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智能锁
◎【不小心拍了你屁股,你不会因此告我性骚扰吧?】◎
陈轩南觉得,在她喝醉之后do爱未免有些趁人之危的嫌疑。
他虽然不是什么道德模范的君子,但也不至于在女友身体不适的时候连下半身都管不住。
他的小窃喜不过是晚上可以搂着她简简单单睡一觉而已。
毕竟这还是第一次叶青溪主动提出进他的卧室。
所以尽管他哥先前跟他特别叮嘱,确定女友身体无碍后,还是尽快送她回去休息为宜。但……什么都架不住叶青溪主动招惹他。
一整个晚上,她不知道,他心潮起伏难耐,看着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在侧,根本睡不着觉。只听见自己心如擂鼓,咚咚敲个不停。
也因此,无意间发现了叶青溪的一点小习惯。
不论两人如胶似漆贴得多亲密,但只要她一睡熟,就会自动自发将他松开,翻个身背对着他独自继续睡。
无论他再将她捞回怀里多少次,都是如是。
一个人侧身蜷缩,连头也微微低着,是婴儿回归母体的姿态。
陈轩南看着她细瘦的背影,总觉得她好像个孤孤单单的小孩子,好不可怜。
他伸手,轻柔地替她整理有些凌乱的长发。发丝柔软,细长,泛着丝丝缕缕的茉莉香气,他把玩着她绸缎似的发尾,忍不住将它捧到嘴边细细亲吻。
——就这样,已经够他再度昂扬斗志了。
待到翌日清晨,天色蒙蒙亮,陈轩南终于累极困极,跟着睡着了。
叶青溪体内那该死的生物钟作祟,使得她不需要闹钟,就能准点睁开眼。
又是万恶的周一工作日。
其实按照昨天加班的情形来看,就算现在跟陆向文说明情况,也是可以推迟到11点再去公司的。但是她手上的活儿还没做完,昨天一醉便搁置在那里,着实有些惦念。
她决定还是准点去,至少趁记忆还没完全消散,可以再补充整理一下,好赶上下午跟客户的第二次会议。
她蹑手蹑脚起身,将内衣和裤子穿上,随便找了件陈轩南的套头卫衣,悄悄出门。
下楼时,不巧遇到陈轩北正在玄关门口,对镜整理领带。
一模一样的俊脸,方才还在床上与自己亲密无间,一转头却派头十足,好像个精英伪人。一张脸无欲无求,看谁都是恹恹的。
也难怪叶青溪愣了几秒,才能如常反应。
所谓的如常,就是没反应。
陈轩南不在,她那声矫情的哥哥连出口都懒得。再加上现在容颜惨淡,衣衫不整,阔腿裤配oversize卫衣,头发乱蓬蓬地炸开,乍一看仿佛是个玩嘻哈的不良少女,更显叛逆。
叶青溪从楼梯上下来,走到他身旁,蹲下换鞋。
黑色的尖头小高跟,她站稳后,径自去推门。
却在智能锁上犯了难。
过往来这里,她基本是跟陈轩南形影不离,没有碰过这玩意儿。自己家里和租的房子更没有安装过这种高科技。
扳了几下扳不开,倒将电子猫眼打开,一点用都没有。
叶青溪抿抿唇,后退两步,终于看向陈轩北。
陈轩北也在看她。
叶青溪不想理会这恼人的目光,干脆双手抱臂,在原地等着,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两人之间有种剑拔弩张的对峙。
陈轩北似是想与她说什么,到底还是没开口。
只听啪嗒一声,门被推开,她急忙跟上去,生怕被他挡回屋里。
结果因为势头太猛,脚步太快,险些撞到他后腰,被他及时伸手支住:“小心。”
陈*轩北侧开身体,避开与她更多的身体接触。
那只手抵在她肩头,一触即离。
“谢谢。”
叶青溪目不斜视,像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飞过。
*
【我是想找小南说两句话,没想到外面是你。确实有点唐突,你生气也是应该的,抱歉。】
午休时间,叶青溪正吃饭时,突兀收到陈轩北回复。
顿时把她拉回昨晚的尴尬一幕。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两人之间好像无时不刻充斥着这种难以言说的尴尬情绪。真讲起来,从一开始,反而是她先认错的他,还轻薄了他。
陈轩北这个人也奇怪。
既然一开始就不看好她,奔着拆散他俩的念头行事,又何必跟她解释这些有的没的,还惺惺作态地道歉。就好像这个道歉能解决什么似的。
画蛇添足。
她懒得跟他争论这许多,只回:【你这么说,是不是暗示我也得跟你道歉?那抱歉啊,最开始没认出你是陈轩南的哥哥,不小心拍了你屁股,你不会因此告我性骚扰吧?】
对方迟迟不回,叶青溪嗤笑一声,也不管了。
下午开会,果然这次准备得充分了些,马总那边态度也改善许多。
内容框架基本确定下来,相应的运营活动规划及奖励成本也分别达成一致。
叶青溪的思路是讲故事,讲一个年轻人通过白酒,与父亲,与旧时光,与传统技艺对话的故事。
对于守旧的客户来说,这个主题中规中矩,尚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只是会议结束前,马总又提出了一个新问题。
“传播效果我明白自然要看广度,但我更关心的是,如何更精准地触达到我们的受众人群?毕竟很多现有的传播在我们看来,无非是声量上有点水花,实际上并未对真正爱喝酒的用户产生太大影响。”
又回到了那个既要又要的问题。
叶青溪陪笑:“马总,咱们不是先前已经确定了以传播度为目标吗?精准触达是一方面,但白酒受众太过局限固定也是个问题,如果只精准触达这一部分人群,我们可能会损失好多潜在用户。”
马总不以为然:“好些用户压根不买,也不喝,不是我们的受众,把精力放到他们身上干什么?”
叶青溪听得头大,但有了上次跟这个客户沟通的前车之鉴,还是得哄着他,便柔声细语道:“线下传统市场,您肯定比我们懂行,但线上……它情况不一样呀。”
“白酒最终的受众,我知道您那边肯定早就有自己的用户画像。但是网购它跟线下实体也有差异,您想想,会网购是不是本身就是一个特定人群?”
“如果只服务那些中青年男性,又要再缩小一个量级,它很容易导致我们这个项目做成一个小圈子里的自嗨,外面的人想进来不受欢迎,里面的人懂得多但谨慎反而容易观望。”
“一个年轻人,就算自己不喝,难道不会孝敬自己的父母长辈吗?一个妻子,难道不会买给自己的丈夫?另外,说到女性,真的就完全没有爱喝白酒的女性吗?”
……
会后,小郑专门打电话过来夸叶青溪:“青溪,这次干得漂亮啊!能让马总那边这么快松口,还得是你。”
叶青溪与他客气两句,就听小郑又道:“前阵子趁着糖酒会,我专门飞了成都一趟,你先前帮我整理的那个站内酒水品类数据表现,派上大用场了。不少客户都挺感兴趣的,但苦于没有太多现成案例,现在都在观望。这回这个case要是做好了,那后面我就有的聊了。”
商务经理都靠商单提成,小郑也是新来不久,急于证明自己,所以这段时间工作非常卖力。
“改明儿来北京出差,一定记得提前跟我说,我请你吃饭。”
叶青溪笑着应承。
*
工作上通顺了,才有精力顾及个人生活。
周三下午,叶青溪心情不错,难得主动分享了篇小红书帖子给陈轩南:【晚上一起试试这家鲜烧牛肉啊?我请你。】
直到快下班才收到他的回复:【对不起啊宝贝,这周篮球馆有比赛,我被老板征用了,提前跟他说好了,早知道你那么快会忙完,就不答应他了[小狗抹泪.gif]】
【行,那我跟朋友一起去吧。】
陈轩南这回是秒回:【不要!等我!我要去,等我下次一起去好不好?】
【小狗泪汪汪.gif】
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有什么不好?
叶青溪嘴角微翘,勉为其难答应了他。
下班后左右无事,她也没直接回家,跑去悦动港湾闲逛了一圈。
春和景明小区在海湾公路北侧,紧邻多喜城。而对面就是悦动港湾。
平时人犯懒,她更经常去离得近的多喜城。但正经说起来,悦动港湾要更大些,也更好逛。
陈轩南打球的篮球馆在悦动港湾四层最西面。
饭后,叶青溪顺路去瞧了一眼陈轩南。
室内篮球场都有门禁,外面有玻璃墙隔开。
陈轩南此时应该正在打球,也不会随身揣手机。而叶青溪更没想打扰他,就打算在外面站站看看,就去逛衣服店了。
最靠近门禁这边的篮球场里,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临时架起的观众席几乎人满为患。
叶青溪一眼就看见了在篮下凶猛抢拼的陈轩南。
即便在这种全是高个子男生的地方,他身高也是出类拔萃的。
他浑身是汗,头发几乎整个湿掉,一缕一缕地炸起来。
眉头皱得死紧,面色冷峻得吓人。
今天穿的是件无袖黑T,他们这一队全是。这颜色衬得他肤色偏白,臂肌紧实流畅,健硕结实。抢篮板球时,跟其他人撞在一处,丝毫不惧,力量感十足。
陈轩南靠超高的弹跳抢到球,火速往对方半场赶。长腿迈开,一下拉后面的人好几个身位。
场馆内响起一阵尖叫声,是女孩子的。
“陈轩南——南南加油——”
叶青溪循声望去。
篮球馆老板的女朋友,那个叫希希的金发女孩,在一众姑娘里,显得尤为激动。
她全程追随陈轩南的身影,双手握拳,几乎要跳起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上一章被审核红锁了大半天,心态差点崩了[爆哭]
好在最后还是把上章保住了,有惊无险[害羞]以后可不能随便修文了
23☆、行动派
◎只有她知道,这种上薄下偏厚的唇瓣有多好吸吮。◎
对于男朋友在球场很受欢迎这件事,叶青溪倒没太大感觉,顶多有一点小小的荣耀感。毕竟这就是他散发魅力的场合,她愿意跟所有姐妹共享帅哥。
很快裁判员吹笛喊暂停,陈轩南跟一众队友走到球队席处休息。
见他转过头来,叶青溪本想对他挥挥手,打个招呼,不想希希突然猛吹一声口哨,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接着!”
她隔着观众席朝他扔了一瓶矿泉水。
陈轩南赶忙伸手抓住,冲她大咧咧一笑,露出整齐好看的白牙齿:“谢谢。”
他猛晃一下脑袋,跟小狗抖毛似的把汗珠洒出去,一边微微喘息一边拧开瓶盖,仰头就猛灌一通。
多余的水珠顺着下颌滑落到脖颈,喉结,乃至锁骨,看得不远处的女孩子们脸红心跳,叽叽喳喳咬耳朵,时不时捂嘴偷笑。
陈轩南也有化身魅魔的时候。
叶青溪心中好笑,转身欲走,就见穿着紧身小A字裙,身材火辣、青春无敌的希希从观众席上跳下来,干脆趁机跑到了陈轩南旁边。
她顺手从地上的健身背包里拽出一条藏青色运动毛巾,敲敲陈轩南后背,递过去。
陈轩南自然无比地接过来,搭在头上擦汗。
两人不知道凑近说了些什么,他将头微微低下,迁就与她。边听边偶尔点头。
不知为何,叶青溪竟然没来由地觉得,两人从身高到颜值都好般配。
很快希希又后退几步,开始从各个角度给他拍照。一会儿站高一会儿半蹲,动作有些夸张,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个就是希希姐最近狂追的男生啊?”
“小声点,她还不让说呢……不赖吧?薄肌大帅哥,你不觉得希希姐好厉害,每次都谈颜这么正的款,真是羡慕死了……”
“等等,篮球馆老板不算啊,看上去像个中年人,谁能想还不到三十岁。”
“咳咳,忽略他好了,是他主动追希希的,再说他俩也分手了……总之呢,希希姐体质很吸帅哥这点是真的!”
“你看帅哥脸,帅哥也看你脸啊,你要是长得跟希希姐那么好看,还跟她那么主动,哪个帅哥还征服不了?”
“哈哈,你猜这次她要花多久拿下?”
“看这架势,应该不会超过这个星期吧。”
身后两个女生经过,旁若无人的交谈声不小心钻入叶青溪耳中。
她面色不变,看着陈轩南同希希又说了句什么,摆摆手笑着重新回到球场上,转身离开了。
当晚希希发布了一条关于这次比赛的朋友圈。
九宫格的配图里,陈轩南的身影出现了八次。唯一一张没有的,严格说来也不算没有,而是一张大合照。希希作为这张照片里仅有的女生,被绿叶们围绕在正中心的位置,旁边好巧不巧,又是陈轩南。
两人其实就是正常挨着站,但希希是偏头笑着,倒像是头靠在陈轩南身上。
篮球馆老板不在其中。
正好陈轩南发过来消息,说想她了。
跟着一连串撅嘴亲亲,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
叶青溪回了句驴唇不对马嘴的:【你那边能看到希希最新的那条朋友圈吗?截个图给我看看】
陈轩南:【希希是谁?】
叶青溪发完这句时,洗衣机正好工作完毕,便没理会他,抱去阳台上晾衣服。
等她再回来,陈轩南已经回过来一大堆消息。
【啊,我知道了,老板的黄毛女友】
【最新一条是这个[图片]】
【干嘛那么在意她的朋友圈?你怎么不看看我的[发怒]是我在球场上的英姿不够帅吗?】
后面是隔3分钟就发过来的一个表情包,还有最近的一条未接通话。
叶青溪不理会他的咋咋唬唬,径自点开那张截图。
是希希的自拍美照。
照片里的女孩画着全妆,嘟着嘴巴,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睁着,右脸颊上还贴着三颗炫彩小星星,古灵精怪的样子。非但不讨厌,反而像只灵气逼人的小鹿。
果不其然,她那条篮球赛的朋友圈是选择性可见的。大概率目标用户只有叶青溪一人。
更进一步验证了上一次她的点赞也是刻意为之。
*
叶青溪刚退出照片,就收到祝佳音的电话,顺势接起。
对面一副见了鬼的语气:“你是一直在蹲守电话吗?”
“是啊,就知道你这会儿要找我。”叶青溪笑。
祝佳音叹口气:“别傻乐了,我打电话是为了给你提个醒的。”
“怎么?”
叶青溪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阿姨,就是你妈,前几天打听你男朋友都打听到我这儿来了。”
原来自从上次叶青溪上交男友照片后,林幸香立马就拿着去找老叶一同观赏。两人还专门戴上老花镜,郑重其事地端坐在饭桌前,点开那张仅有的照片反复观看研究。
俩人沉默好久。
最后临近凌晨,林幸香终于舍得回了个的微信。
叫她有空带回来吃个饭。
叶青溪琢磨着,这大约是看着还满意的意思。
这已很是不得了,毕竟之前的男友连这一步都没到,就被林幸香以“哪怕是吴X凡要娶我闺女都得好好考虑一下”的豪言壮语给拒绝了。
当然自从大碗宽面翻车后,这茬她就再也没提过。
祝佳音劝道:“我说你不行就招了吧?五一小谢结婚,你肯定得去吧?你要是还一个人去,多没面子。老家圈子小,那帮子街坊邻居的又得在背后蛐蛐你。现在你们谈了也有俩月了吧,应该比较稳定了?”
“……我还没想好。”
叶青溪犹豫道,“看看再说,不行到时候我不去了,叫我爸妈去好了。跟他也不熟,正好我参加婚礼也参加够了。”
有没有男朋友带过去倒是其次的。
但是一想到那种场合,免不了要见到很多同学的熟面孔,她心里还是打怵。说到底,自己在雾岛还没混出什么名堂,虽然也没做错什么事,但总觉得去了会被打击到。
她不想去找这种不痛快。
大概是察觉到她语气里的低落,祝佳音笑道:“好了好了,别的我不管,那反正我结婚你必须得来啊,给我当伴娘,咱们可是先前就说好的!”
祝佳音找的男朋友是本地的,沧口区的拆迁户,还是个律师,各方面外在条件都还不错。
唯一的槽点是这个男人先前和祝佳音的另一个朋友谈过。两人也是因为这一遭才认识的。所以后来两人谈的时候,祝佳音一开始很犹豫不决。
毕竟要真谈了这个男人,可能那个朋友表面不会说什么,实际朋友就没得做了。
果然两人后来慢慢疏远,互不搭腔。
当时叶青溪倒是看得很开:“你们是先后跟他谈,又不是同时,哪有什么问题?你只要看得上他就行,管别人怎么说呢?”
叶青溪那时候想得也简单,不过是谈个恋爱而已,又不是私定终身,哪有什么条条框框?
说不定俩人谈了没几天,就发现性生活不和谐呢?往后无数个档口都有可能产生问题,分分钟也就散了。
她是一万个没想到他俩居然还情比金坚,熬过了无数个关口,真的要修成正果。
所谓汝之蜜糖,彼之砒霜。未尝不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你不是六月份嘛,还早还早。我肯定把假提前留好。”叶青溪拍着胸脯保证。
*
陈轩南被晾在那好久,早都没了脾气。
等到叶青溪召幸时,不说话,只发了个流一滴泪的流浪狗表情包。
她在电话里那头笑:“刚才我朋友打电话找我,说了几句耽搁了。”
“聊什么呢聊这么久。”他语气酸溜溜的。
“她6月份要结婚了,邀请我做伴娘。”
叶青溪一说出来就有点后悔,但来不及收回去了。
果然陈轩南立刻嚷嚷起来:“我也要去,你会带我去的对吧?你朋友婚礼在哪举行?你老家,还是这边?我还没去过仙源呢,到时候你要带我好好玩一下。”
一想起林幸香和老叶肯定也在场,她头上无形的冷汗就要下来了,连忙道:“到时候再说!还没定呢。”
“好吧。”
叶青溪决定先把这摊子事儿搁一搁,去处理更棘手且迫在眉睫的问题。
她清清嗓子:“babe,你有和你哥两个人的合照吗?”
“那多了去了。”
“能给我一张么,生活照就成。”
陈轩南一头雾水:“你要这个干嘛?”
“就……好奇,要是有那种,你俩穿的一模一样的更好,最好是运动装。”
“要求这么详细啊,我找找。”
“嗯,等下微信上发我好了。”
两人又在电话里腻歪一阵,就挂了电话。
陈轩南不愧是行动派,很快发过来一张……两人出海的海钓照。
照片里,兄弟俩头戴相似的渔夫帽,身着钓鱼马甲,搭配底下的迷彩速干裤。一人手捧一条大石斑鱼,对着镜头笑得跟黑人牙膏上的黑人似的。
死亡配色,死亡角度,乍一看像两个身材高大、精神矍铄的老头,成功企业家那种。
一看就知道这个拍照的人大概率也是直男。
叶青溪:“……”
【换一张,太丑了,看着伤眼。】
陈轩南:【钓鱼也是运动啊!】
叶青溪:【少废话,换一张】
总之,这天晚上临睡前,叶青溪如法炮制,在自己的朋友圈里发了一张陈轩南兄弟俩合照。仅一人可见。
这张应该是哥哥和弟弟还在上大学时候拍的。
两人穿着美式帽衫,坐在沙发上对着镜头松弛地笑。一个懒散,一个端正,如朗月入怀,玉骨秀横秋。
长腿屈着,看着就很高的样子。
不同的是,陈轩北鼻梁上多了一副金丝眼镜。
两张棱角分明的轮廓,眉宇英挺,长而挑的眼眸,嘴唇都是那种薄情又柔软的粉。
只有她知道,这种上薄下偏厚的唇瓣有多好吸吮。
24☆、八点档
◎你给我的青溪宝贝灌了什么迷魂汤!◎
心里还有点意犹未尽,不知道是不是刚到姨妈期的缘故。
她又翻开陈轩南的朋友圈,发现这货居然把海钓图单独发了条朋友圈。
【风浪越大鱼越贵[图片]】
这回只是单人照。
“……”叶青溪无奈,看来某人还是暗搓搓地不服气啊。
她给陈轩南点了个赞,正要关掉屏幕,视线滑落,不可避免看到紧挨着的下面那个对话框。
手指一动,鬼使神差打开了陈轩北的朋友圈。
果不其然,陈轩北最新的朋友圈也定格在海钓上。差不多的内容,差不多的单人照,除了他还多加了张从游艇往外看的风景照。
叶青溪福至心灵,果断把给陈轩南的赞取消掉,又给陈轩北点了个赞。
然后在底下评论:【哥哥收获颇丰呀[鼓掌]】
转眼到第二天。
陈轩北早上正在刷牙,忽然听到走廊另一头传来一声似人非人的嚎叫。
秉持着关爱心智不健全人类的人道主义精神,他打算去管一下陈轩南的死活。
他不紧不慢漱了口,正要迈出洗手间,结果险些被迎面猛冲来的人形生物撞出内伤。
对方扒着他的胳膊不撒手,眼含控诉,以一种意义不明的“原来你是这样的哥哥”的愤慨神情瞪视着他,语气激动:“你给我的青溪宝贝灌了什么迷魂汤!”
陈轩北愣了一秒,语气淡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打开手机,看你朋友圈!”
陈轩北照做。
一众亲友的点赞评论最末,突兀地显出叶青溪的网名。
还有她那句看上去有点茶言茶语的评论。
他眼神暗了一瞬,面无表情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海钓我昨晚也发了啊,她为什么不点赞评论我的?”
陈轩北狐疑看他,当着他的面径自打开弟弟朋友圈,挨个看过去,还真不见她的踪影。
陈轩北放下手机,将家居服脱了,只露出里面一件黑背心,然后开始……洗脸。
“哥,你怎么这么淡定啊!你说,青溪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我昨天给了她一张咱俩的海钓合影,她好像不太满意。可我真觉得照得不错……”
陈轩北往脸上扑水的动作微微一滞。
“她要我们的合照做什么?”
“她没说啊,这我哪里知道。不过管她呢,只要青溪宝贝喜欢,就算是要裸照又何妨!”
陈轩北往下巴上抹发泡剃须膏,轻哼:“随便你,希望下次见到你不是在不良小网站上。以及……不要把我也牵扯进去。”
不想陈轩南又怪叫一声。
“看不出来啊我北哥,原来你也是小网站爱好者!啧啧,要少看啊,容易伤身。”
陈轩北发现他搭理这个狗就是个错误。
*
而对于这个事实,当晚点陈轩南跑去悲愤交加地质问叶青溪时,对方只无辜回答:【我可能就……刚好刷到了?】
咦,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陈轩南:【……】
【我知道错了宝贝,我以后再不说那种话了,听上去好冷酷无情555[小狗emo.gif]】
叶青溪看着这条消息乐不可支:【好啦,开玩笑的,我听你说你哥一直还没有对象不是?希希既然喜欢你这一款,你又名花有主,说不定她愿意挑战个高难度?】
岂料陈轩南听后大惊:【别,我哥那人不是一般的高难度,是喜马拉雅山人间第一高峰,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谁能让他多看两眼的。】
叶青溪承认她有种不怀好意的恶作剧心态。
上学时有段时间因为家庭的缘故,她一度有点想不开。为了寻求出口,读过几本心理学相关的书籍,其中就包括后来她最喜欢的心理学三巨头之一,阿尔弗雷德阿德勒。
阿德勒有一个观点她就很认同,叫课题分离。
一切人际关系之间的矛盾,起因几乎都是你干涉了别人的课题,或者别人干涉了你的课题。
实际上,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每个人应该做的其实是管好自己的事(也就是课题),而不要干涉他人的事,同时也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这样才能通往真正的自由。
从这点上来看,陈轩北这个哥哥就有点拎不清了。
所以她才一时兴起,想要恶趣味地让他也尝尝这种被干涉的滋味。
叶青溪浑不在意,回他:【就是珠穆朗玛峰,也有人年年挑战,万一成功了呢?】
陈轩南:【那那他生气了怎么办?】
叶青溪:【凉拌。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再说了,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他呢。】
陈轩南不说话了。
他不敢告诉叶青溪自己早上已经大嘴巴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干脆把心一横:【没事,天塌下来我个高,我撑着[小狗轻轻闭眼.gif]】
叶青溪给他发个亲亲的表情,干活去了。
*
她收了心,专门留出整整一下午时间,写了三分之一篇幅的白酒商单文章。
比她预计得进度要快。
按照这个进度,本周内应该可以提前交初稿。
但问题是,她对白酒酿造中的一些专有名词还有些生疏,写的过程中难免会犯怵。
叶青溪决定自己先想办法弄清楚。所以在研究搜索的过程中,罗列出了几本参考书目,《传统白酒酿造技术》《酒的中国地理》……等,待周末去图书馆借来学习。
同时,还不忘再次拿出样品酒端详品鉴,查看先前的笔记。
这一下她进入心流状态,等感到有人从后背敲她时,才惊觉窗外天际已经擦黑。
她摘下耳机,田秋双笑道:“大作家先歇一歇,这边有个大会,薛总说所有人都要去听,就差你啦。”
叶青溪思绪仍然沉浸在文章里,但身体二话不说随之动起来。先将文章在后台保存好,笔记本一合,夹在胳膊底下,三步并作两步跟上田秋双的脚步。
会后再看手机,已经接近晚8点。
又一天晚上白费。
叶青溪微微叹息,也不是完全没好处,好处是现在坐地铁肯定有座位,至少可以缓解来大姨妈时腰间与小腹的酸痛感。
刚出公司大门,一抬眼就看到眼熟的地方停着辆眼熟的奥迪车。
叶青溪眉头一跳,转头就走。
背后响起高昂的汽车鸣笛声,她充耳不闻,越走越快,恨不得飞起来。
——她当然飞不起来,甚至连疾步走都没有想象中那么敏捷。
偏偏这条路四通八达,哪里都有车行道。
紧张之下,她还是走了最熟悉的那条往地铁站走的单行道。
奥迪车于幽暗的路灯中不紧不慢地跟着,似是在给她打光。好在这会子没什么别的车辆经过,这样的龟行速度才不至于被骂。
车窗缓缓下行,映出男人不近人情,带着一丝无机物质感的建模脸。银丝眼镜反射出一道白光。
从这个角度看,他的眉眼尤为深邃,是可以将一切光都尽数吸纳的最纯粹的黑。
“不需要解释一下吗?”他问。
“什么?”叶青溪转过脸去,微笑以对。
“把我的联系方式随便给别人这件事。”
这时,后面突如其来的喇叭声将两人同时打断,叶青溪甚至像只受惊的小动物那样打了个激灵。
后面的吉普车里,俊男靓女衣饰夸张,但凡露肤的地方不是穿了环打了钉就是爬满纹身。
年轻人活力旺盛,脾气也躁,最见不得这种曲折迂回、暗流涌动的腻歪戏码。当即便有个黄毛男从驾驶座上探出头来,大喊一声:“我说哥哥姐姐,咱要遛弯去中山公园成么?搁大马路上非叫我们看爱情八点档,这年头谁还兴看这个啊?婷婷,你爱看吗?”
“我爱看啊。”旁边的女孩留着齐刘海黑长直,冷得像座冰雕,一张嘴倒是能噎死人。
黄毛没了脾气:“得,我不爱看,成吗?你们行行好,换个地方打情骂俏,别耽误弟弟的好事好不好?我祝你们天长地久,百年好合!”
“……”叶青溪听不下去了,“你不清楚可以不要乱说!我跟他……”
奥迪车当即靠边停下,打了双闪。
陈轩北彬彬有礼的声音再度从车上传来。
“说的也是,青溪小姐,我以为,还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的好,你说呢?”
后面的黄毛一看这架势,更加兴奋地按起喇叭。间隙还不忘对叶青溪道:“姐啊,快上吧,我哥都服软了,再给他一次机会啊。”
眼见着吉普车后面又陆续排上两辆车,叶青溪紧抿双唇,不情不愿拉开门,坐进副驾驶。
又是这个狭窄的空间,又是这个似曾相识的奇怪场景。
车子启动时发出细微轰鸣声,车里的暖气开得是意想不到的足。连座椅靠背都是加热过的。
靠上去的瞬间,只感觉在晚风中被吹得僵硬的身体开始慢慢复苏。
这种惬意令人眷恋,甚至会生出一丝惫懒。
因此,连陈轩北那冷若冰霜的嗓音听上去都没那么讨厌了。
“要听歌吗?”
“不。”
陈轩北又要开口,她立刻道:“也不需要吃饭,喝咖啡,你说要谈事情,那咱们就在这谈,现在谈,谈完到家走人,谢谢。”
陈轩北开启的唇瓣微微闭上,半晌,竟轻轻哼笑一声。
“那就继续刚才的话题?”
叶青溪倏然睁开双眼。
“陈轩南不是说了么?让我帮忙推荐亲戚朋友去你们科室,我在帮忙啊。”
25☆、陈医生
◎行,人后不让叫哥哥是吧?◎
“哦?是这样吗?对方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她跑来向我打听你的情况,我顺嘴说了句你在正畸科,见她挺感兴趣的,就转了你的名片给她——难道这也算冒昧?”
她也不直接看他,只透过车内后视镜瞥他的双眼。仗着他开车得直视前方的局限,连声音都格外理直气壮。
“如果我说,确实有点呢?”
她啊了一声:“原来陈医生的诊室里现在病人爆满,嫌我多事。那也好说,对不起了,陈医生,怪我自作多情。”
“就这样?”
不断变幻的夜景中,陈轩北的脸色喜怒难辨。
叶青溪耸耸肩:“是啊,既然是误会一场,说开就好。”
他低声笑了。当然,不是高兴,而是气笑了。
那个叫希希的姑娘突然跑来加他微信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事儿肯定与她脱不开干系。再联想起先前他弟提及合照——当时他弟一说,他就本能觉得是她主动要的,而不是他弟主动给的。
实在因为这就不是陈轩南会干的事。
在他弟那里,每当与自己放在一起时,他弟总是存在一种完全没必要的自惭形秽,自卑、仰视与羡慕交织的情绪。
处于这些微妙的心理,他弟天然会刻意避免主动向外人揭露他哥与他是双胞胎的事实。
这就是为什么从一开始发现叶青溪那般对自己时,陈轩北一下就搞清了情况,却选择糊弄过去,而不是直接澄清身份。
他觉得这是他弟更习惯的处事方式,虽然不理解,但会尊重。
通过午休间隙与陌生女网友的三言两语,他更是没费什么力气就搞明白了叶青溪的小心思。
“青溪小姐这是在报复我。”
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哥哥这话说的,”叶青溪拉长了音调,将那两个字咬得又重又黏腻,“礼尚往来,以德报怨而已。你看你一心只想拆散我,我还在关心着如何撮合你,难道你不应该感动到痛哭流涕?”
“青溪小姐原来这样伶牙俐齿。看来先前与我说话总冷场,只是懒得说。”
“彼此彼此,哥哥对我,不也是人前礼貌,人后冷落么?”
话说开了有说开了的痛快。
此时奥迪车随大流进入海底隧道,外面灯光强了数倍不止,陡然间一亮。
趁着变道时看倒车镜,陈轩北瞧她一眼。
她脸上血色比平日里更淡,两只手叠在一起,下意识地放在出风口,唯独一双柔媚的狐狸眼明亮异常。
空气中平日里惯常闻得到的木质松香味早不知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甚至堪称庸俗的脂粉味。
他其实看不上这种味道,但这回因为离她太近,偶有几个走神的瞬间,会被隐蔽在其中干净温暖的奶香与皂感所俘虏,不自觉地吸嗅,想分辨是否还有更多不一样的东西。
内心涌起一股没来由的烦躁。
“我说了,别叫我哥哥。”他突兀地说。
“行,人后不让叫哥哥是吧?那直呼你大名总可以?或者陈医生?陈家大哥?你事儿那么多,你自己选。”
“随你,反正你们谈不久。”
她笑了,但眼里很冷。
随即翘起二郎腿,往驾驶座那边一挨:“行,就冲你这句话,我一定跟陈轩南锁死,天长地久的那种。”
陈轩北不语,唇线紧绷,只当她是空气。
*
这件事以希希在陈轩北处的败北告终。
为此希希在微信上同叶青溪抱怨:【那就是个冰山男,跟性冷淡似的,一点人味都没有,除了工作上的事,多余的一点都不接茬。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么好!】
叶青溪接着忽悠:【那人都讲究一个反差感呀,越是这样的,说不定内里越痴情专心。不正与你互补?可以想想别的方式,万一这家伙吃硬不吃软呢?】
希希:【这兄弟俩明显是两个极端。】
叶青溪:【什么极端?】
希希:【一个是中央空调,一个是中央空调但外机对我[裂开]】
“噗嗤!”
收到这条消息时恰逢周末,叶青溪正在图书馆里喝水,差点喷个满书架,好歹拿袖子捂住。
叶青溪手忙脚乱拿纸巾擦了嘴,回复:【更正,第二个应该是*中央空调但内外机装反[手动拜拜]】
希希:【更激起了我的好胜心怎么办?不说了,我学习去了,他说我言之无物,跟我没话题聊。又听我四级第一次没考过,天天在街上混,怀疑我是精神小妹[融化]】
嘴真毒。
想想先前陈轩北保持着礼貌与风度对自己说话,还一口一个青溪小姐地叫,恐怕还算客气的。
叶青溪祝她好运。
周末,家附近的社区图书馆里人山人海,连座位都得靠抢的。
叶青溪把要借的书目一一找到,就打算撤。
陈轩南的电话是这时候打过来的。
图书馆三楼是安静自习室,不允许大声喧哗。她快步从安全通道下了楼,跑出图书馆大门才险险接起:“怎么啦?”
“宝贝,忙什么呢?你是不是都忘了自己还有那么大一个男朋友?”
叶青溪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翻了翻微信,果然发现在设置的请勿打扰时间段内,俩人的对话框又被刷屏了好几页。
“抱歉啊,我刚在图书馆呢,不方便接电话。”叶青溪失笑,打趣道,“你真要这么闲,周末就找个班上。”
“我日常有工作啊,每天四小时就够赚了。跟某人似的周末还工作,疯了啊?”
陈轩南讨打地说。
叶青溪是最近才搞清楚,陈轩南是金融专业出身,是做全职交易的。
中学在本地最好的二中念的,全班最后一名也能考上一本的那种尖子班。大学也是本地最好的国字头大学。
大学期间曾在本地有名的金融机构做过实习。那是他活到现在仅有的上班经验。毕业后基本上就出来单干了,做的是钱生钱的交易。
一开始,只是拿自己从小到大积攒的一点本金在股票与债券市场里瞎扑腾。
第一年也是个经验积累、和亏损学习的过程。
但他似乎天生特别适合干这个,加上脑子反应也快,沉得住气。胆大心细,把巴菲特芒格那一套价值投资理念给吃透了,做反直觉反常识的投资策略做得很成功。20年以小搏大踩中核心资产牛市,一下把本从100万带到了500万元。再往后有经过不断摸索,将手里股权慢慢切换,直至去年年底,达到了1000万级别。
可以说,除了刚开始的那一年半载,基本是大涨与小涨的区别。
身边的人开始只觉得是他运气好,不算数,不过小打小闹而已,但现在已经没人敢拿这事儿笑话他了。
甚至连当初那个充满讽刺意味的“小股神”绰号,也叫得真心实意起来。
有些关系不错的亲友甚至主动开始找他打听,想出点钱交由他来打理,哪怕中间抽点也行。
所以他也适当性地接手一些。慢慢地,这事儿占据了他的主要精力,也成了他的主业——一间独立的投资管理工作室。
陈轩南一直不说,是觉得有点拿不出手。虽说他个人股票账户上现在已经达到比较可观的程度,但总归听上去不是那么稳定的行当。谁都知道投资风险是一直存在,且不可避免的。
因为这事儿还被他爹妈念叨过。
毕竟有陈轩北这国内顶级医学院本硕博直读,又是高层次人才引进的身份,放到哪去都是让门楣生辉的珠玉在前,他这些充满铜臭味的小打小闹,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差了那么点意思。特别是父母更在意的社会地位上。
他家里是做传统实业的,秉承的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踏实勤勉创造价值的朴素思想,父母也深受传统影响。
他家里的小五金厂,如今还在父母手里操持着,这是陈家起家的根本。
按陈母的意思,挣钱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不是最主要的。与其做这种既不入流也不创造价值的工作,还不如回家继承家业,要不考个公也成。就算是月薪三五千的基层公务员,也很体面。
他不愿意。
陈家父母一直比较宠爱这个儿子,拿他无法,便约定先让他独立尝试几年,看结果再议。
对此叶青溪表示,只想跟他们这种含着金汤匙还头脑聪明的人拼了。
“好好,您说的对,又想我怎么陪你?”
陈轩南笑出声来,神秘兮兮道:“今天晚上有空吗?一起去玩密室逃脱啊。我有朋友组局,还差仨人。”
叶青溪一下敏感起来:“你哥是不是也去?”
“对啊对啊,咱们仨这不正好凑够嘛。”
“……不太方便。”
“鬼才信!你好好的,有什么不方便的?”
叶青溪站在原地,看着图书馆玻璃里自己的身影,垂眸踢一下脚边的石子:“那个……还要研究一下白酒酿造工艺什么的,我一直有些细节没搞明白。”
“小宝贝~你不想见见我的朋友们吗?他们早都听闻你的大名很久,我真的好想把你介绍给他们。他们人都很好玩的,这次也是好机会啊,不会尴尬的,都讲好了,你放心。”
陈轩南熟门熟路开始发挥撒娇攻势。
叶青溪不说话,静静听他磨人磨了半天,才慢吞吞道:“下次一定。”
陈轩南要哭了:“你就说!到底怎样你才肯去!”
“不是有你哥陪你吗?”
陈轩南沉默须臾,突然恍然大悟,惊呼出声:“哦,怪不得,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叶青溪听得心里一突:“胡说什么呢?”
“我说怎么最近不管约你俩谁干点什么,都要问一句对方在不在。跟避瘟神似的!”
陈轩南啧啧有声:“不对劲,你们两个——是不是闹矛盾了啊?互相看不顺眼的那种?”
叶青溪不吭声。
不免腹诽,陈轩南这货可真会说话大换气,吓得人简直要犯心脏病。
“叫我说中了吧?到底什么问题还能让你们两个闹不愉快?宝贝,你直接跟我说,没事。我哥虽然不像是会欺负人的人,但如果他真欺负你,我替你揍他。”
“没有的事。”叶青溪语调轻松,“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不信,难不成你讨厌他?”
陈轩南简直感到匪夷所思。
“嗯……怎么说呢,”叶青溪脑子转得飞快,一边琢磨着一边组织语言,“就是……你设身处地,站在我的角度想想。你俩在一起出现的时候,我面前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那我一说话,这两张一样的脸就同时盯着我,不管小习惯和还是反应,还是微表情都差不多——你知道这有多吓人吗?”
“而且,你俩还特喜欢挨着,跟一对磁铁似的,一到那种连着装都无法辨别的场合,我就格外提心吊胆。就比如咱们头一回吃饭的那次。”
“害,提心吊胆什么啊,都是自家人。”
叶青溪轻吐一口气,语调又快又飘:“怕认错。”
26☆、咬一口
◎双手从肩上一路滑落,直到他腰际,狠狠攥住。◎
陈轩南想了想:“是不是我哥有时态度不好,吓到你了?”
“倒也没有,就是认错后,会很尴尬。”
“不,不会,肯定还是我哥的问题,他态度不够好。我会跟他说的,叫他对你和气温柔一点。……”他笃定说到此处,却话音一转,“但是吧,我觉得也可能是你跟我哥接触太少,对他产生误会了而已。他其实本身真的挺好的,外冷内热,你还不习惯。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你习惯的……”
在陈轩南兀自喋喋不休的念叨中,叶青溪一直在思考这句莫名其妙的结论。
——她为什么非要习惯他?
周日下午,架不住陈轩南的百般央求,叶青溪还是把自己收拾了一通,出门赴约。
考虑到密室逃脱需要跑动,特意轻装上阵,穿了身瑜伽服。
至于化妆——她沉思了两秒钟,决定初次见面,把陈轩南的朋友们先当人看一回,索性画了个清透的薄妆。
这样做的结果是,陈轩南一看见她,眼睛就亮了。
“哥,你看见了吗!快看!青溪今天好有活力!脸色红扑扑的,啊好可爱!真想咬一口。”
坐在后座的陈轩北勉强抬起一丝眼皮:“……陈轩南,你不要太离谱。”
天色蓝得纯净,不见一丝薄云。
小区大超市旁是一个圆形转盘,供车辆调头。
转盘中央是座标志性的小水池,正在喷水。水池上方,环绕着白色大理石雕的小天使,一只拨弄竖琴,另一只吹笛子,翅膀看上去蓬松柔软,被水雾衬得仙气飘飘。
陈轩北隔着车窗,靠在阴面,盯着她由远及近走来。
她今天扎的高马尾,露出修长脖颈,清爽利索。肌肤如象牙洁白,玫瑰裸粉的唇色和腮红才是点睛之笔,叫她整个人似晨露中绽放的玫瑰,比平时更明媚。
陈轩南帮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叶青溪进来,余光瞥到他,便笑着打招呼:“哥哥好。”
“青溪小姐。”
坐回驾驶位的陈轩南对她疯狂眨眼,邀功似的道:“宝贝,你看我多贴心,今天还特意跟哥哥区别了一下卫衣,我的有拉链!这样你就不会搞混啦!”
都是蓝色运动帽衫搭配浅灰色卫裤,一个有拉链一个套头,差别很大吗?到底哪里好认?
叶青溪只觉得眼珠子疼。
她状似随意,轻声问:“哥哥今天怎么没戴眼镜?”
“他运动都不戴的,嫌碍事。不像我,从小视力就好,压根不担心这些。”陈轩南语气得得瑟瑟的。
陈轩北俨然霸道总裁坐专车的架势,单手支着下颌,看向窗外:“有问题吗?”
“没有,哥哥戴眼镜比较帅。”
她笑盈盈地回。
“哥听见了吗?青溪夸你呢!宝贝真是个甜妹!”
叶青溪笑容不变,回头朝他挑了下一边眉毛,挑衅至极。
陈轩北转眸,面无表情靠回靠背上。
*
密室逃脱的店铺在邻区的商场寰悦里。这座商场比较潮流化,附近又有大学城,是年轻人的聚集地。这里的密室逃脱也是全雾岛人气最旺的。
陈轩南的另外三位朋友到得都还算准时。是一对姐弟和一个单独的男生。
一看到他们,叶青溪就有种奇怪的预感,这三个肯定是陈轩南的朋友,而不是陈轩北的。
怎么说呢……就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人结交的朋友大约也与这人有相似的气场。
这四个人凑在一起就嘻嘻哈哈的。但不论是谁,只要跟陈轩北说话,又恢复客客气气,不敢造次。
除了一个叫万崇的男生。
他是个混血儿,穿衣风格与陈轩北很相似,身材也十分高大,与陈轩南兄弟俩站在一处十分惹眼。偏日耳曼人的长相,五官浓墨重彩,下颌刚毅凌厉,看着很成熟,一张嘴是很溜的普通话。
他似乎对谁都是一个态度,看上去跟陈轩北也很是熟稔。
在陈轩南介绍完叶青溪后,万崇第一个上来主动跟她握手:“嫂子好,我是轩南哥从光屁股时就认识的异母异父的亲弟。以后嫂子想知道他黑料,找我就行。”
“还是叫我青溪吧。”叶青溪连忙更正。
“干嘛,嫂子多亲切。”
“感觉怪怪的,我不太适应。”
特别是陈轩南的哥还在这,这可太乱了。
“明白了,这位可爱的小姐根本不想当嫂子,轩南哥你趁早放弃吧。”
陈轩南笑骂一声,冲上来作势要跟万崇动手,叶青溪趁乱避开。
转身时,不小心瞥到身旁一直沉默的陈轩北,他那没有温度的瞳仁还没来得及从她身上移开,带着审视的意味。
心里没来由的一跳。
叶青溪不甘示弱,反瞪一眼回去。看得他别开了眼,心里才舒坦些。
两人闹完,陈轩南过来,又朝叶青溪指了指另一位女生:“景青,我大学同学,现在外号小虎。什么都好,就是脾气火爆。”
说完忍不住问景青:“你头发呢?”
景青是顶着一颗吸睛率特别高的寸头来的,显得脑袋顶格外饱满。她身条很瘦,又穿着一身黑,肤色也黑,带着银色大耳环,整个人看着十分犀利。
景青给他翻个白眼:“剃了,一长就分叉,还特卷,一点都不好梳。眼看着要到夏天了,我没那个耐心。”
陈轩南冲她竖起大拇指。
叶青溪赞叹:“好看的。”
景青对她一笑:“我最庆幸的事儿,就是我妈坚持没给我睡扁头。”
陈轩南又指向景青旁边的男生:“景海,她弟,比我们都小两岁。”
男生果然顶着一头自来卷。这个卷发蓬松柔软,显得发亮特别多,乍一看跟壮壮妈似的。不同的是他高高瘦瘦,还带着一脸还没有被社会荼毒的青涩稚嫩,有点腼腆。
叶青溪笑:“你好呀。”
景海跟她一对视,居然不争气地脸红了:“你好你好。”
景青啧了一声:“不要理他,这小子没出息,碰见美女就紧张激动,这毛病从青春期开始就没改过来。”
“姐!”景海气得要捂她嘴巴,被景青一个大耳刮子毫不留情挥开。
逗得叶青溪直乐:“你们姐弟感情真好。”
*
今天的本子是万崇挑的,他是密室逃脱狂热爱好者。但为了保证游戏趣味性,他故作神秘,什么也没讲,大家来之前都不清楚。
叶青溪更是第一次玩,完全没概念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毕竟她连类似的综艺节目都没怎么看过。不过游戏嘛,反正有六个人呢,她自甘堕落当个打酱油的应该也没关系,大不了全程跟着别人跑就好了。
这是她先前的想法。很快她就意识,是自己天真了。
DM(主持人)站在门口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背景,这时叶青溪的注意力还在如何与陈轩南的朋友们打好关系这件事上,所以根本没仔细听。大概知道是什么民国时期,寻宝探险。
然后DM忽然宣布,要给每个人都蒙上眼罩,再手搭前一个人肩膀排队进入密室,美其名曰营造悬念,强化沉浸感。
于是稀里糊涂的叶青溪在匆忙之间,就被DM结结实实地绑上了眼罩。
她当时唯一来得及做的就是,赶忙贴到陈轩南身后,确保自己是队尾最后一个。
……才怪。
还没来得及庆幸,肩膀上突然一沉,就搭上了一双手。
“!”一片漆黑之中,叶青溪刷一下寒毛直竖,险些啊的一声喊出来。
“啊!!!!谁在摸我!!”
有人比她更早喊出来了,紧张之下,她竟一时还没分辨出到底是谁的声音。
就听DM在旁司空见惯地笑:“大家稍安勿躁哈,订本子时,你们专门嘱咐要一个最好玩的微恐本,所以这个本子真的沉浸感带入感各方面都很强。更重要的是,玩的就是心跳和刺激哦~”
他让众人全程禁止说话,调整呼吸,很快队伍随即开始挪动起来。
视觉被剥夺后,黑暗会将其他感官全面放大。
叶青溪心跳剧烈,手心开始冒汗。
陈轩南本来就太高,现在她扶在他肩膀上,两条胳膊不免感到吃力。
她渐渐开始担心,如果接下来他突然跑动,自己可能会抓不住他。容易跟丢。
干脆趁人不注意,双手从肩上一路滑落,直到他腰际,狠狠攥住。
——本意是攥住衣服来着,没想到抓得实在有点用力了,还隔着衣衫揪起一小块肉。
他的腰很细,劲瘦,其实根本抓不起肉,所以被揪住的实际是薄薄皮肤。
前面响起明显的倒抽气声。
叶青溪赶忙松开一点,有点子不好意思,用掌心替他轻轻按揉两下。
27☆、胆小鬼
◎坐在陈轩北腿上,就隔了很薄的布料。◎
黑暗与未知给人带来的恐慌比想象中要大。
狭窄的房间里,只有墙角处的安全出口指示牌发出莹莹绿光,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光源。
叶青溪摘下眼罩时,隐隐能看到周围人影的轮廓,但谁和谁根本就分不清楚。
有人在鬼吼鬼叫,也有胆大的在到处走动,探索房间。
叶青溪完全不敢松开前面人,一只手紧抓着他的腰,低声问:“等会儿不会突然从哪冒出什么鬼怪吧?”
对方还未回答,不知从哪里骤然响起一阵哗哗雨声,仿佛外面真下起了瓢泼大雨,间杂着雨水敲打玻璃窗的声音。
“哎,这边有个台灯!”有人在近旁喊。
“能打开吗?”
啪地一声轻响,角落里一下被昏黄的灯光照亮。与此同时,一道闪电自窗外倏尔闪过,随即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叶青溪猝不及防,跟书桌后面仰倒在太师椅上的尸体对视上。
那尸体口角流血,睁着泛白眼珠,胸口还插着半截铜钥匙,就这么直突突地瞪着她。
“!”她寒毛倒竖,一下环抱住前面的人,缩到他身侧,“救命!”
开玩笑,连恐怖电影都不敢自己看的人,哪能hold住这种场面?
怀抱里的身躯热乎乎的,被抱住的人却迟迟没有安抚她,反而还扯了扯她。
“宝贝,我在这里啊。”
陈轩南好笑又无奈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叶青溪摸了摸抱着的男人身前,糟糕!卫衣好像还真没拉链。
她的脸腾一下就烧起来,松了手,挪到陈轩南身边。
好在陈轩北也没再看她,他绷着脸顺势往书桌边走去,一层层拉开抽屉,冷静翻找起线索来。
“跟你说过,很容易弄错的。”她不免抱怨。
“没事没事,害怕的话,找谁都一样。”陈轩南安慰。
不!这怎么可能一样!
事实证明,密室逃脱不会惯着任何人。
特别是不把它当回事的人。
10分钟后,躺在太师椅上的掌柜尸体抬起头来,嗓子里发出古怪的咯咯声,他居然诈!尸!了!
一瞬间,大家呼啦一下全都往门口涌去,然而钥匙还没找到。
万崇反应过来:“是不是插在他胸口呢!”
局势忽然逆转,变成胆大的玩家将NPC团团围住。
掌柜的:“……”
陈轩南、万崇与景青将他逼到角落里,开始想办法夺钥匙。掌柜的奋勇挣扎。
剩叶青溪和景海两个废物点心贴在门边战战兢兢地看着。
陈轩北则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仍然在研究书架上一个迟迟没打开的雕花铜匣。
这时,窗外忽然又闪过一个穿军装的黑影,皮靴踩在地上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传来。
比这个更吓人的,是景海随之爆发的高亢又极具穿透力的土拨鼠叫声:“啊——”
离他最近的叶青溪瞬间天灵盖发麻,直接弹射起飞,扑到了……陈轩北怀里。
等意识到这一点时,她正面紧紧搂着他的腰,两只手在他腰后互相抓着,大有死也不松开的架势。脑袋埋在他胸口,像只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瑟瑟发抖。
陈轩北皱眉看着。
他一动不动,等毁灭性极强的尖叫声消失,才低声问她:“你还要抱多久?”
叶青溪抬起头来,看到窗外的黑影已经不见,景海坐在地上,正拿屁股往这边挪过来,而不远处勇士三人组已经有说有笑地松开掌柜的,便飞快收回手,后退两步:“对不起对不起,刚才确实有点吓人。”
陈轩北将铜匣轻轻放下,瞥她一眼。
“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
她怕什么?
小时候怕一个人待着。
任何一个人独处的时刻,都会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捱过,会害怕到疯掉。
但总是怕什么来什么。弟弟还没出生时,父母总是需要工作,无论寒暑,没处安放她。就只能把她一个人锁在家里。要想办法一个人跟自己玩,一个人给自己大声唱歌解闷,还要想办法哄害怕得直哭的自己安静下来。
——安静本身也是一种令人心生恐惧的意象。
弟弟出生后,父母倒是不那么忙于工作了,但大部分精力都给了弟弟。每个人都在跟她说,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你要独立,要习惯于自己完成自己的事。
后来被父母送回外公外婆家里住,虽然好了些,但难免心里会生出一种被遗弃的感觉。她还是一个人,看着别人的孩子和父母一起出门,一起在外面吃饭,一起逛街,说不出的羡慕。
长大了,却走向了另一种极端。害怕置身于人很多的场合,反而喜欢一个人待着。
其实她还怕黑,这件事从来没有很好地解决过。
怕一个人睡觉。
怕寂寞得无可救药的每一个瞬间。
但她从来不去求什么,每次遇到这样的事,她就想办法克服。这是她的解决之道。
有用吗?很有用。
但也有不太管用的脆弱时刻。
偶尔也会有深夜,没开灯的时候,去上厕所,不敢看镜子里模糊成一团的自己。所以她觉得,这些后天克服的恐惧,是有命门的。比方说这种实景渲染的地方。
接下来的时间,叶青溪其实是想紧紧贴在陈轩南身边的。
奈何每次都是想得很好,从暗处出来一看,自己抓着挽着的就变成了陈轩北。
一开始对上他凉凉的眼神,叶青溪还跟盲盒开到鬼故事似的心中一突,讪讪松开。跟到后来她都麻木了,管什么东西南北的,只要不落单就行。
归根结底,要怪就怪陈轩南参与解密的积极性实在是高,总是要身先士卒,抓不住,根本抓不住。相对而言,陈轩北就要稳重得多,也可能兴致寥寥,不那么好出头。
她知道陈轩北嘴上没说,肯定心里全程都在嘲笑她。
让他笑话好了。
就算说到她脸上,她也要当个睁眼瞎,问就是不承认,问就是认错了。反正她本来就脸盲,也说得过去。
带着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接下来漆黑一片的走廊里,她干脆主动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陈轩北被她带得顿了下脚步,回头看她。
她继而想勾住他的小臂,犹豫了一下,还是只拉住了卫衣下摆。
陈轩北垂眸,对上一双晶莹透亮的无辜眼眸。
“哥哥,我是真的害怕。”
陈轩北沉默了,任由她拽着,片刻后道:“跟上了,别掉队。”
*
折腾了好一阵,一行人终于转到第三间密室,圣玛丽大教堂。这个房间分成两个隔间,外面是主教堂,里面是忏悔室。
布满蛛网的忏悔室里,烛火摇晃,桌上躺着一页泛黄的诗稿。
景青拿起念出声来。
“你我相逢在子夜的星海/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1]
叶青溪跟着陈轩北是最后进来的,见这里人多,不着痕迹地松开了他衣角。
忏悔室外的主教堂里,灯光昏暗,正中央摆着一座被子弹摧残过的不完整的耶稣像。竖高的彩绘玻璃窗反射出瑰丽的光芒,落到地板上形成光怪陆离的图案。
大家还在讨论这首诗的指向意义,外面突兀响起三下锈迹斑斑的钟声。
先前一直如影随形的军靴声再度自门口传来。
他们一行人正好从里间出来,就听见DM通过对讲机大喊:“快找位子坐下祷告!这是军队幽灵,会带走每一个对信仰不虔诚的人!”
主教堂的耶稣像前,只摆了三把椅子。
众人:“……”
眼看一排军人模样的NPC飘进来,大家一哄而散,开始抢椅子大战。
叶青溪朝最近的那把冲去,奈何有人比她更快,腿也更长,几步迈过去已经坐下。
叶青溪咬咬牙,干脆坐到那人腿上。
一个没坐稳,还差点掉下来……被男人眼疾手快,贴腰扶了一把。
这些幽灵们像睁眼瞎似的,故意伸手到处乱摸。大家只好顺着他们的动作不断躲闪,避免被碰到。
各种高难度的防御性动作频出,堪比《生化危机》里的爱丽丝过激光墙。
一时间房间里尖叫声此起彼伏。
叶青溪简直后悔死今天穿什么狗屁瑜伽服,还是这种膝盖以上紧身膝盖以下微喇的款式。穿着是好看,但要跟别人有肢体接触可就要命了。
此刻她坐在男人腿上,就隔了很薄的布料,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腿上传来的热气。
甚至他大腿的形状,甚至……肌肉的硬度。
两人一时都很僵硬。偏偏还没有合适的受力点,还要装模作样地祷告。
幽灵们飘过来时,她趁躲避迅速调整了下姿势,变成横着坐到他腿上,把膝弯搭到椅子扶手上。整个人抱头蜷缩,企图把自己缩到最小。
但是很难受。
没人承托的情况下,单靠自己想要固定在一个人身上,很费劲。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往下滑,眼看着就要掉下去。
可她不想被带走啊!
叶青溪这么想着,一条胳膊突然轻轻圈住了她后背。另一条插到她大腿下,将她整个人往上轻轻松松一带。
【作者有话说】.
1,改写自徐志摩的《偶然》.
2、好友的名字和设定改了下,从项明栋变成万崇了(改动见上章)
28☆、女豪杰
◎陈轩南牌摇摇椅都不知道坐了多少次。◎
他的手很大。
大掌托住她时,分明什么敏感带也没碰到,指尖陷入的地方却在微微发痒。
手很礼貌,一触即离。
她下意识勾住他脖子,想要保持稳定。身体因此不自主地往他怀中倾斜。
突然间,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右侧臀部似乎挨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对方的呼吸声在她脑后清晰可闻,平静稳定。
叶青溪不敢深思,假装若无其事,搂着他脖子稍微挪开一点。另一只手又在他起伏的胸肌上胡乱摸了一把——她没摸到帽衫的开襟拉链,心下一沉,然后像受了刺激一般,开始疯狂跳动。
她坐在陈轩北的大腿上。
光是完成这个表述,就感觉自己该上呼吸机了。
叶青溪忘了后面自己是怎么从上面下来的,也忘了最后大家是怎么过关的。反正后半段她都处于一种晕晕乎乎的脑雾状态。满脑子里都是屁股贴在陈轩北那个上的古怪触感。
没关系,都一样的。
她在心里这样说服自己。
既然是双胞胎,长得差不多。那就一点都不稀奇。陈轩南牌摇摇椅都不知道坐了多少次了,她可是见过市面的女人。
有什么可紧张羞耻的啊,全都是不小心,又不是故意的。
她才不在乎呢。
话虽是这么说,但在晚点从店里出来,一起聚餐时,叶青溪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直视陈轩北了。一看到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就感觉自己的心率像坐跳楼机一样蹭蹭上涨,甚至手心都开始不自觉地出汗。
只好刻意回避,完全不看他。
“第一次玩密室逃脱,感觉如何?”身边的陈轩南忽然问道。
晚饭是就近选的一家牛杂煲店,商场里暖气开得很足,碳炉里牛杂煲沸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薰得每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
他们大都把外套脱了,只穿一件T恤,喝着沁凉的柠檬汽水解渴。
叶青溪也想脱,但她穿的是长袖,里面只有一件小背心打底,暂且不想与大家坦诚相见,只好默默承受着闷热。
“没玩明白,就感觉一直在跑,在躲,乱七八糟的。我以为只是单纯的解密破案,谁能想到还带点灵异恐怖……”
大家都笑了。
景青道:“陈轩南,青溪没玩开心,主要得怪你。”
“我怎么啦?”
“你上蹿下跳跟个猴似的,干什么都抢在头里,也不带着她。不应该啊。”
万崇帮腔他兄弟:“哎,那不队末有我北哥垫后嘛,还有小海陪着她,能有什么事?你说对吧,青溪?”
他坐在对面,朝她挑达一笑。不知怎的,给人一种很油滑的感觉。
叶青溪回了个大方的笑:“是啊,挺好的,大家都很照顾我。”
“我弟算个棒槌,”景青嗤笑,“就属他喊的声最大,跟个尖叫鸡似的,要不是我中途踹他两脚,他能从头喊道尾。纯粹就是个战五渣的。也就是有北哥压阵才没整出幺蛾子来。”
景海欲哭无泪:“姐,我的亲姐,有你这么说自己亲弟的吗?”
他俩人又掐起来,陈轩南趁乱对叶青溪道:“看吧,我哥还是挺好的吧,在里头多照顾你。”
还一副很自豪的语气。
对面的另一张座位上,陈轩北自始至终都很淡定地在吃饭,一言不发。
合着整这么一场大戏就是为了烘托这?
她真想掰开陈轩南的脑子,看看他到底一天天琢磨些什么狗屎。
叶青溪:“……他好不好暂时说不准,你人菜瘾大、脑子还不好使这倒是真的。”
陈轩南在餐桌底下揉捏她的手心:“你生气啦?”
“没有。就是这种游戏不适合跟不熟的人一起玩。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
陈轩南给她盘中夹了块牛杂,乖巧地笑:“行,那下次咱们换个。”
叶青溪没理会他,把座椅后背上挂着的手提包转过来,从里面拽出一瓶酒来。
万崇眼尖,第一个打趣道:“嫂子出来玩,还自带酒水啊?”
叶青溪抱着酒瓶跟抱着自己孩子似的,满面春风,对桌上众人道:“陈轩南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看这个场合也挺好,现在气氛也好。心血来潮,想拿出来给大家尝尝。”
说着叫来服务生,要来六个小杯子,一一斟满,分别递出。
递给陈轩北时,刻意将手指在杯沿上收回来点,生怕再碰到他的。
对方没接,也不看她,只低着眉眼说:“回去我开车,你们喝。”
叶青溪点点头,又分给别人。
众人接过酒,拿在手里一闻,脸色都变了,再看向叶青溪,面上多了几分敬意。
万崇眼睛都瞪直了,将她上下打量了好几个来回:“嫂子原来好这口,不愧是S省的女人,不一般呐。这……女中豪杰。”
景青要过酒瓶看了眼,哟呵一声:“52度,浓香型,要不怎么说不能以貌取人呢?青溪看着柔柔弱弱的,原来是深藏不露。”
叶青溪弯着眼睛解释:“我不好这口,不过是公司有业务往来的产品,拿来借花献佛,顺便也想知道大家品尝后的感受。”
“瞧瞧,我家青溪,什么都*好,就是爱工作胜过爱我。”陈轩南在身侧拖着长腔,像个幽怨的冷宫嫔妃,接过酒时,仿佛接过皇帝赐下的毒鸩。
叶青溪嗔他一眼。
*
小小白酒,两杯下肚,也很是厉害。
与他们分道扬镳时,除了负责开车的景海,另外两个明显都喝多了。
这一边,往地下停车场走时,陈轩南整个人红得像煮熟的虾米,视线迷离,将重重的肩膀压到叶青溪身上。
她哪里承受得住,费力挪动着脚步,冲前面喊:“哥哥,快,快帮我扶一扶他。”
陈轩北衣着得体,身姿笔挺,回眸时发型都不带乱的,视线淡淡扫过他俩。
“你带他喝酒,你负责善后。”
说完又往前不紧不慢地走去。
“哥……陈轩北!”她干脆改了口,气呼呼地喊,“他是你弟,你也不管了吗?”
陈轩北不回头,抬起手来,朝后面随意一挥,继续前行。
叶青溪要气死了。
她现在非常确定,陈轩北就是在故意报复她,给她找不痛快。
这个陈轩南也真是的,明明不能喝,还非要喝,什么美其名曰要尝尝占据他女朋友大半心思的酒到底是什么滋味的,一下子就吞了一大口。她劝都来不及,给呛得不行,眼泪汪汪的。
哪有这样喝白酒的人!
叶青溪把他那条巨长、巨沉又巨重的,跟条大蟒蛇似的胳膊往自己快被压断的脖子上又拽了拽。喘口气,揽着他的腰慢慢往前挪。
平日里特别能给人带来欢愉的颇具美感的一副雄性身体,这时候也变得死沉烂沉。
“宝贝……宝贝……难受……宝贝。”
陈轩南的呼吸沉沉的,发茬蹭在她颈侧,令人发痒。
“陈轩南,你醒醒啊!”
陈轩南垂着头,嘴巴里一直在低低念叨些什么,叶青溪努力分辨着。
“你哪里难受?想吐吗?要吐一下吗?”
好容易挪到直梯上,陈轩南眉头紧蹙,刚一进去就站不住了,带着她直直坐倒在地上。叶青溪七手八脚挣脱出来,按上B2按钮,长长舒了口气。
其实她也有点头重脚轻的。
电梯打开后,把这么个坐着的大男人弄出去又成了难题。
叶青溪反复劝说,他也不肯爬起来动一下。
实在无法,她不得不翻找手机,打算求救。
“这就不行了?”
就在电梯合上的前一瞬,忽然有人一只脚迈进来,淡声问她。
“你不是女中豪杰么?”
叶青溪微仰起头,借着电梯过亮的白炽灯光,与站在一旁作壁上观的陈轩北对视。
她这时才留意到,原来这双如幽湖一般的眼睛,并非总是这般平静无风。
睫毛平直,漆黑浓密,眼尾带钩,一眼惊心。
眼波流转间,那当中流淌着一种介于戏谑与嘲弄之间的混沌情绪,如突然落入湖中的涟漪一般,一圈一圈放大,散开。
叶青溪直起身来,倚着电梯门,冷冷地笑:“男人与女人力气本来不同,我抬不动他求助你,无可厚非。倒是你,在这事上找我不痛快有意思?又不是小孩子,到头来苦的还不是你弟?”
“你不给他喝酒,一点事都没有。”
“是他主动要喝的,他不想喝难道我还会硬灌他不成?”
陈轩北皱起眉:“你总有许多理。”
“是啊,我有理说理,就事论事。不像某些人,看着理智,向来只凭意气用事,从不讲理。”
电梯因为门一直开着,发出刺耳的滴声警告。
陈轩北与叶青溪这一回合的眼神厮杀总算被打断,他上前一步,躬身将看起来不省人事的陈轩南架起来,径自往外走。
叶青溪也不再废话,识趣跟上。
一路无话。
下车后没走多远,陈轩南忽然忍不住,头一低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正好浇了陈轩北半个肩膀。
叶青溪连忙跟过去,翻找出纸巾来帮陈轩南擦嘴,想了想,又抽出数张来递给陈轩北。
陈轩北没有接,呕吐的异味很重,他满脸嫌恶,将陈轩南稍稍推开了些,干脆一口气把帽衫和底下的T恤整个儿脱了。
月光幽凉,毫不吝啬地将他光裸的上半身包围。
那是与陈轩南极为相似,又似乎有些不同的美好身材。
他比她想象中要壮实一些。肩膀宽阔坚实,腰身紧实有力,腹肌线条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流畅得惊人。
叶青溪扶着陈轩南,才将视线从他宛若大理石雕刻的胸肌上移开,不小心又被那销魂的锁骨给勾住。
酒劲带来的热意在心底里作祟。
不由多看了两眼。
29☆、演技派
◎昨天跟她上床的到底是谁?◎
不想鬼鬼祟祟的视线被他捕捉到。
下一秒,眼前一黑,却是陈轩北的脏衣服迎面罩了上来。
“哎!”怕被呕吐物沾到,叶青溪直想骂人。但把衣服拽下来的过程中,却只感觉到布料上残余的体温,以及西洋杉针叶与松木层层叠叠的香气。
低头一看,最里面的打底T恤包裹在外,带呕吐物的那层反而被团在了里头。
再抬头,陈轩北已经扶着他弟进了院门。
叶青溪犹豫一下,跟着推门而入。
陈轩南被扶进卫生间里,抱着马桶又吐了一场。这一回他好象舒服了许多,渐渐清醒过来,单手撑着地板,半蹲在地上发呆。
见她倚在门框上看着,陈轩北直起身子,从她手里把脏衣服一把抽走,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他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叶青溪仗着酒意岿然不动,抱着臂笑:“哥哥,这可是我男朋友,上次他怎么照顾我的,我也应该怎么照顾他才对,你说是不是?”
陈轩北似乎想起什么,面露不虞,身后却响起陈轩南感动万分的声音:“就知道宝贝对我最好了!”
陈轩北闭了闭眼,干脆继续往外走,就听见叶青溪甜甜又道:“哥哥,别忘了帮忙泡蜂蜜水,两杯。”
他眉心一跳,凝眸瞥她,却见她笑意盈盈,理所当然地回视过来。丝毫不惧。
陈轩北一言不发地走了。
叶青溪还以为他会生气。但等扶着陈轩南在卫生间里洗漱完,收拾干净出来,见餐桌上还真摆了两杯蜂蜜水,忍不住笑了。
她端给陈轩南,与他一道喝起来。
陈轩南拿修长手指一个劲儿地摁太阳穴,面露苦色。
“还难受?”
“还好,已经没刚才那么恶心了。”他轻吐一口气。
陈轩南身上那件拉链帽衫也在洗漱前被脱了,此刻穿着白背心坐在餐椅上,头发有点乱,一副呆滞的模样,看上去乖乖的。
他朝叶青溪展开双臂求抱抱,她从善如流,坐进他怀中。
“酒不能多喝,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有没有考虑过接个别的活做做?”
“干嘛?”她警惕地问。
“不干嘛,就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子搞这个,很辛苦。而且对身体不好。”
叶青溪沉默了,拿手指在他锁骨上当小人走来走去,四处探险,但就是不说话。
“我以前也没怎么喝过白酒,今天尝了尝,真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喝的。”陈轩南继续道,“就……我都不明白它为什么能流传下来,还有人肯买账,还挺糟粕的,你知道吧?”
叶青溪抬了抬眼皮:“我不知道,说不准是你不会喝呢。”
陈轩南揉着脑袋:“是,可能真是,要换我哥,今天说不定还会品出什么滋味来,我是一点酒都不会喝……但我爸非说,男人会喝酒才叫男人,像我这样的,根本没长大。”
他苦笑一声。
她漫不经心听着,手指像小蜘蛛似的,攀爬到他耳后的头发上,最后轻轻捧住他下颌。
“没事,这种客户比较少,领导说是个挑战,我又喜欢挑战……等下周搞定就好了。”
“那就行。”他顺势亲亲她唇角,“我可舍不得我的小宝贝受苦。”
她眯着眼笑起来,搂住他,反咬住他下嘴唇。
餐厅的吊灯安静亮着,照亮热烈亲吻的一对男女,静谧之中,偶尔的细小水渍声,以及深重缠绵的呼吸声就显得格外清晰。
分开时,陈轩南眼神迷离,将她从身上扯下来,牵着她往楼上走。
叶青溪面带飞霞,却没动:“今天算了。”
陈轩南端详着她,拿拇指摩挲她下巴尖:“你想要,是不是?”
“是,但是……”
陈轩南搂到她腰间,在她耳边轻语:“我知道你担心我,我有分寸,只是想让你开心。”
叶青溪还想推脱,对方已经拉着她的手,轻轻放到自己小腹上。
隔着薄薄一层布料,任凭她细细抚摸,感受着紧实、平滑、块垒分明的腹肌。
“……”叶青溪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还是不争气地断了。
*
所谓的分寸,原来就是用手指。
陈轩南不知道最近又从哪里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但手上功夫倒是比之前熟练许多。最起码比刚开始连入口都找不到要强,那时候还被她笑话。
他直击要害,轻拢慢撚抹复挑,她渐渐随之情动,难耐忍着,不敢哼出来。
陈轩南侧身躺在她近旁,单手支着下巴,笑道:“舒服吗?”
叶青溪浑身出了一层薄汗,背脊打颤,咬着牙低声问:“为什么不关门?”
她一躺下就催促过陈轩南把房门关了,这家伙却跟没听到似的,关上灯就过来,任房门虚掩着,还开着一条细缝。
接下来她的注意力,就都集中在了那条细缝上。
那细缝外明明也是黑的,但总是叫她格外没有安全感,因此也无法全情投入。
“不是你说的,有人更刺激吗?”他的声音在夜色中又凉又哑,听上去特别坏。
狗这种动物就是,简单,聪明,忠诚。但这只是表象,你若着了他的道,他便会露出本性来——会犯贱,装聋作哑,耍心眼,得寸进尺,甚至上位。
叶青溪自知是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轻骂了句“不要脸”,干脆反过来一脚踩到他要害处。
时轻时重,偶尔还慢慢地碾。
给他碾爽了。
反倒比她还先呻吟出声,手底下越发不客气。
叶青溪难耐出声。
水声粘稠,响亮。
整个房间如同被满溢的潮水浸透,到处都是黏腻潮湿的。
陷入欲望深渊时,她不禁自暴自弃地想,管他呢,爽就完了。
哪知第二天早上醒来,睁开眼看到床边的男人穿着睡衣,戴着副银丝眼镜,半靠在床头看书,她浑身血液都冷了。
叶青溪一屁股从床上坐起,翻身下来,瞪着他。
偏偏对方还一副礼貌微笑,同她打招呼:“早啊,青溪小姐。”
叶青溪顿时魂飞天外,脸色骤变,光脚踩在木地板上,低头看一眼身上的吊带背心,和印花内裤,直想尖叫。
她三下五除二捡起旁边的衣服穿上,结果套裤子的时候还因为穿得太快差点摔倒。
满脑子里都是不会昨天晚上就搞混了吧?昨天跟她上床的到底是谁?
直到听到床上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哧哧笑声。
循声望去,男人把脸埋进被子里,笑得肩膀直抖。
叶青溪脑袋转过弯,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扑上去就揍他:“好你个陈轩南,作死是不是!敢忽悠我!我看你是活腻了!”
奈何陈轩南这只狗,皮糙肉厚,浑身上下连块痒痒肉都没有,整一个钢铁堡垒。
叶青溪气急了,抱住他胳膊,专挑靠近内侧的嫩肉,拿指甲细细一掐。
“哎哟,疼疼疼——”
陈轩南连忙甩胳膊求饶,她这才解了气,踹他一脚,从床上跳下来。
“谁叫你这样捉弄我!”她冷哼一声,“大早上的犯贱,我魂都被你吓飞了好吗?”
陈轩南笑得一脸无害,蹭蹭就从床上下来,猛一下将她抱在怀里,一块儿砸到床上。
床架碰到墙壁,发出砰地一声。
也就是这床质量太好,才没被他这么惊天动地的动作搞塌。
叶青溪又想扇他巴掌:“干什么呀你!”
他搂着她的腰不撒手,大脑袋蹭在她腰间,说话声呜呜隆隆的:“你不是怕我哥嘛,我教你呀,我多演演,你多看看不就习惯了,你说我是不是演他演得很像!是不是把你都骗过了!你快说!”
得,敢情人还很得瑟。
叶青溪实在跟他说不清,兀自平复着刚才直冲上云霄的心跳,一脸麻木地从枕头边摸索出手机来看时间。
然后毫不留情地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你起开!我上班快迟到了!”
*
新的一周,在几本专业书籍的加持下,白酒客户的文章样稿如期交上,运营活动也按部就班地搞了起来。
周二下午客户就给到叶青溪反馈,居然只有个别关于公司及品牌细节说法需要改动,其他只字未改,实在是意外之喜。
本来按照她的设想,这样难缠的客户,恐怕要来回个几轮次才差不多。
把最难的事儿解决了,她心里倍感松快,连做起日常运营的活儿都比平时要开心些。
一切都很好,如果忽略周一早上收到的陈轩北给她发的短信。
【能把我当个人看吗?】
叶青溪自然是嗤笑不理,不免又觉得憋屈。这话他怎么不冲他弟说去,倒好意思直接说到她脸上,就好像一贯不要脸的都是她似的。
是,他弟那个狗纯洁无瑕,不谙世事。她是个骚狐狸精,就知道勾人不学好。
摆明了对她的成见很深,也不知道到底是受过什么刺激。
大约是段位不够,以前谈恋爱老被人甩。
叶青溪暗搓搓地正想着,就看到钉钉上陆向文又要找她单聊。
陆向文从薛总办公室风风火火出来,连自己工位都没去,找了间空闲的办公室,隔空朝叶青溪一挥手。
叶青溪会意,连忙把拔了电源线,夹起笔记本跟上。
会议室里,陆向文开了灯,一屁股坐到会议桌上,看着叶青溪,满脸踌躇。
30☆、破新橙
◎陈轩南趁机伸舌尖舔了舔她手指。◎
“怎么了向文?”
见他不像要分派具体任务的架势,叶青溪也没坐,将笔记本轻轻搁到桌子上。
“上周开会你有仔细听吧?特别是内容运营这边接下来的发展方向部分。”
叶青溪慢慢回忆着答:“公司希望挑出一些比较有潜力的细分领域作为业务突破口,专门攻克,提升这部分的消费内容水准,打造相应的爱好者聚集地,从用户端和客户端一起发力,进一步创收。”
陆向文满意点头:“对,青溪,食品这边我与薛总商量了,就想从白酒入手做个打样。但眼下暂时没有合适的人负责,虽然招聘已经在路上了,总归就位还需要时间,现在我希望你能来试一下。
“你意下如何?”
叶青溪愣住。这个走向倒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我,主做白酒?”
“是啊,你。”陆向文看出她脸上的震惊,又道,“当然,我现在也是与你商量。你如果不想做,继续做手上的活也是没问题的,内容组内也一直缺个组长。但是……细分品类眼下做好了可是有机会独立出来单独成为一个部门的。这是两条成长路径,你能看出来吧?”
叶青溪嗯了一声:“一个更倾向于内容专家,另一个是团队管理。”
陆向文耸肩:“这两个到底哪个挑战更大,发展更好,不用我说了吧?”
写一篇商单文章是一回事,真的去深入研究并且运营一个品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两者的难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她现在是中级编辑,但公司里卷得厉害,也是费了快两年的时间才升上来的。
如果继续做内容专家,无非是升到P3高级编辑,P4资深编辑……也就到头。虽然可以少操点心,但仅凭专业实力,未来就算想跳槽恐怕跟其他候选人比起来也是少了点东西。
但管理就不一样了,哪怕是个小小主管,也是M1级别,至少就跟田秋双一样了。人家田秋双升职之前就已经是P3,比她现在还高一级。
她这时因为对公司的了解有限,还只能想到这一步。她不知道的是,若单独成立部门,这个新团队的管理者至少也是M2经理级别起步。这就意味着,一旦挑战成功,团队负责人甚至可以直接完成三级跳。
好处很明显,但风险也很大。
完不成挑战,不仅连原本志在必得的内容组长都没得做,还很有可能会因为工作成果的不足被质疑能力问题,成为后续被率先优化的对象。
不可谓是不成功便成仁。
还有一点,也是陈轩南先前提到过的。她虽然没明说,但并不代表心里没这个顾虑——
不管什么酒,实际都是致癌物。
更何况白酒还属于烈性酒,更是不宜多饮。可一旦要接受这个工作,她不可避免地就要去尝试去品饮,单这么一个客户一款酒最近就把她折腾够呛,往后怎么办?
这算不算是拿身体在拼前程?
叶青溪不免又开始怀疑,明明部门里身体抗造的男同事很多,他却非要找自己的动机。
陆向文仍然双手抱胸,透过镜片观察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越关键的时刻越不能乱。
叶青溪尽量让自己头脑冷静些,分出一些心神更客观地看待眼前情况。
“还是那句话,向文,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我?”
陆向文刚要开口,她靠在白板旁,补充道:“老大,你知道的,我一向很佩服你的工作方法,也觉得你有教会我很多。在咱们部门我是很服气你的。我想知道真正的理由,不是那种客套话。”
陆向文被她认真的语气逗笑了。
他撤开双手,忍俊不禁道:“行,你一向较真,我不跟你整虚的。”
“就两点,第一,我们评估你能力最好。第二,薛总愿意让你一试。”
“薛总?”
“对。薛总挺关心那个白酒商单的,他看了你的工作汇报,再加上我先前也经常与他聊起你,他主动提起来,食品这边可以让你来打头阵。本来这事儿咱们会上说是希望有人踊跃主动报名的,但现在咱们同事风险意识都很高,大都以稳为主,所以……我这不是就来找你么。”
上次在周会上当着一群人的面挨薛总骂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叶青溪越发怀疑这是不是真的是个坑,才让他们这么卖力给自己画大饼。
“其他部门呢?”
“雾岛这边分公司还有人报名做宠物,还有三坑。”
所谓三坑少女,即是lolita,汉服,和JK制服爱好者。
叶青溪:“这些听上去好玩多了。”
她也挺喜欢小狗的。
陆向文摩挲着下巴:“是有意思,但咱们现有的用户画像差异太大,调性也不符。搞噱头可以,但想要商业化,难度反而最大。”
最终她还是谨慎地说:“向文,我觉得这事儿对我来说还挺重大的,要不……我明早再给你答复?”
陆向文自然说好。
*
晚上她下班径自回了家,正好陈轩南早早跟她报备要去打篮球。
随便做了点吃的,便蹲在茶几前打开笔记本,搜索查询一番,慢慢看起来。她过去不了解,一看之下才发现,门道还挺深,各种行业趋势报告,白酒行业白皮书等等,信息繁多。
大部分公众对于白酒的认知就是中国传统酒的代表。
但实际上,中国古代老百姓所喝的主要是黄酒米酒这类低度酒。蒸馏技术自元朝才有考据开始才出现。
白酒的真正繁荣,则是伴随着新中国的成立与成长。
这是一个有浓厚官方背景的行业,同时也是一个拥有非遗传统技艺、历史渊源悠久的行业。
如今它却有点跟不上时代了,像个固步自封、安于现状的老人。
早在2020年,国酒的前董事长就曾在某访谈节目中放话,认为年轻人不喝国酒,是因为还没到时候。20啷当岁,还在玩儿的年纪,什么都不懂。等他长大了自然就懂酒的好喝了。
此话一出,引起网上热议。
言外之意很明白,酒不好喝,是你不会喝,跟我的酒没关系。
但年轻网友们却给予了回击,最高赞的评论是:“酒不好喝,跟年龄没关系。除非应酬,一辈子都不会喜欢这个。管你吹上天也没用!”
不免开始引发行业内的一些认知震动。
叶青溪看着还觉得挺有意思,她从上学时候就养成了习惯,笃信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时随手摸来个小本子,边看边记些关键词。
这一专注就忘了时间,等听到外面敲门声时,还给她吓了一跳。
“谁啊?”
“你尸体都快凉了的男朋友。”陈轩南幽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叶青溪哎呀一声,忙抓起手机看微信,果然陈轩南无数条戏精附体的消息刷刷而过,退出到主界面,甚至还有三个未接来电,两个是他的,一个是不认识的号码。
她一边说着抱歉一边将门打开,把快变成怨夫的陈轩南迎进来。
“你就不管我的死活!”他大声控诉。
“好啦别生气,我真的忙忘了。我手机最近开了晚10点后请勿打扰的模式。”
她笑着拖着他的手进来,把他按到沙发上:“你坐着,我给你拿爱媛橙吃。”
她往厨房去,陈轩南闲来无事,瞥了一眼她笔记本电脑上,忍不住嘟哝:“又是白酒。”
叶青溪回来,坐在一旁,纤手破新橙[1]。剥好后,主动喂给他一瓣。
陈轩南一怔,喜出望外地张嘴接了,嚼嚼嚼。
橙子又嫩又甜,非常爽口。
甜得他一时间又把这事儿抛在脑后,只含混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贸贸然来这里找你,但是一晚上联系不上你,怪吓人的。我怕你是针对我,还让我哥也给你打了个电话呢。”
叶青溪默默点头,将陌生号码存上。
“啊——”陈轩南又张开嘴,两眼放光,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叶青溪噗嗤一笑,又将一瓣塞他嘴里:“使劲吃。”
陈轩南趁机伸舌尖舔了舔她手指:“宝贝,今天晚上你不会再赶我走了吧?”
“今天晚上不行,我没那精力。”
所谓一心不能二用,男人在跟前怎么好好想事情?还是影响自己职业方向的大事。
叶青溪的底线无可动摇。
最后还是陈轩南哭丧着脸走了,走之前两人好歹接了一个橙子味的甜吻,稍微安慰了一下他支离破碎的少男心。
也幸好他走了。
晚点叶青溪洗漱完,上床前发现微信上多了个加好友申请。
单看人名和头像,平平无奇,看不出任何名堂来。
她心底隐约有个名字,关屏幕睡觉。
*
翌日一大早,陆向文就把她单独叫过来,询问意向。
叶青溪也不扭捏,直截了当道:“我愿意接,但有两个要求我需要想跟公司争取。”
“你说。”
“第一,我需要人手。这个事儿靠我自己短时间内干不出来成绩,就算学习也没办法这么快就混成内行人,我需要更专业的人士跟着我一起,至少确保咱们对产品品牌的把关是可靠的。”
陆向文不置可否:“第二条呢?”
叶青溪注视着他,好一阵才开口。
“我要的人不能干着干着,突然越过我,被提为行业负责人。”
陆向文皱眉:“怎么会有这个担忧?”
“向文,我知道你挺我,我也有自信这事儿只有我能干成,但是,”叶青溪郑重其事道,“我要打这个预防针并不是针对谁,而是怕到时候上面的老板们不知道情况,仅凭个人认知觉得这件事是专业人士的功劳,与我无关。
“你是知道这个行业在互联网上缺少什么的,它缺少的是与更多人的连接。一些更接地气、更年轻化、潮流化的东西。但这玩意儿你很清楚,仅凭一些酒厂出身的中青年男士,很难搞出来。”
陆向文会意,立刻道:“你不用担心薛总那边,你做了什么有哪些功劳,我看在眼里,他自然也都看在眼里。至于人,
“多少营收换多少人,咱们食品这边,五百万一个headcount,你拿出计划和依据,到时候直接找薛总争取。我会帮你一起参谋。”
道路之艰难险阻,已然摆在眼前。
然而挑战越大,悬崖越陡峭,叶青溪反而两眼越放光,越发感到热血沸腾,心中有什么东西涌动着,呼之欲出。
——这种濒临危险的刺激,令她无限着迷。
叶青溪领命而去,陆向文去找薛总。
彼时薛自明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正靠在老板椅上闭目养神,手里夹着电光紫的电子烟。烟雾很淡,从口中吐出,转瞬即逝。
“小叶接了。”陆向文言简意赅道。
薛自明嗯了一声:“好事儿,你忙去吧。”
门再度被合上,他从桌上慢悠悠地捞起手机,一边揉着昨晚喝高后还在隐痛的额心,一边给人发了条语音。
“办个事拖拖拉拉,明明一两句就能搞定的……我都不稀罕说你!行了,你别操心了,不好出面就不出面呗,我给你解决了。她接下来肯定要忙起来,没时间去纠缠轩南了。”
【作者有话说】
1,源自宋代词人周邦彦的《少年游并刀如水》:“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