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51章
◎那下回我轻点儿弄你◎
英国的冬季淅沥又潮湿。
天空的雾气阴翳为古城堡蒙上一层暗黑的致郁。
奉颐吃不惯白人饭,那两天食欲寡淡,饿得小脸蜡黄,都没什么精气神。
当晚赵怀钧不知从哪儿弄来芝士蛋糕,松松软软吃在口里绵密如冰淇淋,那口感与味道香甜适宜,倒是让奉颐多吃了几口。
这金贵的波斯猫就是水土不服。
赵怀钧调侃她这句话时,正替她受伤的膝盖抹着药。
浴池光滑的壁岩对于女孩子细嫩的皮肤而言终究是坚硬了些,长时间的磨砺竟将那块儿磨破了皮,药涂在上面,火辣辣地疼。
奉颐疼得轻缩,恨不得一脚踢开眼前这假意好心的衣冠禽兽。
她想骂他,可她嗓子也不舒服。
方才在水中调换自视后,激烈间失了控制与分寸,他拥着她一并半沉入池,呛了几口水。
他似乎特别喜欢她出浴时被浇透后水淋淋的样子。
之所以会如此断定,是在那之后她瞧见男人眸色渐暗,翘着唇角,指尖抚过她微启的唇瓣。
手指刺入温腔,与舌尖缠玩如同躏着一朵花苞,要将之碾碎、揉烬。她直视向他,处于下方的姑娘盈盈抬眸,吞舐着他的指,眸中有片危险的雾气沼泽。
他赏了片刻后,猝然抽离。然后俯下身,开始热烈地吻她,顶她……
破了皮的地方得贴张丑陋的创可贴,这段时间屈膝都得小心翼翼。
她黑着脸,明显不爽。静静坐那儿,抹药时一双腿净晃来晃去,给他添乱。
赵怀钧被她闹得轻啧,一抬头,便看见那只高傲的“波斯猫”抱着手臂,满脸闷闷不乐。
这姑娘什么心思他一猜即中,姿态当场就软了下来。
“行行行,”他腻着腔调,好声好气地哄她,“下回我轻点儿弄你,都听你的还不成?”
那般诚心诚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认真的。
可奉颐早看透他这德行了。回回都这么说,回回做起来却又宛如不记事的混账我行我素。
这男人,只这么一张嘴。
奉颐压根不信他的鬼话,剜他一眼:“你哪次真听了我的?王八蛋。”
平日要强的姑娘这方面争不过他,那口吻怨念横生,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揉着她下颚,颇有些无耻地暗道:“都说了叫声「三哥」就放过你,谁知道你这么倔?”
还有理了。
奉颐就势咬了他一口,疼得他手瞬间回缩,没好气地瞪她:“属狗的吧你?”
奉颐就当报了仇,收回腿,哼哼唧唧地下床穿衣服。
谁知穿到大半就被某王八蛋摁回了床上。
她这裤子正穿着呢,这么不上不下地卡在中间被他掣肘,成什么样子?!
这模样狼狈得要命,奉颐面上挂不住,怒了,一巴掌朝着他甩过去:“赵怀钧,你欺人太甚了你!混蛋!!”
赵怀钧也来劲儿了,随手将药扔去了一边,开始解她的上衣。
一边解,嘴上还一边厚颜无耻地戏谑道:“你不说我不顺着你意么?咱俩再来一次,我顺着你,这总行了吧?”
奉颐被气得,直推搡他,口中用着晦涩难懂的扬州话骂他。赵怀钧只听见什么“粗刮老”“塌油”。大抵都是些脏话。
他可舍不得告诉她,她每回习惯性拿扬州话骂他时,那气势在他这儿从未有过半分震慑。反是因那腔调温和不够粗鄙,又泼又劲儿的,叫人心头喜欢得紧。
他最后被骂得直笑,笑得肩头耸动,半压在她身上亲了她两口,然后捧起她的脸,继续气她:“叽里咕噜地说什么呢?大点儿声。”
贱相!
奉颐终于炸了,也不顾自己衣衫凌乱漏了半边浑圆,扑上去对着他就一顿乱咬。
赵怀钧也任她咬,不怕疼,就是乐得不行。
好似她越气,他越开怀。
逗人逗得跟只爱宠似得,没脸没皮地招人厌——
婚宴结束后,赵怀钧有公事,在伦敦待了几天。但奉颐国内工作繁忙,没等他,便自己先回了程。
走的时候对这混球毫无留恋。
他送她到机场时,索吻好几次均以失败告终。
小小个人儿,气性倒是大。
赵怀钧被勾得意犹未尽,可吃不着也难受,最后干脆一拍她臀。
走你。
回国后,奉颐才知道原来网络闹翻了天。
起因是有人泄露了一条她拍电影期间的视频,那条视频角度很妙,背对男主看不清他表情,偏巧却清晰拍到了她与这位当红小生走戏时神色不耐,就差没当着人的面儿翻上两个大白眼。
她忍住了没翻。
但网友都看出来她想翻。
当红小生路人缘比她好,这一下可不得了,无数谩骂与恶意朝着奉颐而来。对那位无辜受累的小生却个个都心疼得不得了。
这事儿可损艺人形象。
公关舆情团队这两天都忙疯了,常师新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给她,奉颐还是落地后开机,用回国内网络才接收到。
依旧是常sir崩溃的谩骂:
【我他妈是不是平时太惯着你了?!】
【我跟你说什么了?让你形象管理,你就这样管到连狗看了你都绕道走?!】
【你他妈上哪儿去了?!】
【接电话!!!】
奉颐站在机场外等着宁蒗开车来,期间咬牙切齿地打字回他:【常师新你别他妈太过分!】
不分青红皂白就给她一顿骂,这算什么?
消息发出两分钟后,常师新电话打了进来。
奉颐有气,举着手机故意晾了对方十秒。
接起来时,对方怒气值正好拉爆进度条,一字一句地怒吼朝她倾泻而来:
“我问你!你是不是想对那宋文席演翻白眼?!”
奉颐面无表情:“他当时说,「我妈说女人必须会做饭,不然嫁不出去」。”
果然,话一说完,那头的浓厚气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下去。
奉颐冷冷开口,继续盘点:“出轨劈腿,未婚先孕,一屁股信贷,还哄骗得一群没成年的小姑娘团团转……我看着烦。”
奉颐么,拍戏无聊时就爱好与人听点儿八卦。
这男的装模作样,人前面貌精致小狼狗,人后却是个不折不扣的low货。
宁蒗以前因为那张人神共愤的脸,还挺迷恋这男主宋文席,可那天与她一起听完后,当场破防泪奔,直骂禽兽不如。
其实也不怪外界传得沸沸扬扬说这部电影的男女主不和。后来奉颐实在受不了,愣是让导演删了自己同他的吻戏。如今视频一出,无形中更是坐实了她耍大牌脾气差的风评。
常师新尝试着最后一次争辩:“……你就不能改改你这脾气?”
“不改。”
这次货迟早塌,届时自有人理解她的清白。
“……”
奉颐高昂头颅:“还有事么?”
“没……”
奉颐抬手就挂断了电话。
此后心情丝毫不受影响,她上了宁蒗的车,回了一趟出租屋。
没工作时仿佛也只能回到那处。
租下这房子时,奉颐尚且还是闲人一个,同所有小演员一样,成天跑组串戏,在数不清的小配角零散工钱中等待一个属于自己的机会。
晚上拖着疲惫身子回到家时*,冲个澡,然后往床上一躺,舒服得不行;若是程云筝在家,还会怂恿她一起点外卖看电视剧。
那时候出行随意,轻松自在。也没人在网上这样锣鼓喧嚣地“离间”他们,抹黑他们。
一晃多年,到底是今非昔比,再回不去这样的日子了。
奉颐如今更多是连轴转,要么住在剧组,要么住在酒店,其余时间总是一个城市接着一个城市地飞,很少再有落家的时刻。
程云筝也是。
两个人如今连好好商量商量租房事宜的时间都抽不出来,那间破小的出租屋,仿佛一道隔墙,划过奉颐与程云筝的那段微尘般的时光,一边是未来崭新可期,另一边是旧梦残影斑驳。
奉颐莫名念旧那些缝隙中的记忆。
说她贪婪也好,无聊也罢,她总觉得那是她在自己人生留过的刻痕。
如同刻舟求剑。
这也是她迟迟没下定决心退租换房的原因。
咔哒。
奉颐打开了门。
许久不回,房中摆设依然,只是程云筝当时离开得匆匆忘了关窗,桌面落了一层灰。
可她没闲心打理,飞了十多个小时累得慌,转身便准备扎进浴室洗澡睡觉。
她开了灯,对着镜子洗了把热水脸。
关掉水龙头后,她取下旁边的毛巾。
正准备打湿擦脸,紧闭的推拉门背后忽然传来轻微响动,在静谧空间格外明显。
奉颐竖起了耳朵。
这时候终于察觉到空间中的另一道呼吸。
程云筝提前回来了么?
那怎么方才不吭声?
她狐疑走过去,拉开了推门。
“程云筝?”
她唤了一声,定眼看去。
然而就在下一秒,瞧清里面的状况后,骤然间睁大了眼,大脑“轰”地一下,登时浑身汗毛直立,瞳孔急剧收缩,只剩无尽的惊恐在胸腔间蔓延。
——门背后赫然出现一张陌生的人脸。
那人蹲在角落,见她看过来,冲她嘿嘿一笑。
【作者有话说】
没事,熙熙完全ok的[比心]
52☆、
第52章 (小修)
◎三哥,你饶了我吧◎
常师新又又飞奔赶到警察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三点的事情。
奉颐揍人这种事,不新鲜。
“新鲜”的是,她屋内进了个男私生。
一女孩子,大晚上一个人在家好好的,准备洗洗睡觉时,冷不丁一转头就在角落里看见个活生生的人蹲那儿一直盯着自己。
这还好是没脱衣服,要是脱了个精光再发现这人,还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但事实上,奉颐以前上大学那会儿,半夜碰见过偷内/裤的变/态。
那时候她住底楼,学校为了安全,给窗户安了铁网。当时舍友起夜,瞌睡连天眼睛都睁不开,可刚一出阳台,正好对上一双人眼。看清人时,那人一双手已经伸进来了,拿着长钩子去够上面晾晒的内/裤。
隔着铁网,就这么两两相望。
那女孩子当即吓得尖叫起来,双腿一软,跌在地上。
叫声惊醒了整栋宿舍楼。
保安室不在这边,一时半会儿赶不来,是宿管阿姨赶紧披了件衣服来查看。来的时候几个姑娘已经拎着家伙冲了出去,阿姨想拦都拦不住。
不过那次她们没捉着人,那人是两天后落的网。但那之后,她心里就发誓,今后再碰上这种事儿,她必将这一通未发泄的怒火狠狠转移。
不知是不是老天为“弥补”她这愿望,多年后的今天,还真让她碰上了。
奉颐把那男的一通乱砸。
叮铃哐当的护肤品化妆品瓶瓶罐罐全朝着对方砸去,砸得那人眼花缭乱哇哇大叫。洗手间如同被狂风席卷,歪七倒八支离破碎。最后奉颐手里抄着家伙,连揍带踹地将人踢出了房间。
干这种事儿的大都是孬种,碰上硬茬心虚得很,只敢跑不敢还手,只敢嘴里嚷嚷着:“奉颐!奉颐!我真的是你的粉丝,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放屁!
奉颐一顿狂揍,把怒气与那隐藏的丁点恐惧全都化作力气砸对方身上了。
还是后来惊动了邻里,看见一小姑娘对着一矮小猥琐男暴揍,吓得赶紧报了警。
常师新就纳了闷了。
这女的怎么就那么爱跟男的动手呢?真当自己是大侠呐?!
他堵在奉颐面前,没好气地戳着她脑袋:“你是不是傻?万一人跟你还手,你一姑娘还真想打得过男人啊?一次运气好碰上个不还手的,难不成回回都能运气好?”
奉颐揉着脑袋,扯了扯嘴角:“你还是担心一下舆论吧,刚好像有人拍着了。”
常师新一顿,皱眉,头疼。
本就是没指望能瞒住的,这事儿又不是他们的错,到时候真论道起来,报警记录往外一发,什么都明了了。
话虽这样说,操作起来却又是另一个道理。
“你就没想过万一把人打出个好歹,人反咬一口讹上你怎么办?”
奉颐闻言却摆摆头:“我省劲儿了。和上次不一样。”
神情沾沾自喜,搞得自己多厉害聪明似的。
常师新气得恨不能亲手掴她一巴掌。
好在这事儿后果不算特严重,处理起来也就顺畅。
那人被关在审讯室。
听民警说,他是顺着管道爬了八楼,翻窗进的屋子。这人多半是个心理扭曲的,刚刚进去后吞吐半天愣是拧巴不出半句话,只重复那句“我真的很喜欢她”。
奉颐他们这方可以选择起诉,证据方面已经齐全,保底能拘留。
但她考虑到影响,还是忍下这口气没起诉,只叫那人写了道歉信,盖了手印,最后赔偿了事。
那晚一切结束后常师新给她放到一处酒店休息,酒店规格高,私密度也严格。常师新拿身份证开了一周的房,临走时嘱咐她:“那房子不能住了,你先在这儿凑合一周,我差人给你找个新房子。”
奉颐拎得清,再舍不得那小破房子也终究得跟上个人发展,这番心中一叹,只能同意附和常师新。
第二日,准确来说是事发后的三个小时,奉颐被私生饭骚扰报警的事就闹开了。
刚开始说的是奉颐在洗手间揪出来的这人,后来传言一传十,十传百,不知怎的就传成了:“奉颐衣服都脱光了,突然看见有个人,那人把她拍了个精光……”
“”洗手间”“偷拍”这类字眼总会搭上点儿颜色,奉颐是个姑娘,这种传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公关部紧急出动,无论如何也得将这道消息压下来。
但没想到这事还是闹到了赵怀钧耳边。
伦敦多雨,灰雾朦胧。冬季降水倒是不多,只是雨水说来就来,阴晴难定。
他同那位友人在街区随意寻了一处咖啡馆坐下,聊起前两天在附近无意撞见的偷手机的飞贼,友人笑着打趣,说到了伦敦,千万别把手机暴露在空气里。
Leo这时候跑过来,附在他耳边告诉他:奉小姐出了点小状况。
那“小状况”就是她家中进了人,差点儿就要脱衣服了。
为了谨慎起见,Leo特意措辞,没敢将网上那露骨的言论告知赵怀钧。
赵怀钧却仿佛明白了似的,同人闲聊间,多看了一眼Leo。等闲出空来接过手机查看,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事发突然,常师新的舆情公关到底是不得力,搞得一团糟。至少在赵怀钧这儿,没过关。
即便被压了下去,却仍抵不过奉颐如今的高热度带来的八卦浪潮。网上已经开始有人漫天要“视频”,评论区的高楼层层叠起,浑水摸鱼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拼接而成的图片,竟被某些男人传播得小有规模。
满屏幕的香艳信息看得赵怀钧当即扔了手机,死死压住一口火气,转头直接让Leo出面,删帖、撤话题。
天亮之前,这些东西必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连夜登上回程的航班,十来个小时的路程,一落地便马不停蹄地往酒店赶。
房间门铃响前,奉颐还在琢磨《雷雨》中的片段。
上回拍戏时,有位老师教导过她:有时候特定情况下,不必太过在意台词的逻辑重音,若落错位置,会更像是一种特殊的角色风格,效果反而更加出彩。
她翻着打印出来的剧本,盘腿坐在床上,很是不解。
外界评她“有天赋”,真是假话。
明明就是年轻浅显,不然怎么会遇上再深奥一些的东西,她便会难以理解。这些东西像一座永无止境的高峰,似乎突破高度后,永远都有新的高度。
“是你把我引诱,引到一条母亲不像母亲,情妇不像情妇的路上去的。是你引诱的我。”
——是你,引诱的我。
奉颐捏着纸张盖住额头,闭上眼,细细品味。
若是重音落在“是你”,便有向外推出责任之意;
若落在“引诱”,便是强调这一行径,这语境放在此刻决计是不行的;
若放在“你”和“我”,倒有那么些受蒙骗后的委屈愤怒之感。
不同重音不同情感,人物繁漪此刻的心境自然是复杂。所以,台词的重音不能乱落,落了地方就会毁掉情感基调,影响整部电影的质感。
真难。
奉颐苦思冥想,挠破头也想不出个究竟,她觉得是自己选错了片段,于是给程云筝发了个请教消息,而后准备上网搜搜其他影视片段。
就在这时,房间外的门被敲响了。
今时今日她谨慎得多,她蹑手蹑脚走到门边,趴在门上,小心翼翼透过猫眼看外面。
外面站了个男人,还带着一副金边眼镜,模样挺斯文挺有礼,身旁立了一只黑色小行李箱,耐心地站在门口等着她。
当她踮起脚看过去时,他正好摁完第三道门铃。还不待奉颐看清,他竟未卜先知一般,好整以暇地透过猫眼望过来。
奉颐愣怔,辨清人后赶紧开了门。
“赵怀钧?”
她惊喜地扑上前去搂住那人,瞅他眉宇间鞍马劳顿,便知他是一下飞机便赶来这里:“怎么回来这么早?”
几乎是她前脚刚回国,他后脚便跟了回来。
她以为他总得同以往那样,待上个一两月才回得来。
赵怀钧手掌扶着她那尺细腰,唇角噙着点笑,目视她后方的路,拥着她往门内走。
他反手关上门,在窄小的过道里将她托起来抵在墙上,仰首与她纠缠深吻。
过道没开灯,昏昏沉沉的视野里瞧不太清对方模样,只能听见二人厮磨的胶着与换气的喘息。
那声儿听着暧昧,像一把割破沉闷黑夜的匕刃,刺啦出荡漾的波澜。
两人总共也就两天没见。
可赵怀钧却捏着她腰间,在中途间歇时,轻哑着声问她:“是不是胖了点儿?”
演员最烦别人提“胖”这个字眼,果不其然换来奉颐一顿熊,她瞪他:“闭嘴。只是水肿。”
男人低低柔柔地笑。
奉颐没穿鞋,方才窥探猫眼时以防外面听见她动静,她是光着脚下床的。
赵怀钧把她抱回房间,放在床上,扫眼过满床铺着的白纸台词,心想这小姑娘还挺用功,是个成材的料。
他半撑在她身边,注视着她爬起身,将床上的东西一一收拾齐整。也不藏着掖着了,他又提了一次,这次却更笃定:“改天搬过来,跟我住一块吧。”
奉颐抱着那堆纸,头也没抬,只说还没和程云筝商量好呢。
知道她这是推辞,可赵怀钧心头却不乐意,对“程云筝”这三个字儿也莫名犯着别扭。
且不说一姑娘同程云筝这个高高大大的爷们儿常年住在一起合不合适,单就揣摩揣摩奉颐屡屡拒绝她时的心思,就能膈应得赵怀钧满心不爽。
他直接伸手将人捞了过来,动作略有急促,带着些发泄。
奉颐没防备,跌撞进他怀里。
“跟我在一起有那么勉强么?”
他心中有气,面上却是笑着的,只是笑不达意,瞧人时泛着点儿凉气。
奉颐从他神色里看出点儿端倪,这种关头她可不想得罪他,想了想,说:“好吧。”
答应得太快,赵怀钧难得愣了愣:“嗯?”
奉颐轻笑,来了一招声东击西。
她把台词本们扔一边去,小腿搭在他腰间,轻轻地蹭,模仿着他曾经谑她时的语调:“我说我答应了。可你又吃什么飞醋呢?赵老板?”
赵怀钧听明白了她话中那些有意的揶揄,反手一把握住她作祟的纤细脚腕,指腹在那块光滑的肌理慢慢打转摩挲,凉凉一笑。
小丫头片子,真活腻了。
奉颐最爱同他唱反调,这会儿自以为成功,喜滋滋地等着他吃瘪,可谁知道,下一瞬腿突然就被抬了起来。
她错愕,下意识反抗,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抓着她的腿往自己身前压,整个身子在他控制之下分离开叉,将他迎接了进来。
她挣扎不得,抵着男人覆压下来的胸膛,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同她闹,还是要动真格的,没好气损他:“输不起?”
“谁跟你输得起输不起?”赵怀钧也不上她的套,嗤笑一声,咬上她耳朵,轻呵出声:“我这不是怕赢了你,回头又偷摸儿地找我撒娇么?”
换成别的男人说这种话,奉颐定会觉得对方自大自狂。
可这人是赵怀钧。他那嘴皮子功夫,说不准还真有那个逆风翻盘的本事。
可是,撒娇?
奉颐同他在一起这么些年,就从没干过这事儿。
她哼笑,骂他:“做梦吧你!”
话音刚落就被男人隔着衣料丁页了一下。
那一下说实话挺舒服,奉颐想了。
他们从来都和谐。
这种程度也许算不上和谐。
过于合拍到一定程度,就成了高频率的如胶似漆。
但那天的程度似乎比“如胶似漆”再深一点。
因为赵怀钧想听她:“撒个娇了,就放过你。”
就如此简单。
可奉颐是个犟的,死咬紧牙关,偏不如他意。赵怀钧也不急,温水煮青蛙一般慢慢地撬她的嘴。
直到许久许久以后,房间内温度与浓度闷得人后背湿了一层又一层的,奉颐体力不支,颤颤巍巍地挂在他身上,被欺得鼻头一酸,终于是快被瓦解了。
也是那一刻才不得不承认,在这事儿上女人若想硬刚,还真拼不过男人。
她的底线向来灵活得很,碰上这种无耻之徒硬不下去便只能松口。
于是她终于弱了口风,开始哄起了他。
“赵怀钧……”
她轻喘着捧住他的脸,抵着他额头,想了一下,又忽然搂住他脖子改了口,一声更比一声酥:“三哥……你饶了我吧。”
这人坏极了,甭管是床上还是床下,全都一个样,哪怕穿得再正经再整齐,骨子里依然是个禽/兽。
她这样腹诽,嘴上却尽是讨饶的话。
演员么,什么感觉演不出来?情人间冲动时耳鬓厮磨的话,下了床又是另一番境地,好汉不吃眼前亏,给他就是。
赵怀钧也果然吃她这一套,无耻地笑开:“早这么叫不就完了吗?”
说完与她倒下去,给了她痛快。
那夜折腾到很晚。
窗外夜色沉沉,歇下时已经是累极。
他拥着她在说些什么搬家事宜,大意是不用她操心,自有人处理好。
可奉颐没办法集中精力,她困得睁不开眼又推不开人,只能就这么将就着窝在他臂弯间昏昏睡去。
次日。
奉颐迷糊糊地醒过来,拿起手机看时间,发现宁蒗居然给她发了十来条语音。
身后贴着一具身子,腰间不出意外更是被人箍住。
她没打扰他,很是贴心地选择了转文字。
“我靠我靠我靠,奉颐!大新闻!!”
“最近你雷芷嫣团队里不有人想搞你么?这次恶心人的消息铺天盖地,新哥为你这事儿焦头烂额,出动所有人脉撤新闻,结果压都压不住。”
“粟粟她们昨晚都忙疯了,全都忙着联系媒体和平台,可谁都没想到,就是晚上凌晨的四五点的样子,突然!突然就!五分钟不到!先前那些所有的负面新闻竟然全都人间蒸发了!”
时间挑得也巧,正是互联网相对人迹罕至的时刻,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事儿散了。
看到这里,奉颐慢慢有了某种感应。
这类绯色新闻传播面向来是最广、最深、最顽固的,能将网络痕迹瞬间清除,恐怕不是简简单单的技术活。
这边的奉颐在沉思,宁蒗的消息却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新哥说,这手笔太大,多半是赵老板亲自下场了,不然谁还有这种本事,能把那天晚上的所有的负面词条全给炸了?这可不是什么媒介关系能办到的!”
“赵老板简直帅爆了!”
“牛逼!!”
【作者有话说】
这时候就很合适把隔壁的山争拉出来遛一遛。
孟聿峥(轻蔑狂妄崽):就这么个事儿,在你们这儿也算盘菜呀,啊?
53☆、
第53章 (小修)
◎替自己男人说话呐?◎
赵怀钧效率很高,那之后没两天Leo便来通知她,说赵总一切都已安排好。
地址在西城的木息阙。
这小区在二环,虽不大,但离国贸、故宫都很近。
以前就听说过这小区。
那还是当年她和程云筝尚且还是娱乐圈小喽啰时,为能租下一套性价比高的房子,满北京地跑来跑去。偶然一次,他们俩坐着公交路过,程云筝吸着一杯奶茶,偏身过来告诉她:你知道吗?这里面住的,都是上层资源。
程云筝说,别看这小区不大,但这里门禁森严,到现在都极少外露过业主信息,要是能住这里面,站在自家露台上,说不定还能看见不远处的故宫和景山公园。
奉颐当时持穷行凶不知无畏,头也没抬,大手一挥:“我喜欢这儿,就租它了。小程子,多少钱呐?”
程云筝嗤笑,也不论能不能租着,就实实在在给了她一个天价数字。
她当场闭了嘴。
程云筝见她丧了下去,笑着宽慰她:没事没事,总有一天呢,咱也能不考虑价格想住什么房子就住什么房子,就像……奉颐迟早会红遍大江南北,而程云筝迟早成为影帝。
困苦逆境时的豪言壮志多是苦中求乐。
奉颐那时候压根没妄想过这样的事,可如今却站在这座小区门口,将这两件事无厘头地联想。慢慢的,竟也莫名滋生出些许诸行无常之感。
或许是因为这地方装过一杯年少小小的梦想,奉颐挺满意赵怀钧挑的这个地方。
可惜她来不及体验,搬过去的第一天,就被常师新带着飞离了北京。
这次要见的是一位圈内特别知名的港圈导演霍式开。
霍式开在电影圈的地位不亚于李蒙禧,年轻时候部部佳作,获奖无数,艺术价值哪怕放在如今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这些年霍式开往外扩张,作品不多,可每部都是奔着国际奖项去的,因此新电影项目的竞争也相当激烈。
不知常师新是如何搭上这样厉害的导演,但奉颐作为电影圈刚冒头的新人,短时间内艺术表现力、商业价值、票房号召力均还没能完全展现,此时想要合作大导,无疑是希望渺茫。
常师新这几年大概是想带着她开始冲含金量更高的奖了。如果能冲击成功,奉颐在圈内地位必然节节攀升,常师新作为她身后的操盘手,得益只会更多。
他本质上是个非常功利且矛盾的人。奉颐心知肚明,从他当初找到她开始,今天这般的许多时刻都已在他远阔的计划之中。
他利用她,可她也不后悔,哪怕这其中有许多荆棘,她也认了。
如果每个人的人生都有一块航海轨迹图,那么奉颐从遇见常师新的那一天,一定会被画上一笔浓重而巨大的转折。
初入行业的愣头青像个无头苍蝇东撞西撞,是在那一天才渐渐有了方向。这些年她的人生与职业路潜移默化地不断扭转改变,其中的掌舵者,一定是常师新。
交谈的过程很顺利。
霍式开向她表达了欣赏,甚至说出“奉小姐是个潜力无穷的新人”这样的话,就是没明确告诉她是否愿意用她。
这情况大抵是正在接触好几个女主角,且有人选比她更加合适。
奉颐在心底里默默叹了口气。
以她如今的实力,想合作真正意义上的大导仍然具备一定的难度。不过有一点倒值得庆幸,现在终于可以不再借着赵怀钧的脸面谈合作谈人情,而是拿着自身积累的实力与影响力,开始在谈判桌上与导演制片人较量。
她在渐渐脱离赵怀钧的庇护。
演艺事业总算迎来初变,即使今日这趟极可能跑空,奉颐也心甘情愿。
晚上一行人跑去春熙路吃火锅。
碰巧程云筝这段时间在成都拍戏,听闻她来了这,二话没说就开车来找她。
程云筝来的时候带了一瓶红酒。开门后,奉颐上前迎接,两人紧紧拥抱,她主动叫他:“真是程大忙人。”
程云筝笑着侃她:“我再忙好歹也有空闲时间,哪儿比得上您呐?如今你的消息我全是从网上知道的。”
今时不同往日,两人各自工作繁忙,许久难得见上一面,加之二人彻底不再合租,今后怕是更难相见了。
思及至此,奉颐胸口发闷,情绪无可言喻地阔延。
她是个爱朋友胜过恋人的姑娘。
所谓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她与程云筝初始于微末,携手至今已有多年。她遇见了程云筝,才不至于沦落到住地下室,严格意义上来说,程云筝是她的恩人、知己,也是她刚入行时的精神依托。
他有多明白她的刻苦努力,她就有多明白他的奔劳拼搏。
两人最清贫的时候就是一起挤在横店某处麻辣烫小摊的时候,那时候,她全身上下掏不出五百块钱,却因为孑然一身无拘无束,反而穷得精神愉悦又自在。
哪里像越变越好的今天,两人连线下亲自见一面聚一聚也成了稀奇事。
席间她与程云筝喝了好几杯酒。
宁蒗花痴,殷切地同程云筝问好,左一句“程哥”,右一句“程哥”,甚至搬着小板凳坐在程云筝旁边。这姑娘是真崇拜程云筝。
有人看不下去,骂宁蒗这丫头胳膊肘迟早往外拐:“你干脆跟着你程哥得了。”
宁蒗才不上那个当:“我对老板衷心日月可鉴,你要再胡说,我就回去告诉粟粟你丫上次开车送一小姑娘回家呢!”
那人急了:“宁蒗,我告儿你别瞎说,哥哥我那是正常爱心帮助,你别以为什么人都是心怀不轨!”
“呸!”
两人斗嘴个不停,众人赶紧上前打断,拉着人一起玩游戏。
她们团队氛围好,没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折磨人的规矩,平时奉颐在外拍戏,一群人便常常抛弃她去聚餐喝酒。今天都是自己人的餐桌,自然是怎么随意怎么来,周围的同事们都玩游戏笑着闹着,牛油火锅的香气混杂酒香,暖气烘得小小一间包房热火朝天的开心闹热。
奉颐性子偏淡,不爱玩这些,意思几场游戏后,便找了借口去洗手间。
她在洗手间抽了两根烟后才回的局上。
回去的时候,一推门,发现大伙儿竟然闹开了锅。
程云筝抱着主位的常师新不让他跑,不怕死地笑嘻嘻地问:“新哥,借着今天这个机会,你就跟大伙儿澄清澄清,告诉他们,这些年感情为什么一直空着?”
大伙儿都各怀鬼胎地等着常师新的回答。
常师新现今身份有变,在圈中混出了一席之地后,整个人愈发不怒自威,连带着周围人都开始不大敢与他玩笑,除了奉颐。可奉颐也不是那等爱打趣的闹得开的姑娘,某种角度上说,甚至有点儿闷,就更不能指望她会主动询问常师新那举世瞩目的个人问题了。
也就程云筝这样天不怕地不怕,放得下身段看得明白眼色的人敢问敢怼了。
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程云筝口中说的事情。
常师新还不知道这厮揣着什么目的?烦不胜烦地推开程云筝,程云筝哪里肯放弃,泥巴似地黏着常师新。
就这样来回了好几次,见对方实在不依不饶,常师新是没了辙,敷衍道:“到了这年纪,谁还将感情当一回事儿?”
这话回得,既没明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可奉颐在旁边听完,却仔细算了一算。
好像今年一过,常sir也快四十了。
他心中事业重于感情,今年好不容易有突破口,恐怕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考虑这些。
那厢的程云筝见实在挖不出东西,意兴索然地放过了常师新。下一秒又凑过来同她吐槽:“你这经纪人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闷!”
奉颐哂笑:“你干嘛老招惹他?”
“你不爱招惹他吗?”
“……爱。”
她太爱惹他生气,看他炸锅的样子了。那感觉简直爽爆了。
她与程云筝在对付常师新这点上,有着共同的贱性。
他们对视一眼,噗嗤笑出声。
程云筝还是老样子,习惯性搭上她肩膀,突然感慨:“都多久没这样搭着你了?”
自打有了那位赵总,程云筝连近她身都退缩了几分,总觉得对方瞧自己眼神凉飕飕的。原先担心赵怀钧这样的公子哥是骗小姑娘身体玩弄人家感情,后来时间长了,竟然还真瞧出一丝真心。
不论结果,在这薄情滥情的圈子里,这也算是独一份的难得。
奉颐理亏:“他这人就这样。”
“哟?反应这么快?”程云筝歪着脑袋,不怀好意地笑:“替自己男人说话,瞧不出来啊小奉颐,还有这一面呢?”
“……”
奉颐没被人这样当面调侃过自己与赵怀钧的关系,她心里不自然,挠了挠头,干脆转移话题道:“你最近还行?”
程云筝却摇头,说挺难。
同奉颐的顺风顺水不同,程云筝自从火了后,被人明里暗里使过许多绊子。小生行列的竞争不亚于小花,他身后有许多眼睛都盯着他瞧着他,觊觎着他手上的蛋糕,巴不得有一天他狠狠栽一跟头,然后蜂拥而上,将它们疯狂蚕食分赃。
这样的情况同样存在于奉颐身上。
只是奉颐有常师新有团队保驾护航,多少能稳住跟脚。程云筝那团队却不行,小小工作室如今都是靠着他自己硬撑。
“你说我有这能力,当什么演员呐?”
程云筝发着牢骚:“我特么又管公关运营,又得操心品牌合作,还得自己谈新剧项目,当年签这公司的时候说得好好的,什么「力捧我一个人」,结果一进来,底下一群废物,说的全都是放狗屁的假话。”
当年程云筝被扔在山上的事儿还历历在目,今天程云筝这样高的人气却只身一人来更是说明某些问题。这些年奉颐自诩是吃过些苦头,可与程云筝比起来,勉强算得上幸福。
奉颐没发话。
两人的聊天不似往日,不再大放阙词,也不再口口声声称对方作“大明星”。有的只是无尽的沉闷与惫累,程云筝更甚。
说话间,程云筝点上一根烟。
此时正是群情激昂觥筹交错的高峰时,所有人都站起来打闹,举着酒杯子,一个劲儿地损着彼此。
程云筝眼尖,一眼就望见那边悄然起身的常师新,模样鬼鬼祟祟,欲图浑水摸鱼。
一看就是要去干什么昧良心不要脸的事儿。
他死盯着那个方向,忽然抓住奉颐的手腕:“有八卦,去不去?”
奉颐正喝着水,听了这话,压根没明白到底什么情况,却毫不犹豫:“去。”
两人就这德行。
都二十七八快临近三十的人,这方面没丁点儿稳重,嗅到八卦便如同狗鼻子闻着屎香,仿佛进这圈子就是为了一星半点的八卦。没出息得很。
奉颐猫着腰,与程云筝一起蹲在角落里,在餐厅后门看见常师新的身影时,才知道意识到今日这桩八卦是个什么东西。
程云筝摸着下巴,饶有兴致道:“你说常sir不会是去见情人吧?”
奉颐没搭话,心里却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接着,他们看见靠近后门的某个包间门开了。
她与程云筝屏息凝神看去,只见一个女人露了半边身子。
女人辨识度实在太高,仅仅半边,也足够叫人看清她的模样——
金宥利。
我靠!
奉颐和程云筝两人心里同时暗骂。
这俩啥时候勾搭上的?不儿,他俩真勾搭上了?!
奉颐眼睁睁看着半个小时前还道貌岸然地说着什么“一把年纪谁还将感情放心上”的常师新在人家门外站定,他垂眸凝着眼前风韵犹存的女人,不知对方说了什么话,唇角忽然勾起一道笑,手渐撑在门缘,微微俯下身去看眼前的女人。
金宥利娇俏一笑,伸手将他衣领一扯,调/情似的。
常师新笑意加深,也顺势一倾。
然后两人裹挟着进了黑漆漆的包间。
【作者有话说】
程云筝&熙熙:到了这年纪,谁还将感情当一回事儿啊~
54☆、
第54章
◎全是他亲手惯出来的◎
金宥利和常师新复合了。
这个爆炸大新闻被程云筝和奉颐在内部狠狠消化。
奉颐对这事儿的态度就是“没所谓,迟早的事儿”。
可程云筝这厮却是万年难改的贱,那天常师新走了很久才回来,刚一落座,程云筝便凑过去挤眉弄眼,拿胳膊肘顶他,问:常sir,嘛去了?
常师新咬着一根烟,直接无视掉程云筝满副作怪语调的话。
程云筝却意味深长地点了点自己的脖子后方,提醒常师新:“常sir,您这做戏得做全套,咱是干这一行的,什么表情细节能瞒过咱啊?”
常师新:“……”
眼看着常师新快装不下去,奉颐憋着笑,拉走了程云筝。
那天的后来散场时,程云筝果不其然被常师新警告不许泄露。
程云筝吊儿郎当地捂着耳朵,摇头晃脑地说:“您说什么?唉?没戴眼镜听不清!我刚什么都没看着~”
常师新冷觑着程云筝,心里是真服了这大爷。
成都冬季的夜晚湿冷,风刮过来特别刺寒*。这个点儿了,街上的人不多,奉颐先上了车,坐在车里等着他们。
程云筝趴在窗前来问她:“你今天过年,在北京么?”
奉颐摇头,说要回一趟扬州。
如果可以,她想每年都回一次。回去看看等着她的秦净秋和张乘舟,还有西烛。
程云筝了然点头,伸手来揉了揉她脑袋:“上次一起过年,还是同常sir一起去京郊放烟花那次。”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竟然也没一年能抽出时间来,再开开心心地聚一次。
“这成年人的世界,最是无趣。”
程云筝说:“成天不是忙着生存,就是忙着打拼,扼杀我的理想主义,还限制我的自由灵魂。”
像个工作永动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奉颐懒得跟他矫情,无情地抬手弹他一个脑瓜崩:“行了,程影帝,赶紧撤吧您。”
程云筝被弹得疼,咬牙切齿气不过,伸手进车同她挥舞打闹。
再停留估计就惹人注目了。
奉颐赶飞机,将人往旁边推,先走了一步。
她心中念着回家,这段时间不让常师新为她安排任何工作。作为上升期的艺人,这种要求属实有些得寸进尺任意妄为。可常师新竟然也随了她。
她以为这是他大发慈悲要给所有员工安安心心放个年假,结果他一转头,就带着顾清然上某地方台的春晚排练去了。
常师新待她与待顾清然的态度简直截然相反。
宁蒗想不明白,奉颐更想不明白。
按理说奉颐这种常年不听话又任性的“逆子”,很该是最受折磨针对的一个。怎么反而叫听话顺从的顾清然受了这份累呢?
奉颐猜不出个究竟,带着疑问登上了回扬州的飞机。
突然听闻她要回来,张乘舟临时上街买了许多她爱吃的东西。
秦净秋那天有场大手术,不知道她回来的消息。所以当奉颐敲开家门时,只有张乘舟和热气腾腾的饭菜等着她。
原先以为照奉颐如今的热度与名气,今年铁定是工作繁忙,难回家过年了,谁知道这竟然不过腊月二十五,她便回了扬州。
能多呆几日张乘舟他们自然高兴,进出门都沾了几分喜气洋洋。
张乘舟待她好,这份好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没变过。曾经奉颐是张乘舟的得意门生,将她这个招牌打出去,“张乘舟”这个名字在江浙地区算是赫赫有名。就更不用提,后来他与秦净秋重修于好,早在心底里拿她当了亲生闺女。
这个年过得喜气朝天。
秦净秋许久没这样忙活过,下班后的第二天,便去了附近商超采购,开始准备年夜饭的食材。
奉颐也想跟着去,都穿好了衣服围上了围巾,这对半路夫妻却无限犹豫,想方设法地推拒,那模样生怕她到时候影响了他们俩。
奉颐:“……”
在秦净秋准备发火前,奉颐乖乖地取下围巾,回了自己房间。
他们走后,奉颐一人待在家中,闲来无事便翻着床头那些书本。
都是些少女时期的言情小说,还有秦净秋强制买给她的名著。这些中外名著们齐刷刷摆了一排,这么久不回,竟一点儿灰也没落下。
奉颐随手挑了一本,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看。
赵怀钧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她看见屏幕跳动的备注,指间一滑,毫不犹豫接了起来。
刚接通,那端不爽的男声便传进耳里:“人呢?”
说来气人。
他这刚腾出空,心想着她刚搬过去,自己再忙也总不好冷着她,于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木息阙,一进门,却发现这儿空荡荡没一点人气,就连那包装的快递箱子也还留在大厅——明显是将东西往这儿一扔就跑了个干净。
奉颐也知道自己仓促,摸摸鼻子,说自己在扬州,准备过完年回去。
赵怀钧没想到她溜得比兔子还快,气得笑了一下,语调还是慢条斯理,却充斥着问责:“那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儿?”
“走得匆忙,忘了。”
男人哦了一声:“这种事儿也能忘?奉小姐好记性。”
奉颐被他这番不依不饶弄得无语至极,将书搁置一旁,盯着顶上白花花的天花板:“赵怀钧,你今年多大了?”
“看情况吧。”那头悠悠闲闲地说道:“要是见到你,自动退行到三岁半,成么?”
蹬鼻子上脸,就是纯纯耍无赖贫嘴。
奉颐轻笑出声,翻了个面,半趴在床上,到底还是心软给他报备了:“年后就回去。”
“年后是多久?”
“初四五吧?”
“嗬,那可够久的。”
奉颐倒吸一口气,忍无可忍:“赵怀钧,你……”
即将脱口而出的后话就这么戛然而止。
奉颐举着手机,听他颇为无耻的反问声:“怎么着啊?”
你有点太……腻歪了。
奉颐没说出口,硬生生将这句话吞了下去。
赵怀钧见她欲言又止,知道这是到极限了。他很是识趣地不再逗她,怕待会儿惹急了她,小姑奶奶电话一挂,真不搭理人了。
“行了,我有电话进来。”他说。
奉颐点头,完了发现对方其实根本看不见,于是嗯了一声。正要挂断时,她却又忽然问道:“你今年过年在哪里?”
“北京。”
“不在国外?”
“嗯。今年在北京有一合作项目。”
啧,赵老板连过年都在赚钱。
奉颐了然,目的达到后下一秒就翻了脸同他说“再见”。
电话挂得干脆利落。
没良心透了。
此后几天,奉颐当度了个小长假。
家里安静舒适,万事不用操心,一醒过来便是热气腾腾的午饭与羹汤。秦净秋常常说她为了拍戏把身体搞得一团糟,这些天总强行往她嘴里塞着药膳汤。奉颐不愿喝的时候,母女俩照旧该怎么吵就怎么吵,张乘舟只有在旁边叹气的份儿。
不过秦净秋珍惜与自家人在一起的时光,每年除夕与大年初一都是关上门来自己过。
除夕那夜三人在家载歌载舞,其乐融融。
初一早上,张乘舟开车带她们前往西烛的墓地,三个人一起将西烛的墓碑打扫干净,摆上干净的零食与水果,还有奉颐特意买的西烛生前喜欢的洋桔梗。
洋桔梗冬季不开花,这是奉颐特意放在温室内,强行干预令其绽放的。
新年第一天不能哭,奉颐抚摸过墓碑上西烛的照片,那上面明朗清澈的笑容仿佛不与墓碑同度。
臭丫头,你就好好睡吧——
初二,奉颐一家三口去乡下姨妈家拜年。
奉颐名气大,姨妈姨夫都是明白人,特意避了风头护着她,没敢声张她回家过年的消息,今年更是未邀请任何亲戚宾客。
这番用心的呵护倒是让奉颐过了个比想象中更加清静的年。
晚饭后姨妈拉着秦净秋凑了一桌麻将。
四个人两对夫妻在屋内喝茶聊天,时不时传来麻将“啪”的一声。
奉颐没参与,不喜欢。
她好像什么都不喜欢。
不喜欢同长辈们聊天,也不喜欢打牌作乐。有时候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无趣,也不知先前的二十八年是如何过的。
好似除了唱歌就是学习,除了学习就是西烛。进了演艺圈便成天琢磨演戏,也不觉得单调乏味。她性子就是这样,坐得住也耐得了寂寞,就像张乘舟当年说过的,她是块搞研究的好材料。
若没有进演艺圈,她现在大概正坐在某大学的乐理研究室,或者国家歌剧院里,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为了解闷,她说动两个侄女去街摊边买来烟花,三个人就这么蹲在院子里玩得不亦乐乎。
化学反应迸射出的强烈火光照亮漆黑的夜,明明灭灭交织在人脸上,瞧着有种淡淡的希冀。
女孩子喜欢这些,小侄女们欣喜地闹着她,想要她拿手机拍照记录。可奉颐虽拍过许多写真与电影,但若说给人拍照,还真是少之又少。
技术不出意外烂到侄女们无声嫌弃,默默放下了手机。
侄女们勉强的神色刺痛了奉颐,奉颐悻悻地挠挠头,说不然你们自己拍?
说完将手机递给她们。
刚递出去,电话就进来了。
是赵怀钧。
那大大的一个备注“金主bb”格外招眼,奉颐赶紧收了回去,心想着是时候得改过来了,不然老这么显示“金主bb”像什么话?
她挥挥手让侄女们自己先玩,然后找了一处安静角落,接通了电话。
那端同样安静,甚至比她这块乡村更安静。奉颐听着,像是一个人待在一处幽闭的房间里。
男人松快的声音响起:“干嘛呢?”
“和小侄女放烟花。”
“玩得开心?”
奉颐怪异:“过年呢,能不开心么?”
这话问得,不像是赵怀钧的智商能问出来的。
奉颐玩着地上的杂草,将其拨来拨去。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也懂了,主动向他报备起这段时间的日子:“我这几天吃得太油腻了……我妈秦女士老爱投喂我,从大年二十八开始,吃不下也得吃,还是今天来了姨妈家,秦女士终于顾不上我了,才没逼着我喝那些药气冲天的鸡汤。”
“不过姨妈手艺比我妈更好,如果是姨妈炖的汤,我倒是愿意多喝点儿。哦对,姨妈今年都没敢声张我回家了……”
奉颐嘴上絮絮叨叨着,注意力都在小侄女们的安全上,浑然不觉自己正在无意识地对他分享自己的幸福。
那端的人听后顿了顿,接着才慢慢一声轻笑:“我们家熙熙还挺幸福。”
是挺幸福的。
哪怕秦净秋对她的管控欲再强,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从小生活在一个并不缺爱的家庭。虽没有那个窝囊父亲,但身边的每一个亲人都特别爱她。她回到家随时就有热气腾腾的家常饭吃,有热情唠叨的母亲与继父迎。若是有朝一日她落魄到娱乐圈混不下去,家中还能为她兜底,日子怎么都不会太差。
所以,并不缺爱的姑娘,在恋爱里内心其实更加充盈,极少犯过糊涂。后来上大学,谈恋爱,都没被那许多情绪内卷进去,从来都坦率利落,该如何就如何。
奉颐听完后笑了,弄着腔调玩笑道:“怎么?羡慕了?”
赵怀钧笑了一声,不语。
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他鲜少在面对她的挑衅时这样沉默。奉颐微顿,似乎感应到什么,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目光匿于一望无际的黑暗。
两人静默了片刻。
这间隙谁也没说话,空余那些虚有的情绪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悄然滋长蔓延。
赵怀钧平时就特别喜欢在这种彼此无话的时候轻弄她的下巴或耳朵,温热的手指捏着她软软细腻的肉。有时候痒,她就会不满意挣脱。可下一瞬,这个占有欲极强的男人要么手掌覆上来,捧住她脑袋抵着她额头说些臊耳朵的话,要么就大手一捞,直接把她抓上腿,倚玉偎香地亲昵。
她似乎渐渐习惯了他指间的温度,还有他偶尔唇齿间蹦出的一两句不着调的上不得台面的情话。
奉颐握紧了电话,心绪上来时,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想这个人。
她对着黑夜慢慢笑起来:“赵怀钧?”
“嗯?”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很轻,混着温温淡淡的磁感,很好听。
她启唇,正要说出那句话。
这时,头顶上方猝然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她:“姐,你男朋友啊?”
这突如其来的声惊得奉颐一身鸡皮疙瘩,她霍然转头,看见本该玩烟花的俩小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
她哑口无言,举着电话愣在原地,想了半晌也想不出更好的托辞。
这模样令大侄女愈发笃定:“就是你男朋友嘛,你谈恋爱啦?”
奉颐摇头,下意识想说不是。
结果另外一个性格活跃点儿的立马掉头往屋里跑,一边跑,一边喊:“妈!妈!奉颐姐有男朋友了!!”
奉颐拦都拦不住,眼睁睁看着屋内躁动起来,接着姨妈的大嗓门飘出来:“真的?!”
“奉颐?奉颐!你快进来!姨妈有事问你。”
“……”
她对着不远处的姨妈窘迫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只觉自己世界莫名一阵兵荒马乱。
电话那边的人不出意外全程见证,见她吃了憋,轻而促的笑起来,笑声惬意放松,闲散得令人讨厌。
奉颐冷了脸:“不许笑。”
赵怀钧却笑得更欢了,气息也跟着微微颤动,隔着听筒穿进耳朵里,挠得人心痒痒。
他今夜最欢悦的事情全在这通电话里了。
他真喜欢这个姑娘,小小一只人,周围的一切却像塞了许多能量,同她说说话,阴霾都散了不少。
奉颐这边无声无息的,瞧着是生气了。
赵怀钧也没怵,笑过后,莫名顿了一刻,而后半真半假似的,对她说了一句:
“咱姨妈叫你呢……不然,咱俩公开得了。”
【作者有话说】
常sir:我警告你们……
55☆、
第55章
◎我不放手,你哪里逃得掉?◎
赵怀钧今年春节留在北京。
往年都是同高从南几个人朝国外跑,今年赵家局势有变,老爷子要他立威,勒令他必须留在北京,参与家中的团年夜。
赵家规矩严,都是些死板教条主义,赵怀钧以前就不爱参与,仗着彼时不受重视,一走了之倒也潇洒。
可今年却不行了。
他这几年隐有冒头之势,每逢过年不愿冒尖时扯个借口便飞去国外,那时赵国栋姑且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年,赵怀钧锋芒乍现,前段时间更是直接在瑞泰的事务中强行插了一手,潜移默化之间如斯重权,搞得赵国栋措手不及,从此不得不重视起自家这位三公子来。
席间交谈并不愉快。
家人虚以委蛇的场面向来最膈应,父子不似父子,兄弟不像兄弟。
赵怀钧神情淡漠,不多话,整场下来满心的敷衍,目色大都只掠过婵丹官府外那一缕松枝雪色。
屋内暖气十足,亲朋言笑晏晏,一派和气——是首席上坐着的老爷子要的表面气象。
可赵怀钧却歪身斜倚着扶手,翘着二郎腿,单手撑着颚边,盯着庭院中那株白皮松。
簇簇深绿的针叶覆盖一层白雪,青白交织,在夜色中如同凛冽的碎玉。
这股子孤傲的从容,像极了那个姑娘。
昨天给她的那通电话最后,亲人们笑拥而上,想听听她那聊天对象的声音,寒暄的尾调已经传了过来,奉颐慌忙否认,亲人们偏不信,说什么都要夺过她手机亲自查看。小孩们尖叫打闹,大人们八卦起哄,围着这姑娘团团转。
然而动静在某一瞬戛然而止,前一秒的闹腾热情顷刻间弥散全无。
赵怀钧放下手机,慢慢的,竟生出半分羡慕。
他走神得厉害,连旁边那位婶婶叫他也不曾听见,还是金宥利胳膊肘不着痕迹顶了顶他,他才勉强提神,人还没看清,公式化的笑就已扬起:“怎么?”
“怀钧今年也三十三了吧?老爷子正着急你个人问题呢,你倒是给老人家一个准话呀?”
此话一出,倒是将赵怀钧架上去了。
老爷子没替他争辩,挂着和蔼的笑,那双眼睛却沉厚不堪捉摸不透。
大家或多或少知道些他外面的荒唐事,可谁也没将满城风言风语里的那位的女明星放在眼里。
在他们这儿,这叫“戏子”。
这群人到底想的什么,赵怀钧还能不知道么?
他默不作声地勾唇淡笑,只问了句:“二婶婶这是替我瞧上了哪家姑娘?”
对方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直白,愣怔了一下,刚要说话,赵怀钧轻淡的声音便横插进来:“不过可惜,前儿我赶去庙里算了个命,说的是让我这两年少碰红线。”
他指尖轻点扶手,说到这里时顿了顿,接而缓缓吐出:“容易折寿。”
话音一落,老爷子淡淡哼笑,满意地扭过头。
赵国栋却脸色微沉,二婶婶脸上更是五颜六色的好看。
“你这孩子,大过年说什么话?!”
旁边的岳慧茹象征性打了他一下,又赶紧转头向二婶婶道歉。那语气态度好得不得了,那二婶方才被赵怀钧压下去的气焰,经他亲妈这么一哄,又特么涨了回去。
二婶家打压赵怀钧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打从他记事起,这人嘴里就没说过两句好听的话。若非瞧着如今他得了势,恐怕连岳慧茹今日这番劝说也懒得搭理。
金宥利挺看不惯他这拎不清的妈,轻啧一声,却没说话。
论立场,她正走着离婚程序,许多财产纠葛没个两年扯不清,不太适宜在今日这场合拔刀相助。
只暗地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赵怀钧耐心尽失,呆得烦。
赵赫轩虽同他不对付,但两人在家族聚餐这种事上,是少有的思想一致。但就是这厮就是个下作的,看出他有想溜的念头,提前占了先机,笑嘻嘻扯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便退了场,弄得赵怀钧不上不下,愣是坐回了那张椅子上。
那天结束时已近凌晨。
北京飘了一场大雪,婵丹官府的红墙青瓦顶上蓄了厚厚一层。
岳慧茹这时候总算从忙碌无效的社交里想起了自己的亲儿子,转过头想唤人时,却发现自家这“逆子”早已经开车走了人。
初三北京的街道依然冷清,尤其是下雪的深夜,开了一段路,就见着零星几个路人。
路灯的余晖投射在仪表盘,缓缓流淌,明暗交替。男人冷硬侧脸隐入昏黑的夜,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尖有一点猩红明明灭灭,熏染驱赶着车内最后一点香水味道。
小小一方空间内只有音乐人声,咿咿呀呀的,唱得难听,听得难受。
可赵怀钧心思没在车内,空旷到茫然的大街一如车内人的心境。
高从南他们今年在挪威,武邈与舒魏在伦敦,其余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大过年的更没必要联系,也就是说整个北京城就剩他一个人。
车还在徐徐前进,光影不断掠过车里。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明明有落脚的地方,却偏偏觉得无处容身。
车载音箱的音乐终于是换了一首歌。
熟悉的前奏涌进,他霎时回了神。
《Castle》。
奉颐唱的那一版。
忘了这歌到底什么时候添进来的,但实话实说,她唱得挺好,改明儿要是出张专辑,凭今日的热度,定然叫好卖座。
赵怀钧眸色微潋,下一个路口时,油门一踩,忽然调转了方向——
木息阙今夜无人。
前些天趁着年关差人来捯饬整理过一通,原先留在大厅的快递箱子被一一分类放置在主卧衣帽间,这会儿房子倒比他上回来时宽敞不少。
奉颐不在,他也没想着回来。这些天住在朝阳那边的公寓里,日子也算清净。
这姑娘风风火火说走就走,走之前也没想着给他留个信儿。不上心、不积极,赵怀钧还挺那什么。
可当他一开门,在玄关看见一双简便的女式休闲鞋时,顷刻间反应了过来——她回来了。
房间内意料之外的暖意也让他略微意外,心口处到底是随着暖意消融了。
赵怀钧往里走去,果不其然在沙发上看见一侧躺着休息的姑娘。
室内昏暗,唯有窗外霓虹映照,微弱清冷的光投进来,她呼吸平稳,姿势放松。一只手垂在沙发旁,地上是无意识滑落的白色纸沓,没整理好,凌乱地散了一地。
应是她琢磨剧本时困意来袭,就这么睡了过去。
日夜常伴的人,最是一眼就能分辨——此刻她睡得正香。
那一刻的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塞了进去,填得很满。
要说赵怀钧对她是个什么情感,估计一半喜欢一半欣赏。
喜欢她待他的偶尔大胆的风情,也欣赏她不知停歇的精进与勇攀的野心。这些情感早已随着这些年日积月累的相处冗杂,混在心底最深的地方,难分伯仲。
赵怀钧站在那处看了一会儿,最后迈动步履,轻声缓缓走到她跟前,捡起地上那沓纸,又蹑手蹑脚地将她横抱起。
重了些。
大概被她的家人喂胖了。
他轻哂。
平时在他跟前又冷又傲的人,骨子里其实就是个从小被宠到大的小姑娘。
他怕扰了她,尽量走得平稳。到了卧室,刚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就听见臂弯间的人儿懒散着哼出一声低笑。
那声儿跟猫似的,又细又轻,带着刚睡醒的惺忪软绵,莫名地招人爱。
房间里安静,他也不自觉放低了声:“醒了?”
她两只手搭上了他,勾住他脖子往自己面前带。赵怀钧半跪在床边,就着横抱她的姿势便压了下去。
姑娘整只身子都在他臂弯,他埋进她肩膀,深嗅她那处洗发水与香水混合的味道。
困意微散,她闭着眼,偏头贴住他,喃喃道:“做了个梦……”
梦见她还待在之前那小破房子里,同穿着大裤衩的程云筝拌嘴打闹。
程云筝贱,不知为何拿着一剧本,字字诛心地对着昔日瓶颈时的她说:那刘阿诗本来就演得比你好嘛。
关键这厮说得特别认真,好像真就这么回事儿,没办法扭转的事实。奉颐气歪了鼻子,脾气噌地就窜上来,啪一下,狠狠砸碎了桌上的玻璃杯。
程云筝特心疼,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四处找粘合剂想给杯子“缝上”,口中还叨叨着,说这杯子可是水晶杯,你个穷鬼,赔得起么你?
奉颐却大叫:死程云筝!那就是玻璃杯玻璃杯玻璃杯!
这个梦醒过来后才觉得好笑。
怎么就做了这么个梦?难不成心底里还舍不得那个旧梦旧地么?
她想起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奉颐今夜落地北京,回到这里时,看见巨大落地窗外的四九城,哪怕春节大街凄清,俯视它们时,依然是满目蓬勃经济,鼎盛国力。
她瞧了半晌,最后定格在脑海中的,是当年程云筝的那句——
「如果你有机会,站在高处往下望,就会发现,这北京城真是一望无际。尤其是这片天,不同的人看在眼里,那滋味儿是真不同。」
说这话的那一天,奉颐正好试镜失败,那个导演刻薄地对她说演得这么烂,怎么敢进这圈子的?她被骂得心情郁郁,程云筝拉着她下楼吃了一碗馄饨。
那时候的北京,于她而言就是自行车叮当穿过的胡同巷,槐树底下树影摇晃的修车铁皮箱,旧小区公告栏张贴的一则租房启事。
下了夜戏的姑娘在冬夜的路灯下等待夜班公车,呵出一团白气,在空中悬停片刻,消失散尽。
一城一江湖,紫禁城红墙依旧,漫天梦想在此镀金。
夜深人静总是多思多忆。
她望着脚底下的北京城,转过身。
场景在那一瞬倏然倒退。
当年少女宽松T恤变成修身质感长裙,破旧老房子骤然间也变得敞亮,女人背对着的鱼龙混杂的居民楼变成二环内夜幕之下辉煌气派的四九城与国贸高楼。
无数朴素、渺小而谨慎的时刻,将年少的理想层层包裹,成就如今皇城之下衣香鬓影的光鲜与亮丽。
这些年一步一个脚印,索性是每个人都心满意足了。
赵怀钧哪里会懂她心中的弯弯绕绕,只当她是刚睡醒时再正常不过的嘟囔,问道:“怎么提前回来了?”
奉颐也开始学着他的语调,不着调地缓缓道:“有人说想我,我就回来了。”
情人床笫间的低声呢喃是催化情/欲与人心的高手。
他沉沉笑开:“谁说了?”
奉颐轻啧他,那模样似曾相识。
赵怀钧这才悠悠回过神来。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这姑娘一颦一笑竟都像极了他?他们的生活相交相融,许多习性相互感染,发展至今,她许多神情与话调,就连行事风格也在慢慢向他靠近。
她翻了个身,背对他。
困乏意难以消减,她想就此好好睡下,干脆敷衍道:“那我明天就回扬州。”
再见,王八蛋。
奉颐是真不打算搭理他了。
她很困,很想睡觉了。
谁知,搭在她腰侧的手却动了一下,接着慢慢绕上圈住她整个腰身。男人温热的身子从后面覆上来,如往日任何时候一般,留恋地陷在她肩颈之间。
此时她也还当是两人寻常的依偎。
直到那双结实的臂膀蓦然收紧,将她往跟前扯了一扯。两人的身体更近更紧,她整个身子更像是被强制嵌在他胸膛与手臂间。
这个姿势亲热过度,有些不太舒服。
奉颐扭了扭,想挣扎表示自己的不满,可在动身的那一下,发现自己竟然被桎梏得动弹不得。
她缓缓睁开眼,喘了一口气:“……赵怀钧,我不舒服。”
男人却没有理她这话,只一昧收紧,再收紧,几乎以勒的方式把她掌控在自己身边。
奉颐这下是真难受了,瞌睡清醒了大半,想要回头去瞧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甫一转头,什么都看不见。
他一言不发,沉浸在幽夜里,分明与平常无异,手上却仿佛恶作剧一般故意折磨她。
没有任何前兆,只有越放越大的力道。
“你……”奉颐疼得想揍人,奈何双臂被他禁锢,只留下双腿徒劳地蹬着。
她觉得他想让她死。
因为太疼太难受了。
“赵怀钧!”她终于服软道:“我疼。”
这话说完,后方的人总算有了动作,却是雪上加霜似的,偏过头,照着她脖颈咬了一口。
没用力,但奉颐从他轻颤的气息中感觉出他挺想用力的。所以他将那股劲儿发泄去其他地方,狠狠吮吸住她耳后那块娇嫩的肌肤,噬咬亲吻,嘬出块明显的淤痕。
然后手臂骤然一松,终于释放,身体仿佛卸下千斤重块。
奉颐重获自由,吸了一大口空气,心脏砰砰直跳。
她忍着疼转过去,想举起手给这莫名其妙犯病的混蛋一巴掌。
可被他束缚的那一带还未缓过劲儿,奉颐搞不明白这人到底在干什么,此刻也只能虚软无力地拍了他肩膀一下:“不好玩你知道吗?!”
他贴着她,两只手托住她后脊,被她压在身下。两人依然亲密相近,奉颐现下也总算是看清了这人的神情——古井无波,压根没什么异常。只是眉眼半隐匿在黑夜中,她看不清时,总觉得有股压迫感袭来。
她看见男人平静的唇角忽而勾起,与往常那副闲散样儿没有分别。
他什么都没说,俯下身,开始一点一点地吻着她。
额头、眼睛、鼻子,最后是嘴唇。
完全不同于方才吮吸她脖颈的力道,他轻柔辗转在她唇瓣,舌尖灵活如手,勾住了她,吮吸着她,衔着她软软唇肉与她昏天暗地地唇齿交缠。
奉颐被他这套组合拳打懵了。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又给颗糖?
那个吻带着抚慰与安定,片刻后,他微微退离,在她上方看着她。
呼吸交织,目光相汇。
他半跪在地,如同她虔诚的信徒,指掌抚过她的脸,唇边淡淡的笑意温到发柔,眼眸却幽深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他又低下去亲了亲她,低哑的嗓音像是调/情,也像是警告——
“你看见了,我不放手,你哪里逃得掉?”
【作者有话说】
赵老板就类似于笑面虎,但比笑面虎更狠一点的那种~
56☆、
第56章
◎心尖都跟着颤了两下◎
奉颐在一个月后,收到了霍式开新电影试镜的通知。
当时她正在李蒙禧的话剧剧场。
她终于等到李蒙禧话剧开幕,特意托人抢了一张李蒙禧话剧门票,全神贯注看完那场话剧后,全场雷鸣鼓掌,奉颐也站起来,由衷为李蒙禧的节奏、台词、表演感到震撼。
话剧堪比一镜到底,好演员几乎都会向往话剧,尤其是独角话剧。李蒙禧这场话剧整整三个小时,中途仅仅休息三次,一次十五分钟。这样的强度对于演员全方位考验非常之大,而李蒙禧却能熟练把控,完美发挥。
杨晟导演说过,李蒙禧是天生的演员。此刻她终于领略到这句话的含金量。若西烛在,一定会为他流泪。
奉颐正感慨万千,常师新却一通电话,彻底打断了她踌躇着是否上前索要签名的念头。
前一秒还沉浸在工作来了自己又得与李蒙禧失之交臂的懊恼中,接起电话时犹犹豫豫,一副随时准备挂断的无情态度,结果后一秒听说是霍式开让她试镜,脸一翻,整个人霎时就来了精神,二话没说,直接冲出了剧场。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得立马去一趟香港。
奉颐简单收拾一番行李,出门前宁蒗已经开着车抵达地下车库。
最近一趟航班在两个小时后,开车过去正好。这时间差巧得宁蒗还说:这是天意,我们试镜肯定顺顺利利。
奉颐笑,自己这趟走得突然,登机后她还是背着宁蒗给赵怀钧发了一条报备:
【去香港试镜,过两天就回】
宁蒗八卦心比她更重,若是瞧见她这行径,指不定如何玩闹揶揄。
奉颐不爱这样瞩目的戏侃,这道理就好像一个独立自主性过强的人,在恋爱中其实不太会做报备这样的事情。
她曾经想到什么便去做,她的专注力也让她无暇顾及其他,所以到最后,她的每一任都会疯了似地找她,问她为什么不报备?
吃饭这种小事有什么好报备的?
奉颐那时候特别不理解,后来慢慢步入社会,在匆忙的工作与生活的喧嚣中倏然领悟过来——她好像比一般人更需要个人空间。
赵怀钧回得快。
行动派的男人直接给她回了个电话。
奉颐硬着头皮在宁蒗的暗送秋波中接起来。
那头的男人应是不在工作中,传过来的声调不难看出对方心情正舒坦:“奉小姐又接电影了?”
奉颐特别喜欢模仿他,一听他这吊儿郎当的腔调便忍不住同他来劲:“托您的福,是霍式开导演的新电影。”
赵怀钧在那边将她这调调听得一清二楚,无所谓地哼笑一声。清晰的笑声隔着听筒,仿佛就贴在她*耳边哝语,叫奉颐无端品出一股溺宠。
心尖都跟着颤了两下。
“这霍式开可难搞,要我陪你么?”
“来不及了,”她假意叹惋,“早该叫上你的呀。”
他那边顿了几秒,中间传来几声异常响动。
奉颐怪异那是什么动静,他淡柔的声音便再次响起:“熙熙?”
“嗯?”
“你喜欢猫,还是狗?”
“……猫吧。”不用每天溜,省事。
她问道:“做什么?”
“没。高从南最近瞧上一姑娘,说要送人一只小宠物,我这不跟过来瞧着玩么?”
奉颐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
这态度,跟块冻豆腐似的。
赵怀钧牙疼,凉凉道:“行了,没良心的狼崽子,想挂就挂吧。”
奉颐被戳中心思,舔了舔着嘴唇,心虚地笑起来。不过他这一刀杀得是真好,杀到她瞬间愧疚,反而开始同他热切撒娇。
她哪儿得罪得起这“大金主”,连忙说不嘛不嘛,再聊会儿。
那黏黏糊糊的模样,能屈能伸真乃一介勇士。谈起对象来更是不端着,没半点儿昔日外热内冷的样子。
这性格忒好玩了,赵怀钧被哄着也生不起来她的气,但后来没说两句,考虑不耽误她时间,还是同她断了线。
挂断之前,他状似随意地对她嘱咐道:“霍式开喜欢聪明机灵点的姑娘,你拿好分寸,别过了头,但也别怂。”
奉颐把这话放心里了。
挂了电话后,将宁蒗好奇的八卦脑袋推开,舒了一口气。
霍式开约见的地方在中环ChinaClub。
露台包厢之外,高楼平地而起,错杂摇曳的莹莹霓虹交映城市角落,也交映奉颐略显茫然的神态。
会所内杯酒言欢,飞觥走斝。
虽明白香港的高端商务有非常强烈的圈层属性,但奉颐也清楚,这处地方适合商务交际与聚会,却并不适合传统的试镜。
名导自有一套挑选演员的方法,这次来得时候没有任何征兆,连常师新也没摸清霍式开此次电影的真正需求。
秉着以不变应万变的道理,奉颐按兵不动,尾指勾住高脚杯,杯口始终低于对方杯沿。
霍式开饶着生硬的港普与他们玩笑:“去年我在内地拍《花信寄梦》,里面有个配角为了上镜超级拼的,那时候连续四天通宵,她倒好,每天就一杯黑咖一片面包,拍到最后台词都念不清,差点进医院……”
这话有门道。表面瞧着是责怪演员不爱惜身体,实则是试探奉颐对高强度拍摄的态度。
若奉颐否认高强度拍摄,这个机会必然错失;若承认,恐怕会讲她往死里折腾。
常师新默不作声地喝下一杯咖啡,奉颐会意,俏笑道:“巧了呀,上次我拍戏也这样,早上一杯冰美式,一天下来就吃一块巧克力,结果闹到最后,手抖得差点摔坏道具。”
说完她直摆手:“那之后我就怕了,还是决定健康减肥,下了戏就泡健身房,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
既附和这份高强度工作,也表达自己虽能吃苦,但终究是自保为上。
不卑不亢滴水不漏,但凡有个心眼的,就知道这是个聪明的姑娘。
霍式开神色果然和蔼下来,不住点头,笑着直夸她聪明,这才是正确做法。
有时候就是这么一两句简简单单的话,听着没什么含金量,但内里本质却步步暗藏玄机。
那之后霍式开便将话题岔去了别的地方,常师新弯着腰陪笑,敬了霍式开好些酒,明里暗里都为她说了许多涨身份的好话。
可奉颐还是摸不准霍式开的心思。
说实话,这段时间递上来的剧本确实多,她的高热度与华章奖,双管齐下,也终于让她迈进筛选剧本资格的大门。
那些剧本质量相比以往好了太多,各项商业活动宣传工作一下,连带着档期也往后排了不少。这份充实是以往绝对没有的。
但那些都不是她和常师新想要的。
原来总以为只要红了就有更多的机会,路就顺畅了,后来才发现,想走得远,这条路就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在这大咖云集前辈众多的电影圈里,她什么都不是。即使有点实力与人气,但在关系庞大错杂竞争激烈的圈子里,她还是任重而道远。
可她愿意花费时间去等待一个好的制作好的剧本,哪怕这些大导演让她坐冷板凳也没关系,反正她一直都这么过来的。
所以她特别看重这个电影项目。为此她刻意婉拒了好几个电影邀约,就想着霍式开这边若能敲定下来,能为它腾出一个饱满的档期。
她自己有分析过,港圈即便再不如往昔繁荣,但仍然保存着国际化口碑与独特的文化价值。它需要掌握发行命脉的内地市场,而她作为唯一一个进入试镜环节的内地艺人,背景若有若无地靠住京圈,两相结合,其实具备很大的优势。
但没想到的是,那天回去后,她便收到了霍式开的消息——霍式开最后思来想去,念着票房号召力与镜头呈现力等多方面因素,最终放弃了奉颐,转而合作了那位自家的香港艺人。
得知这个消息时,奉颐愣怔了一瞬,立马说道:“这个考察时间真的太短了,您确定好了么?”
“很抱歉奉小姐。”
霍式开语气是止不住的遗憾,他非常欣赏她的聪明,也了解过她的天赋与实力,但奈何不了这其中盘根错节的东西。
他想了想,又道:“如果今后再有机会合作,我一定优先考虑你,可以吗?”
人家话都说这份儿上了,奉颐又怎好继续强求?
她只是没想到处决来得这么快,一时不甘心,没办法接受。
宁蒗看她情绪低落,满脸振奋地抱着她说:没关系的奉颐!我们今后还会有很多机会哒!
这基本属于无效安慰了。
奉颐无奈。
她的新电影还未上映,暂时还没办法向各位导演制片证明自己的号召力与引资力。这次试镜失败,是仓促之中的必然结局。
她想,自己到底还是要强,先前做过这么多心理铺垫,以为这次合作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却不成想还是生了变。
思绪纷杂,彻夜难眠。
第二日回程的飞机上,常师新见她心事重重,明知故问她在想什么。
奉颐摇头,不愿吐露心声。
这副模样换来旁边人一声嗤笑:“瞅你那点儿出息,我都没着急,你急什么?合作大导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奉颐就不乐意听他说话,偏过头懒得看他,恹恹地损他:“是啊,常总如今是身居高位的大人物,业内赫赫有名,哪还管得着咱们这小人物的生死啊?”
常师新被这话酸得咬牙切齿,怎么听怎么熟悉。
像赵怀钧阴损人时的语调。
“到了一线这个位置,谁没点儿本事?谁背后又没个靠山后台?有的厉害点儿的,单本人就能与赵怀钧平起平坐。这时候,拼的就是一个实力,谁实力更强,把得住机遇,谁就走得更远。”
这番意味深长的劝诫,是他常师新这刻薄的一生中难得的忠言。
可奉颐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年瞧了许多沧海桑田,有的人一夜爆红,有的一夜陨落。她特别清楚,今时今日的热度如同虚石,摇摇欲坠。她必须铁了心往实力派发展,宁缺而毋滥。
但也不能一昧苛求,错失机会与热度,免得弄到最后反而上不了座。
常师新拿手指狠狠戳了她脑袋一下,力道之大,都将她戳歪了头身。
在奉颐愤恨的眼神扫过去之前,常师新深重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别急,机会还在后面。”
那胜券在握的样子,仿佛真煞有其事。
奉颐凝眼瞧了他半晌,某一刻,脑海中莫名闪过当初宁蒗与她同时发出的那个疑问:为什么常师新待她与待顾清然的态度截然不同?
当时她想不通,可今天,在这趟回京的航班上,瞧着他熠熠生辉意气风发的眼神,豁然开朗。
——因为她是他亲手打造出来的作品。
不仅仅是一个向世人全方位昭示自己能力的凭证,更是他倾注大量心血,精心研磨出来的完美的塑像。
她慢慢收回了眼,重新为自己盖上眼罩。
这趟短暂的香港之行扑了空,因为试镜失败,奉颐也没闲心游玩。
人的心境真的会随着时间而变化。
她想起曾经有次与宁蒗远赴青岛拍戏,正是她与赵怀钧闹别扭,剧组见风使舵临时换人时,那时候她心态活跃,尚且还能与宁蒗玩个一两天,今时今日却不行了。
花样的工作与行程缠身,即使她为避免过度曝光不接综艺,却依然有许多商务活动与饭局。
其实这许多的工作,都在渐渐与她最初入圈的想法偏离。
奉颐曾经的想法很简单:能红就行。
红了,就能见到李蒙禧。
可后来才发现这个想法的天真与可笑,因为红了也不一定能见到李蒙禧,即使见到,她为自己定下的夙愿不论是从空间上还是从情景上,依然都难以实现。
李蒙禧太远太远了。
所以,若想达到那个目的,她就还得往前走,得拿很多很多奖,然后站在更高的地方。
那是一条漫漫又慢慢的路,是一条她不曾设想过,规划一片空白的路。
但这个空缺,常师新可以弥补。
想到这里,她又回头去,试探着常师新:“我们要奔到什么时候才算是头呢?”
结果这王八蛋却误解了她,冷笑一声:“怂了?”
“……你放什么屁?”
“那你问个屁?”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好不容易有过的片刻温情霎那间烟消云散。
奉颐又给气着了,在心底里暗骂了句脏话——
难相处的野凤凰!
57☆、
第57章
◎那你玩给我看嘛◎
航班在北京黄昏时分落地。
大片柔和的淡蓝淡粉与地面嫩绿枝叶相互映衬,气温回升,盛春已至。
出了机场,常师新便同他们分道扬镳。
奉颐如今也逐渐淬炼出一丝察言观色的精明,见他抬步就走,小念头一转,直接靠去了常师新车窗边,笑眯眯道:“常sir?是去跟金宥利约会吧?”
常师新被戳中下怀,一个眼神睨过来,丢她一句:“滚蛋。”
说完升上车窗,摁住喇叭尖锐地嘀她一声,硬生生别开了她。
当真是狗一样的脾气。
奉颐站在原地腹诽,随着宁蒗上了车。
抵达木息阙已经八点过后。
赵怀钧在其他城市,屋内此刻清冷冷的安静。
奉颐低头看着手机上常师新发在工作群中的最新行程安排,第一排的“录音室歌曲专辑录制”赫然在列。
她觉得莫名其妙,这不是一个月后的工作么?怎的突然提前了?
她蹙眉,站在玄关,将行李箱扔去一旁,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地回复。
可还没戳几个字出来,便听见屋内一阵窸窣。
她顿住,循声而去,第一时间还以为是赵怀钧,可扭头一看,赵怀钧的拖鞋还在。
他没回来。
那这屋中的动静又是什么?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奉颐下意识反应,鸡皮疙瘩再度密密麻麻地凸起。她慢慢挪步到门边,手放在门把手上,想着木息阙这样的安保环境,怎么都不至于让私生溜进来才对。
可刚才她是真真切切听到那一声异响。
沙沙沙……
沙沙……
动静再次传进耳朵里。
奉颐这次真的确定这屋内除了她以外,还有另外一个生命。
熟悉的惊惧再次悉数笼罩心头,那日屋内格格不入的男人猥琐的笑,一幕幕地在眼前略过。
她心脏狂跳起来,攥紧了门把手,脑海中却气愤无比地蹦出一个并不相关的念头:这他妈到底还有完没完了!
她咬紧了牙,不知抱着什么心态,就这么站那儿没动,死死盯着声源的方向,好似要将那处盯出个窟窿,然后扔个炸弹,大家一起毁灭了最好!
“出来!”她喝道:“再不出来我报警了!”
那人却犟着不动,装死。
奉颐深吸口气,下定决心后,点开通讯,按下了“110”。
接着,她便看见黑暗之中倏然一道黑影从客厅一角晃动出来,而就在她准备按下拨打键的前一刻,借着月光她的视线终于凝聚在那团黑物,看清了它的轮廓,以及脆生生的一声——
“喵~”
奉颐僵住,以为自己看花了,再次睁眼看去。
一只蓝色……法老猫?
“……”
她艰难想了半晌,才勉强想起那个绕口的品种名:阿比西尼亚猫。
古埃及法老守护神,瞧着有股寻常人类高攀不上的贵气。
这地方怎么会有猫的……
奉颐一动不动,同那只猫大眼瞪小眼。
猫咪也安静乖巧地蹲在廊道中央,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好奇地观察着她,细柔的夹音仿佛邀宠,也仿佛主人招呼客人般的絮叨:“喵——?”
乖得不得了。
奉颐心瞬间化掉。
可心绪却在看见相通某件事的瞬间,蓦地涨起一股无名怒火。她几乎即刻便想到赵怀钧昨日问她的关于“喜欢猫还是狗”的问题。
“它叫阿莫西林。”
赵怀钧在那端这样介绍,散漫的腔调混着一丝无辜与调笑:“养了挺长时间,你说你喜欢我才领过来的,怎么还生气了?”
奉颐闷着没吭声。
这小东西今晚差点儿吓死人,全赖电话那边不事先给她打招呼的混蛋。
奉颐盘腿坐在沙发上,揉着怀中毛发细腻的猫头,看在它如此可爱的份儿上,大发慈悲原谅了这个男人。
可它这学名绕口也就罢了,怎么起了个名字,还这么绕口?
那这事儿说来就十分随便了。
赵怀钧当年看上这猫咪的时候,瞧着那一串花里胡哨的名字,脑海里就混乱地蹦出个词儿:阿莫西林。
偏巧这个时候,高从南还在旁边来了句:哟,这不传说中的阿莫西林猫么?
于是就这么拿着它的别称起了个名。
他那时候纯粹是懒,可没想到,今日的奉颐却比他更懒。
她点点头,低头对阿莫西林说:“那以后就叫你「林林」吧。”
“……”
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爱宠就这么被“污名”,赵怀钧自然不乐意,他寒着声说不行。
结果奉颐却在这边一遍又一遍地唤它:“林林,林林,林林……”
像故意挑衅他。
赵怀钧气笑了:“欠收拾吧你?”
她才不管他,可着劲儿地叫人家“林林”,试图给阿莫西林洗脑,强行叫人家接受这个名字。
赵怀钧也就当下气气,没往心里去。毕竟与阿莫西林这么多年感情,他自然不信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成功驯化。
可一周后,当赵怀钧回到木息阙,在门口瞧见了那只站着迎接他的熟悉小猫咪,习惯性开口叫了句:“阿莫西林,过来。”
这次阿莫西林竟然纹丝未动,瞧着他的眼神,仿佛在瞧一个奇怪的人。
赵怀钧直觉不对,自己养这猫的时候虽工作繁忙不总回家,但一人一猫相处甚久,也不至于生疏成这样。
他又叫了它一声。
依然不动。
赵怀钧:“……林林。”
“喵?”
“……”
终究还是遭了敌人毒手。
赵怀钧揉了一把林林的头,林林却没往日那样热切地扑过来蹭他,应是今日情绪需求被人满足过。
他意会,走进卧室,果然看见床上躺着一道身影。
彼此有段时间没见,赵怀钧想她得紧。
翘起唇角,放轻脚步缓慢靠近床边蹲下,大手悄然伸进被窝。
腰间有异样的温度覆盖上来,潜意识告诉她是一双人手。
奉颐倏然惊醒,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睛还没睁全,只看见一道人影子在自己床边晃悠,她脑袋瞬间短路,被吓得手舞足蹈惊声尖叫。
在一巴掌即将挥过去之前,她听见上方男人吃吃的低笑声,身子下一瞬被他紧紧围抱住,两人相偎在一起。
男人笑容里全是作弄人成功后的幸灾乐祸,毫无怜香惜玉之意。奉颐反应过来是他回来了,恼火地拳打脚踢:“滚开啊你!”
这姑娘性子烈得很,赵怀钧也没想到能将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吓着,连忙将人抱得紧了几分,吻去她鬓角与侧脸,哄着她:“我错了错了,谁知道你吓成这样?”
被狗咬过还不能怕狗了?
奉颐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她气不过,一口狠狠咬在他肩上。
赵怀钧被咬得疼,“哎哟”一声,却没推开她,由着她任性发泄。
他抬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就同揉林林时一个样,等到她发泄完毕,松了口,他才忍着疼,扣住她后颈,狠狠吻了下去。
那个吻混着这些日子对她的想念,唇瓣深而重地纠缠、厮/磨,吮吸的力道仿佛时要将她的呼吸也一并掠夺过去。
他的呼吸很重,断断续续地问她:“有没有想我,嗯?”
这直接而强横的热情很快令奉颐无暇再顾及自己的怒气。
刚刚还在捶打推拒的手被他单手强行反扣在头顶,被子在纠缠中无意掀开,绸缎睡衫被褪下肩头,凹凸有致的神体完完整整暴露于空气之中,他的眼下。
男人仗着她不得动弹,另一只手大肆横行,罩住她,又抚过她的要际,然后往下,再往里。
奉颐艰难地从这份窒碍的深吻里挣脱出来,轻喘一口气,浑身的不得已令她觉得自己如同他的掌中尤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他进来了。
她不争气的响应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想他。
一分钟前还被捉弄过,这会儿她怎会愿意认输,尤其是这样受制于人的动作。
她瞧着天花板,洇着声可怜兮兮地告诉他,自己手疼了。
赵怀钧果然心软,松开了她。
得到自由后的双手很是黏腻地勾搭上他,她被吻到扬起下颚,细到柔媚的喘好似一把催/情的火,灼烧着两人的心底。
她配合地扭了扭身子,汽着薄雾的眼睛水汪汪地凝住他:“可你还没哄好我呢。”
没有男人能扛住她这服软一般的嗔怨。
尤其是奉颐这种极少娇嗔的姑娘。
赵怀钧当时也不知怎么的,大概是色令智昏,理智宕机,竟然鬼迷心窍地凑过去,轻声问她:“你要我怎么哄你?”
见他妥协,她忽然笑了。
赵怀钧看得眉心一跳,直觉没什么好事。
果然,下一秒她的手便轻轻勾住他裤间,替他拉开,同时将那句羞耻的话递了过来——
“你玩给我看吧,三哥。”
【作者有话说】
林林猫:人?门没关哦[比心]——
我发现猫猫们好像都会对那种朗朗上口的叠词感兴趣,比如“咪咪”“猫猫”“乖乖”。
58☆、
第58章 (小修)
◎是喜欢猫儿,还是喜欢我?◎
她喜欢看男人gc的样子。
尤其是他。
泼墨般的幽夜,唯一一处暖光映衬着身形轮廓,如同波浪,层层前推。当她缠紧他,然后渐渐,呼吸愈来愈急促,床笫间窸窣的音频也愈发迅速。
理智暂失的那两分钟,是最需要彼此的时候。
最后重重一丁页,男人一声舒畅的喟叹,眉宇间是极尽饕餮后的满足与疲惫。这种时候他便会接住倒下来的亦或是捞起瘫懒在床上的她,带着略微不平的气息吻着她的前额、鼻尖与脸颊。
那时候的他周身缭绕着若有若无的性感与颓靡,唤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喑哑磁性,她的小名就这样辗转于他的舌尖,被反复品析。
“熙熙……”
好似蛊惑她一般。
所以她说她想看他这个样子。
可说完后却被对方狠狠抽了一下屁股:“做梦吧你。”
奉颐掉了面,怒了。狼崽子属性爆发,扑上去便与他扭打在一起。
赵怀钧却含着笑,轻而易举地只手将她摁回枕头里。
此前已被他弄得不着片缕,那块小布料早不知被他扔去了何处。
这模样与状态,想揩她油自然容易得多。
男人彻底进来的时候,奉颐抓着他的手臂正要骂出口,可眼角余光晃过一道黑影,她转头,瞅见敞开的卧室大门处,竟安安静静站着一只小东西。
林林。
奉颐抓着男人臂膀的手倏然一松。
她被凿了好几下,下意识溢出糜音。
林林却仍旧直勾勾望着床上叠罗汉的两人,甚至好整以暇半蹲住,眼眸圆圆大大,顶着一副乖头乖脑的样子冲他们“喵”了一声。
奉颐是什么心思都没了。
这跟直播到底有什么区别?
“赵怀钧,”她艰难地说:“猫在看。”
赵怀钧闻言也停下动作,回眸瞧去。
“你去把门关上吧。”她提议道。
上方的人却没动。
已经进行时的男人根本不是说退就能退的,他转过头,干脆顶死了她,然后大手一扯,将滑落在旁的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床间重鼓起一道高高的“小山峰”。
接着,奉颐眼前一黑。
男人的领带罩住了她眼睛。
强烈的束缚感袭来,奉颐不舒服,皱眉抬手便想解开,他却攥住她双腕反扣在头顶,俯下身去。
黑暗的未知世界令她感到不安:“赵怀钧……”
她感应自己面颊被手指背轻轻刮过,男人低柔的声音杂着不容抗拒,在她耳畔清晰响起:“乖了,跟着我来。”
话音刚落,她骤然一声惊喘,在他掌心之下的手死死紧握,浑身紧绷。
失去视觉后其余的感官被无限补充并放大、放慢——耳畔男人的呼吸与重喘、肌肤之间亲密的触碰紧贴,还有□□迅速传输进她大脑的酥麻电流与酣畅……
它们都在黑暗中如此强烈又强势地掠夺她所有的意识。
没有相拥的触感与踏实感,她孑然一身,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茫然地伸出手,妄图找到他,攀住他。
她想,自己此刻摸索寻他的样子一定特别称合他心意。只有此时这样的独处里,他是她所有的感官来源与依靠。
“赵怀钧……”她轻声唤他。
向上自然摊开的手掌忽然有什么东西轻凑过来,指尖最先感受,触摸到熟悉的温热皮肤。
他静静不动,任由她更进一步探索——眼睛、眉毛、鼻子,还有他正微微扬起的唇角。
奉颐指腹缓缓勾勒他唇瓣,混沌的世界中,他此刻温润的模样在脑海中被清晰刻画。
静待两秒后,他微微启唇,贴着她指腹,顺着方向半含住她指尖,调/情一般咬了一口。
点水一般轻柔的力度,连手指也不过险险磕碰到他嘴唇里端。
可那样浓厚的情意却还是顺着指尖酥麻电流,传进她大脑,抵达她心脏。
那瞬间奉颐心头一颤。
再然后,他松开了她手腕。
他靠近来了。奉颐迟钝地曲起手臂,环住他。鼻尖忽地被什么东西轻轻扫过,他吻了下来。
是完全不同于方才柔和的温存。
唯一的呼吸交换口被堵住,那些急促声色便沦为鼻与口中的呜咽与哼唧。
“喜欢吗?”他与她相拥相贴,吮着她耳后软肉,开始沉声问她。
奉颐痛苦地埋进他肩颈。
她没说话,却抵不过他一遍一遍地发问。最后她终于是松了口,压抑地轻轻地点了点头,微不可闻地轻嗯。
他却故意使了坏,捏住她下颚,逼她扬起下颚。
“是喜欢猫儿,还是喜欢我?”
“……”
领带蒙眼的女人虽瞧不清眼底的氤氲,但脸部浮现的情/欲却证明她正沉浸其中。
她樱唇微启,在细细地喘气,脖颈留下一道透明水珠,下一秒便被男人抹去。
被折腾到没力气时,她什么都懒得同他较真争辩。他既问了,她也就顺着他心意,半哄半敷衍道:“喜欢你。”
他暗声问:“我是谁?”
“……赵怀钧。”
“不对。”
奉颐知道他想要自己叫什么。
葱白双手抚过自己眼上那条领带,暂歇的空当,她有了一丝重新整理自己的机会。
被熏染到绯红的脸颊慢慢就有些认真了:“赵怀钧,我不喜欢和别的女人一起叫你「三哥」。”
这算是她个人的一点占有欲,很霸道,且不太讲理。
情人间独有的亲昵称呼让别的人也这么叫,像什么话?这就好比“老公”这个称呼,能给其他女人叫么?
若真如此,她宁可不要。
全都滚蛋才好。
奉颐等着他回应,其实也并不过于期待。
系在眼睛上的领带骤然间被解开。
视线蓦然清明,床头光亮毫无准备地袭来,她有一瞬间的不适应,闭上眼,别过脸。
一只灼烫大手却将她掰了回去,令她不得不正视对方。
奉颐睁眼,看见一双如暮色一般沉暗晦涩的眼睛。
他勾玩着她下巴,缓缓地促笑两声。
“你早些这样,谁又敢同你争这个名号?”
那块皮肤沾着些汗露,指腹揉上去细腻又滑润,赵怀钧吻上去,又轻轻咬了一口。
他这人没轻没重,咬得奉颐轻呼一声,听见他的声音再次落下来——
“迟早什么都是你的。”——
北京春季温寒交替,时而热时而冷。
奉颐体寒却贪凉,老爱穿着件短袖四处晃悠。宁蒗看不过去,怕她感冒耽误行程,那段时间车上经常备着感冒药与几件薄厚适中的衣服。
她这些日子待在北京,往录音室去得勤。每日琢磨乐理等事务,快活得彻底分了她与霍式开失之交臂的牛角尖上的心。
同那些音乐人相处合作的过程里,奉颐找到一丝曾经熟悉的游刃有余。那些专业词汇、专业点拨就仿佛鱼儿在水中的刚需氧气——只稍稍提起她便十分精神,因为这里曾是她的主场。
发行专辑的事情是在几个月前就敲定下来的。
常师新重视这事,从词曲创作、选曲、概念设计,到最后的视觉包装设计,无不上心。核心创作团队皆是花了大价钱请来的口碑人气俱佳的乐团,MV导演、制作人更是从顾清然那边挖过来的知名大佬。
这类顶级音乐团队对合作对象挑剔,可不是说花钱请便能请来的。
是听说,他们团队里有好几个男生,都是冲着“奉颐”这个名号来的。
倒不是因为如今这样高涨的人气,而是作为同专业的伯乐,他们在校时便听说过奉颐的名字,那次音乐综艺大放光彩,心中愈发赞许,得知她上门求合作,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
这份认可与期待也成了此次的制作人顾小笙的核心参考价值,顾小笙也就是顾清然的姐姐,那天顾清然找上门的时候,她略略思索一番,轻易便答应了。
如此顶级的配置,意味着它的制作过程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意味着它的商业发行绝不可能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除了发行平台,包括广告、巡演等在内的营销费用便是一笔天价数目。常师新借着顾清然的势,将许多资源优先倾斜于悉心打造她,只待一切准备就绪,全球同步正式发行。
奉颐这个夏天在音乐里玩得不亦乐乎,可没想到,与此同时她又收到来自电影圈的一则好消息:
先前同王世襄合作的那部电影《从前有个小姑娘》,也即是男主为宋文席的那一部,在经历了漫长的审核期,龙标终于下发。
这股东风刮得妙极了。
它是在奉颐人气暴涨、口碑逆转,且获得华章奖最佳新人奖项后,第一部登上银幕的作品。
它的定位依然未变,且万众瞩目。
电影院的票房同电视剧数据不同,一票一钱,造不得假,演技更是如此。
所有人都在等着它的市场反馈。对家备好黑通稿洗脑,随时准备拉她下马,前段时间与男主不和的传言正是一个信号;各资方、电影制作人、此次加注在她身上的千万资本个个翘首以盼这个电影圈新人的号召力与影响力;连同与她有过合作的品牌方,不管大的小的、合作过的合作中的,全都关注着它的口碑与动向。
这是个无比现实的圈子。
如若她春风得意,自然一切顺风顺水;但若不慎跌落,便墙倒众人推。
而她要一步一步往上爬,要在电影圈站稳脚跟,要得到更多的资源,要成为投资人眼里更大的谈资。
所以她比谁都渴望这部电影的成功。
电影进入宣传期,奉颐收起恩怨,同宋文席齐心协力逢场作戏。
能混到这个地位的人多少有些东西,至少在该有的场合做该做的事,这方面奉颐倒是无需操心。
曾经跟着经历过几次电影宣传流程,如今作为主角扛起宣传大旗也就有样学样。
换作其他人也许不行,但她学样的对象是金宥利,金宥利在圈中的营销能力是出了名的一把好手,奉颐跟着学了许多,青涩的言行中,总归是有了些范儿。
电影定档在七月暑期。
正符合电影受众人群放假高峰期。
上映第一天,常师新行程之忙,飞了一趟国外。但团队聚精会神,实时关注首日票房数据。
那天奉颐还在为电影宣传奔走努力,因为前一日预售效果不佳,甚至一夜未寝,翻来覆去地想法子如何兜底力挽狂澜。
一般而言,预售票房是市场预期的风向标,预售票房若能达标,那么首日票房必然漂亮。
可那个预售数据却停在一个不尽人意的数字。
公关部粟粟过来安慰她,说文艺片就是这样,靠的是后期口碑,仅凭首日数据也不可靠,次日涨幅才是真正的判定方向。
奉颐问粟粟:那首日数据如何,次日才能大获全胜呢?
粟粟想了想,给了她一个大概率答案:首日黄金场次上座率大于80%,次日排片也许会增多,说不定趋势能好。
奉颐点点头,同粟粟结束聊天后还是有那么点颓,气氛莫名就变得紧张压抑,就连程云筝那晚也发了一条微信过来:
【你是不是紧张了?传染给我了!!】
奉颐没搭理这人。
饶是焦躁如此,却也还是稳住了不安的心。
早上醒过来时,她深呼吸一口气,又狠狠吐出,然后告诉自己:没关系奉颐,只要还活着就有的是机会,千*万不要害怕失败。
大概是安慰剂效应,竟然也起了些效果。
首日,九点开始,票房数据开始慢慢活跃启动。
奉颐中午时候抽空看了一眼数据,舌尖忽然泛起了铁锈味。
她咂咂嘴,明明什么事儿都没有。
电影放映前期是最忙最紧张的,整个团队都需要时刻关注票房变化,以此不断调整营销策略。
奉颐积极配合,忙得连手机也没时间看,只闲暇时听见几个工作人员在讨论,说好像票房涨得还挺好。
奉颐短暂留意了一下,那几位姑娘话都说得保守,听不出什么大概来。
索性放弃。
是等到晚上快接近接近晚上十一点,票房高峰期差不多已经过了时,她才终于歇下来,想要抽空亲自看看手机。
宁蒗却在这时候冲进酒店房间来。
“奉颐!”
宁蒗拿着手机,高声尖叫着冲进来。
奉颐猛一抬头,捕捉到宁蒗喜悦得近乎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明白了什么。
果然,宁蒗下一刻激动叫道:
“首日黄金场次85%!口碑发酵起来了!”
“两亿!票房快破两亿了!!”
【作者有话说】
这叫什么?柳暗花明又一村[比心]
59☆、
第59章
◎大获全胜◎
电影口碑在当晚开始发酵。
文艺片受众有限,但王世襄的厉害之处在于,文艺中能掺杂商业娱乐性,影片极具地方特色与个人风格,将一个最寻常的底层年轻人的故事,讲述得绘声绘色。
这部电影本身不具有独特性,但胜在发挥稳定。角色成长轨迹清晰,剧情线足够饱满完整,演员与后期配合更是流畅默契,不作妖更不怨天怨地。与同期上映的其他作品相比,不论是从质量还是从演员素养,确实算上品。
这部电影有为期一个月的上映时间,这一个月,奉颐再次迎来她的第二波人气高峰值。
如果说,电影前期数据尚未完全明朗时,有黑粉声称这不过是一部粉丝向电影作品,那么次日的票房逆跌,此后跌幅不过15%、院线见风使舵的排片率、社交媒体火热的讨论……种种迹象,会令真正当局者无话可说。
奉颐趁热打铁,要与团队配合造势,所以粟粟他们这个暑假忙得团团转,公关营销部那堆娘子军每天都在群里叫嚣着“好累,常总请客”。每隔两三天奶茶、咖啡、小蛋糕源源不断地送进去。
常师新手腕更强硬,不仅直接将她推上谈判大桌,更是趁着热度高涨,托人牵线搭桥,将她送上了一个汇聚电影圈名导与资深前辈的饭局。
若不是这一次,奉颐恐怕还不知道,常师新如今居然已能接触到这个级别的饭局。
这人的成长速度比她更快更恐怖。
有时候奉颐也会怀疑,当初常师新那副窝囊的假骨气会不会是他的伪装?可后来转念一想,想起自己刚刚寻到他时,他那身落魄实在作不得假。所以,她只得慢慢去接受那个事实:常师新可能真的是在某个节点想通了、蜕变了。
也许是他被人联手赶出老东家华诚娱乐时;又也许是被自己对手揍趴在那个无人小巷时。
又也许,是从意气刚硬的青年,到圆滑老练的中年,整整十余年的时间,早已具备将一身筋骨碾碎的力量。
在常师新的引荐之下,奉颐第一次上桌这样的饭局,满桌全是电影圈里一等一的大佬,而包括她在内的新人演员,不过三个。
那些前辈们虽大都敬着她背后的人没过多为难,但这样的局,她这样单枪匹马上阵的新人,还是免不得要受一两句深奥难懂的冷嘲热讽。
奉颐不傻,自然听得懂,却笑眯眯地与前辈们敬酒,照单全收。
她心态好,觉得自己刚闯电影圈就能上这样的桌,受点言语之辱算什么?将那些有希望的关系打好才是重中之重。
这种局大都是玩乐局,荤素不忌,席间开着一些令人生理不适的玩笑。
几曾何时她也能似如今这样收敛一身脾气,让那些曾经极度看不爽的事情在自己眼前轻描淡写地掠过,而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不附和。
人类生长的过程就像一把刀挥在莲藕上,看似与过去青涩认知斩断,实则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秉性仍然藕断丝连。
譬如席间有位人前性格敦厚的电影前辈,那天在席上却左右逢源得宛如另外一个人。她知道这是常见的事,但一时还无法接受那位前辈顶着张正义凛然的脸,笑得分外油滑谄媚。
再譬如,有位新人演员不断被起哄,又是与那些制片喝下交杯酒,又是投怀送抱衣冠不整。奉颐有一刻其实特别想出声阻拦,她都想好了后果,还在无比庆幸自己就算闯了祸,至少有赵怀钧替她撑着腰。
可当她一扫眼,从那个姑娘脸上瞧出一丝羞涩,而没有任何抗拒之意时,胸口那股所谓“义气”霎时便烟消云散。
她无言地坐回去。
是啊,总有人能豁得出去。就像当初她一心求红,心底其实也想过走这样的路径。
不同的是她遇见的人是赵怀钧,而那个姑娘遇见的,是位难伺候的主儿。
奉颐甚至在想,她只能是遇见赵怀钧,若换成别的人,她那身脾气恐怕只会为她招惹来祸事。
可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早已难说得清。
散场后已是很晚。
常师新在车内等她,这个空隙已经抽了好几根烟,处理完接下来一系列的营销工作。
奉颐被宁蒗搀扶着,歪歪斜斜地走出来,脑中还回想着方才那姑娘被人当众狠狠掴了一巴掌,差点儿下不来台的事情。
满桌男男女女,脸上是司空见惯的麻木,好似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好似这种程度还算轻的。
只有奉颐于心不忍,在那姑娘被驱逐出门后,找了个借口溜出去,给她递了张纸擦拭泪痕。
挺烂的。
这是她出场子后的唯一念头。
今儿若不是赵怀钧的身份顶在她面前,若不是这位赵家三公子愈发得势,她的下场未必会比那个姑娘好。
奉颐回到车上时,常师新正对着群里传来的票房捷报轻笑。
有个词怎么说?大获全胜。
现在不论是电视剧还是电影,各方资本都看见奉颐了,看见了这个年轻姑娘的实力,也看见了这个电影圈新秀的潜力。今后他们想节节攀升,有的是机会。
身后传来动静,常师新坐在副驾驶上,转头去瞧了眼一上车便倒在后座长椅的人。
他问道:“都按我教你的做了?”
凌乱发丝之下的脑袋胡乱点了两下。
宁蒗关心奉颐,在旁嘘寒问暖,生怕她不舒服。
奉颐却如睡死一般,压根没力气再回应。
如果可以,她希望以后这样的饭局能少点儿。
这个建议她决定明天同常师新商量商量。
可到了第二日,被工作淹没的奉颐转瞬之间忘得一干二净。
《从前有个小姑娘》的势态特别好。最初预测时,王世襄说能达到10亿已是天花板。可最后它们却来到了15亿这个始料未及的数字。
成果丰硕,这部电影挑大梁的奉颐更是令业内人刮目相看。
许多机会与资源纷至沓来,常师新紧紧攥住,把控方向——她背后的利益与资源即将再次迎来大洗牌。
她想要什么,想干什么,在业内人眼中几乎已经明了。有人在奉颐规划这条之路复盘后才恍然察觉,自打奉颐几年前小有名气以来,甭管是恶名在外,抑或是口碑不佳,她都十分聪明地选择了当下最正确的路。
从不参与任何一场风波,也从不跟风蹭什么热度,安安分分地演戏精进。几乎巧妙规避所有大型风险,这些年唯一传过的黑料,便是她耍大牌,脾气差。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背后必然有高人指点。
而这高人到底是谁,即使猜不出真人,其地位也不言而喻。
时间沉默无声,一点一滴地流过去。在这些小花们还在为一块蛋糕争得死去活来时,奉颐这个去年新起的势力已在不知不觉中打入了电影圈,开始着手准备站稳跟脚。
到了这一天大家才惊醒——原来潜移默化间,她已与那些一度被并肩比较,试图将她拉进混战的小花们分出了界限。
不是一路人。
她也从不与那些人为伍。
在这个圈子里,不是每个人都有机遇与实力往主流荣誉奖项发展。
有人故步不离,只愿稳扎稳打做好演员职业分内的事,有钱赚就成;有人野心昭昭,总想撕掉他人遮风伞,将其蛋糕占为己有;更有聪明的人,转战投资,准备成为圈内占据话语权的资本。
而奉颐,她身后有一双推手正把她一步步地往上托举,有人心甘情愿往她身上砸钱,捧得她一个当初只能演烂戏烂角的小演员,到现今势头迅猛,昭昭眼光,瞄准了金字塔尖的电影圈——
今后的局势不必多想,谁都能看出来,她的地位迟早会与同期同龄人拉开差距。
而在这其中,奉颐与诸多利益捆绑,身价水涨船高,瑞泰也必定再次受利。
部分精明的媒体人反应过来,常年具备职业嗅觉的人士开始琢磨起她与瑞泰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有人趁热打铁,发布过猜测,但她与瑞也嘉上、瑞泰这三者的关联足以转移大部分公众视线,私以为她不过是瑞泰这座大山之下歇凉的艺人。
直到有个胆子大的,在某天深夜忽然发布一则她开车频繁出入木息阙的视频,同时附上瑞泰三公子某次被拍下的常用座驾的图片。
意义不言而喻。
可八卦一经发布,没到五分钟便被撤了。速度之快,加之是深夜,知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但从此以后,小道消息就流传出去了。
那个高度模糊的视频消失得无影无踪,少有几个看过的只能口口相传,在那些疑惑发问的底下讳莫如深地评论出“zhj”这三个字母缩写。
于是,「电影圈新人背后有位神秘大佬」这个话题就这么在私底下闹开了锅。
风情女明星与翩翩公子哥,这两个词汇但凡汇聚一堆,仿佛便能带起暧昧因子的涌动。
人人都爱看风月场露水情缘才子佳人的戏码。
古往今来皆如此。
有人冲浪冲得不亦乐乎,后来竟还扒出这位三公子参加某次国际峰会的侧影,那张图重点在别处,也不大看得清样貌,可众人却对那道格外出挑的颀长身形印象极为深刻。
当时男人正在闲谈,穿着件普通白色衬衫,就这么松松闲闲站在那里,如同高山松柏,举手投足间都是与生俱来的清贵。
有条不知真假的评论被挤压在最下游的位置——这位三公子的野心未必只在瑞泰,瞧他如今这结交规模,今后怕是要走仕途的。
就这一句话,传言更添几道高深。
那段时间大家伙吃瓜都吃疯了。
奉颐起初没在意,毕竟这样的舆论于她正经工作而言没任何影响,不过是她热度高,大众对她的某些探知欲。
满足他们就是。
可她没想到会有好奇心极重的人,冒昧地跑到赵怀钧本人微博底下旁敲侧击地求证:【哥,你对那个演员奉颐什么看法?】
赵怀钧从不玩微博,不过偶尔发两条动态证明自己尚在人世,那个号几乎等同于废号。
但就是在这个问题发布的三天后,他本人竟然上线,亲自回复了。
在此之前,大众印象里这是两个毫不相关的人,好似贾宝玉与周杰伦,压根不在同一次元。
常师新提前交代恳求过大少爷装作眼瞎,不理会便万事大吉。可这厮却不知廉耻,还是公开回应了。
那回答也特别有意思,吊儿郎当的,却分外暧昧不清耐人寻味——
【奉小姐挺招人喜欢的】
【作者有话说】
常sir:我刚刚说什么了?[裂开]
60☆、
第60章
◎这点儿名分,她给得起◎
这番含混不清的话不可避免引来一番小小风波。虽团队撤下热搜,但奉颐话题度高,耐不住口口相传。
她当时正在接受电影官频道的采访。
电影圈闯进来个新人,大伙儿都好奇这姑娘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于是电视台趁着热度,特意邀请了她。
采访她的主持人杜圳是位特别干练精神的女人,专业素养极强,对稿间,言辞既恳切又犀利,似一汪温软劲淌的泉水,弄得奉颐这样一贯强韧的姑娘竟也有些承受不住。
摄影棚光线澄亮,视线有碍,她没能及时注意棚外宁蒗握着手机忐忑的模样。
还未正式开拍,杜圳便已全程保持礼貌得体的笑容,客套地夸上奉颐一句,奉颐便会不动声色反夸回去。
夸人的那些招式全是学的赵怀钧,该说不说,这人哄姑娘倒是一把好手,聊到最后杜圳都忍不住笑了,对着其他同事们说道:“我看啊,外面说的都是假的,我们奉老师明明是谦逊有礼,脾气温和。”
这时有人在外面意味深长地调笑了句:“还挺招人喜欢的嘿。”
周围人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瞬间哄笑一片。
可那时奉颐还不明白笑点在哪里。
整个正式采访环节都非常顺利。
但快结束时,杜圳却不按套路出牌,忽然拦住她,问了一个额外的话题:“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今天奉老师既然来到这里,不如我也一吐为快,请求奉老师给我们一个解答吧?”
这环节完全不在采访稿的范围内,瞧周围人的态度,见怪不怪,估摸是内部人员事先商量过的。
奉颐没遇上过这种情况,好在反应极快,面对镜头毫不改色,一面得体地笑,一面接住了对方的话:“什么问题,您说吧?”
“我们都知道,这些年您在外一直有「小金宥利」的称号,那么您是怎么看待这一称呼的呢?就是……有没有因此烦恼过、困扰过?”
很经典的引战话题。
她没想到杜圳会在最后时间里来个转折性挖坑。
临时反问最考验被采访者的随机应变能力,尤其是这类拉踩,若一个回答不好,这些媒体恐怕能将她一人一脚踩死在地底。
哪知奉颐闻言,不假思索地假意叹口气,很自然地玩笑道:“我也听说过啦,可能……因为我是金宥利老师失散多年的「高仿版」吧?”
说完她配合肢体语言,耸了耸肩,轻松调侃着化解了这个问题的敌对之意。
包括主持人在内的人都笑起来。
等到众人差不多笑罢,她又言归正传,正色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能让大家觉得我像金宥利,是我作为后辈的荣幸。不过我更希望大家记住的是我的名字,而不是什么「小金宥利」。”
“顺便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
说完她转头,正对镜头,大方笑道:“大家好,我是演员奉颐,很高兴坐在这里接受电影频道的采访。”
这套无懈可击的回应算得上教科书级别了。
常师新这些年的培训到底是有起色。昔日采访时只会略显沉闷生疏地说“挺好的”“还行吧”的姑娘,今天却被锻炼成游刃有余的好手,面对主持人与观众,也能落落大方地调侃。
杜圳听完后颔首,眼眸中几许赞许的笑。
那天采访结束后,杜圳主动走过来同她加上了微信。
“说真的,这些年我采访过的小生与小花,没有上百也有八十,但像您这样反应过人,又知进退、业务能力抗打的新人,还真不多。”
杜圳的话里满是对她的欣赏,她大奉颐十来岁,见的人更多,也看过更多崛起与坠落,此刻对奉颐笑道:“希望你能保持初心,在电影届取得好成绩。这句话我对每位采访者都说过,但对你,我是真诚的。”
被杜圳这种女人中的超人夸赞,她真能嘚瑟整整一天。
奉颐面上冷静地道了谢,心底里却早开了花。
同杜圳及摄影棚一众人员打完招呼后,奉颐与宁蒗接着赶往下一行程。
出了大门后,宁蒗便神秘兮兮地挨过来了,挽住她手,低声道:“奉颐,这可是赵总头一回这样在外捧女人的场哦。”
奉颐:“?”
玩手机的动作顿住,一头雾水。
宁蒗说:“赵总这是不鸣者已一鸣惊人呐,平日社交软件不声不响,结果登陆一次,就搞一波大的。我听说新哥都快疯了,给赵总打了好几个电话,人都没搭理他。只好自己回头叫人压热搜,减少影响。”
奉颐摸不着头脑:“你到底在说什么?”
宁蒗微愣,见她是真不知情,便将手机递给她。
大大的新闻界面,第一条赫然显示着赵怀钧对那位八卦群众的回复。
【奉小姐很漂亮,挺招人喜欢的】
挺招人喜欢的……
奉颐眉心一跳,就这么连接上摄影棚时大家含蓄深远的偷笑。
莫不是那时候便已经闹开,独独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她还真没见过赵怀钧这样,这账号是他的么?
奉颐憋着一口气,继续往下看,看见自己粉丝们在那评论区一片哀嚎。
【这下老实了】
【不是哥,你听我说,哥……】
【我感觉三公子可能看上我家奉颐了,这下咋办啊,给奉奉惹祸了……】
【他!是不是!看上!她!了!】
【他他他他他什么意思啊啊啊?】
【咱就不该闹到这儿来,无颜见江东哇T_T】
闹归闹,侃归侃,大家还算理智,好些乖巧的粉丝知道这是个大人物,默默上来道歉把惹事精拉走,愣是没将这事儿闹得两方都难堪。
奉颐却不甚满意地淡淡啧了声。
怎么没看着啊……
她继续下翻,手指不断滑动屏幕,速度越来越快,颇有些不耐,直到看见那条——
【其实吧,三公子与我家奉奉,一个温,一个热,旗鼓相当,看着也挺登对的】
到此,她终于满意。
长舒一口气,潇洒地关上手机,扔给了宁蒗。
“随他们去吧。”她轻快道。
应该说,随赵怀钧去吧。
这点儿名分,她给得起。
更何况这人虽偶有作坏的爱好,但终究是顾念着大局,是有分寸的。否则,按他的脾气,压根懒得搭理这些闲言碎语,外人更别想揣摩不出他这方面的心思。
可奉颐上车后还是思量着,他也不是突然这样大手笔的人,会这样做,莫约是——
电影上映以来,已有一月不见,他想她了吧。
【作者有话说】
我应该是感冒还是咋了,吃了药,那个药劲儿有点催眠,挺到现在实在坚持不住惹。大家把这一章当成一则小甜番看吧,等我睡一觉起来再继续码[化了]
这一章都有红包补偿[比心]实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