又坏坏地想,没关系,人这么多,一会儿绕一绕圈,把高叔叔甩了就行。
结果她不但没有成功甩掉高叔叔,她自己却和他们走散了!
岑韵呢?江栎川四处张望,完全看不到她的影子,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
就算听不到铃声,看到未接来电也该回我一下啊,江栎川看着手机——你被高久翔绑架了吗?
其实并不是,是岑韵趁着江栎川又在指着什么东西嚷嚷:那是我xxx的xxx时,拽着高叔叔悄悄溜了。
“高处,我们去看这个展,这个展我有票。”岑韵在高叔叔耳边低语。
高久翔废物花瓶,方向感稀烂,被岑韵几拐几拐就带丢了。
“江处呢?”走出去了好远,高久翔才发现自己想盯的人不见了。
“不管她,反正她对学校熟得很。”岑韵鬼鬼祟祟。
不过她不是在躲小江,她想躲的另有其人。
江栎川四处找了一圈未果,电话终于响了,她以为是岑韵打的。结果一看,是老师!她立刻又立了一个正!
“你们是不是到学校了?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呢?”老师在那边说。
这边音乐太吵了,江栎川没听清,她以为是让她来一下,所以就赶紧赶了过去。
结果她的恩师一开门就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怎么只有你啊?”
什么叫怎么只有我啊!江栎川心想,我对你来说就那么不重要吗?!
“怎么了?”恩师问她。
“……没,没什么。”小江只敢想想,小江不敢造次。
熟悉的教研楼,熟悉的办公室,熟悉的导儿用瓷杯给她沏了一杯茶,然后回到电脑前若有所思地……开始打游戏。
又在打游戏……唉……就知道玩玩玩,桌子那么乱也不知道理一理。
虽然有吐槽,但捧着茶杯的小江,还是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你已经长大了嘛,我理应以客待之啦,”恩师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工作干得不错吧?我师兄的女儿刚好也在你们那儿,那天聊着聊着,她说她看到你在总部代表岑韵她们部门打羽毛球赛,后来一问,发现你调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江栎川想,世界还真是小。
“你现在和岑韵熟不熟?我记得当年你找工作的时候,她还帮过你忙呢。”
“嗯啊。”岑韵专门嘱咐她,让她别说她们很熟,但是这种来自老师的压迫感还是太强了,江栎川不敢撒谎,只能哼哼发出了两声猪叫。
自己的导师能不了解自己的学生吗?恩师只看了她一眼,就什么都懂了。
“你给她发个信息,问她在哪儿,然后我们去找她。”
看我不把你钓出来!她想。
结果这家伙还真是冷血无情,就安心玩失踪!她们就在教研室里等啊等,一直等到把午饭都吃了,岑韵还没回信。
这到底是怎么了?江栎川其实自己也不太明白,至少她读书的那几年,还是经常能看到岑韵回学校的。
她和老师关系好得不得了,经常在老师的宿舍里又吃又拿,跟个大耗子一样。说不清是从哪天开始,她好像不怎么来了,但也只是不怎了来了而已,那时候她们是的真的不熟,江栎川单纯地以为她是工作变忙了。
她俩就这样干等,等到了三点,恩师终于准备放弃了。
就在放弃的节骨眼儿上,她突然接到了个电话,这个电话有点怪,她一边接一边回头用眼睛看江栎川,看得小江的后背直发毛。
“对,没抓着她呢。应该是来了,但不知是在哪儿晃。对!有人和她一起来的,一个女生,不是她同学,是我学生。嗯嗯,她们一个部门,您要见她吗?”说到这里她又回头看了江栎川一眼,“好好,没问题,我们现在过来。”
放下电话后,她对江栎川说:“走吧,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见谁?听到要见的那个人是谁后,江栎川整个人都震惊了。
“我们要去见陈院长?!”
陈颢教授,她们院的副院长!那是导师的导师,学界的泰斗!
他是国内数理经济学研究领域首屈一指的大牛。
江栎川这种小杂碎只上过他的大课,他真的是纯学术派,课讲得非常非常好。虽然大家都被虐得很惨,但是旁听的人还是坐满了过道。
江栎川以为自己此生只能和大佬遥望,没想到竟然还能有机会被近距离召见!
是因为我和岑韵的关系吗?毕竟岑韵是他的关门弟子。
想要见岑韵的原来是您吗?天啊!江栎川简直完全没想到!
她们没去院长办公室,导师带着她一路穿过庆典的人群,来到了陈院的家。这是学校旁边的教职工楼,和学校是隔开的,里面非常幽静。
进去的时候,她们看到一个老人正举着锄头在地上翻土。那就是陈院长,虽然他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但依旧健康、强壮。
他看到她们进来,就用和蔼又洪亮的声音和她们打了招呼,就像是他上课时那样。
“你们上楼等我一会,我去洗个手。”
江栎川的老师把她领上了二楼,带进了陈院的书房。然后她自己退了出去,关上了书房的门。
大概五分钟后,江栎川的偶像出现了。
陈院是个风度翩翩的老者,兼具了学者的朴实和经济学家的气质,他随和地拉开书桌对面的椅子,招呼江栎川过来坐。
“你就是江栎川?”他问。
“是的,陈院。”江栎川激动得声音都有点抖。
“别紧张,只是闲聊,不是要抽查你的作业。”陈院长风趣地说,“岑韵以前经常来这里,她就坐着你现在坐的椅子上,用她那张小嘴巴叭叭地说个不停。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招她做我的学生吗?你也知道那时我早已经不带硕士了。”
他没等江栎川回答,就自己从他的柜子里抱出了一个盒子,挺大的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全是纸质信件。
他把盒子放到了江栎川面前:“你带回去看吧,看完了,我想你就会明白。”
江栎川扫了一眼信封上的寄信地址,全都是:山东省xx市xx区xx中学。
这是一位中学老师寄给他的信?
“对,就是你猜的那样。”老学者甚至也像她的导师那样,客气地为她沏了一杯茶,江栎川赶紧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
“不用,不用,”陈院让她坐下,“是我有事相求于你啊。”
他笑着说:“其实你和岑韵很熟吧?很可惜……我没能和她成为传统意义上的朋友,所以她最终还是选择从我身边逃离。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有点像在讲一个谜语,不是因为我想故弄玄虚,是因为这个故事它有点长。”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陈颢确实给她讲述了一个长长的故事。
讲到最后,他充满期望地对江栎川说:“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出于直觉。今天听说有人和她一起回校的时候,我就感觉到,那个能够帮助我的人好像是终于出现了。真的见到你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强烈。我觉得你和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你会有办法把她带回我的身旁。”
“不论多久,我都会等她。”陈院站起来,带着江栎川走到窗前。
他指着楼下院子里小小的花池,对身旁的年轻女孩说:“你看,每年冬天我都会播种,我相信,只要等待,春花终究会来。”
“……”
离开陈院长的小楼后,江栎川没有再跟岑韵打电话。她匆匆告别自己的老师,独自打车回到了家。
到家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岑韵有没有回来。她没去敲对面的门,而是轻手轻脚地用钥匙打开了自家的电子锁,然后跑进卧室里,把陈院给她的那个大纸盒子给藏了起来。
呼……深吸了一口气后,她才给岑韵发了一条信息——‘找不到你,我先回家了。’
半小时后,对方假模假样地回了她——‘不好意思,一直都没看手机,我也准备回家了。’
晚上,她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岑韵有在偷偷看她:“你去见你老师了吗?”
“见了啊,就聊了几句,她问我你在哪儿,你不是没回我吗?她就请我吃了个食堂,就走了。”江栎川说得自然极了。
岑韵暗暗松了口气。
“怎了么?”江栎川反过来问她。
“没什么,没什么。”岑韵不再怀疑。
稍后,她们度过了一个平静的夜晚。岑韵打游戏,江栎川坐在她旁边,一边看她炫技,一边给她喂可乐和薯片。
她们没再聊校庆的事,就像今天的活动只是一场普通的娱乐而已。
第二天,她们也平静地去上了班。直到中午,确定大家,特别是岑韵全都去午休之后,江栎川才跳起来,悄悄跑到林萱面前。
“你能再给我讲解一下我之前给你的那些公式吗?”她压低声音跟她说,“我很想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有多厉害!”
“……”
“可以吗?拜托你了!”江栎川抱拳。
“当然可以,”林萱忍不住对她笑了一下,“看到有人对这些感兴趣,我挺高兴的。”
第115章 这是恋爱?这简直是围剿!
从那天开始,午休时间成了江栎川和林萱的固定见面时间。她们找了一个远离工区的小会议室,每天都会到那里嘀嘀咕咕。
林萱今天没有再针对某一个公式进行讲解,她向江栎川表达了对这些‘东西’的整体感受:‘这些公式看起来非常丑,就像是随便写出来凑整的一样。乱西八糟的系数,各种经典公式的拆分和组合,初看毫无章法。但是当你把原始数据交给我,我拿去验证的时候,发现精度高到令人咋舌。’
之后她又将它们使用在了其它数据中,发现都能达到惊人的处理效果。
“问题是,我没有找到办法对它进行证明。”证明是验证公式正确性的必要过程。林萱从拿到这些公式的那天开始,就想着要去证明,但是至今也没有找到任何头绪。
“你的朋友有给你证明过程吗?”她问江栎川。
江栎川回忆了一下岑韵和她的交谈,她认为是有的,只是自己并没有听懂。然后岑韵的办公方式和林萱的也很不一样,林萱会写很多草稿,思路清晰,逻辑严谨。岑韵不,她一边敲代码,一边给江栎川说几个名词,然后加一句:显然如此。
显然如此?
什么是显然如此?
为什么就显然如此了?
江栎川把自己的遭遇跟林萱说了一遍。
“你的朋友真有趣。”林萱说,“让我想起了那位没钱买草稿纸的数学家。”
岑韵也没钱买草稿纸吗?显然不是如此!
“……”江栎川陷入思考。
林萱也陷入思考:“我想要证明它们是基于我所学专业的本能,江处您呢?你为什么好奇这个?”
江栎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反过来提了个问题:“林萱,你本来就是数学专业的学生,学校也很好,我看你的简历,你以前也得过奖,为什么不继续研究数学,要来干金融呢?”
真是隔行如隔山,能提出这个问题就证明江栎川对所谓‘数学专业’基本没有了解。
“我学的是应用数学,没有考虑过去学纯数。那边的高手非常多,太多了。可能您觉得我还不错,但在那边,以我的研究能力根本跟不上节奏。”林萱给她解释,“就包括这些公式,也许也只是一位对数学感些兴趣的朋友写的,这并不一定能证明他的数学研究能力就很强大。”
林萱跟导师出去参加交流学习的时候,遇到了一位九岁就进入大学,13岁本科毕业且同时拿到硕士学位的小孩。她数学很好,但也只是很好而已,她不认为自己能到那里去体现自己的价值。
“但是这些公式仍旧很有趣,我还是会继续去尝试证明的。”林萱一边这么说,一边指正江栎川,“而且,江处,你的能力并不弱,你觉得吃力很正常,因为你的这位朋友太强了。”
这世界强者如云,这很正常。
所以……会畏惧……才很正常。
“我可以一起来证明吗?”江栎川看着林萱的稿纸,努力理解里面的内容。
她并不准备因为感动就轻易去做下如此重要的决定,那种能够改变别人人生轨迹的决定。陈颢院长是她的偶像,但她也不会因此就迷信他的观点,她认为岑韵的离开必然有她的理由,在弄明白这一切之前,不能用‘计谋’、用‘陷阱’去操纵她。
林萱不知道这些内容,也没有多想。她是一个简单纯粹的人,她只是很开心,因为她也喜欢自己喜欢的东西,而把这东西当爱好的人,是那么的少。
她此刻看着江栎川,脸上透露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微笑。
“好啊,”她回答江栎川,“那明天中午再见。”
因为已经搬到了新家,林萱通勤不再开车,下班只需要走十五分钟就能到家。
她和江处一起离开办公室,一起走进电梯,一起走出园区,然后到这里时,她就知道她们要分别了。虽然也许再过十几个小时她们就一定会再见,但她知道,此刻她们依旧要分别了。
“再见。”她对她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去。
现在已经是冬季,林萱呼出的空气已经有了烟雾的形状,透过自己的呼吸,她偷偷看着,直到她消失在了街角。
“再见……”林萱小声说道。
然后她才转头朝自己的家走去。
她每晚的行程都一样,清洁、吃饭、工作、学习。
哦,对,在工作和学习的间隙里,有一个闹钟,她要在此刻按时吃药。
但今天,在闹钟响起的时候,她的拿药的动作远不如以前干净利落。她迟疑地看着药片,就像在看一个充满诱惑的东西。
这不是她第一天这样了,其实从那天起,她每天都会犹豫,或者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一天比一天更加犹豫。
她总会忍不住想起白天的那些美好的时光——午后,自己在会议室等她,而她总会准时赴约。她……坐在自己的旁边,听自己说话,时不时发表一点自己的疑问或见解。她说话的内容总是赤诚质朴的,从不掩饰自己对知识的无知,但也不过分沉溺在自卑里。
她就那样,抱歉地笑笑,然后说:哎呀,看来当时果然是没有学懂呢。谢谢,你现在讲了以后,我好像就明白了。
回想到这里,林萱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午后的时光是那么短暂,一眨眼就消失了,然后她们就又要告别彼此。
她再次看向手上的药片——曾给她带来安全感的药物,现在成了欲望的阻碍。
终于,在今天,她忍不住偷偷下了一个决心。
她收好药片,关闭闹钟,将响铃的时间调后了一个小时。做完这一切后,她紧张地坐到了沙发上,不安却又向往地看向了头顶的电灯……会有效吗?她想,我能再见到她吗?
在她雷动的心跳中,灯……真的再次熄灭了。
我会再见到你吗?哪怕只是在梦里……
地球的另一端,时差的原因,这里还是白天。昨夜,林郁又一夜未眠,未眠的夜不会有梦,所以自然,她想见的那个人,也没机会出现在梦里。
她正独自呆在酒店里收拾行李,没办法,又失败了,她们只得打道回府。
美国的冬季有风,她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今天的航班,她真是不想这里多呆了,这里是她失败的伤心地,她是真的很立刻想回家。
但偏就事与愿违,风越吹越烈。午饭后,她收到了航班取消的通知,看来,今天又要在这里过夜了。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发了一条信息:又谈崩了。
发完之后她才意识到,国内现在正在半夜,她怎么可能看得到。
所以她赶紧选择了撤回。林郁想,算了,别说了,一大早就看到这样的留言谁会好受?
大风影响了航班,也还不至于影响日常的生活,她找助理叫了车,说想去随便逛逛。
她准备去曼哈顿的那家bergdorfgoodman,结果可能是因为天气的问题,堵车堵到不行,短短的路程开了半个小时,最后几步路她决定直接走过去算了。
随便买了几双鞋后,她在想要不要给她们选一点礼物。包之类的肯定是不合适的,首饰那就更离谱了。护肤品呢?刚好这里有悦碧施的专柜,顺便给她们一人带瓶精油吧。
就一瓶精油?接下来呢?幸好助理善解人意,她笑着问她的老板:送年轻女生吗?去DSM吧,我知道几家潮牌店,不会太贵,但又挺有趣。
这是随便逛街吗?助理感觉今天老板送礼的态度似乎很坚决。在交通不便的大风天,她们两个女生竟然真的又辗转到了这家店。
不过确实来对了,林郁在AMBUSH看到了一件特别好看的衬衫。助理和小江的身高差不多,她让她试了试,真是漂亮!立刻包起来!
当然她也不敢忘了岑韵,这条可怕的拦路虎,要是不顺便给她买点,自己想送给小江的东西估计也送不出去。
“另一位小姐是什么风格呢?”助理主动问她。
林郁想了想:“她……可能是。”
林郁觉得挺难总结的,岑韵的衣服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和小江的衣品完全没法比,大概是个土妞儿风吧。
“那给她买调料吧,”助理简直是业务精英,“您不是说她爱烹饪吗?算投其所好了。”
所以,二十多个小时后,岑韵收到了一堆奇怪的东西:有盐巴(一小罐25刀?!),有火腿(几片就44刀?!)还有一套厨房用的量杯(价标被取掉了,但估计也被骗了。)
“林总,你……”岑韵挺无语的,心想这人和小江也没法过日子啊,纯是个傻妞啊。
“她呢?”林总可能对钱没啥概念,她只关心小江。来时她其实是先敲的江栎川的门,但那边好像没人。
“……”人家今天加班呢!岑韵无语,心想,你来之前不约的吗?
她当着她的面给江栎川打了个电话,结果人家真就还在加班,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林总莅临寒舍,正在等你呢。”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岑韵这么说,“行,好好,知道啦。”
“怎么说?”林郁还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谈崩的事情还想请教她呢。”
“行了,别演了吧,我俩之间,是吧?”岑韵心想我们是什么岗位我不知道?我们懂个p的融资,“以后你俩要约,你就直接约她,别拉着我让我当电阻。”
“……”林郁还真不演了,但是她好像今天铁了心非见小江不可,她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没走的意思。
“您就安心谈您的恋爱,只要不拉着我垫背,我毫无怨言。”岑韵心想烦死了,以后最好别来了,“吃饭了没有?”
“……没吃。”林郁不喜欢‘垫背’这个词,她*还觉得岑韵在养鱼呢,“我哪里有……”
“行了,别说了,你要开说,我可就开说了!”岑韵点她!
有效恐吓,林总闭嘴了。
岑韵一点不想收林总的礼,有一种卖孩子的既视感。所以她就把她的冤大头火腿拆了,就着她们食堂产出的吐司给她做了个便餐。
“土吐司配您的洋火腿,可别嫌弃。”岑韵把盘子塞给她,然后就自顾自地打开了游戏机。
“……”
“怎么了?”岑韵看到林郁吃了一口,呆住了。
怎地,我们劳动人民的黑面包划伤了您资本家的喉咙了?
“挺好吃的,”林郁细细地品味了一下,心想助理还真是挺会选的,“你要不要尝尝。”
不是因为我手艺好吗?岑韵张嘴接过了她喂过来的东西。
“……”结果火腿真的挺好吃的!44刀竟然不是冤大头!可惜刚才太豪迈了,那一盘子都给她夹面包里了,一点都没给自己剩。
岑韵嘴馋地舔了舔嘴唇。
“那下次再给你带点?”林郁看她眼里冒出了绿光……
下次?还来?不过火腿确实太好吃了,岑韵现在也不自愧什么‘卖孩子不卖孩子的了’。
“哦,行吧。”
她故意用了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
“自己吃完了自己去洗碗哦,我可没空伺候你。”岑韵还故意补充了一句,以彰显自己怠慢和冷漠。
然后她就把林总裁抛诸脑后,开始了下水道里的疯狂战斗。
中途可能林郁又问了几句‘她什么时候回来’之类的,但岑韵心早就飞到‘传火’那儿去了,哪还记得什么小江。
她就随便支支吾吾的哼了几声。
最后,等江栎川加班回来,她们才发现林郁抱着抱枕在沙发上睡着了!睡得超级香甜,摇都摇不醒。
是啊,她有三天没睡好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岑韵的背影,一股困意突然升起。
然后她失去了意识,倒头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116章 爸爸?
“我给她的司机打电话,让他来接她吧。”江栎川掏出手机。
“算了算了。”岑韵看到都已经十一点了,“她好像一直靠吃药才能睡着,难得睡成这样,就算了吧。”
额,好吧,因为上次差点被司机略带哭音的电话吓死,小江还是主动跟那边发了信息,报了个平安:“那我去拿你的备用被。”
江栎川默认林郁睡沙发,她想着把被子抱到沙发上来。
“我去拿被子吧,你抱她好了,我怕我抱不动。”岑韵默认林郁睡床,“怎么了?”
“……”江栎川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了,哦哦,岑韵是直女,人家肯定会安排相好的小姐妹睡床。
接下来,小江又看到岑韵帮她脱了外套,解开了衬衣,额……她还帮她脱丝袜,咳咳,小江赶紧自觉地转过身去。
直女,还真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江栎川脑子里出现的是自己丢脸的那一晚,那时候她也是这样温柔地帮自己脱衣服、擦脸的吧?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岑韵给林郁盖好了被子,过来拿胳膊肘捅了她一下:“走吧,我打游戏有这么烂?竟然给她催眠了。”
岑韵愤愤。
然后她把林郁给江栎川带的礼物拿来出来:“喏,给我俩带的精油,这瓶是你的。”
这是江栎川之前无意提到的东西,林郁当时也就是说了一句:挺好啊,有机会我也试试。没想到她真就买了,真还挺细心的……
“这是她给你买的衬衣。”岑韵把另一个纸袋递给了她。
衣服吗?这次江栎川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接,她犹豫了一下:“她也给你买衣服了?”
“送了我厨房量杯和烹饪盐。”因为火腿已经被送礼人吃掉了,所以岑韵没提,不过她给江栎川说,送我的那些东西可能总价比你这衣服还贵。
但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啊,江栎川又不是白痴,她看着衣服,突然有点意识到林郁做这一切有可能并不是因为和岑韵相好,而是……
“衣服我就不收了,”江栎川把纸袋放回沙发,“帮我还给她吧。”
“人家专门花时间去给你选的,你怎么不收?大不了之后你也给她选个什么?”岑韵表面不动声色,内心还挺高兴的。
不过具体是在高兴什么劲儿她自己也不明白。
江栎川没再跟她纠结这个事,但她还是假装忘了一样,把那个装衣服的纸袋子落在了岑韵家。
时间不早了,她俩也得休息了,临走前,江栎川又回头补充了一句:“我开始封闭培训了,这周都不回来,你看到邮件了吧?”
“看到啦,知道啦,会帮你照顾好豆豆的。”岑韵也故意只说豆豆,虽然豆豆根本不需要额外的照顾,“哦,对了,空了把我次卧的床铺了吧……”
还不知道你要招多少女人呢,岑韵心里甜甜的,但嘴上还是忍不住酸酸的:“以后万一还有别人要来睡呢?”说完后她又有点怕江栎川听了会不高兴,“我爸有时候会过来看我。”
“好啊。”幸好她加了后半句,要不然江栎川听了可能真的会有点不高兴。
不过她没想到,自己最后那句随便哄姑娘的话,很快就一语成谶了。
这一觉林郁可睡得太踏实了,踏实到早晨七点,岑韵又来试着叫了她一次她都没彻底醒。
“嗯……别推我……”林郁嘟着嘴,躲开了岑韵的手,“你好讨厌……”
嚯,还撒娇呢!岑韵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尖,心想资本家就是好,工作日都能随便不上班。
“饭在桌子上,自己吃了回去哦。”
半梦半醒间,她只听到岑韵说了这么句话。然后她眯着眼睛扫了一眼岑韵的脸,就又睡过去了。
这下,一睡睡到了十点半。
这简直是忘乎所以的一觉,别说做梦了,林郁可以说睡得连自己是过来找谁的都忘了。所以现在彻底醒过来后,她环视了一下房间,觉得脑子空空荡荡的。
林郁想,为什么总能在这间房子了睡着?大概可能是因为她和岑韵的关系?
在认识岑韵前,她没有交过这样的‘朋友’,这种第一面就彼此印象很差,第二面就相互撕破脸的朋友。
她对岑韵没有对其他朋友的‘责任感’,也没有修复关系的‘压力’,反而她还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安全感,一种‘反正关系也不会变得更差’了的安全感。
岑韵虽然在事业上毫无追求,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吃喝喝,但她可能骨子里可能就是个滥好人。
就算面对‘情敌’的无理撒娇,她也不会做出‘把你赶出去’这种事。大概在上一次成功躺到她的床上后,林郁就发现了这一点——她的底线之低,低到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底线。
虽然嘴毒,但好像也只是嘴毒。
微信里和床头柜上都有岑韵的留言,信息俩详细阐述了早饭的位置,好像生怕她找不到,饿死了一样。
床边的椅子上放着自己昨天穿过来的外套,还有一件干净衬衣,应该是拿给自己替换的。
江栎川喜欢的大概就这种温柔的人吧?林郁想,别说她了,假如岑韵是男的,自己说不定也会喜欢的。
林郁爬起来换好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在饭桌上找到了留言中的早饭——吐司、培根和煎蛋,连餐具都摆得好好的。
唯一不好的是培根,林郁看到这些咸肉条子被岑韵摆成了两个汉字——八万。
“……”
喜欢个p!真的是嘴毒,好烦!林郁翻了个白眼,收回了喜欢。
但她还是给岑韵发了个信息——‘谢谢,我醒了,我回去了。’
岑韵正准备去开一个会,所以她扫了一眼微信里被她备注为:欠我八万块的女人,的信息后,就默认林总已经走了。
所以她完全没想过,今天,林总裁会在自己家‘邂逅’自己的家长。
‘闺妮,爸爸中午来给你收屋子。’——今天岑爸过来他们这边出差。
中午?那行啊,正好请爸爸吃饭,岑韵以为这会儿林郁早就走了——‘不用收拾,干净得很,你到我屋里等我就行,密码没变。’
干净得很?你什么时候干净得很了?岑爸又不知道岑韵生命里多了一个江栎川,他以为孩子在跟自己客气,想着还是早点过去,帮她把房间收拾了,把冬季的衣服都拿出来。
所以,当他打开岑韵家的房门时,内心毫无任何防备。他和正在客厅里嚼早饭的林郁四目相对,险些一起发出尖叫!
林郁也是懵圈的,她默认岑韵肯定是独居,完全没想过会突然闯进来一个人!还是有房间密码的人——连我都还没密码呢!
还是个男的!
不过这个男人穿着行政外套夹着黑皮包——这绝对不可能是物业!当然,岑韵这破小区也没物业!
林总反应还是很迅速的,她率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叔叔好?”
哦哦,岑爸一下明白了,是女儿的好朋友啊!女儿都这么大了,留好朋友过夜这多正常。
“你好,我是岑韵的爸爸。”岑爸一下就亲切了起来,“你是岑韵的朋友吧?岑韵给你添麻烦了。”
不不不,误会了,是我给她添麻烦了!林郁虽然情商很高,但还不至于高到能顺畅地处理这种突发局面!她想着要不简单解释一下,自己赶紧走吧!太丢人了!
唉!不该磨蹭的!吃什么早饭啊!自己应该起床就走!
岑叔,这个中老年男人,自女儿十八岁后就再没融入过女儿的社交圈。作为一个溺爱孩子的反面教材,他一点感受不到孩子已经长大了的事实(非常大了,都已经二十八了!)。他就觉得女儿永远都是小孩,小孩子嘛,有好朋友自然应该介绍给爸爸妈妈认识认识。
所以,今天看到林郁,他兴奋极了(准确地说是人来疯了)。
“叔叔,那我就不打扰了。”林郁想钻地缝。
“你坐,你坐。”岑爸看到她早饭都没吃完,以为是自己吓着她了。
但这真的就吓着她了,林郁心想,您误会了,我和岑韵一点都不熟!您您您不用这样的。
她感觉大叔显然是把自己误会成了岑韵的好闺蜜。
因为他从自己的大袋子里掏出了那么大一个扒鸡,‘呼啦’!一声,就豪爽地拆开了真空包装袋!
第117章 执着
岑叔叔和岑韵长得完全不一样,岑叔叔又高又壮很符合大家对山东人的刻板印象,岑韵矮矮甜甜的一只,要不是今天见了她爸爸,林郁还一直以为她是江南人。
不过一开口,就显然是亲爹了,岑叔叔纠正林郁:“这不是扒鸡,是落锅鸡。”
说这是他们那哪个哪个菜市场的谁谁谁做的,岑韵从小就爱吃,所以这次出差过来专门给她买的。
林郁无比紧张,心想,这就拆开了,岑韵回来知道了不得把她吊死!
结果岑叔叔无比热情,说:吃吃吃,喜欢吃下次叔叔也给你带。
“你是岑韵的同事吧?”岑叔叔其实并不太满意岑韵的工作,在得知她们不是同事后,就放心吐槽了一番这个行业,“当时想让她回来考公的,她就不干,一点都不听话。”
这言论也太山东了!林郁想还是别说自己的公司了,在岑韵爸爸眼里,我那个应该是个‘私企’。
但岑叔叔得知林郁的大学后,反而更加溺爱了!他把林郁大大的夸奖了一遍,说岑韵参加竞赛什么的太多了,耽误了时间,要不然也能考上林郁的大学,他特别喜欢林郁的大学。
叔叔显然对清北复交有严重滤镜,但是他可能忽略了林郁所在城市的分数线!林郁一直觉得岑韵能从山东考到她那个大学已经是天才了!换她她觉得自己做不到。
之后就是家长特有的吐槽,岑叔叔说岑韵这个丫头干活儿笨得很,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所以自己大概每两三个月就会过来看看她,帮她收拾房子,今天他正好出差过来,借着开会的间隙,过来干点儿活。
“你看她这个被窝,唉,就不叠被子。”岑叔叔吐槽。
林郁脸红,因为有一半是她弄乱的,她赶紧伸手想帮忙,但岑韵的爸爸客气地把她赶开了,三两下就收好了床铺。
“你看她这个桌……”
嗯?桌子竟然很整洁?!
然后是衣柜,这次打开衣柜,衣柜里并没有衣服喷出来,岑叔叔很是震惊。他绕着房子细细查看了一番,发现一切竟然全都井然有序,就连冰箱里的东西都排得整整齐齐!
“她是不是交男朋友了?”岑叔叔突然大惊失色。
“没有,这个没有。”林郁赶紧跟他解释。
“哦……”岑叔叔脸上露出了又欣喜又失落的复杂情绪,“她一天到晚疯疯癫癫的,给我说她是什么单身主义者,唉,总不结婚成什么样子,以后等她老了谁来照顾她?”
这可能才是爱孩子的家长对于婚姻的最质朴的情感,一方面担心孩子在婚姻里受到委屈,一方面又担心不结婚的话,自己老了之后孩子没人陪伴。也许很多人都身处于这样的甜蜜矛盾中,但这对林郁来说却太陌生了。
爸爸?这就是爸爸的感觉吗?林郁几乎已经彻底忘记自己的爸爸长什么样子。那对她来说只是个讨厌的小麻烦,她甚至很恨都不屑恨他。
大概是因为爱女儿,所以就把女儿的朋友一起爱了。
今天,没干成家务的岑叔叔时间充裕。他精心地给林郁拆分了半只鸡,还给她分装了油炸小黄鱼,甜酥饼和半包馒头。
他还跟她说馒头拿回去后要馏得透透的,配着鸡吃,这样才不会咸。
“中午一起吃饭啊,叔叔请你们吃饭。”在岑叔叔眼里,林郁是个文静的优等生,他甚至有点怀疑这么整洁的房间是她帮岑韵收拾的。
林郁受之有愧,赶紧借口下午还要上班。
“叔叔……”林郁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我……”
算了,还是什么都别说了,感觉只会越描越黑!希望您别和她聊起我!溜了溜了!
怎么可能不聊起?中午的时候岑爸把林郁大大地夸奖了一番,还跟岑韵说下次回家带回来玩啊。
“她周围全是博士,博士还是可以的,我拜托她帮你找找男朋友,她答应了。是个好姑娘,成绩又好,人又长得清秀,你怎么认识的?”岑爸爸非常相信自己的眼光,他觉得林郁一看就是个正派人,和之前遇到的那个吊儿郎当的宋楠完全不一样。(宋楠:?)
“图书馆认识的。”岑韵瞎编,心里想的却是:你给我十点半发的信息,我爸十一点过才到,你俩是咋遇上的?!我那小破屋子有这么让你流连忘返吗?
“人家帮你把屋子收拾得可干净了!那姑娘一看就贤惠能干,你啥时候学学,能把自己照顾好呢?”岑爸爸对林郁充满感激。
“噗!”岑韵差点把饭喷出来,心想我爸这眼神真是绝了,林郁还得我伺候呢,她哪里看起来像会做家务的样子!
不过她想这样也挺好,有林郁当挡箭牌,真的田螺姑娘就不会被曝光了。所以岑韵没有戳穿,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场‘错点鸳鸯谱’。
“那我娶她做媳妇好不好?”岑韵假装开玩笑,试探了一下。
“!”岑建钢突然严肃,“可不许瞎说!人家清清白白一个小姑娘,你拿别人乱开玩笑!一点都不尊重人!”
岑韵就知道会这样,她忍住笑,点开手机里那位审计局林博士的朋友圈:“那这个怎么样?你不是要博士?这个也是博士呢。”
岑建钢戴上老花镜,看了一下林栋博士的照片:“长得挺显老,个儿不高吧?还不如你x叔叔家的小x,还是等小林帮你看看,医学博士多好啊。”
岑大叔不太催婚的原因就是他眼高于顶且脱离实际。他期望有个又有高个子,又长得好看,又年轻,又有学历,职业发展又好,又不会欺负他女儿,又会做家务的人来配他女儿。
所以放心吧,就算林郁真找到了医学博士,他很可能也看不上。
“咱们不着急,慢慢选,爸爸妈妈又不是养不活你。”岑建钢生怕女儿对刚才那个林博士感兴趣,那不行,那个绝对不行!
岑韵哪里可能急,她只是在想,这世道也许就是造化弄人,那个真正符合你和妈妈想象的人选其实已经出现了……可惜我喜欢的是个……
算了,不说了,反正又不可能。
岑建钢是出差,下午还有会要参加,吃完午饭,他们父女俩散了一会儿步就得分别了。
虽然也就几个月没见,分别的时候当爹的还是眼泪汪汪的。和她问了春节回来的时间,又嘱咐她多吃点别跟着网上瞎减肥后,又转了五千块红包让她去买羽绒服。
送走爸爸后,岑韵想了一下,还是给林郁打了个电话:“有没有被吓死啊?”
她想暗示林郁,父爱如山、母爱如水,这山山水水的你辜负得起吗?别把同性恋当时髦,你又不是真的同性恋,你又不是没得选,还是去老老实实找个男朋友吧。
林郁当然听懂了她的潜台词,但又不是每一个家庭都如此,她谁都不欠,爱怎样就怎样,没人会管。
可话不能这么说,她也许不欠父母的,但她多少有些欠岑韵的,所以她态度很好:“还行吧,你爸爸人挺好的,还分了我好多吃的。”
“……”岑韵气林郁油盐不进。
林郁却想,你不能给她的,我都能给。我们不一样,你能不能明白,我俩其实不一样。
我想要她,再难再难也无所谓,因为我要得到。
我学过很多东西,但唯一没学过的事情就是:放手。
不过她现在已经不觉得岑韵是个养鱼的坏蛋了,她挺羡慕她的家庭,甚至也很喜欢她爸:“谢谢你。”
“你……”岑韵还在想其它说辞。
林郁却突然转移了话题:“你没把我的股票割肉吧?敢不敢持续持有?说不定某一天,我真的能把钱还给你呢。”
她用轻松的语气笑着对她说,就像她最近遇到的所有挫败都并不存在一样。
霸道总裁?什么是真正的霸道总裁?大概就是不论身处怎样困境,她想到得到的东西,都必须要得到,不论是人,还是事业。
不论是江栎川还是她的利德药业。
为什么一个人能那么执着?为什么另一些人就能那么轻易的选择放弃?
那天晚上,林郁还是打了电话给江栎川,虽然对方态度淡淡的,但她还是热心地关心她过得好不好,问她培训有意思吗?
而岑韵,她选择打电话给Alice。
她给她讲了林郁的事情,抱怨了林郁的执念和她的困惑:为什么她就是不放弃呢。
“江栎川呢?她不会提前找你算一算下一任女友是谁吗?如果提前算一算不就可以成功避开厄运了吗?”她问。
Alice想,这么聪明的岑韵,为什么这时候却又这么的笨。
Alice说:“她不用特别找我算,因为我早就跟她说过了,她的每一场恋爱都不会成功,只要她敢恋爱,不幸就是注定的。”
但除了初恋陈薇,她没有再算过任何人,大概是因为虽然她嘴上说着认命了,但其实她并没有认。
要不然,她为什么要爱上你?
她又不是不知道,她不能够爱上你,爱上你的结局也是命中注定的不幸。
“大概因为江栎川也很执着吧。”Alice回答她。
放下电话后,岑韵突然意识到,也许林郁和她才是一类人。而自己呢,自己只是个懦弱的燕雀,所以无法了解鸿鹄的眼界。
但Alice其实并不这么看,她其实并不需要谁提问才能测算,她自问自答也有效。
所以她又抛了一次硬币:“岑韵,其实你也是执着的人啊,执着于‘放弃’又怎么不算是一种执着呢?”
但是我也并不打算怪你,因为不幸是双向的,江栎川伤心痛哭的那一天,你也会一样。
提前洞穿一切,洞穿那种无法改变的结局,也许本就毫无意义,所以我不想提前把这些事情告诉你。
有人度过了幸福的一生,有人失手错过,有人梦醒,有人爱过后又分开……
不能说后者就全都是废物,也许对某些人来说短短的、残缺的、黑灯瞎火的幸福,也是幸福的一种吧。是吧?岑韵?
忧伤让人犯了烟瘾。
但江栎川不准Alice抽烟,所以此刻,她给自己倒了一颗口香糖。
清凉的滋味和甜味汇合在一起,让人想起了……洁厕剂。
‘这吃起来就像它大爷的洁厕剂。’很多年前,吃第一颗的时候,Alice就跟江栎川说过。
‘吃!不准抽烟!’
Alice知道就算戒烟,自己的喉咙不会恢复了,她注定不会成为歌手。
但她还是听了江栎川的话。
因为那是江栎川说的话。
是那个从来不曾放弃的人说的话啊。
第118章 就知道吃烤肉!
虽然这几个月过得是跌宕起伏,但小江的试岗期终于还是逐渐接近了尾声。这一期的‘处级干部培训班’都是她这样的新人,算是正式定级前的一次‘荣誉’性质的培训。
小江不只是班里最年轻的,甚至也是唯一一位三十岁以下的,这导致她就很醒目,就算是努力低调都还是很醒目。这几天搞得她非常紧绷,动都不敢动。
‘好玩儿不?’——岑科长问她。
‘不好玩儿,天天被围观,想回家。’——小江想家。
‘就四天,知足吧,以前可是半个月呢。想吃什么?回来我给你做。’——岑爸爸拿的都是熟食,撑不到小江回来,所以岑韵也没提她爸和她情敌的奇遇。
‘我想吃烤肉[星星眼]’——小江小心翼翼。
“……”这孩子是有多爱吃烤肉!岑韵头疼,烤肉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啊!
‘好好好,烤肉![白眼]’——岑韵
‘晚上的课终于上完了![可怜]你一会儿打游戏不?不打游戏的话,我给你打个电话?’——江栎川
“?”
岑韵以为她有什么急事要说,结果竟然是问她爸的事!
江栎川说什么好遗憾啊,都没能见上一面。要不是林郁跟她提,她还不知道呢!这种事为什么不提前和她商量一下呢?搞得她最后才知道。还说以后如果她家还有谁要来,一定要说,她想见见。
喂喂,你在说什么啊?岑韵摸不着头脑,心想:你疯了,你要是敢在我爸面前漏一丝马脚,马脚立刻给你打断!你见我爸干啥,一个重来都不炒股的老头头还能和你聊到一处去?
而且……你又不是博士……大学又不是上海的……哼。
“你和林总裁就聊我爸啊?”岑韵当然能猜到按林郁的脾气,肯定天天都要给她打‘慰问’电话的。
“还聊她们融资的事。”江栎川洞察了林郁的心思后,肯定有刻意保持距离,但这种正经事还是继续聊着的,“你知道吗?她把她们的融资计划书,ppt啥的都发给我了,说我可以随便改!”
这是另一种诱惑,江栎川小朋友无法抗拒的诱惑,她是个天生的策略家,就爱搞这些东西。
对啦,这才是你们两只鸿鹄的共鸣点嘛。岑韵酸溜溜地想。
“我还真有点新思路,”江军师给岑科长分享自己的想法,“要找美国佬融资,核心就是一个骗啊!林总真是太保守了,用的还是国内的思路,怪不得那边厢都不理他们呢。嘿嘿,我还真改了一稿,特别嚣张,你要不要看看?”
“……”岑韵迟疑。
“看看嘛,你就看看嘛。”结果这家伙开始撒娇,“看看我怎么骗美国佬的,我给你传过来,快去看邮箱!”
好吧好吧……我这个燕雀算是被你们强行拉到天鹅湖了,属于是……
岑韵只好放下游戏机,打开电脑,被迫听了一晚上融资报告。不过你还真别说,虽然岑韵一点术语都听不懂,但是都被忽悠得有些加仓的心动了:“利德有这么厉害?他们还有项目在研究提高人类寿命?”
“我随便说的啊。”不要脸的江处长突然真相,“就往那边扯呗,老外现在资金也吃紧,不下重药谁会理你?”
“……”扯半天是讲故事啊?岑韵无语,“那这个2.5亿刀的融资金额你怎么算出来的?”
小江和岑韵完全不同,人家的数据来得那可就太草率了:“我统了一下他们现在接触的那几个融资对象,取了一个中间值。”
牛!等于别人包里有多少钱,你俩就准备掏人多少钱?你俩雌雌大盗?
“你别乱整了,别人好歹那么大个企业,你就把别人当玩具?”虽然心里不喜欢林郁,但岑韵也不至于和她有仇。
“你俩就聊这些,不聊点别的?”是不是有所隐瞒?嘿嘿,岑韵想听这个。
果然,江栎川就开始了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其他,最后她才说:“她约我们下周去她家玩,能不能去呢?”
能不能去?你一个大活人,你问我能不能去?岑韵心想,哼,我看你就是想去。
江栎川确实想去,不过不是因为别的,也是因为有事:她们这次的培训班和老总的高级培训班是同期。也就是说,钱总现在也在干校里和他们一起参训。这种培训班如果是封闭培训,那就是一视同仁的,原则上任何人都不能离开校区。
但她才了解到钱总是个例外,因为他身体不好,所以每天都会回家。
身体不好?有那么不好吗?平常完全看不出来呢。
江栎川觉得那个心思缜密的人绝对编织了一张绝无疏漏的精密大网!这也会成为他考虑的一点吗?很有可能哦。
所以她拜托徐昭去了解一下钱总到底有什么病。结果没想到这事还挺隐私的,一点消息都没探听到。
徐昭只给了她一张照片——估计不知找了谁,拍到了钱总随身带着的药盒。
她以为按照图片去搜就能搜到结果,没想到这个有技术门槛。很多药片外形非常接近,外行看不出门道。所以她想着这次去林郁家的时候,正好拜托她一下。
她不可能把这种事告诉岑韵,所以岑韵以为她是真的想去见美丽又温柔的小姐姐呢。
“去呗。”
哼!之前还不收人家衣服,假惺惺的,谁知道你是不是欲擒故纵?岑韵不高兴,偷偷怒骂:狗海王!
对林郁欲擒故纵?真是冤枉!江栎川反倒还有点介意林郁次次都来和岑韵钻一个被窝呢!
虽然知道她俩肯定绝对没什么,但心里就是怪怪的,有点不爽!所以江栎川结束培训班的当天,赶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岑韵的次卧,把床重新铺好,防患未然。
铺床很快,弄好后她就听到岑韵在厨房问她:“我想吃口蘑,你想不想吃?”
“想吃!”
烤肉快结束的时候,岑韵会把切好的口蘑片洒满烤盘,利用烤肉剩下的油脂煎得香香的,然后撒上芝士碎,黑胡椒和一点点海盐,好吃得不得了。
“要跟我一起去买不?”备菜的时候,岑韵才发现自己忘了买了。
江栎川正准备起身,却又被书架上的东西吸引了目光:“我还没弄完。”
哦,好吧,反正就几步路,岑韵自己下去买了。
江栎川走到书架前,她看到在岑韵的那一大堆什么游戏原画集啊,设定书啊,推理小说啊的东西里有一本相册,是她家的相册?
确实是,不过不是那种留念的相片,应该是家人自己拍的东西,从岑韵还是个小宝宝的时候就拍起了。感觉这位摄影师一直在认真记录她的成长,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留下图像。
相片里多是岑韵,或者岑韵和她妈妈,她爸爸只出现了几次,看来摄影师是谁就很清楚了。岑韵和她妈妈长得很像,都是甜味的姑娘。爸爸长得高高大大,面相很严肃,颇有一点官威。
哈哈,原来你是天然的小卷毛啊,看着岑韵小时候古灵精怪的照片,江栎川忍不住羡慕:你的爸爸妈妈一直陪伴着你长大呢。我小时候*就几乎没有留下过什么照片。
很多家庭都盼望孩子是个天才吧?为什么能被陈院盛赞的岑韵最后没有选择数学呢?看着这些温馨的照片,江栎川很是疑惑。所以她很想和岑韵的家人聊聊,了解一下她放弃的原因。
江栎川看相册的时候,豆豆一直趴在床上盯着她。它觉得时机到了,就走过去蹭她的手,然后一下跳到了最下层的那个塑料盒上。
“喵。”它叫唤。
蠢货人类却没有明白它的意思。
江栎川去抱它的时候被另一本书吸引了——好巧,这本书在林萱的书桌、林郁的客厅,还有岑韵的这个书架都见过。
是伊恩。麦克尤恩的《赎罪》,一个姐姐、姐夫和妹妹的爱恨故事。江栎川对文学作品没那么感兴趣,她只看过同名电影。剧情也记不大清了,只对女主角那条惊艳的绿色长裙有印象,还有的话就……真不记得了,她就只记得女主绝美的后背和长裙。
庸俗小江把书抽出来,翻了几页,果然觉得枯燥乏味……有那么好看吗?你们人手一本?
“喵呜!”豆豆心想不好看你就放下啊你,盒子!去看盒子!!
结果这个大傻子还是一边夹着猫,一边举着书,一边摇头说看不懂,一边继续看了起来。
啊!豆豆没耐心了,它又不是只会喵喵叫!算了,就动用一些……突然,它的思维好像断了片。
等它再度恢复意识,岑韵已经回来了,她提着口蘑喊:“还没弄好吗?口蘑买回来了哦,可以连烤架了。”
“好!”江栎川放下她不爱看的小说,抱着猫出去了。
而那个盒子,就在她脚边,和她的拖鞋‘擦肩而过’。
她们切口蘑连烤盘的功夫,林郁又在群里发消息了,她问小江的培训是不是结束了,回家了吗?下周末想吃什么?她好提前准备。
“你想吃什么?”岑韵没去过林郁的家。
小江没太把吃的放在心上:“看你想吃什么?”
“我选?”岑韵又不知道林郁家是有厨师的,她以为是林郁自己做,“算了,还是你选吧。”
岑韵怕自己点的菜林郁做,会把她毒死。
果然,小江这个没品的家伙想了半天,还是选择吃烤肉。
“……”岑韵无语,心想就你这个物欲,就算嫁入豪门也是白嫁了!我的话不说选龙肝凤髓,至少也选个什么大海鲜,大和牛的吧。
‘吃烤肉行不行?’——江栎川在群里回。
‘好啊,那到时候见哦[笑脸]。’——林郁还挺开心的。
岑韵心想烤肉哪能体现您的尊贵与不俗?请个烤肉就想撩妹子?总裁,您太逊了吧?
总裁当然不会逊。
林郁退出对话框后,就立刻拨通了一个电话:“我要的车帮我备好了吗?对,下周五之前要到。”
第119章 两头赚
认识了这么久,岑韵才第一次来林郁的家,她进地下车库的时候,车库自动就抬杆了,小江甚至跟她讲,她的车在这里还有固定的车位。
等于我的车来得都比我早!岑韵想。
林郁的家一看就是那种有钱人的家,超大平层,一梯一户,很现代的装修风格,感觉每个家具都很贵。
“玩游戏吗?”林郁不玩游戏,但是她竟然有游戏机,她说是设计师给她配的。
结果岑韵不玩,她看到备菜的竟然不是林郁,是个厨师,就跑到厨房去看别人做菜去了。
江栎川也很搞笑,她竟然带了电脑过来,说:反正吃饭还早,我给你说说我的想法。
林郁哭笑不得,心想讲吧讲吧,你比我这个少东家还上心呢,让我听听你的想法。
结果江栎川一开口就是:“你们想过要做宇宙最强的医药研发公司吗?”
“?”林郁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这是个概念,”江栎川把她改过的ppt拿给林郁看,“换一个目标,不是单纯为某个药品拉投资,把目标换成在美国上市试试呢。”
“??”美国上市?林郁以为江栎川吃错药了。
“把你那些新药研发的东西都删了,换成生命科学概念。”生命科学概念就是所谓的延长生命的技术,江栎川举了一些案例,“比如google投资的CALICO项目和L嘉城投资的CHROMADEX项目。”
可是利德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研究,利德的核心竞争力是ADC药物的研发,是做药,不是续命。
“所以不要再强调ADC药物的研发了,你们去了这么多次,有人对这个感兴趣吗?疫情之后,全球的投资都缩紧了,那边的投资人也一样。你们去之前,他们的每一分美金都已经有了规划,没人关心你的ADC药物未来能有多少收益,因为你的收益率的根本就没有竞争力。”
别说华尔街,就是在国内也没有竞争力,你们能和清杉这样的全球垄断企业比吗?你们在国内享受过清杉的待遇吗?你们凭什么觉得美国人就会给你们投钱?
“唯一还能挤出钱的,只有可能是‘长生’这个概念。而你们的研发能力,有能力讲好这个故事。”江栎川帮她梳理逻辑闭环,“国内集团不可能为寿命延长这种空头支票投资,我们需要的是行业龙头或者扶持小微你们两头都不占。但是国外不一样,你查查我刚才说的那两家公司呢?你们的研发能力,研发团队会比他们差吗?”
“你的意思是……”林郁尝试理解她的天方夜谭。
“对,那些愿意为长寿投资的大佬也不是傻瓜,他们也需要分散投资的风险。所以你们需要在美国上市,或者说,至少你们需要说你们准备在美国上市。”
一旦上市,风险就由所有投资人共同承担,原始投资人有了长生的盼头,又有了收益的可能,何乐而不为?
但这太假了,没有人会为一个从没听说过的中国企业买单。
“所以还需这个,”江栎川掏出了一个药盒,这是之前林郁拿给她的所谓原研药,江栎川在药盒上看到了一个上市美国公司Merck——这是一家药企巨头,“我查了你们企业网站的新闻,你们已经在接触,并且希望他们能够采购利德的药品,如果采购成功,这将是对你们利德的巨大背书和超级宣传。”
然后以上的一切‘故事’就都可以成真了,最后没有研发出什么延长寿命的秘术也无所谓。因为你们研究不出来,别人也多半研究不出来。甚至你们对疾病慢性化的研究,技术内核可能比他们还要靠谱,谁会拒绝实打实的疗效和收益呢?
“但是有点过于天马行空和过于理想化了。”这真是从未设想过的疯狂道路,林郁听得背后冷汗都出来了。
“你这就害怕啦?这个的成本可是0呢,”江处长脸上露出邪恶的坏笑,她嫌林总胆子小,“资本市场是这样的,没人用过的办法才会有效,毕竟骗术嘛,只能骗一次。”
当然,这根本也不是骗,如果这些钱能投进来,利德不但会逆转颓势,还将大放异彩。国外的朋友们能赚红利,国内的医保能采低价,各取所需,简直是利国利民,皆大欢喜。什么叫做生意,两头赚的才叫做生意!
资本主义的人民和社会zy的人民都得感谢您,这样的融资能叫骗吗?
“你不是不懂融资?你怎么会想出这种办法?”林郁简直不敢相信,一个正直的央企员工竟然会想到这些。
“不思考骗术,如何防骗呢?”狡猾小江歪歪头,“我也是深耕一线的业务精英呢。”
“那你会投资我吗?”
“当然不会。”小江诚实。
哈哈哈!林郁大笑起来。
最后,她还是出于礼貌存下了江栎川的ppt。
林郁完全没当真,不只是因为计划太过夸张,还因为他们和Merck的合作一直障碍重重。
至于后面某一天,Merck和他们有了突破,这份ppt真的被拿上了利德的会议的事,就是后话了。
此刻,对于林郁来说,这些还只是天方夜谭。
不过就算是瞎扯淡,林总也还是很欣赏江栎川。她想这妹妹要是在美国,那得发展得多好?岑韵就完全不一样,她只晓得游山玩水,这会儿宁可在厨房里待着,也不愿意来和她们吹牛。
“岑韵是不一样的。”江栎川倒并不认同林郁的看法,“她的好更加纯粹,她也更加善良。”
哇,这恋爱滤镜,林郁心想,这毒舌女哪里善良了,天天怼着我痛处戳,心狠手辣的。
“我这个人太强势,遇到她前,我从没考虑过要从弱者的视角去看问题,”江栎川又回想起了韩晓丽,“而这个世界上,弱者才是大多数啊。想要为弱者改变悲惨的结局其实更难,但是她却做到了。”
听不懂,林郁听不懂,什么弱者,什么悲惨结局,她只知道:“你之前说的那个你暗恋的‘男人’,其实就是岑韵吧?”
林郁突然对江栎川亮了明牌,江栎川的脸一下变得通红。
“你就这么喜欢她,喜欢到连一件衣服都不愿意收?就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吗?”林总裁果然不同凡响,她打直球。
“啊?我,那个……”
这球也太直了!江栎川完全没想过她会如此直接的表达好感!这话完全接不住啊!
不过林总也没有追问,她潇洒地撩了撩头发:“没关系,你会收的。”
“啊?”形式逆转,现在是江栎川以为自己听错了,收什么?你说什么?
此时,她俩一个坐在地毯上,一个坐在沙发上。林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眼睛水汪汪、亮晶晶,表情好像是在开玩笑,但又好像是认真的。
“你这就害怕啦?”林郁模仿着江栎川刚才的语气,“小江领导,敢不敢和我打个赌?如果真有信心,你的成本也是0呢。”
说完这话,她撂下脸红的小江小朋友,去厨房找岑韵了。
原来菜品早就备好了,厨师师傅之所以一直没有离开,是因为岑韵和他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抱歉抱歉!”厨师看到林总进来了,赶紧恢复工作状态,“林总,菜品都准备好了,我去给您连设备。”
厨师溜了溜了。
中午正餐的时候,岑韵同学不让她俩动手,坚持给她们烤肉。倒不是因为岑韵勤快,而是因为她在厨师指导下开发了一系列秘制岑氏菜,其中‘香葱盐腌猪肝’绝对不能烤老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创新……林郁心想你别把我厨师带歪了。
结果,味道非常好吃,不爱吃内脏的林郁吃了一片又一片。
小江可能因为才经历了直球表白,内心非常慌乱,所以全程都比较沉默,夹给她啥她就吃啥,也不敢说话,也不敢笑。
用餐结束,小江立刻跳起来跑去洗碗,岑韵看她积极过头,忍不住扭头问林总裁。
“怎么,她给你讲ppt的时候把牛吹爆啦?”
“没有啊,大概是因为刚才我跟她说我喜欢她吧。”林总对情敌坦言。
她想:我又和你俩不一样,你俩爱憋着就继续憋,我不,我就喜欢说出来。
岑韵吃惊!
她觉得江栎川不可能同意!你连件衬衣都送不出去呢,她怎么可能同意!哼!
但是她还是有点酸溜溜的,要再确认一下。
“……怎么?她同意了?”她问。
“没有。”林总吃着饭后水果,好像情绪没有任何波动。
那为什么还要说!岑韵不懂!明知被拒绝却还要说,为什么啊?
就像明知会被拒绝也还是会去讲融资ppt一样啊。林郁已经练出来了,她对失败已经相当脱敏了。
欲成大事者,克服对失败的恐惧必然是第一步。
林郁认为,单凭善良无法征服江栎川,她显然是个‘欲成大事’的人。总有一天,她会对岑韵的‘善良’和‘懦弱’感到厌倦。自己不怕暂时的失败,她可以慢慢来。
“就是啊,只吃五花肉怎么能谈到恋爱呢。”岑韵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在安心后又浅浅地阴阳了一发。
“放心吧,怎么会只有五花肉?”这次,林郁没有示弱,她不慌不忙地点了一下岑韵的鼻子尖尖,“姐姐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酒饱饭足后,她们回客厅看电视聊天,不过全程都是岑韵和林郁在聊,拘谨小江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估计还沉浸在被表白的惊吓中。
这不是搞砸了吗?就这状态?岑韵真瞧不出林郁有啥力气和手段。
但林郁的家和她的大耳朵狗还是好玩的,岑韵东晃西晃地还是混到了晚上。临告别,小江好像松了口气,赶紧去换鞋。
林郁却说要送她们去地库。
“白天打的赌没忘吧?”走出电梯时,林郁没前没后地对小江说了句话。
小江没懂。
林郁也没有再解释,她扔下江栎川,快步走上去,挽住了岑韵的胳膊。
“给你看个好东西,”她甜甜地拉着岑韵往地库深处走。
“锵锵锵!”林郁用夸张的姿势拉开了一辆车的车衣,“怎么样,好不好看?”
哇噢!
小岑小朋友果然眼前一亮——这是一辆崭新的奔驰G63!而且还是一辆粉色的奔驰G63!
从林郁第一次看岑韵的车,她就猜到了这家伙的品味:粗犷SUV配限量涂装。那她肯定有个大G梦,看到粉色的大G她不可能不激动。
不擅长讲融资故事的林总编这种故事可擅长得很呢。
她跟岑韵讲:这是朋友送她的礼物,放了好些日子了,扔在地库也是浪费,反正大家以后会经常一起出去玩,两辆车轮着开才能避开限行,更方便。
“不能总开你的车呀,这辆拿去用吧。”
只是用,又不是‘送’,没负担,无所谓的。林总裁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
“喂!”连衬衣都不愿意收的江栎川想要拦住岑韵,但这货已经疯了,刷地一声就窜进了驾驶室。
反倒是林郁伸手拦住了江栎川,她举起手,伸出两个手指,在她眼前搓了搓。
“?”江栎川不懂她的意思。
“愿赌服输啊,拿钱拿钱。”
白天只是一句玩笑话,林郁问她敢不敢打赌,就赌五块。
“噗!”严肃了一晚上的江栎川终于被她逗笑,她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纸币,塞到了林郁手里。
林郁踩着她的细高跟,举着五块钱,以胜利者的姿态绕着江栎川转了个圈。
“江军师呀江军师,你只是个理论家,而我,我可是个身经百战的实战家呢。”
你白天说什么?
两头赚的才叫做生意?来来来,就让我给你演示一下什么叫真正的两头赚。
林郁收好钱,拉开车门,上了副驾。
关上门后,她对着兴奋的岑韵掏出了车钥匙:“喜不喜欢?”
“喜欢!”
“接不接受。”
“接受!”
“诶~”林郁又把钥匙收了回去。
“……”
“愿赌服输,五块!赶快转账!”
第120章 女人们的秘密
当晚,岑韵就开走了‘小粉’,把自己的‘小蓝’留在了林郁家。回到自家的停车场后,她还赖在‘小粉’的驾驶室里左摸摸,右瞅瞅,舍不得出来。
“岑韵同志,您这样很容易被腐化啊?”江栎川看着她这个黏糊样子,哭笑不得。
岑韵心想,只要你不被‘腐化’我就不怕。
“傻笑什么?”江栎川看到她咧着嘴,傻乎乎地看着自己。
“没什么,我高兴。”岑韵有点想抱抱她,但又忍住了。
她其实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奔驰大G开心,还是因为小江不为香车美人动心的态度而开心,反正她今晚就是很开心,开心得都有点睡不着觉。
回到卧室,她又看到了江栎川故意‘忘’在她家的那件衬衣。她之前就有帮她‘还’给林郁,林郁满口答应,但并没有来拿。今天,她再不觉得这件衬衣碍眼。她把纸袋拿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衣柜,就当它并不存在。
‘你睡了吗?’——躺到床上后,她舍不得睡。
‘还没有,怎么了?有什么找不到了吗?’——江栎川回。
岑韵从没有谈过恋爱,所以她并不清楚这样的回复代表着的是喜欢还是爱。她回翻着她们之间的聊天记录——从几个月前的一年只有几条,到后来的一天好多条。从以前的礼貌、客气,到后来的无所不谈。
‘洗手,过来吃晚饭。’‘菜我买好了,你几点回?’‘电表抄了,今天吃面。’‘快递我拿了,正上楼呢。’……
林郁的出现,曾让岑韵以为这样的日子将无法持久延续,但现在看来……她窝在床上偷偷笑,笑得被窝外都听得到。
‘没有,就是问你睡了吗,早点睡,安。’——岑韵关上手机,又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安~’——江栎川还没睡,她的生物钟非常特种兵,一般十二点上床,六点前醒。
粉色的大G也许很有魅力,但她对它根本没什么兴趣。在岑韵梦大G的时候,小江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看自己校庆那天从陈颢院长家里带回来的那一大盒子信。
这个年代谁还会写手写信呢?这厚厚的信件可能只想表达一个意思,那就是写信人的诚意。
写信的人是岑韵的初中数学老师,他给陈院长写第一封信的时间,应该是岑韵大学入学的那年。
他在信里列举了这位学生中学期间获得的各种奖项,但最重要的,还是强调他附上了岑韵少年时期的一份手稿。
手稿的内容是一例关于全等剖分的计算过程。
那时的岑韵应该并没有太多的数学专业知识,她好像是纯靠数字直觉列出了一个非常奇怪的东西——一个有着很多常数项的奇怪等式,然后她利用这个等式轻松得到了答案。
就像林萱评价的那样:公式丑丑的,却很好用。
那位姓李的中学教师写道:这是岑韵初三时期的手稿,他认为岑韵获得的奖项也许并不能完全证明她的数学素养,所以他附上这个手稿,恳请陈院长关注一下这位学生。
‘她本人在高中时期退出了关键性的数学竞赛,放弃了保送。我也没能说服她大学选择数学专业,但我依旧认为她是难得的数学人才,希望她能得到陈颢院长的垂青……’
第一封信写得非常长,恳求陈颢关注的话翻来覆去写了许多遍,可以感受到这位李老师的焦虑和不舍。
李老师很执着,通信持续好多年。最后一封信结束在岑韵硕士毕业的那年,从那封信来看,李老师知道岑韵就业了,估计那时,他也终于选择了放弃。
我要怎么联系他呢?江栎川想,距离最后一封信又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此刻的李老师早就已经退休了吧?这么多信,这么多感情,却一直石沉大海,他现在对岑韵到底是什么感情?失望?愤怒?还是……?
他会理我吗?我对他来说是个彻底的陌生人。
可能最具诚意的沟通方式的确只有一个——江栎川打开抽屉,拿出了很久没用过的钢笔,决定像李老师那样动手写一封信。
信写完后,在信封落款的位置,江栎川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在自己的名字前面加上了岑韵。
岑韵的朋友江栎川恳请您亲启。
岑韵并不知道江栎川做得这些,她现在心里只有车。
第二天晚上,才吃完饭,她就拿上车钥匙,说要带小江去兜风。
“感觉小蓝失宠了。”江栎川笑话她,“你还真是见一个爱一个。”
“你呢,你会不会见一个爱一个?”岑韵顺着她的话反问。
“车?我对车没啥兴趣,能开就行。”江栎川绝对不会买林郁选的这种车,太高调了。
“那人呢?”岑韵悄悄嘟嘟囔囔。
“什么?”江栎川没听清。
“没什么,”岑韵现在觉得江栎川哪儿哪儿都好,好得不得了,“上车!姐姐带你去城外看海!”
小疯婆子在周末的晚八点把车开了出去,果然光荣遇上堵车。
她俩和‘小粉’一起被卡在了绕城上。她们的左边是一辆雷凌,右边是一辆轩逸,前面的车是?江栎川专门看了一下——绝了,还真是卡罗拉。
这是什么精彩的运气。
司机小岑心系大海,有点怒路,副驾小江提醒她:这车并不是我们的!不要激进!
哦哦,一想到修车会花多少钱,岑韵就立刻恢复了冷静。
“好无聊哦,”车动都不动,感觉等堵下绕城就可以直接往回开了,岑韵只好打开电台,“你想听哪个台?”
“今天就不听了吧?话说你原来是天然卷发?”江栎川最近心里装的都是陈院长和李老师的事情,“我在你的书架上看到你小时候的相册了。”
反正都堵车,她借口相册,想听听岑韵聊她小时候的事情。
这个初中就能理解全等剖分的姑娘,她会聊到她的启蒙老师吗?
车缓缓向前挪动着,岑韵没有察觉到江栎川的意图,她以为就是拉家常,所以她叭叭叭地说了起来。
说到她小学爬树的事情,说到她偷偷在家养蜜蜂的事情,讲她中学的好朋友,讲了她搬家前的邻居谁谁谁,甚至跟江栎川分享了自己为什么爱吃豆芽。
“因为可以自己发,小时候爸爸妈妈不让我进厨房,所以我偷偷发豆芽,趁他们不在,用豆芽做菜。”
岑韵的童年和江栎川完全不一样,江栎川是苦大仇深的小保姆,而岑韵呢,顶着公主的脸蛋和卷发,干着各种调皮的事情,快乐得不得了。
江栎川认真听着,她发现她讲了那么多、那么多,就是没有李老师,就是没有数学竞赛。
其实就在这次清杉事件之前,岑韵也从来没有说起过关于自己数学特长的事。
她的确是自己的小师姨,她的确是陈院破例招收的关门弟子,但这背后的原因,她从没和别人提过。
“你今天话好少。”岑韵突然对她说。
“我?今天话少吗?”江栎川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开小差,“嗯……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真实的你究竟想要怎样的生活呢?
岑韵不知这个问题的深意,她很轻浮地以为江栎川在和她暧昧:“我就喜欢现在的生活。”
她甜滋滋地说。
最好就这样在一起,永永远远在一起。
不过,江栎川会这么想吗?她会认为岑韵正如她说的那般幸福吗?她其实并不太认同。
所以信寄出去后,她还是会每天中午去到会议室,和林萱继续研究那些岑韵在一周内随手写出来的东西。
今天,她也把李老师第一封信里岑韵手稿的影印件带给了她。
林萱试算了几下,发现公式是可用的:“但又没有证明过程呢,江处的这位朋友,就那么不愿意见见我吗?”
这位林萱也够执着,她不止一次和江栎川提起她愿意去美国。
不能不能,江栎川现在发现岑韵这个人的内心其实非常复杂。她不像林总裁,她可不敢轻举妄动,然后被人断然拒绝。
“护照很难申请的,而且赴美的一般不被批准。”江栎川扯淡骗小姑娘。
“好遗憾……”职场新人信了。
“凭我们的能力挑战一下不是更有趣吗?我觉得你不比我那位朋友差呢。”邪恶的江处长使出了激将法。
“真的吗?”林萱眼睛放出了光,“啊……谢谢。”
但是她依旧保持着很强的距离感,她低下头,挪开了视线:“那我们明天中午再见吧。”
的确是很难成为朋友的性格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江栎川感慨,也许到最后,她们也还是这样,连朋友都算不上呢。
但数学爱好者们好像是心灵相同的,她真的对岑韵很感兴趣,虽然她并不知道写公式的人就在隔壁。
江栎川的话说对了一半,林萱的确对公式的作者很感兴趣,但是她更感兴趣的还是江栎川本人。
她不愿意成为朋友自然有她的原因。
不健全的人,会给别人带来伤害,这是客观事实,既然医学技术让她看不到痊愈的希望,那么她自然不愿意江栎川承担这样的风险。
我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你就好,不要靠近我,我会伤害你。
林萱的理性总是这样对她讲,但这一次,她的感性似乎有些失控。
每当她下班回到空荡荡的家里时,她就开始忍不住想念那个人。
我只伤害自己可以吗?——这个可怕的念头开始在她心间蔓延。
我克制的意义是什么呢?延长生命的长度对我来说真算诱惑吗?
在江栎川去参加脱产培训班的那几天,短暂的离别让她的心突然变得难受。
在那个周五,当得知江栎川下午结束培训后不会归岗,会直接回家休息时,难受到达顶点。那个晚上,她忍不住将服药的间又往后推迟了一小时。
今天呢?两小时够吗?两小时也不太够,她想要更久。
九点的闹钟响后,林萱熟练地收好了药片,把闹钟时间调后了三个小时。
停药十五分钟后,她看到客厅的灯熄灭了,熟悉的感觉朝她袭来。
当灯再度亮起时,‘江栎川’出现了餐桌的另一侧:‘今天我们也会一起吃饭吗?’
‘会啊。’林萱熟练地走过去,把脸埋进了她怀里。
‘林萱。’
她感到‘江栎川’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
然后她搂着她,单膝跪下,捧着她的脸,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亲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