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这个世界再好


    我艰难地撸下蹲在肩膀上的银渐, 又挪开旁边靠着我的蓝猫,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喂?”


    “你在哪里?” 对面传来很冷淡的声音。


    是黑泽阵。


    我没有回答,反问道:“事情办完了?”


    黑泽阵简单地“嗯”了一声, 又一次追问:“你在哪里?”


    我看了一眼周围:“我在……一家猫咖,宫野志保说她想见她姐姐,我就把她带到外面见见宫野明美……你要过来一起吗?”


    我觉得他应该对这种地方不感兴趣——


    “嗯。”


    “啊?你要过来?” 我有些惊讶。


    “地址。”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哦哦,” 我才反应过来,把猫咖的具体位置报给了他:“我们在靠窗这边, 你进来就能看到。”


    他很快就到了。


    我朝他挥手——当然身上挂了一堆猫:“这里这里!”


    他转头看过来, 不紧不慢地朝我走来。


    他似乎天生就带着些难以接近的气场,我身边的猫猫察觉到他的气息都开始恐慌起来, 耳朵尖贴向后成一种飞机耳的模样, 低低地“咪路咪路”叫着。


    但即使如此害怕, 也没有一只猫逃开——相反,它们贴我贴的更紧了。


    所以当黑泽走到我面前时,他看到的大概就是一群瑟瑟发抖的猫紧紧贴在我的身侧, 把我围了个密不透风。


    啊这。


    怎么有一种端坐明堂的亡国公主和杀入殿门的造反逆贼的既视感, 我面无表情地想——哦这公主旁边还围了一圈瑟瑟发抖的衷心宫女侍卫。


    那只缅因胆子最大——对还是它, 冲着站在我面前垂眼看过来的黑泽阵叫了一声。


    很好,连“大胆逆贼!竟敢对公主无理!”都配齐了。


    黑泽没理那只缅因,随意地在我对面坐下。


    我看了眼菜单:“你想要喝点什么?生椰拿铁?卡布基诺?意式浓缩?”


    他没什么兴致的样子, 最后要了一杯冰美式。


    我转头又问和姐姐聊的正开心的宫野志保:“有巧克力蛋糕, 你要不要吃?”


    宫野志保探身过来——被挡着光的橘猫不满地叫了一声, 晃悠悠站起来, 仗着自己的体型挤开了原本在我怀里窝着的暹罗。她貌似在巧克力千层和草莓乳酪蛋糕中犹豫了一会, 决定要草莓乳酪。


    宫野明美倒是对甜品不太感兴趣的样子,但还是为了妹妹要了一个巧克力千层。


    我招手叫来这家店里的侍应生——可能是为了特色, 店里侍应生都是穿着女仆装带着猫耳朵的女孩子——“一杯冰美式,一份草莓乳酪,一份巧克力千层,一杯生椰拿铁,再来一份三明治。”


    她应了一声,拿着单子小跑着去后厨了。我看着她头上的猫耳朵在微微地晃,感觉有点可爱。


    要是鹤朝在就好了……可以给她带一个,没准鹤封也会过来要——不知道鹤封什么爱好,每次我给鹤朝买什么东西他都会过来向我讨要相同的一份。


    他甚至要过粉色的巴啦啦小魔仙棒!


    不能理解。


    当然每人都有自己的爱好,我要懂得尊重。


    但现在鹤朝不在,我面前只有冷着一张脸的黑泽阵与和我不怎么熟的宫野志保。


    唉,好寂寞。


    但我还是没有死心,于是在侍应生端上托盘笑眯眯说着:“请主人享用喵~”的时候果断向她索要猫咪耳朵。


    她很好说话地给我拿了三个。


    我看了一眼宫野志保——她正和姐姐聊的开心,根本没注意过来,我也无意打扰她;目光转向黑泽阵——他早在我开口要猫耳朵的时候便警惕地望向了我,对着这样的神情我实在没法开口要求他戴。


    看了一圈,我只好赌气般地挑了只黑色的猫耳朵戴在了自己头上。


    ——然后就被顺着后背爬上来的猫猫好奇地用爪子扒拉了一下。


    我手摸到后面,把那只胆大包天的小家伙摘了下来抱到前面——果不其然,还是那只缅因。它这会已经完全放弃了扒拉我头发的想法,舒舒服服地窝在我的怀里。


    大哥!你很重的知不知道啊!这么大一只在我怀里拱来拱去我很难招架得住你知不知道啊!


    小猫咪不知道,小猫咪也并不认为他自己很大只,它只是一边拱来拱去,一边从喉咙里发出娇娇的夹子音冲着我撒娇。


    ……要不是我刚刚听到它是怎么冲着黑泽阵威胁的我还真信了它平时的叫声就是这个样子——你一个烟嗓怎么这么会装?


    我摸了摸它的毛,它乖乖地趴在怀里,翻个身冲我露出了带着小白毛的肚子,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小猫咪有什么坏心思呢,它只是喜欢你罢了。


    有,有点可爱。


    突然又有点想捡……


    打住,这个还是不能捡的。


    我想起来之前宫野志保很喜欢它,只是和姐姐见面没顾得上它,于是把身上的猫一只一只摘下来,把这只缅因给抱到了宫野志保的旁边。


    宫野志保顺手把它给捞到了怀里,和明美一起逗起它来。缅因看起来不太高兴,但还是好脾气地任她俩逗弄。


    在我喝完生椰拿铁,吃完第二个三明治,芒果冰沙和草莓冰激凌也吃了一轮,周围围着我的猫猫都浅浅地打起了呼噜之后,宫野志保才终于心满意足地和姐姐说完了话。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暗了。


    考虑到小孩子晚上要早睡,我没有再邀请宫野明美和我们一起出去吃晚饭。


    回来的时候还是黑泽开的车——我的自行车让下属帮忙骑回去了。


    黑泽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我感觉他很明显地有些走神——大概是因为刚才在咖啡馆时我简单跟他讲了一下他近身作战的问题,还有一些探查的技巧——我想。


    到了安全屋,宫野志保已经困的头一点一点了——她今天中午没睡午觉,强撑着洗漱完后便一头倒在客卧里睡着了,连晚饭都没吃。


    但我估计黑泽应该是还饿着,他给自己下了碗面,我看见他的动作后让他多下一点——我也有点饿。


    面煮好了,他把两碗面端上桌,我们对坐在餐厅的桌子上低头吃面。


    一时厨房只能听到吸面和咀嚼的声音。


    我吃完了,抽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等着黑泽阵吃完。


    黑泽阵大概意识到了些什么,很快结束掉了他的那一碗。静静地坐在位置上不动,等着我开口。


    我把餐巾纸扔进垃圾桶:“这两天也休息的差不多了……明天我们继续出任务。在我们不在的时候我会派人来照看宫野志保——她也要重新开始她的学业了。”


    “你的伤好的怎么样了?”


    他简短地说:“并无大碍。”


    我算了算时间,虽然修养的时间还是有点短,但根据他的愈合能力,估计也差不多了——大不了不让他做突袭的任务。


    其实不是我这么着急想要继续做任务,实在是休息的这两天积压的事物过多了,下面已经开始在问我什么时候给回复,有些线上能回的我就直接线上处理了,但总有一些需要我亲自到现场去处理的。


    虽然君度能帮我处理一部分,但也仅限一些高等级任务,涉及到这种行政事物,他是一概不肯插手的。


    “任务帮你做了也就罢了,还算有点意思,这种东西就不要一并扔给我了吧?”电话中的君度声音清朗,带着点笑意。


    我知道他是为了避嫌,但也并不怀疑他想要借此借口偷懒的打算。


    但这都不重要,总之我的假期结束了,明天开始就要重新干活了。


    ……好烦,什么时候我能像君度一样把这个担子丢给别人啊。


    还是得加紧培养黑泽阵,让他赶紧出师接我的班——这种没有假期的日子我过够了。


    我说:“那就好——准备一下,我们明天要和石井集团谈项交易,记得到时候收着点气势,不要吓到我们的合作伙伴。”


    他扯了扯嘴角:“知道了。”


    我摆摆手:“行了就这件事,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记住我今天跟你谈的问题。”


    他顿了一下,起身上楼了。


    我把锅里剩下的一点面倒进小碗里,放到冰箱,以备宫野志保半夜饿醒来有东西充饥,然后收拾完了厨房,也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回到卧室,我看到了自己挂在床头的日历,撕下今天的一页,我看了一眼年份,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在这个时间段呆了一整年了。


    不知道主神什么时候能攒够能量——我该不会一等要等十年吧?


    哪怕祂不能带我重新回去,能出现跟我说说话也好——虽然在这里也建立了很多羁绊,认识了一众关系不错的熟人和一起喝酒的小伙伴,还捡了两个孩子回来——但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感觉有一点孤独。


    我承认我是有一点思乡了。


    之前有主神在旁边插科打诨,又忙于各种各样改变剧情的任务,和不同阵营的人试探应对——我并没有什么很明显换了一个世界的感觉,而只是更像一个大型长期的副本。


    但在回到十数年前,对周围的人和环境一无所知,又是远离故土的海外,我才有了一点和过去联系全都斩断的感觉。


    这个世界再好,再平静,它也不是我生长的地方,我仍是一位异乡人。


    第42章  “你为什么要刺/杀他?”


    虽然说这场合作谈判是我的任务, 但我并不负责具体谈判事项,只是过去坐个镇,表示一下组织重视的态度。


    事实上真让我上去谈我也不会——我有关商业的知识仅限于雇人拔敌对公司网线, 用开水浇死别人公司里种植的发财树,以及在门口张贴大幅海报宣扬对方老总的私生活……之类的。


    我也曾兴致勃勃地与己方分享这些朴素而有用的小技巧,但龙舌兰下属的谈判小组刚听我说了个开头便花容失色地回绝了我的提议——要我说他们就是太端着了。


    所以我现在很无聊。


    我靠在椅子上,竭力不让自己打哈欠出声——谈判进程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现在场上气氛极为紧张, 我这哈欠一打, 妥妥的就是给人家拖后腿。


    所以我只能强忍困意,找点别的事情打发时间。这一抬眼, 就看到了旁边明面上站的笔直, 实际上正魂飞天外的黑泽阵。


    看来对这玩意不感冒的不止我一个。


    不过他似乎把昨晚的提醒听进去了, 虽然周身气场还是一副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但至少没有刻意地放杀气吓唬人家。


    我还挺欣慰的。


    正当我在脑中胡思乱想时,也不知怎么的, 对方谈判人员突然一拍桌子, 站起来了:“你们欺人太甚!”


    啊啊啊?我就溜了一下号, 怎么像是错过了100集剧情?


    此时我方谈判也慢慢地站了起来——是个戴着眼镜的白衬衫青年,他扶了一下眼镜,端的是一派斯文模样:“欺人太甚?建议想好了再说话……我们提的要求过不过分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一上来就狮子大开口, 是平时欺压其他公司欺压习惯了, 想故技重施?——那可真抱歉, 我们不吃这一套。”


    “别以为背靠井上组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他们最近可是自顾不暇……哦?看样子你还不知道?啊呀, 那你的消息可真不灵通。”


    “本来我们也不打算追究旧账, 虽然你们和井上组关系密切,但毕竟你们也不归属于井上组, 我们和和气气的谈生意。不过现在看来——”


    “——关于前两天组织内部抓到的那个卧底,我们也许还需要好好谈谈。”


    “最后补充一句,资料收集不全,形式判断不明,还如此冲动莽撞——这种水平还是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他慢条斯理地总结完,随手把手里的提案甩到了对方的桌子上。


    对方的谈判专员一开始气的嘴唇都在抖,但越听到后面他的脸色越苍白,直到听完,他把他背后一位站着一直不动的刀疤脸拉到后面耳语了一阵,回来时他的态度大变。


    他陪着笑,几乎是带着一种卑微的态度:“关于这次合作,也许我们还可以再加以商量……”


    “没什么可商量的,我们要求不变,但建议尽快给个准话,合作不了我们也不耗时间——我倒是愿意等,这位大人可没多少耐心。”


    那个戴眼镜的轻扬下颌,向对方示意我的位置。


    又在发呆的我:?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还是下意识地坐直了往对面看了一眼。


    对面人脸上的神情更忐忑了,我能看见冷汗不住地从他额头上流下来,他却僵硬着不敢拿出纸巾来擦。


    他一边连声说着“明白明白”一边转身看向后面坐着一直没有开口的胖胖的中年男性。


    那位男性虽然是和对面一起来的,但之前一直没有说话,也没什么动作,是以一开始我们都没怎么注意他。


    没想到他才是那个做决定的人。


    即使现在,我方已经明晃晃地把话说到台面上,他也仍旧不动如山,脸上肌肉没有一丝抽动:“那就这么办吧。”


    合同很快就签好了,双方握了握手,便各自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走到一半,黑泽阵突然停了下来,扭头往石井集团那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喊他:“你发什么呆?——走了!”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淡淡地应了声:“知道了。” 随后加紧几步跟了上来。


    ——————————


    我错了,像黑泽阵这种野马,根本就不能放养!


    ——天知道什么时候他就把自己搞死在荒郊野外了!


    “因为感觉他对我有敌意,所以选择先下手为强?”我半靠在墙边,声音带着些隐忍。


    黑泽阵看起来并不想回答,直接动手扶我,想要先带我离开——被我一把手挥开:“说话!”


    他大概从没见过我这么生气的时候,抿着唇又来扶我,带着点手足无措:“先回去……你还在流血。”


    我没动:“这么点伤还死不了人……你就在这里给我把话说清楚。”


    我真的是快要气死了。


    之前主神空间找个队友,队友天天出去可着劲儿浪,结果浪翻车等我来捞;现在找个下属,下属也出去野马,招呼也不打就自己一个人跑到人家大本营搞刺杀——


    要不是我之前有在他身上放定位仪,半夜起来发现他的位置不对,跑过来查探情况,他估计真就被人海耗在那里回不来了。


    我到的时候黑泽阵正被围攻的有些分身乏术,看到我过来,他似乎有些惊讶。


    我没空和他闲聊,先出手解决了周围的人,然后转身就准备带着黑泽阵离开。


    没想到还有个一直趴在地上没起来的漏网之鱼,瞅着我背身不注意给我补了一枪。我心中暗骂一声不小心,正准备解决掉趴在地上放冷枪的家伙,就见黑泽阵先我一步出了手。


    无意恋战,听到不远处杂乱的人声,我抢过周围散落的一辆摩托车,捞过旁边的黑泽阵扔到后座,随后我自己也跨上去,一脚油门直接离开了那里。


    等离开他们的搜捕范围,我才停下来,准备和黑夜好好谈谈有关他半夜不好好睡觉出去瞎逛的丰功伟绩。


    刚刚中了枪的地方还有点疼,我也不想硬撑,下来后就坐在墙角倚着墙——这里是一片烂尾楼,地理位置也很偏僻,基本没什么人过来。


    我支起一条腿,手肘搭在膝盖上:“说吧——为什么跑人家住所搞刺杀?人家哪惹着你了?”


    我一到地方就看见那个躺在地上的中年男性了,他胸口上有个洞,想来就是黑泽阵的手笔。


    他似乎不太想告诉我,但还是在我定定看向他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他……对你有杀意。”


    哦豁,搞到最后这小子还是为了我?


    这个理由是我没想到的,我语气也软了点:“外面想杀我的人多了,难不成你要一个一个杀过去吗?”


    他顿了顿,微微露出一个笑来:“只要我看到。”


    你还笑!笑个鬼啊!


    听听这发言……君度私下里都教了他些什么啊?


    我微微叹了口气,决定暂且先跳过这个话题:“然后呢?你就一声招呼也不打,自己一个人跑过来搞暗杀?”


    “半夜醒来根本找不到你人,要不是我上次行动给你的定位仪还在身上,能赶过来支援,你今天就被留在这里回不来了!”


    我越讲越生气:“你要干什么不能提前跟我商量?我还会拦着你不让你去?你知不知道我过来的时候有多害怕?”


    我情绪有点太激动了,一时之间都忘了自己有伤,动作间血腥味又溢散出来。


    黑泽阵原本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听我训他,现在伸手想要过来扶我,低声劝我先回安全屋处理伤口。


    我没理他,黑泽阵这个自行其是的毛病必须得跟他说清楚,至于伤口……这种非致命伤对我毫无影响,放着不管明天它就会自己好了。


    我略略平复了一下情绪,尽量心平气和地跟黑泽阵讲道理——我想起来之前买的书上说给孩子讲道理时最好用故事。


    我决定把之前的队友给拉出来溜溜。


    “我之前有个队友……他也特别喜欢自行其是。”


    我能看见黑泽的眼睛一下就看向了我——果然讲故事是有用的。


    “有一次出任务,我们遇见了非常强大的敌人……几乎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当然,最后我们还是活下来了,不然也不会在这里给你讲故事。交战的前一天晚上,我的那个队友失踪了,我们找了一夜都没找到他。”


    “结果就在第二天,我们在敌人的手上看见了他——他半夜跑对方老巢搞偷袭去了,虽然被他给搞成功了,但他当时也就剩一口气在了。”


    “后来……总之我们胜了,虽然是惨胜。”


    “当然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面对的境况不一样,他和你也没什么相似性,我说这个故事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害怕。”


    我仰头看向他的眼睛——因为是逆光,所以虽然月亮很亮,但我仍看不清黑泽脸上的神色。


    “我害怕看见一个奄奄一息的你,更害怕我赶到时已经来不及了。你是我手上的第一个新人,我是你的前辈,而前辈的职责就在于保护,所以遇到任何困难,不要自己硬抗,向我求助——”


    “——不然我这个前辈当的未免也太失败了。”


    我微微笑了笑:“所以下次想干什么可以拉我帮忙,或者提前报个备方便我给你收底——前辈可是很强的哦?”


    我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回去了。”


    感到手上有些粘腻的触感,我猛地缩回手:“忘了跟你说,下次出门打架稍微讲究一点,不要弄得浑身都是血——不然衣服你自己洗!”


    第43章  万一有一天我不在了


    虽然黑泽能干的像是家养小精灵, 但他似乎并不太想洗他被血浸湿的大衣,直接丢到了街区垃圾桶里。


    我站在旁边看着他脱下衣服扔进去,心痛地小声嘀咕:“勤俭节约……勤俭节约!我的存款都要被你个败家子败光了!”


    却没想到被他听到了, 他转头看向我:“?”


    “没什么没什么!我说你丢的好……哈哈哈这抛物线真漂亮你说是不是……”我带点心虚地打着哈哈。他似乎有些无语,却也没再追究我刚刚说的话,和我一起转身往安全屋走。


    到了门口,我正往外掏钥匙时,他突然说:“我会挣回来的。”


    嗯?他在说什么?


    我迷惑地拍了拍他的肩——顺便把手上的血蹭到他衣服上, 随口鼓励了一句:“加油——我相信你。”


    他看了一眼肩上的血手印, 一言不发,走了。


    这是生气了?


    ——————————


    之后的一段时间, 我和黑泽阵还是日常出任务, 偶尔我也去和君度喝一杯——顺便谴责他教坏黑泽。宫野志保从在研究所等老师上门变成了在我的安全屋等老师上门。


    一般来说我和她的老师互相是见不上面的, 不过有一次因为任务要求比较特别,我白天留在了安全屋内,撞见了她的一位科学老师。


    是那天谈判的那位白衬衫眼镜青年。


    见我有些惊讶的样子, 他推了推眼镜, 微微朝我颔首:“白兰地大人。”


    我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 直接开口问他:“你不是龙舌兰手下搞后勤工作的吗?怎么还来干教师的活了?”


    他笑了笑:“在下隶属于龙舌兰大人的组别,但对于科学也略知一二,正巧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科学老师, 就让我先上来顶几节课——实在惭愧。”


    后来宫野志保告诉我, 他叫浅羽飞鸟, 曾是Rockefeller University(洛克菲勒大学)专攻生物化学和结构生物学方面的博士, 只是因为个人爱好才加入的后勤经济组。


    我:……肃然起敬


    所以……组织为什么能召集到这么多高智商人才?


    就不理解。


    黑泽阵最近进步神速, 无论是近身作战,任务探查, 搜集情报还是全局规划,都有了极大的长进——尤其是最后一项。


    他对于整场任务的把控简直到了一种细致入微的程度,对于任务目标的一举一动非常敏感,嗅觉极为敏锐,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我觉得我离提前退休的日子不远了。


    现在很多任务我都是交给他全盘负责,自己只是在旁边观察并时刻准备在他出岔子时兜底。


    不过到目前为止凡是交给他的任务,他都完成的非常好——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后面紧追不放一样,他简直是抓住一切机会尽可能地在吸收和进步。


    我不知道他在急些什么——他看起来不像是这么急躁的人。


    于是我选择直接问他。


    他当时正结束一场狙击,低头拆卸狙击枪,闻言并没有抬头:“我想要变强。”


    他想变强我并没有觉得奇怪,像他这样的人不想一直被人压一头真是再正常不过了——但我疑惑的是,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变强的速度?


    他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想要迅速手刃仇人的那种?


    “你是有仇人吗?” 我有些跃跃欲试:“我可以替你报仇,或者你想自己动手也可以,我去帮你摁住他。”


    他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那是一种看智障的眼神:“我记得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我是孤儿。”


    “所以呢?” 我理所应当地问:“你的仇人是?”


    像孤儿这种身份,最有可能怀揣深仇大恨的秘密了。


    “没有那种东西。” 他有些不耐烦了,似乎是意识到不给我一个答案我不会罢休,他最后背起包,转身面向我:“如果你非要有一个答案的话——我想早日获得成员代号。”


    原来是为了成员代号。


    早说嘛!


    我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刚来的时候他作为从训练营拔上来的新人资历不够,不能安排代号任务,后来事情一多我也就忘了成员代号这件事——我觉得这东西好像没什么用,毕竟当初我没有代号过的也和代号成员没什么区别。


    但我没想到他有惦记这件事。


    算算时间他也到我身边快三个月了,基本上也能够到最基础的代号成员的标准了。等回去了我就联系上面给黑泽申请一个代号任务下来。


    任务结束,我让黑泽阵把我送到地下基地门口,然后摆摆手让他自己回去,我走到地下基地准备找君度一起喝酒。


    黑泽阵开到地方,把我放下,却没有马上走。他降下半边贴了防窥膜的车窗,绿色的眼睛直直望向我,陈述一般道:“你很喜欢和君度喝酒。”


    这是又怎么了。


    我说:“嗯。”


    他没再说话,摇上车窗走了。


    不知为什么,我感觉他有点不高兴。


    算了,他时不时就抽一次风,像这样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我也习惯了。


    我进入地下基地,前往酒吧——但没在酒吧里看见君度,别说君度了,酒吧里一个人都没有。


    酒保告诉我君度在练武场——“来了个挺傲气的新人,正在那里四处挑战,基地里的人都过去了。”


    我想了想,决定去练武场找君度。


    练武场是个很大的木质场地,地上铺着软胶垫,四周为厚棉质状的墙壁,地面被划分成不同区间,最中央有个擂台一样的高台。


    演武场的隔音效果很好,我走到门里才听到喝彩声和热烈的交谈声,其中“君度”这个词出现的最多。


    我往台上看了一眼,君度正和一个看不清脸的人过招,他一手作掌状抵住那人挥来的拳头,一手反扭住那人的胳膊,一发力,一个过肩摔就把那人摔在了高台中央,他没能再爬起来,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喝彩声“好!”。


    君度有些无趣地揉了揉手腕,从旁边的楼梯走下来,所经之处人们都给他让开一条道,有人笑着恭贺道:“君度大人还是那么厉害啊……许久没见大人出手了。”


    即使获得了胜利,君度也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随口应答着。一转眼看到了我,他情绪肉眼可见地高涨起来,几步甩掉了后面说话的人朝我快步走来。


    他高高兴兴地过来抱了我一下,话语中带着点嗔怪:“你好久没来找我玩啦……” 他捉住我的手,把自己的长发拨弄到前面,委委屈屈地抱怨:“你看我的头发都乱了。”


    我摸了摸,确实有点凌乱,但绝没他说的那么夸张:“我只是最近有点忙……还有我上次来明明是三天前,哪里有好久。”


    “等待会喝酒的时候,我给你再顺一遍——你也该学着自己梳头发了,我总不能给你梳一辈子——或者你在基地里随即抓一个成员帮你梳?”


    他断然拒绝:“才不要——把后颈暴露在别人面前很危险。”


    那按你这个说法,暴露在我面前岂不是也很危险——你找借口也不找个逻辑通顺的,我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你要学着自己梳啊……以后万一我不在了,你头发打结也会觉得难受的吧。”


    “不——要,” 他拉长了声音宣布:“你要给我梳一辈子的头发!” 随后拉着我走出演武室:“走走走,快陪前辈去喝酒——我最近新调出了一杯,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并不是很相信他,但还是跟着他走向酒吧:“平时没见你出过手——他挑衅你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能力确实不错,就是太狂了点——基地里有名有姓的都被他挑了一遍,最后挑到我这里了。如果我不上,估计最后还要找到你头上。”


    我笑了一声:“到你头上到我头上不都一样的,我们的水平大概也就在伯仲之间。”


    他好像不太赞同我的话:“不一样的——你比我要强很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跟你较量是在作弊。”


    “但即使我作弊了,你也仍旧比我厉害。”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作弊是什么意思,但事实上我才是作弊那一位。


    到了酒吧,我照旧点了一杯白兰地,君度则熟门熟路地赶开酒保,站在柜台后面又是一通捣鼓,然后推来一个高脚杯:“尝尝这个。”


    我看着他的神情,无奈地端起来喝了一口。


    “怎样?”他问。


    我咂了咂嘴:“还行……和上次差不多……不过尾调处比上次要甜一些。”


    “是么。” 他神色不变,从吧台后面出来,坐到我旁边:“很高兴认识你,白兰地。”


    我正在喝酒,闻言动作停滞了一下:“嗯?怎么突然这么说?”


    “只是突然感慨一下罢了,” 他微微一笑:“感觉在那天晚上刚好碰见你,是非常幸运的一件事。”


    我有点警惕地望着他:“事先说好,我最近很忙,没空帮你做任务。”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家里两个孩子,也不能搬回来天天帮你梳头。”


    “虽然我之前确实念叨这事多了一点——但也不是为了这个!”


    “我不会调酒的。”


    “你——算了,” 他带点泄气地趴下来:“怎么感觉你一会敏锐地过分,一会又像个木头一样。”


    “可恶原来你在背后是这么看我的吗?”


    “喂喂喂给我好好尊重前辈啊!”


    “没有前辈会在背后偷偷吐槽新人愚笨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别想抵赖!我听的清清楚楚!”


    第44章  琴酒上线


    “都在长野呆了大半年了, 她可算是走了。” 我坐在吧台前,带点感慨地对君度说。


    君度晃着酒杯,嘲笑我:“口是心非, 这里最不希望她走的人就是你了吧?毕竟只要她还在这里,宫野志保就会一直呆在你那……说起来,你给宫野志保的迷魂汤灌的怎么样了?”


    好……好犀利的吐槽。


    “感觉你毒舌的功力越加见长,” 我小声嘀咕,“虽然确实希望她多留一段日子好让我说服志保, 但她这次在这里呆的时间真是出乎意料的长——这可和她往常的风格不一样。”


    “还有……什么叫灌迷魂汤?我怎么不知道我点亮了这个技能点?”


    他没有接我有关贝尔摩德的话茬, 只是轻嗤一声:“你还不会灌迷魂汤……” 他没再说下去,“算了我也不用问, 那小姑娘肯定愿意接着跟你生活——我还没见过你拿不下的人。”


    他时常说这些意味不明的话, 一开始我还会因为听不懂而追问, 但现在我已经学会了自动无视,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话题:“不过志保那孩子确实表示愿意之后一直跟我生活……我已经把更改监护人的报告打上去了,现在就等着boss批下来。”


    “即使没有boss的批示, 宫野志保事实上也是隶属你照看, 其实你大可不必把这个监护人名义正式转移过来……”


    他沉默了一会:“看来你是铁了心要护她了……虽然我并不建议你插手她和贝尔摩德的事, 但既然你收养了宫野志保,就免不了被卷入科研组的风波中。”


    “你知道的,组织里并不像明面上那么风平浪静, 斗争和冲突一直在暗地里翻涌——尤其是科研组。”


    “组织最深的秘密在科研组, 最肮脏的往事也在科研组, 它是一切罪恶的深渊, 所有和它有过关系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嘛……不过别担心, 只要你不是什么特殊体质,没有boss的发话, 科研组那帮疯子还不敢把主意打到你头上来——”


    他冷笑一声:“如果真的有人不识好歹,你就来找我——我姑且还算是对那摊子事有点发言权。”


    我想起了他对科研组和宫野夫妇奇怪的熟稔态度:“你认识宫野夫妇?”


    他唔了一声:“不算认识,我是八年前加入组织的,那会宫野夫妇还不在组织里,之后我们组别不同,我也没怎么和他们来往过……不过我家族里的长辈应该和他们有过来往,毕竟我们家族有东西和他们研究的方向有关。”


    虽然之前有过猜想,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正式提及他的过往。


    “你的家族?”


    他摆摆手:“已经不存在了……没什么可谈的。”


    我没有追问——他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我太熟悉了——而是转了个话题:“黑泽最近进步很大……我觉得再有个一年我就可以卸任,把组长的头衔交给他了。”


    君度懒洋洋地哼了一声:“被白兰地手把手教出来的,哪怕他是块木头也能被你雕成玉了,更何况他本身天赋不错——我听说最近他的代号发下来了?”


    我嗯了一声:“本来半年前就该申请下来的,但是boss不知道怎么想的,硬生生压了半年才发下来,黑泽阵都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毕竟是五大基酒之一的琴酒,又是你明确表示的未来接班人,谨慎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满打满算,他进入组织的时间也不过大半年的样子。”


    “不过积压这么久,可能还不完全是这个原因。”


    “我知道。” 我淡淡地说。


    “你自己清楚就好,在组织的声望太高,boss已经在忌惮你了——朗姆那家伙想必也在背后说了不少好话。”


    “所以我打算再过一两年就把这个组长的位置给黑泽阵,自己专心陪宫野志保,平时再和你一起喝点酒——天天早出晚归,没有五险一金,还全年无休,搞得像我有多稀罕似的。”


    “什么叫五险一金……算了,黑泽现在离组长也就差了一个头衔了,”君度凉凉地吐槽我:“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基本上把任务都扔给他了?——我看你闲的够可以。”


    “怎么被你说的像是我在压榨他一样——只是提前锻炼他罢了。而且我也不是什么任务都扔给他,有些他搞定不了的还不是我在出。”


    我同时指出君度当年也是这么压榨我的,我只是把这个良好的传统传递下去罢了。


    君度不满地表示我是在狡辩,随即就迅速转移了话题。


    他手指搅了一下发尾,微微笑了笑:“等你交接完,我们可以一起去西伯利亚走走看看……我想去那里很久了。”


    虽然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但我还是不争气地被他的新话题所吸引。


    相处这么久了,我还真不知道他喜欢那个国家。


    “别告诉我你是因为想去那里找人一起喝伏特加——要是因为这个理由我可不会接受你的邀请。”


    “确实有这个念头……等等,” 他瞪了我一眼:“你那是什么语气?”


    “痛心我的前辈竟然是个嗜酒如命的酒鬼的语气,” 我想了想,突然捧着心口,装模作样地啐了他一口:“我还不能让你满意吗?死鬼,竟然还想着出去找别人。”


    他一口酒喷了出来,连连咳嗽:“咳,咳……好好说话,你这些奇奇怪怪的话都是跟谁学的?”


    我面无表情:“书上看的,感觉和你做的事正相配。”


    “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算了。”


    他端起酒杯,有些出神地望着杯中的液体:“小的时候有看过一本有关西伯利亚的书,就一直心心念念地想去看看书上写的的苔藓小木屋,覆盖皑皑白雪的松林和无声跳动的篝火堆……”


    “家族里的人一开始不同意,后来还是被我软磨硬泡松了口……本来都安排好了,但是……”


    他回过神来:“后来我也没有心思自己去了,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等你闲下来了一起去吧?”


    我抿了一口君度,微微笑了笑:“好啊……等黑泽彻底接过我的位置,宫野志保去国外读书,我就陪你去。”


    他举起手中的白兰地:“那就一言为定了。”


    ——————————


    我回到安全屋,现在是下午,黑泽阵——哦不现在要叫他琴酒了——还在外面出任务,不在家。


    宫野志保倒是在家里,她刚刚下课,见我在她的房门口探头探脑,她高高兴兴地跳下扶手椅朝我跑来——“白兰地你回来了!”


    我弯下腰,接住了往我怀里扑的小志保:“今天的课都上完了?”


    她点点头,眼神瞟向了我手里的小盒子:“你给我带了什么?”


    我简单地向还在书房里的青年点点头,抱着志保走到客厅:“今天芒果布丁卖完了,我就买了草莓布丁回来——明天我早点去。”


    她点点头:“芒果布丁是他们家的招牌,不早点去确实很难抢到……不过草莓布丁也很好!”她拆开盒子拿出小勺子,高高兴兴地把粉色的布丁往嘴里送。


    那位青年也下来了,他走到楼梯中部的平台上,靠着栏杆向我使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地站起身,和他一起走到了书房。


    “情况怎么样?” 我掩上门,转身问他。


    青年笑了笑:“还算不错……科研组那边说会仔细考虑我们的提议。”


    我舒了一口气:“那就好——虽然她去国外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能拖一阵还是拖一阵吧——让她六岁半就一个人去国外,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非常感谢你在中间帮我们斡旋。”


    他简短地回答:“没事,举手之劳罢了。”


    试图延后宫野志保的出国计划是我在大约三个月前出现的想法,当时我正和宫野志保一起吃饭,谈到了她未来的学习规划,志保显得兴致缺缺。


    “浅羽飞鸟说我最多还有半年就学完小学内容了,到时候我就要被送出国外跳级上中学和大学。”


    “我不想去国外……至少不是这么早去,那边一个人都不认识,之后我也不能经常和姐姐见面,”她托腮叹了口气:“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我给她塞了一盘小饼干,让她吃她的饭,这种事还是交给她的监护人发愁。


    那天之后我就找轩尼诗打听组织的计划——他们计划让宫野志保在七岁前学完小学的课程,然后送到国外读中学和大学,本硕博连读结束后回国接触宫野夫妇曾经研究过,后来却因为那场意外而中止的实验课题,熟悉后直接接手并重启项目。


    听说他们连代号为宫野志保都准备好了——代号名为雪莉。


    不愧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连犯罪组织都沾染上了邪恶的气息——这韭菜刚冒出个幼苗,就拿着镰刀在旁边等着了。


    作为志保的监护人和坚定的共/产主义分子,我要反对这种压榨童工的行为。


    虽然我是行动组组长,但因为我对经营势力没什么兴趣,我手上的权利并不多——至少不足以直接插手科研组这种层面的决议。


    于是我让宫野志保稍稍放缓一点学习的速度——这样能为我争取一些时间,好让我收拢手上的势力到足以向科研组施压的程度。


    但志保只试了一次,就被她的那位科学老师浅羽飞鸟找上门来了。


    第45章  离开东京地图


    “志保今天的反应有些慢——但这不是她本该有的水平, ” 他站在我面前,慢条斯理地取下眼镜,从胸前的口袋中抽出一条手绢, 擦了擦,重新戴上,才接着说:“我教她也有一段时间了,算是粗略有点了解,她是真不会还是装不会我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


    他微微抬眼, 那双鎏金的曾把对面谈判逼到绝处的眼睛此时正锋锐地直指向我:“不知道对此, 白兰地大人有何解释?”


    见我没有回话,他微微笑了笑:“当然, 大人也可以不解释——只是不知道阿拉克那边, 知道这事后还会不会默许志保继续在您这里生活了。”


    我终于低头看了眼他, 放出了一点杀气:“你这是……在威胁我?”


    多稀奇哪——有生之年我竟然能遇见威胁我的桥段!


    我有些遗憾黑泽阵不在这里,不然我可以让他拿个摄像机在旁边拍下来以作留念。


    他神色不变:“算不上,只是想要满足一下自己小小的好奇心罢了。”


    我没回话。


    虽然我并不觉得他把这事说出去会对我造成什么威胁, 但如果我想一直照顾志保的话, 他的行为确实还是会有一定影响。


    他没等我回答, 自顾自地又开口了:“让我猜猜……是为了推迟出国读书的安排?”


    我死鱼眼看着他:你都猜出来了,还跑我这干什么?为了向我炫耀你有多聪明?还是你想敲诈我一笔钱?


    很好,这就找龙舌兰要五百万, 甩在他的脸上:“给你五百万, 离开我的女儿(宫野志保)!”


    他看了一眼我的神情, 不知为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大人这副神情可真有趣, 上次和您共事时就注意到您了……不必担心, 我对大人并没有恶意。”


    我信了你的鬼。


    但他似乎是来真的,不仅贴心地建议我如果想推迟不如干脆以志保从未上过学不熟悉学校, 一下子去国外可能跟不上为由要求志保在这里先上国中和高中,学完了之后再去国外读大学。


    还毛遂自荐他自己来向那边传话。


    他甚至会教志保怎样在那群过来调查情况的人面前表现出抵制学校又可以通过熟悉接受的那种状态。


    虽然我知道他是学霸,但为什么他连这种东西都会啊?


    这么尽心尽力帮我,也不知道他图什么。


    “图什么……” 他又笑了起来:“自然是图乐子了——大人您难道不觉得这很有趣吗?”


    并不觉得,我只觉得什么都觉得很有趣的他脑回路不正常。


    但我还是很委婉地说:“人们对于乐趣的定义有所差别……可能我更倾向于别的乐趣吧。”


    不是,我的话又怎么逗到您了啊?


    怎么感觉我像是个谐星一样,他跟我没说两句话就开始笑——不管我当时有没有回话,回了些什么话。


    “大人很有趣……” 他眼角擦了擦笑出来的泪水:“我还没见过比大人更有趣的人。”


    那是你少见多怪。


    但抛开上述这些奇怪举止和言论,他确实是个极好的合作伙伴,完美的家庭教师,了不起的话术师——我对于和他共事非常满意。


    天知道上次我站在他旁边看他快准狠掐住那群科研组成员的命脉,然后又是恐吓又是画饼,一通输出后轻轻松松就让那群人迷迷糊糊地回去了时,我有多震惊。


    这样一对比,感觉上次那场谈判他压根就是在划水,根本没用力气——我心情复杂地想。


    ———————————


    总之,在他又是志保年纪小不懂事,又是贝尔摩德在美国不怀好意,又是国外中学教育还不如国内……一通连环拳下来,加上我向他们组长阿拉克不断施压,宫野志保推迟出国这件事终于还是在三个月后谈下来了。


    不过他们提出了一个条件:志保必须在长野的中学上学,由他们敲定学校。


    于是在志保年满七岁,小学内容全部学完即将进入国中时,我就准备从东京搬到长野。


    在向龙舌兰申请了一套位于长野县的住宅后,我到地下基地和君度正式道别。


    君度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不过他还是没说什么:“啧……你走了之后可没人来陪我喝酒了。”


    我安慰他长野和东京离的也不远,有空他也可以过来找我一起喝酒,以后我出任务也会到东京去,只要过来就会找他——“又不是就此永别了。” 我笑着说。


    他嘀咕了一两句我听不清的话。


    “嗯?” 我让他重复一遍。


    “别忘了和我去俄罗斯!” 他大声说,脸颊气的鼓鼓的。我捏了捏他的脸:“当然当然,不会忘掉的——你知道的,我从不违背诺言。”


    他勉勉强强接受了我的承诺:“嘛……好吧——记得常来看我!”


    我应了一声,随口拜托他帮我照看我在东京的房子里的仙人掌:“让它晒晒太阳就行了,不用浇太多水……”


    君度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一个小本本,叼着一支笔记了下来:“知道啦——会好好照顾你的小仙人掌的!”


    我最后摸摸他光滑顺泽的头发——刚过来的时候我给他梳的——好好照顾仙人掌,也好好照顾你自己。”


    他嘟囔着:“我自己有什么好照顾的……” 一边敷衍地点了点头。


    告别了君度,我就准备回到安全屋收拾东西离开,却在半路上被东京属相熟的各常驻代号成员拦住,他们一边笑着说:“白兰地大人好不讲道理,要走了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 一边推着我重新回到酒吧,大声喊酒保:“拿好酒来!我们要给白兰地大人送行!”


    酒保闻言连手上的酒杯都不擦了,抬头看向我:“白兰地大人要走了?去哪里?”


    我此时已经放弃了挣扎,心知这一场酒是逃不掉了,闻言也只是说:“长野。”


    “长野啊——” “长野!好地方!” “嚯——白兰地你可以啊……” “准备去那里呆多久?”


    仿佛一块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湖面,一时之间,酒吧被他们纷纷扰扰的问话和感叹所充斥。


    阿夸维特正在这个时候走进酒吧:“哦?白兰地要走了?” 他举起手中的酒瓶:“那正好,我今天带了瓶好酒,1845年的朱尔斯罗宾——不错吧?”


    人群笑嚷起来:“好家伙,你这是连压箱底的酒都拿出来了吧?真阔气!” “喂喂喂,你小子够意思啊,以往可没见你拿这种等级的酒。”


    今天晚上我没能及时按照和黑泽阵约定的时间赶回去,而是在酒吧和认识的不认识的,脸熟的脸生的,不同组别的,性格各异的成员们一起喝了顿酒。


    一开始只是我在东京行动组的下属成员,还有几个隶属其他组相熟的成员,后来不知从什么地方得了消息,酒吧里陆陆续续赶来了其他代号成员——我感觉好像全东京范围内的代号成员都聚在这里了,后来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连普通的基层人员都过来了,笑着找酒保要杯酒就过来敬我。


    “我可是紧急推掉了今晚的宴会来给你送行,这一杯你可得喝了。”


    “接到啤酒的消息,我赶着做完了任务一路压着限速飙回来,可算赶上了,喝一杯喝一杯!”


    “白兰地,上次之后一直都很想感谢你,但没找到机会,话我不多说,都在酒里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端着酒杯过来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虽然自己已经有些不胜酒力,但也不好拒绝他们的好意,只得一杯接着一杯地喝过去,喝到最后我几乎已经没什么意识了。


    我跌跌撞撞走到吧台旁的角落坐下来,趴到桌子上想缓一缓,感觉好像有人过来,肩上一重,给我披了件外套。他的头发毛毛躁躁地蹭过我的脸,我不满地别过了脸,嘟囔:“好痒。”


    我听到了轻轻的笑声,随后露在外面的耳朵被人捏着头发扫来扫去。我伸手抓住了那只作恶的手,不满地抗议:“别闹了……君度。”


    头发没有再捉弄我,我却并没有放开那只手——谁知道放开了之后他会不会再折腾我,干脆一直捉住。


    我觉得自己真是个大聪明。


    那只手也没有挣动,安安静静地任由我拽着,他后来仿佛站累了,搬了个凳子坐在了我旁边,一直坐到了散场。


    迷迷糊糊感觉似乎有人来了,我抬了抬头,看见一个身着黑衣,浑身冷气的人站在我旁边。


    ——抓着的手腕还没放开,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回事。


    但还没等我采取行动,一只手就温柔地将我抬起的脑袋重新按回了桌面,随后抽出了另一只手站起来。


    ……这俩人不会又打起来了吧,我有些头疼地想,算了算了,我也管不了他们——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行事还这么幼稚。


    明明平时看他们配合的很默契,怎么一见面这么不对付。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人扶了起来,一路走出了基地,他把我塞到后车座上,系好安全带,随后就走到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到安全屋了,我被扶着坐到主卧的床上,正面对墙上的日历。


    我仔仔细细地把上面的白底黑字看了一遍,然后问身后端着杯子走过来的人:“这是哪里?”


    身后的人说:“这是你家。”


    我抗议道:“不!这不是我家,你是谁?你把我绑架到这里想干什么?我没有钱,我什么都没有,你绑架我也没什么用。”


    我想了想,补充道:“我还很能吃,会把你给吃穷——你快放我回去!”


    那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你的家就在这里,你要回哪去?” 他似乎冷笑了一声:“吃的倒确实多——还变着花样点单,嘴还刁。”


    我感觉很不满意,这个人好凶——枉我之前还蛮喜欢他的头发颜色的。


    我闷闷地说:“你好凶——我决定讨厌你。”


    手里被塞了一个杯子:“晚归不知道提前发消息,喝的醉成这个样子要我去接你,还好意思委屈……把这个喝了。”


    我尝了一口,皱起了脸:“好酸——你是不是想用毒药毒死我?”


    “别发酒疯……只是解酒药。”


    我拿着杯子一动不动,呆滞了好久,直到身后的人不耐烦地开始催我,才慢慢地说:“你说的对……是我忘了。”


    “我早就没有家了。”


    第46章  琴酒一杀&雪莉二杀


    一般来讲, 虽然我酒量不太行,但是我酒品很好,喝醉了不发酒疯, 醒来之后也能记住喝醉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但我宁愿像其他人一样直接喝断片,也好过清清楚楚地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太丢脸了,我有些痛心疾首地想——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己喝醉了是这种人。


    不仅抓住君度的手不放,还被过来接我的琴酒抓了个正着。


    其实我还蛮好奇被摁趴在桌上的时候君度和琴酒交流了些什么--但我不敢去问,我怕得到“讨论白兰地干过多少离谱事”这种怼我的答案。


    其实如果纯粹只是为了怼我倒还好, 就怕这话不是开玩笑。


    回来之后的记忆更是不堪入目--我简直在琴酒面前丢尽了脸。


    算了不回忆了, 太丢脸了。


    碍于羞耻心,我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和琴酒主动搭话。


    幸好今天因为要忙搬家的事, 我得以避免和琴酒单独相处, 也因为忙碌无暇回想昨天的酒醉细节。


    琴酒看样子也不准备和我谈昨天的事。


    我松了一口气。


    现在我们正坐在前往长野的新干线上, 宫野志保坐在靠窗的位置,我坐在她的旁边,对面坐着琴酒。


    行李已经让下属提前运过去了, 等我们到了长野, 这趟搬家就算彻底收官。


    这趟旅程一开始很沉默, 宫野志保一直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则是因为不好意思一直回避和琴酒的交流,琴酒倒是淡淡的, 但时不时会探究般望向我。


    他看向我一次, 我头就低一分, 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最后感觉自己都快把头埋进腿里了。


    宫野志保此时已经失去了对窗外风景的兴趣, 她扭过头来看看我,又看看琴酒, 像是试图弄清楚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主动开口挑起一个话题:“白兰地,我们的新家有花园吗?”


    宫野志保是天使吧!一定是的吧!


    我恨不得亲她一口:“有的……我们的住宅更偏向于郊外,所以会很大,前庭后院和阁楼地下室都很齐全……你不是喜欢种植,可以自己在花园种花,或者找个园丁来帮忙打理花园。”


    “后面也可以种点菜……我喜欢黄瓜和生菜,新鲜的好吃,好多市面上买的都不够新鲜了。”


    志保眼睛亮了亮:“还有西瓜!我喜欢西瓜!”


    “西瓜倒是不太好种……不过也可以试试。”


    “我提前去看过了,后院有棵很大的榕树,等我们安顿下来了可以给你在上面扎个秋千,有机会的话还可以试着自己搭个木屋。”


    我和宫野志保正规划的高兴,琴酒突然插了一句嘴:“就以你的动手能力?”


    我此时已经完全忘了之前的不好意思,不满地回嘴:“什么叫以我的动手能力?——黑泽阵你是在质疑前辈我的能力吗?”


    琴酒抱着臂,从头到脚扫视了我一眼,嗤笑一声:“拉面。”


    宫野志保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我的脸却登时红了起来,有些恼羞成怒:“说了那只是个意外!黑泽阵你怎么老提这件事?”


    琴酒点了点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一样,然后他又吐出一个字眼:“车链。”


    ……他说的是那次我的自行车车链掉下来了,我一通操作不仅没将车链重新安上去,反而把整个制动系统都搞坏了,推去修车铺人家都摇头让我重买一辆的程度。


    “这个也不许提!”


    他了然地点点头:“那……”


    我却不想让他接着吐露我的黑历史了,扑上去就要捂他的嘴:“黑泽阵你小子都快18了,怎么还不懂得为尊者讳的道理……合着在我这里只学会了怼我是吧……不许提!再提我要生气了!”


    黑泽阵反手揪住我,把我摁在旁边靠窗子的座位上:“别乱动,车子还在行驶……危险。”


    我此时也冷静下来,终于重新想起来自己还在公共场合,讪讪在座位上坐直了。


    宫野志保似乎有些好奇地望向我和黑泽阵,但她很聪明地什么也没问。


    ……所以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和好了——虽然我俩一开始也没闹翻。


    到了新家,我指挥下属帮忙安置好大件东西,就让他们回去了:“今天谢谢各位……等我回东京了请你们喝酒。”


    他们哄笑起来,嘴里说些什么“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请吧……”这种话,我心知他们是在开玩笑,笑着骂他们:“昨天舍命陪你们喝了那么多还不满意?……今天就先算了。”


    他们笑着坐上车离开了。


    我转过身,拍拍手对着面前的两位说:“好了……接下来就是我们的活了!”


    我指挥琴酒去把那些摆件书籍都放到柜子里和书架上,志保负责把她的房间和床铺铺好,我则撸起袖子,把下属运过来的一个很沉的木箱子搬到了地下室。


    搬的过程被志保看见了,她问我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我想了想,说是我的一些没用的杂物,只是有点纪念意义所以也一并带过来了。


    她看了看我没说话,转身走了。


    琴酒就站在我的旁边,见她走了才嘲笑我:“你当她是傻子?”


    我叹气:“这种东西还是别戳穿了吧……我们心照不宣就好。难不成我跟她讲是手/枪狙击枪散弹枪和火箭炮炸弹?是你的好白兰地大人和琴酒哥哥拿着出去杀人的?”


    琴酒似乎被我的一声哥哥给恶心到了,他半晌才说:“你真当她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


    他中断了话头,离开了。


    我沉默地接着往下搬箱子,直到脚踩上一片平地——到地方了。


    我正对着那扇金属大门,走到旁边的一个小屏幕面前,银色的摄像头对着我的脸上下扫射了一遍,屏幕随机出现了“加载中”的圆圈,随着对勾符号的出现,女声机械音播报道:“Please pass in——欢迎光临,白兰地大人。”


    我拖着箱子走进去,大门在我身后合上了。


    地下室地方很大,分成不同的区域,像是训练室,准备室,武器室……还有一个小型靶场。


    这里灯光常亮,电源不与整栋房子的用电相连通,而是使用屋顶上方的太阳能——如果是阴雨天,地底也有储备能源。整个地下室的科技非常先进,我几乎以为自己不是走在日本郊外住宅的地下室,而是美国大片里那种科技研究所。


    ——嘛……虽然龙舌兰又秃又爱钱还很怕老婆,但在搞后勤这一块确实十分出色。他当初好像是国际非常知名的偷渡贩子,只要你提的出来,报价到位,你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能给你弄下来。


    不过后来被组织看上,连人带妻子一起绑架到了组织里,从此“黑手”这个名号就在地下销声匿迹……这是后话。


    我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其他区域,转身回去把箱子拖到装备室,打开来一只一只分门别类安置好,顺手给其中的一些简单做下保养。


    等全部安置好,已经是快中午的时候了。


    我合上大门,走上台阶,欣慰地发现家里已经被两人收拾好了——志保连我的床都帮忙铺好了,顺手还把我的衣服给收进了柜子里。


    我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谢过了她,但还是跟她说下次不用这么做——我的东西还是自己收拾比较好。


    宫野志保点点头,仿佛思考了一下,才说:“可是你自己收拾会很慢,”


    我的膝盖中了一箭。


    “可能到晚上还铺不好,”


    另一只膝盖也中了一箭。


    “我饿了,想早点吃饭。”


    三杀。


    “我记得上次为了等你铺床,中饭变成了晚饭……”


    我差点给她跪下,内心痛哭流涕:志保!志保你怎么了?为什么你变得这么像琴酒?你把我的小天使还回来!


    但面上我还是没什么表情:“这样么……谢谢你的提醒……走吧,今天想吃些什么?”


    最后我们决定去吃长野最负盛名的烤包子——我能感觉到琴酒松了一口气。


    你就这么讨厌寿喜锅吗琴酒?


    出乎我的意料,烤包子里面的馅料不完全是肉馅,更多的反而是素馅,包子皮也多为小麦和粗粮。


    味道还可以。


    不过可能是吃惯了国内的包子,对这种异域的烤包子还是有些接受不良。


    她俩倒是吃的挺高兴。


    没吃饱,我出来之后又给自己点了一份荞麦面,这里的荞麦面很有嚼劲,听说是纯手打出来的,类似国内的拉面,上面会淋有各种各样的汤汁——我还蛮喜欢的。


    回去睡了个午觉,下午我带着志保提前去科研组给她敲定的学校办理各种入学流程,明天早上正式去报道。因为错过了入学月,所以志保是以插班生的身份进入的班级。


    琴酒对这种事不怎么感兴趣,跟我说了一声就接着去出他的任务了,我没管他——带他去学校很有可能吓到人家老师。


    志保在那里做了几张检测卷,然后拿着课本和入学须知出来了,我们一起步行回家。


    “怎么样?感觉有困难吗?” 我摸了摸她的头。


    她摇摇头:“没什么问题……都是我提前跟着浅羽飞鸟学过的内容。”


    “那就好……明天就要去学校了,如果有不长眼的人欺负你,你就回来告诉我。”


    她有些好笑:“谁没事会欺负我……怎么?你要对那个人动手?”


    “不不不——” 我伸出一根指头摆了摆:“法治社会,我不是那种法外狂徒——最多也就在校门口尾随他给他套个麻袋罢了。”


    “你相信我,我对此可是经验丰富。”


    她无语地看了我一眼。


    第47章  志保的神情太自然了


    第二天, 宫野志保非常坚决地拒绝了我的接送,自己背上书包上去了学校。我站在门口,颇有些忧心忡忡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忍不住跟身边的琴酒嘀咕:“你说她一个小姑娘走在路上会不会有危险……她比人家年龄小那么多,被欺负了怎么办……第一天上学,她会不会不适应学校生活……”


    琴酒正收拾桌上的碗筷——本来这活该我干的,但我这会根本没心思干别的——头也不抬:“我看你干脆每天跟她到学校陪读好了。”


    我有些惊喜:“可以吗?——我不太了解这里的中学规定。”


    琴酒把碗筷放进了洗碗机,又拿着厨房湿巾回来擦桌子:“当然——你任务也不用出了, 报告也不用看了, 就天天跟着她——正好你也挺需要重新上一遍学。”


    我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嘲讽我:“果然是你带坏了志保!……我只是很担心她。”


    琴酒终于收拾好了桌面,直起身路过我走向地下室, 声音随着他的脚步越飘越远:“她用不着你操心……家里唯一需要□□心的人是你。”


    实锤了——我面色严肃地想——家里地位最低的人果然是我。


    可恶的琴酒!一定是他带坏了志保!


    “你在发什么呆?” 楼梯口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准备出任务了。”


    你看你看!他都对我不耐烦了!


    ——————————


    虽然搬了家, 但我该干的活还是一点没变——最多也就是任务范围从东京变更为长野。


    但任务范围这种东西……我只能说, 有些任务必须我来出,这类任务是不按地域划分的;而不那么重要的其他任务又可以丢给琴酒……所以对我而言日常并没有什么改变。


    对于琴酒也是一样。


    但我有些担心志保——她也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每天吃过早饭,背个书包就自己上学去了, 等到放学一回来就钻到房间看书写作业, 吃过晚饭出去散散步, 然后回来洗漱睡觉。


    周末有空闲时会和我一起去书店或者逛逛街,亦或是和她姐姐一起去野外踏青——她们每周都会见面,我曾提出过把明美接过来和志保一并生活, 却被志保自己拒绝了:“姐姐只是个普通人, 我不希望她和组织牵扯太深……能像现在这样时不时见面已经很好了。”


    偶尔也会在晚上被我拉到客厅, 加上被同样强拉来的琴酒, 三人坐在客厅里开座谈会——这种座谈会只有我负责“谈”, 她俩负责坐在旁边魂飞天外,只有我问他们问题的时候才简短地回一两句——我想他们应该很讨厌这种活动。


    我甚至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琴酒这个时候永远在擦他的枪, 志保则在看着她的一本极厚的对我而言像是天书一样的书,俩人头也不抬。


    不过即使这样无聊,他们也从没拒绝过我的座谈会邀约——大概是看在我为数不多的前辈面子上。


    事实上我很怀疑我还有没有那种东西。


    志保甚至连自己在学校的生活都闭口不谈,除了我主动问她有些什么活动或是老师怎么样时,才会回答我一句“还行”或是“不错”。


    在看着志保毫无变化地过了两个月后,我终于忍不住在一天晚饭后主动去找她。


    我走到她的卧室门口,敲了敲门。


    “请进。” 我听到志保在里面说。


    我打开门,走了进去。志保正缩在她的大扶手椅里看书,看到我进来,她似乎并不怎么吃惊:“你来了。”


    我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愿意和我聊聊天吗?”


    她放下书:“你想聊些什么?”


    我一时有些语塞,虽然是我先提出来的聊天,但怎么开口我还真没想好。


    考虑到我根本没有浅羽飞鸟那种巧舌如簧的本事,干脆不再斟酌遣词造句,转而选择直接问志保我最关心的问题:“你在长野这里……感觉怎么样?”


    她还是之前的那种回答,惜字如金:“很好。”


    我见她没有接着说下去的意思,只好接着问她:“新学校还能适应吗?”


    谈及这个,她的话稍微多了一点:“能的……教材内容很简单,我已经开始自学后面的知识了……很快就是期末了,等到下学期,可以考虑提前向上跳一级。”


    我有些欣慰地笑了笑:“志保真厉害……学的会当然好,学不会也不用着急,慢慢来就好。”


    大不了我再去找阿拉克谈谈,我心想。


    她看了我一眼,有些讶异的样子:“没什么勉强的……


    我对这些知识也挺感兴趣的。”


    她不觉得勉强就好……我一直担心她心理压力太大。


    但我想问的不是这个:“那……除了学习之外呢?你感觉怎么样?”


    她似乎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语气都淡了下来:“也挺好的……就是普通的学校生活。”


    我不想被她像往常一样糊弄过去,接着追问:“有没有喜欢的老师?或者不太喜欢的?”


    她歪了下头:“老师都挺好的,我问什么问题也都会认真回答,不过有些她们回答不上来,说这种知识超纲了,如果我感兴趣的话可以自己回去看书——这本书就是其中一位老师推荐给我的,还不错。”


    我有点放下心来:“那同学呢?有人欺负你吗?有交到好朋友吗?”


    她很干脆地说没有——“我没注意过他们。”


    她看见我不太赞同的目光,小声辩解:“感觉他们讨论的话题我都不太感兴趣……我年纪有点小,部活什么的也不适合我——我加入的是回家部。”


    好吧——既然她对同伴交流的话题不感兴趣,我也不至于强求——只要她不是被孤立就好。


    我放下来时的担忧,又和她聊了些有的没的,看看时间快到了,才站起身准备告辞:“有时间还是可以多参加学校的活动,没准你会认识志同道合的小伙伴,日后回想也是很美好的回忆。”


    她重新拿起了她的书:“我尽量。”


    宫野志保与我对话时神色太自然,太冷静了,以至于当时我根本没有想过她会对我有所隐瞒。


    ——————————


    接到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出任务。


    听到铃声,我收回踩着地上那家伙背部的脚,抓住他后脑勺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看向我,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示意,随后向琴酒打了个手势,琴酒很快过来接手了我的行动。


    我找了个远一点的地方,确定听不到琴酒那里的声音后,才按下了接听键。


    来电话的是宫野志保的班主任,她很客气地请我到学校一趟,表示宫野志保在学校和同学起了冲突,现在对方家长要求志保的家长到学校来商量解决措施。


    志保会和同学起冲突?


    我才不相信是她主动挑的事——就她那漠不关心的性格,能不能把同学的姓名和相貌对上都是两说。


    虽然有些疑惑,但我还是尽快赶回了长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去了志保所在的国中。


    现在已经是7月份了,国中刚刚结束期末考试,即将进入为时一个半月的暑假,校园里的气氛很轻松,到处都能看到背着书包走向不同场所进行部活的学生。


    我走进办公室,里面站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和一个国中生模样的男孩子,女子正怒气冲冲地对着志保的班主任说些什么,宫野志保站在班主任身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我进来,在场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我的身上,班主任如释重负一般:“志保的家长是吧,很抱歉打扰您的工作。这次请您过来是因为……”


    她还没说完,就被那位女子打断了,她抬着下巴,从上到下扫视了我一遍:“你就是她的家长?”


    我被她的目光看的有些不适:“是的,我是志保的监护人,听说志保和您家孩子有一些摩擦……”


    她又一次打断了我的话:“带着你家孩子,哪来的滚回哪儿去,”她瞟了一眼我手腕上的表,嫌弃般地嘲笑了一声:“家长一副穷酸样,难怪孩子不学好,天天想着抄袭出风头。”


    不是,她神经病吧?


    来的时候没带琴酒,让他留在那里收尾,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我脾气果然还是太好了。


    暂且顾不上理她,我回头看向我进来时便自动从老师身后移到我身后的宫野志保:“你还好吗?有没有被欺负?”


    志保摇了摇头:“没有……” 她看了一眼对面因为我的无视而勃然大怒的女子和似乎略微流露出得意之色的男孩子,收回目光非常冷静地跟我阐述:“期末考试今天出分,这个人在排行榜下宣扬我考试作弊,说自己掌握了我作弊的证据,要求学校把我开除。”


    “他的证据是拍的几张照片,” 说到这里,志保流露出困惑的神情:“照片里是我考试时偷看在桌肚里课本的影像,但我没做过这种事……后来查了考场的监控,根本没有这个记录。”


    “因为他考试带手机拍照,学校就把他的手机给没收了。后来给信息处的老师看了,说是合成的照片。他又说是老师提前给我透题,那本我常看的书就是老师给我透的题目。”


    “然后学校就叫他家长过来了,” 志保又看了一眼对面怒斥“你胡说”的女性,“她过来就说是学校包庇我,要让我退学,应该是家里还挺有权力的,学校就给你打电话想要私了。”


    旁边一直没冒头的班主任脸有些红。


    那个男孩子脸上的神情从得意转变成了狰狞:“你在瞎说些什么!” 一边说一边想要上前,但只走了一步,他就僵在了原地。


    一把匕首抵着他的脚尖深深插进了大理石的地面,我手上又转出了两把匕首,寒气森森地在指尖转了一个花刀,然后被夹住。


    我眯起眼睛,微微笑着看向对面仿佛突然被掐住脖子失去声音的母子俩:“做的挺不错嘛——两位。”


    第48章  如果是您的话


    大概是被我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行为吓到了, 那对母子后来没再提什么作弊退学的事,嘴里说着晚上有聚会要参加先不跟我计较,脚下却溜得很快。


    学校本来就不想追究这件事, 是以矛盾的发起者自己离开之后,我跟旁边还在呆滞状态的老师打了声招呼,也带着志保回去了。


    在路过楼梯间的转角时,迎面正撞上了一个手上抱着书的栗发女孩。


    女孩看见我时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热情地跟我身边的宫野志保打招呼:“宫野桑!怎么样?问题解决了吗?”


    看来是宫野志保认识的人, 志保“嗯”了一声, 语气也软了一点:“没什么问题……辛苦浅香桑当时帮我说话。”


    女孩爽朗地笑出了声,一边摆手一边晃着脑袋:“这有什么的……我平时看他就很不顺眼了, 这个学校谁家里没点钱, 就他天天搁那显摆。”


    “他之前就在背后偷偷说你坏话了, 只是大家都不太相信他的话,这一次估计是终于忍不住了,才当面跳出来发难……被这种人缠上真是无妄之灾。”


    她又看了我一眼, 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过来, 像是计划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小声耳语:“不过听说他家确实挺厉害的, 小心他背后报复你。如果他真私下里做什么小动作,你就告诉我,我让家里人帮忙。”


    宫野志保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知道了, 非常感谢。”


    女孩子见她这副模样也没有再多言, 又看了我一眼, 抱着书跑走了, 一边跑一边转头冲我们挥手:“我还要把这些书送到教室去, 回头再聊!”


    回家路上我问过了志保那个男孩子的身份信息,让她安心学习, 剩下的事交给我来解决。


    目送她走回自己的房间,我娴熟地掏出手机打电话:“浅羽飞鸟?对,是我,白兰地。遇见了点事,约个时间见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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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香唯低头抱着书跑了好长一段距离,直到到了教室,才停下来。她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从裙子口袋中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是我,我今天见到那个人了……”


    挂了电话,浅香唯抬起头,脸上已经没了之前的笑容,她随手把怀中抱着的书放到了旁边桌子上,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有些出神地想: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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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羽飞鸟听我说完了约他的意图,吸了一口手里捧着的珍珠奶茶,把嘴里的珍珠嚼的咯吱咯吱响:“我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平日里看着一副与世无争的倦怠模样,这一出手就要搞个大的。”


    “我对长野这边的家族势力并不是很了解,但你说的这家人我还真知道一点。志保上的这家是个老牌私立国中,里面的学生非富即贵,不过这个地方的家族大都是传统望族,底蕴深厚。”


    “至于你说的小林氏,他家是近几年才发的家,不是很被这里的家族所认可。不过他们家正当如日中天,发展速度极快,家族势力在这里已成规模——据说用了些不怎么明面的手段。”


    他吸走杯子里的最后一颗珍珠,扔进桌下的垃圾桶:“不过这我就不清楚了——你想对他家动手?”


    不,我不想,如果可以我根本不想招惹这种麻烦。但我不去找麻烦,麻烦偏偏要过来找我——看他母亲离开时的态度,估计我不动手她也会在背后给我下绊子。


    给我下也就罢了,这种小事我还没放在眼里,但我不想志保出任何差池,更何况——


    既然敢在学校欺负志保,总得做好被收拾的心理准备。


    我搅了搅手中的冰沙,又给浅羽飞鸟点了杯珍珠奶茶——天知道为什么他喜欢喝这个,思索着说:“倒也没到那种赶尽杀绝的地步,只要让他远离我和志保,不要来找我们麻烦就好了——顺便,给我套个麻袋收拾那个口无遮拦的小子一顿——能办的到吗?”


    浅羽飞鸟笑了笑:“可以,这种事都用不着惊动组织,动用我自己的关系都可以办到——你怎么不让你属下去?”


    我摆了摆手:“我对长野不了解,势力范围也主要在东京。手下那群家伙脑子估计还没我好使——让他们去,我第二天就能收到警局发布的犯罪恐怖分子恐吓某某社长的消息,还是低调一点的好——术业有专攻嘛。”


    他顺手接过店员做好的奶茶,提着打包袋站起来,朝我随意地挥挥手:“一周之内,会帮你办妥当。”


    我也站起来:“谢了——之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他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闻言长笑一声:“还真有——不过这俩忙可不对等,这次就先用你的奶茶抵了报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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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一周时间,但事实上浅羽飞鸟第三天就给我传了消息。那个小林家的男孩子被蒙着头收拾了一顿,被警告后自己主动退了学,被家里人送到外地读书了,同时他也保证小林家的人不会再来找志保的麻烦——好像是目前家族正因为之前干的违法勾当被发难,焦头烂额根本腾不出手去做别的事。


    我满意地把那张鼻青脸肿的照片收进相册,想着等志保回来的时候邀请她观赏小林氏猪头。


    虽然有点好奇浅羽飞鸟是怎么做到的,但此时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


    ——————————


    比如说现在这个找上门来的大小姐。


    我顶着身后琴酒无声的凝视和面前门口那位栗色短发的年轻女性惊喜的望向我的眼神,一时之间有些左右为难。


    志保今天回来不仅带回了自己在学校的书本和杂物,还带回了一位不速之客——那位客人自称是浅香唯的表姐。


    最后我让琴酒带着志保先出去,我和这位两年未见的熟人在客厅单独叙旧。琴酒看了我一眼,伸手扶了下礼帽遮住眼睛,一言不发就带着志保出去了。


    我转过身,专心致志应付眼前这位板板正正坐着的不知怎么找上门来的大小姐。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好对着她笑了笑:“好久不见。”


    是很久不见了,两年的时光虽然不长,但这其中发生了太多的故事,以至于我回想起刚到这里的事情,都会觉得恍如隔世。


    神奈葵没有回答,只是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我,抓着米白色小皮包的手捏的发白,眼睛不知何时已泛上点点泪光:“是很久没见了……你走之后我找了你很久,一直没有你的消息。”


    我微微皱眉,这不像我认识的那个神奈葵,她看起来比两年前沉稳了很多,却也忧郁了不少,之前的那种娇蛮和自傲的气质更是近乎荡然无存。


    我简单地为当年不辞而别的行为道了歉,却没有解释离开的原因,而是有些迟疑地问她:“你这两年……过得好吗?我看你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她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只是有点累——这两年家里出了很多变故……”


    她终止了话题,没有接着再谈下去,转而询问我现在的生活和琴酒雪莉的身份。


    我回答说这两个都是我收养的孩子,现在在东京一家跨国酒厂工作,被临时外派到长野。


    她点了点头,有些欲言又止:“宫野志保的事我有听说,虽然我家和他们直接对上有些困难,但目前这种情形下掩护一二也是办得到的。他们家行事作风我很熟悉,简直是不择手段,你再小心也不为过……需要帮忙吗?”


    我摇摇头,谢过她的好意:“之前有找过同事帮忙……给他们找了些麻烦,那孩子转学了,他们家目前也应该没有精力来找我。”


    神奈葵一开始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听到最后她陡然站了起来,控制不住地提高了声音:“你说他们家目前的麻烦是你找的?”


    我纠正她:“是我同事帮的忙。”


    她似乎根本没听见我的辩解,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几步冲到我的面前,紧紧攥住我的手就是一个土下座,低下头就要行礼:“拜托您——能不能帮我扳倒小林家,”


    她拒绝了我扶她起来的动作,抬起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倘若您能做到,我愿意把神奈社和家里的所有财产双手奉上。”


    她松开我被攥出红印的手,猛地拜下去:“如果是您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吧?”


    我被吓了一跳,连忙说只是我同事帮的忙,自己也不要她家产业有什么话起来好好说,但这小姑娘两年前的执拗又出现了,无论怎么劝她都不肯起来。我只好先答应下来:“我会去问问我同事——你起来起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能帮的上忙的话肯定帮你。”


    她这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已满是泪痕:“我怀疑我父母的死,跟小林家有关。”


    第49章  “有什么人在阻挠我”


    “两年前, 你消失后不久,我父母就出了车祸。家里只剩我和我姐姐两个人,我姐姐当时在国外读书, 一时之间赶不回来,当时父母的后事都是我一手操办的。”


    神奈葵接过我递给她的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脸,接着说:“当时他们正参加完一场晚会,父亲开着车带着母亲回家, 半路岔道口却突然撞上了一辆失控的大卡车, 他们是当场没的。”


    “那辆卡车的司机也在那场车祸中丧生,后来检查出那辆卡车的刹车失灵, 被定性为卡车司机全责, 但找不到司机家属, 最后只是司机所在的公司赔偿了一笔钱。”


    她伸手又从桌上纸盒里抽了一张纸,擤了下鼻子:“之后我不得不接手家里的全部生意,我之前从未接触过这类事物, 刚开始真的是手忙脚乱。”


    “小林家那时刚刚起步, 他们就是在这个时候蚕食吞并了我家不少的势力和合作, 后来借着这股东风一路扶摇直上,直到到了如今的规模。”


    “一开始我也以为那只是个意外,虽然不满小林家的趁火打劫, 但这也是商业中的常态, ”


    “但后来, 我在寻找一份文件的时候, 无意中在书房里翻出了我从未见过的一张纸条, ” 说到这,她拿起桌上的茶杯, 仰头一饮而尽,茶杯放在玻璃茶几上,“叮”一声轻响。


    我意识到纸条是个重要物品,给她添满水,静静地听她接着讲:“纸条上的内容很简单,就是一个时间和地点,然后是一个项目的名称,右下角有一个奇怪的符号。”


    “那个时间地点,正是我父母出事的那天晚上,他们前往的那场晚会所在的场所。”


    “我那时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以为是父母的备忘小纸条,但因为见到旧物而有些难受,我把它压进了书里。”


    “但当我姐姐终于得以暂时从国外脱身回来时,她翻到这本书里的纸条,很肯定地告诉我这不是父母的字体,他们也从没有用纸条记备忘录的习惯。”


    “我感到有些不对劲。”


    “当时正是我和小林家针锋相对的时候,为了尽快上手,尽可能多地保存家族产业,我会找出之前家里与小林家的全部生意往来资料,一项一项地核对分析。”


    “我发现我父母出意外之前跟进的项目正是那张小纸条上写的项目名称。后来我和小林会社当时的社长谈合作,合同上的签字笔迹和那张纸条上的笔迹一模一样。”


    “当时那个投资项目是政府放出来的招标,在此之前,神奈会社是最有可能中标的会社,但意外发生之后,神奈会社自顾不暇,我刚接手也没有心思继续跟进,小林会社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获得了那个项目的代理权。”


    说到这里,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重新开口,声音有点低:“我不能不怀疑这之间有关联……后来我去找父母之前的行政秘书和生活助理调查,只有一位刚刚上任的实习助理说她曾看见在那场晚会之前有人曾给我父亲递了一张纸条,但她没看清那张纸条长什么模样——我记得我父亲本来是不想去的,但不知道后来怎么的又突然改了主意。”


    “我后来又去调那天晚会场地的监控,只能看见父亲中途离开了半个小时,但他去了哪里,见了谁我都查不到一点消息。”


    “线索就在这里断了。”


    “但我坚信这件事一定有蹊跷,然而在这之后无论我怎么追查,都像泥牛入海一般毫无结果,每当有了一点新进展,都会迅速地被人掐断后续,时间还正好卡在先我一步的地方,像是……”


    “像是有什么人在阻挠我一样。”


    她又站起来,慢慢地走到我面前,蹲下来直视着我的眼睛,拉过我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用两只手合拢、包住,眼里满是哀伤和不甘,近乎哀求一般地对我说:“小林家最近的事我有所听闻,他们正因为之前的种种下作手段被调查而焦头烂额,我知道他们背后有靠山,哪怕举报也无济于事,所以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但既然你能给他们找麻烦到这种地步,想必彻底揭发查办他们也并非难事,我没有别的愿望,只是想要查清楚父母当年意外的真相,如果真的和他家有关,我希望您能帮我让他们受到法律的惩罚,而不是逍遥法外。”


    我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她微微阖上眼睛,一滴泪顺着眼角悄无声息地流下来。


    我说:“好。”


    —————————


    “你上次不还说你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的吗?怎么,改变主意了?” 浅羽飞鸟有些夸张地叫出声,一双鎏金的眼睛隔着透明的眼镜片探究般望向我,随后抬手扶了下眼镜:“他们家本身倒是好解决,本来行事就不够谨慎,根基又浅,还一堆经不起翻的旧账。”


    他垂下眼皮,吸了一口手中的奶茶,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他一边嚼珍珠,一边有些口齿不清地说:“但他们背后站着的人可不怎么好对付。我之前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弄个阵仗虚晃一枪,甚至提前让人跟那边打好了招呼,还不至于真招惹到那个组织头上,现在你突然说你要来真的——你这样,让我很难办。”


    他皱起眉头,像是十分困扰的模样:“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基层人员,可不想把人给彻底得罪死了。”


    我不想和他废话——根据我过往观望他和别人谈话的经验,直接一点反而不容易被他给绕进去:“ 诉求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开个价吧。”


    虽然他又强调对方有多难搞又抱怨我给他添麻烦,但没有立即转身就走就足以证明他对此有办法,之前的种种都只是他的谈话手段罢了,为的是之后从我身上多敲诈一笔所需要的报酬。


    他方才脸上的种种表情很迅速地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很寡淡的神情:“我只有一个条件。”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说。”


    他说:“我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这个要求我不会现在向你要,但以后无论什么时候我向你提出使用,你都要无条件答应我。”


    我问他:“这个要求会伤及无辜吗?”


    他看向我,眼里带点笑意,却又不达眼底,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不——它只与你有关。”


    我说:“好。”


    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一言为定。”


    ——————————


    浅羽飞鸟的行动效率很高,一个月后我就听说小林会社因为偷税漏税,非法经营,恶性竞争等一系列问题宣告关门整改,当地政府成立专案组追踪其过往不法行径,同时对其旗下所有资产进行清查。


    两个月后,其两年前为中标而买凶杀人事件也随着清查而浮出水面,媒体报道案件受害者次女神奈葵现身法庭,其不幸遭遇博得广大民众同情,同时小林会社大量遗留资源被神奈会社收购兼并。


    三月后,小林氏族树倒猕猴散,其主要成员因各种各样罪名锒铛入狱,这个姓氏就此消失在了当地的商界。


    我靠在沙发上,抿了一口杯中的咖啡:“跟她讲,我让她别来了。”


    琴酒拦在门前,一字不差地复述了我说的话。


    神奈葵根本就不听他的话,暴躁地把手中的包扔到一边,甩开碍事的高跟鞋就要往里硬闯:“让开!你有什么资格替他传话,让我和水野君当面谈!”


    琴酒没管她嘴里说什么,只是沉默寡言地挡住她,一步不退。


    神奈葵是个很执拗的人,认定的事无论谁阻拦都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而琴酒只会比她更执拗。


    场面一时僵住了。


    我没有办法,只好让琴酒放她进来。


    神奈葵和三个月前的样子完全是判若两人,她依旧是一头栗色短发,神情却俨然是两年前我初遇她时的张扬肆意——只是多了一份沉稳和威势,她踩着高跟鞋,镇定自若地走到我对面的沙发,坐下,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到玻璃茶几上,双手推过来——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


    神奈葵又从包中拿出一支黑色碳素签字笔,递过来:“神奈会社我所持有的所有股份都在这里了,共计占比65%,您签了它,从今日起,您就是神奈会社的最大持股人,名副其实的社长。”


    “家中的财产可能还需一段时间,我要将其挂到拍卖场上去,从挂上去到被拍下来、双方正式交易结束需要一些时间,我会在一切结束后列好清单寄给您。”


    我没有理会面前的笔:“我三个月前就说过,我不要这些,帮你只是我自己情愿——非要说的话,你也可以理解为还你两年前的开酒费。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就不要再来找我了,和我纠葛太深不是件好事——想必你早就意识到我的身份不对劲了。”


    她默默地放下了笔,看向我的眼神却很坚定:“那又怎样?无论你是什么人,是什么身份,你都出手帮了我——两次。”


    “我相信你。”


    我看着她,两年的决断者身份已经褪去了她脸上的青涩和孤注一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成熟冷静却也更坚定不移的决绝。


    我叹了口气,放软了声音劝她:“回去吧……别再来了。回到属于你的世界,去过本该属于你的人生,不要踏进这片不适合你的地方——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最坚强的女孩子,你合该有最光明最灿烂的未来——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时,才轻轻地说了一句:“好。”


    第50章  他的眼睛是蓝色的,眼尾上挑


    那天之后, 神奈葵确实再也没有过来找过我,宫野志保也跳了一级提前加入国中二年级的班级,减少了和浅香唯的联系。


    随着时间的推移, 宫野志保逐渐变得活泼起来,虽然还是参加回家部,但她会主动跟我谈起学校的生活,像是新举行了什么演出啊,老师上课教了什么有趣的知识啊, 亦或是谈谈班级里同学的趣事。


    当然, 她带回来最多的消息还是关于她的成绩,一张张的成绩报告单, 上面的数字非常亮眼, 除了物化生这三门几乎每次都是满分的优势学科, 国语和英文学的也非常出色,每次家长会成绩公告栏的第一位一定写着宫野志保的名字。


    每次成绩下发,无论志保表示这次发挥的怎么样, 我都会很高兴地夸奖志保, 表示你这么棒棒真是太令我骄傲啦, 顺便提一句不要有太多压力。


    志保这个时候总是试图保持她冷静的扑克脸,但雀跃会悄悄地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


    但是这一天下午回来,志保罕见地没有拉着我分享在学校的故事。


    我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笑着问她:“是有什么话想说吗?看你犹豫半天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下周五学校开学园祭, 邀请学生家长前往参观——


    “我们班级的组织活动主题是捞金鱼大赛, 用纸网捞, 谁的家长捞的最多谁就能获得最大的奖励。”


    我看了一眼任务单, 向志保承诺会带着琴酒一并过去参加。志保一开始有些惊喜的样子,听到后面似乎有些不太情愿, 但还是跟我说了好,然后钻进自己的房间看书去了——她最近让我帮她代购了好多书,都是国外原版的大部头,别说上面的字了,我连图都看不懂,有些书因为过于专业我找不到渠道购买,还去找过浅羽飞鸟帮忙联系购买。


    在告知琴酒星期五的行程取消,要求他和我一起去参加志保学校的学园祭后,我就从当地的水产集市买了足足一缸的金鱼,搬回家尝试用纸网捞金鱼。


    当然,为了给志保一个惊喜,我没有把水缸放在客厅,而是偷偷搬进了自己的卧室,趁着她上学而自己又有空的时候练习。


    虽然我学了一堆技巧,刻苦练习了很久,但我还是没能做到用纸网捞到金鱼——哪怕一条。


    我有些丧气。


    有一次琴酒过来找我汇报任务进程,推开门进来却发现我正撸着个袖子趴玻璃缸上方捞金鱼,他站在我旁边沉默了很久。


    在发现我真的是一条金鱼都捞不上来以后,他终于不耐烦地试图打断我愚蠢的行为,先听他汇报任务。


    我头也不抬:“你等我捞上来一条再说。”


    他又等了一会,忍无可忍地推开我,拿过纸网换了张新纸就自己上手捞金鱼。奇怪的是,在我手里一动就破的网在他手里却无比乖巧坚韧,一捞就是一只,有时候甚至能到两只或者三只。


    现在轮到我沉默地站在他旁边看捞金鱼了。


    他以教我捞金鱼为倚仗,终于让我放弃了手中的事情,转而听他汇报。在听完并给了他指导意见之后,我缠着他教我捞金鱼小技巧。


    获得回答的琴酒并不想陪我玩这种幼稚的游戏,转身就走,被我中途拦住:“过来教我——三天后就是志保学园祭的日子了,怎么说我也要能捞的起来一只,不然也太给志保丢脸了。”


    琴酒最终还是没拗过我,转身回来教我怎么捞。


    我还是捞不起来。


    他干脆走到我身后,覆盖住我的右手带着我将纸网探入水中,问我:“你想要哪一条?”


    我看了半天,指着一条通身颜色为金红色,尾巴像轻纱一样散在水中的金鱼:“这个。”


    他没再说话,带着我的手缓缓移到我指的那条鱼的下方,慢慢把它逼到角落,斜着往上轻轻一提——它就被正正好好捞出来了


    纸网里的鱼噼噼啪啪地甩着尾巴弹来弹去,水溅了我一脸,我没在意,转身兴奋地向琴酒炫耀:“你看你看!”


    琴酒松开手,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


    ——————————


    在我把所有任务都扔给琴酒,万事不管一心只扑在练习捞金鱼上这样过了三天后——其中时不时强拉着琴酒过来再度进行教学——只靠自己我还是一直都捞不上来。


    而今天就是志保的学园祭了。


    我走在前面,后面是被我强逼着换下那一身黑漆漆的像乌鸦一样的风衣礼帽的琴酒,他今天终于换上了我给他挑的衣服:米色高领毛衣和深棕色长裤,外面搭一件浅咖色的风衣外套,长长了很多的银发没有扎起来,而只是随便梳了几下,披在身后。


    这一身装扮衬得他脸上冷硬的神情都柔和了几分。


    琴酒在两年半前留起了头发,但在此之前我并没有怂恿他留长发——虽然我心里暗戳戳想了很长时间。


    当时我有些惊喜也有些疑惑,询问他怎么突然不剪头发了,他只是很随便地抬起眼皮瞟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从鼻子和嘴巴同时吐气,发出一种意味不明类似于嘲讽一般的共鸣音,然后扭头走开,只留我一个人在原地怀疑人生。


    后来我只好自我安慰:算了,他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早该习惯了才是。


    今天临出发前,琴酒终于脱下了他的黑色高礼帽,银色的长发略有些凌乱,他站在门口随意地拨弄了两下就要出门,被旁边的我一把拉住,拿起旁边的梳子从上到下顺了两遍,才心满意足地罢了手——琴酒的头发又长又凉,像流水一般从指缝中滑落,像是上好的绸缎微微泛着光泽。


    他没有反抗的意思,顺从地微微低下头来任我动作,眼眸半垂,看不出眼底的神情。


    我给他整理好,拍拍他的肩膀:“好了……走吧!”


    他甩了甩头,把头发全部顺到后面,跟着我出了门。


    我们跟着学校里的标志牌一路走到了志保之前告诉我们的班级所在地,我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志保的背影——想不认出来也难,人群中只有她是小小的一只,将将到别人的腰部。


    我对着琴酒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地溜到那个茶发女孩的背后,两只手从后面捂住她的眼睛:“猜猜看——我是谁?”


    志保只在我一开始摸上眼睛时身体紧绷了一下,但随后就迅速放松了下来,她扒拉下我的手,转过来非常认真地招手让我蹲下来,有些纳闷地问我:“白兰地,你今年多大?”


    我愣住了,认真回想了一下:“我也记不太清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面无表情:“我觉得你心理年龄还不到三岁。”


    ……


    捞金鱼比赛开始了,我推了一把身旁的琴酒:“该你上了。”


    琴酒不情不愿地挪着步子上前,领到了属于志保的号码牌,我帮他把牌子别在胸前:“好好捞……别故意放水。”


    他哼了一声:“你以为谁都像你。”


    是的,在苦练三天无果之后,我终于意识到“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这个道理,决定不勉强自己上场——得不到奖也就罢了,主要是担心丢志保的脸。


    于是我对琴酒做了一晚上的思想教育,劝他以大局为重,在外人面前维护我们家的脸面,替我上场捞金鱼,甚至不惜祭出杀手锏:“只要你去,我可以帮你搞到那只你一直很想要的伯/莱塔M92F。”


    他这才大发慈悲地点头应允。


    琴酒上场了,他一动不动站在鱼缸旁,等待着宣布开始的哨声。


    哨声响了。


    他动了。


    然后比赛开始不到一分钟,他就把缸里的金鱼全部捞完了。


    全、部、捞、完、了。


    我站在下面,看着琴酒身边拥挤的小桶和其他家长空空如也的网兜和清水桶——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是我失策了——我背过脸去,心想——哪怕是我上场,一条都捞不到,也比现在要好。


    最后志保是顶着其他孩子羡慕的目光和家长看怪物一样的眼神去领的奖——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不太开心。


    事实上我也不太开心。


    琴酒倒是看起来心情不错,捞完金鱼时他准确地找到了我的位置,转头看了我一眼;志保上去领奖的时候,他又看了我一眼。


    我觉得莫名其妙:他老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烟灰?


    捞金鱼比赛结束了,我带着琴酒和志保在校园的各处晃荡,琴酒看起来兴致缺缺,志保虽然想跟我说话,却被那个大奖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脸——是一个巨大的等身鲤鱼抱枕,很漂亮,金红色的——就像那天琴酒包着我的手带我捞到的第一条金鱼一样。


    我注意到志保有些踉跄的步伐,停下来接过她手中的抱枕,转身塞给了琴酒。然后我牵着志保在前面走,琴酒面无表情地抱着个鲤鱼抱枕跟在后面。


    直到接近黄昏的时候,我们才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今天走了太久,志保已经有些累了,我把她背起来,旁边不远不近跟着手臂下夹着抱枕的琴酒。


    就在快要到家时,我看到了一位年龄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性,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色外套——像是学院制服一样的装束,正蹲在路边,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旁边草丛里的一只脏兮兮的小黑猫。


    当我靠近时,那只小猫低低地“咪”了一声,轻巧地挣脱了青年的手,小跑过来蹭我的腿。


    那青年也转过头,随后站了起来——他的眼睛是蓝色的,眼尾上挑。


    很漂亮——我想——像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