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还是释放本我,更为快活


    帐篷里十分安静,连夜间的风声都被隔绝在外。


    两人离得太近,近乎同频的心跳声与杂乱无章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led彩灯的光线被调到最弱,秦滟却能一眼看清眼前媚意十足的双眸,带着几分抗拒,几分怯怯。


    小狐狸在拒绝她,这个认知让秦滟有些难过。


    被保养得十分软滑的小手,覆盖住如玉般的手背,只是那点小猫似的力气,根本挡不住人分毫。


    我或许没我想象中的那么爱她,可能是爱不动了。


    后来夏明棠回想的时候,这个念头不是她和秦滟正儿八经谈离婚的时候才有的。它早就潜伏在心里,像一粒休眠的种子一样埋伏着,只等一场大雨就会枝枝蔓蔓地爬出来。


    夏明棠起床,光脚套上羊绒拖鞋,慢吞吞地挪到盥洗间洗漱,带着没擦干的水汽返回卧室,俯身在仍然闭着眼的秦滟的额上轻柔地落下一个薄荷漱口水的早安唤醒吻。


    秦滟起床气很大,前一天又很迟才睡。她闭着眼睛非常重地啧了一声,不耐烦地伸手扯过旁边的枕巾盖在头上。


    又急又快,夏明棠没来得及抬头避开,柔软的枕巾在爱人手上给她的脖颈抽出一道红印。


    夏明棠摸了一下,擦过的地方有点火辣的疼。不过她知道一会儿就消下去了,至少等她出门的时候就会是一个完美到可以随时出街拍的大明星。


    因为这种事儿发生过不止一次。


    她俩还没有合法婚姻关系、半包养半徐睿不是没有研究过以前的夏明棠,她从出道开始就有姐系这样的标签。不过选秀那时候的姐系美感还很单薄,在徐睿眼里只是舞台和本身条件营造出来的商品。不像现在有引而不发的沉淀,还沾染了秦滟的气息。


    ——她和无数人一样是冲着小秦总来的,当然事先了解过夏明棠是怎么麻雀变凤凰的,不可避免的会有些揣度和别样看法。


    夏明棠一直到拍摄结束和徐睿用餐,依然没有脱离缄默寡言的状态。好在她的交际能力不是必需品,徐睿带着助理,和周珊珊三人觥筹交错。先回忆一下夏明棠与杂志的深情厚谊,再怀念怀念上任主编,最后提起风露和小秦总。


    说起最后一个话题,周珊珊不敢随便接话,目光投向夏明棠。夏明棠好像喝醉了一样,靠着椅子看着徐睿说,偶尔带一点浅淡的笑容,鼓励包容一样。


    徐睿有一瞬间觉出她格外像秦滟,就这一刻,游刃有余、居高临下的样子。


    临到口拉关系的话忽然转了弯儿,出声的时候已经突兀换了内容:“听说工作室新签了中影的学生?叫什么梓来着?”


    一旁助理没转头看过去,只神色难免泄出一点惊异。


    夏明棠完全不经意地慢慢舀着马赛鱼汤,周珊珊接话:“是,一个叫范梓的小女孩儿。”


    “你们工作室的,难怪呢,那孩子我见过照片。现在又要影响力,又要时尚度的艺人挺难找的。何况还要新面孔让读者新鲜,又怕她后续乏力,白白浪费了资源。”


    徐睿也不着急,慢慢地说道:“上次就有人和我推她,可惜调性不合就算了。不过那姑娘还挺有天分的,我其实动了心。漂亮确实是共通的,我看《欲望派对》,感觉她有点你当年的感觉。”


    夏明棠那点压下去的烦躁又冒上来了。


    她知道徐睿还是为着秦滟,千言万语兜着圈儿要从她这蚌壳里撬出个破绽。


    业内的基本都知道她的工作室是秦滟投资包办,也知道她不懂商业的是是非非,从不掺和这些。只是别人不相信,难道她真守着宝山不动心?


    但她确实不动心,说影视她乐意,谈起投资乃至风露,她只有一句话:知道,去问我爱人吧。


    工作室新签人的事儿她也听说,只是从不管,负责的是她总经纪谭俊明。


    投资要见回报,否则年终怎好与秦滟交代?可是这种签不签人的小事儿,还真上不了秦滟案头。


    周珊珊接着徐睿的话打着花腔,夏明棠忽然开口了。她声音轻缓又随意:“长什么样子,我看看。”


    周珊珊还没找到图片,徐睿在一旁立刻接话:“她古装可能不起眼,晚礼服随便穿穿都不错,天生红毯。”


    说着徐睿的助理反而先找到图片了,手机往这儿一推。这么一下连徐睿都觉得有点刻意,在夏明棠垂目看过去的时候眼神往旁边一刮。


    周珊珊低头飞速在手机上发了消息,又赶紧注意着夏明棠。


    夏明棠没什么作色的样子。


    她看了两三秒,忽地抬头一笑,海上明月共潮生:“就她啊。”


    徐睿有点意外她这个反应,周珊珊先是松了口气,转而一想倒也理解。


    这种招数她跟着夏明棠已经见过太多了,里面不是有秦滟,就是里面有足够的标识让别人认识到这小姑娘参加的是一场和秦滟有关的重要场所。


    等夏明棠动了心,生了怒,钻空子牟利也好,拉近关系与“正妻”同仇敌忾也好,一切皆有可能。


    太常见了。没有人会相信名利场上的真心,也不会相信嫁进豪门的金丝雀会不担心色衰爱弛。


    问题就在于当事人双方配不配合。


    果然,照片中心是范梓,一字肩郁金香廓形银裙,拿着酒杯垂目低眉,清泠泠像女月神立在喧嚣的奥林匹克山似的,而摄像头能拍见的远处,好巧不巧照见了秦滟。


    而秦滟的目光看上去正好停留在她身上。


    徐睿也是抱着能试就试的心态。葛莉点头。车平缓地驶进总部的车库,她忽而又听见秦滟的声音,这次明显带着疲惫和厌烦:“为了不让她白等,忙里偷闲也赶回去,难道她就不知道我最近日程有多紧?就不能有话直说?这么多年还真是一点都不变。”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头的摄影棚中,造型发型化妆轮番上阵,脱去了居家时清水出芙蓉的夏明棠,正作为风华绝代的夏大明星,对着《ELEGANCE》采访编辑从容浅笑:


    “我们从相遇开始,迅速地走过相知和相爱,如今已经十年了。”


    她不是没听过有人用这种手段挑拨试探,最后反而被剁了爪子回去的事儿。可是她只不过给人看个照片,最多是低估了情谊,难道要说她坏心?


    何况据那采访编辑私下告诉她的,夏明棠今早心情并不好。


    被注视着的夏明棠有一瞬间真想把手机扔人脸上,徐睿或者这个范梓,要么干脆那个八卦新闻里的卡米拉也行。


    她不吃这种不着边际的飞醋,但一次又一次地遇上这种事儿才知道有多烦人。


    夏明棠想起来秦滟正式将她作为对象带她出席、她俩刚宣布要结婚的时候,那些明里暗里羡慕嫉妒的目光,还有酸的涩的祝福和闲话。


    “秦滟挺好看的。”夏明棠又笑了一下,是海冰融化、满室生春的那种笑,眉眼俱开。徐睿被笑愣了,看着夏明棠将助理的手机推给周珊珊。


    “发给秦滟。”她说。爱人的时候,秦滟还会用她那妩媚的眼睛深情又平静地看着她,指腹轻轻地摩挲一下她身上被自己半睡半醒间发泄起床气整出来的淤青和红印。


    后来她习惯了,她也习惯了。


    秦滟看见了最多会盯着美容师给她恢复到完好无损的样子,至不济让化妆师仔仔细细地遮掩一番。


    谁敢拿着小秦总的高薪去抱怨平添的麻烦呢?恨不得小秦总多一点上不得大雅之堂的爱好才好,遮掩起来也叫她瞧瞧公关的手段。


    小秦总是时尚大鳄风露集团的总,从一众舅姨兄弟姐妹里厮杀出来,去年才被祖母宣布正式成为秦家的太女,风露的总舵手。


    秦滟离八卦的凡人很远,说起来只知道她和号称“时尚教母”的祖母一样手段狠辣,问起详细来那是不得而知的。


    而夏明棠就很近。


    夏明棠是公认爬床最成功的的那个。


    刚开始大家以为爬的只是浪荡风流的风露公主的床,后来结了婚、登堂入室更叫外人羡煞,谁能想到现在成了风露储妃。


    所以现在大家也都换了说法,原来是小秦总早知道她八字旺妻。以为小秦总在同性婚姻一开放就娶夏金丝雀是打造新锐叛逆人设迎合市场,其实人家是一步算三步。否则一个没家世的花瓶有什么好娶的?


    这样的高不可攀的秦滟当然不会为早上的起床气道歉,事实上她也没道歉过,夏明棠从一开始就包容,包容了她七年。


    夏明棠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自然而然地包容下去,但没想到她突然没耐心了。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一轻一重,两个力道将睡着的人刺激得像是砧板上的鱼,不停扑腾着甩着鱼尾,却又始终逃不出那方寸的案板。


    秦滟红着眼,静静地看着心爱之人在自己手下绽放到极致,心里的兴奋感在此时达到巅峰。


    睡袋已经被泅湿一大片,秦滟却似乎还嫌不够。


    按住颤抖个不停的娇弱,将频率调至最高档。


    “嗯~啊!”


    夏明棠脑海一片空白,尖叫着弹起脑袋,迷蒙的双眼还带着泪意,尤体会着一波又一波的刺激。


    糟糕,把人弄醒了。


    秦滟看着小狐狸被欺负狠的模样,心里有升起那么一丢丢懊恼。


    第62章 人,不能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五六七八九十次!


    刚醒过来的夏明棠脑子一时没跟上,整个人都是懵掉的状态。


    开口时声音都变了调。


    “嗯……你在哼……干嘛呀啊!”


    察觉到自身异常的夏明棠,反应先于思考,眼泪流得更凶了些。


    秦滟见状不敢再造次,出手迅速地摘掉小蝴蝶,将人抱在怀里哄。


    艾琳看着收拾好的秦滟感叹:“哇哦,太迷人了,如果不是基因作祟,我会为你神魂颠倒的。”


    秦滟微笑:“我的魅力能让阿棠跨越写在基因里的预设就够了。”


    艾琳摊了摊手:“你太辣了,秦姐,我的意思是我完全可以理解夏,虽然夏也很漂亮,像沾着露水的铃兰一样可爱温柔——好好,我只是单纯夸赞哦姐。”


    秦滟收回视线,伸手在玄关处的烟灰缸里碾灭了香烟:“阿棠更像白郁金香吧?”


    艾琳送出一个满分微笑,为自己刚才的口快后悔,虽然她是真的直。


    “铃兰的花太小家子气了。” 秦滟刻薄地评价完,又轻快地一笑,“不过也好赏玩。”


    艾琳无比认同雇主地点头。


    持续给她高薪的雇主说什么都对。


    秦滟进入车内后神色倏尔冷下来了,葛莉见惯不怪地开始一天的工作。多半是她说,秦滟在听。


    一直到她说完,秦滟也只有更正和总结,没有进一步的安排。


    黑色豪车驶到繁华的CBD,这座不夜大都市方才像彻底被唤醒一样热闹起来,川流不息的车流人流在广阔大道上熙攘,高指云端的电视塔渐渐地纳入车窗。


    秦滟冷淡地向车窗外望去,远处细长的电视塔在她黑瞳深处尖锐地倒映。


    “让周珊珊那边把阿棠最近的行程发我,她合作的人员也一样发过来,你先筛一遍。”


    秦滟毫无关联的开口让葛莉懵了一下,高薪的职业素养让她下意识地记录答应。


    葛莉还在等着她下一步指示,比如说给秦夫人换个紧密或者宽松的档期,又或者质疑一下秦夫人的助理团队、营养师、心理咨询师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工作人员的业务能力。


    没想到秦滟说了这一句居然沉默了。夏明棠想到这儿居然心情忽然有点变好,至少她还高低算例外,让秦滟不至于那么顺遂得意。


    她在这儿胡思乱想,周珊珊半是岔开半是认真地说了一堆工作的事儿。最后她也没记得什么,满脑子还是秦滟。


    一直从景观步道下车,绕过水景墙穿过入户大门,走到早上单向冷战的用餐区,夏明棠终于还是妥协,拿出手机打电话。


    当然不是给不接电话的秦滟打,是打给健康管理师,看着点大忙人,免得连轴转猝死在异国他乡。


    对面挂断电话前还奉承,棠姐就是关心则乱,放心保证全须全尾的。秦滟的声音还有点发哑,但不妨碍她若有若无地夹了一下,缓慢地、指责又像是暗示似的舔了舔咬破的嘴角。


    她几乎是得意地看着夏明棠目光变得幽深。


    夏明棠咬牙切齿地低声问她:“你疯了吗?”


    “也许吧,不好吗?”秦滟微笑反问,“发泄一下,舒服了吗?”


    “一切有我,阿棠。”秦滟说,“别着急,别担心。”


    夏明棠分开时有些脱力,坐回副驾驶时腿一软就把脚踝扭了。


    秦滟车上没带药箱,正巧旁边就有药店,她带着手机就跑去买,买什么药也不知道,全靠老板指点。药店老板扫码时问她给谁买,她随口打了一句女朋友,背对老板晃晃手就又跑了,身后老板的再见混着笑声撒了一地。


    夏明棠坚持自己上药冰敷,动作又慢吞吞的,秦滟没事干,只好锐评药店。夏明棠听她吐槽听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其实回家用药就行,秦滟立刻接话,真心实意地说你在家休息也可以。


    夏明棠很认真地说明天还有行程,不能对不起粉丝。


    秦滟看了看车前挡风玻璃,懒懒地说那完了,你刚刚冲动被人拍下来就真对不起粉丝了。夏明棠俏俏地白了她一眼,说拍就拍吧。


    秦滟嘲笑你这对粉丝的爱也不怎么真,话没说完就被她咬了一口。


    夏明棠对着错愕的她眼睛很亮地说我爱你。


    然后夏明棠送给她一个长长的、温柔的吻,转头对没有贴膜的前挡风窗大声宣告,是真的。


    秦滟把一袋子退烧药放在副驾上,拉上安全带,安静地透过前挡风窗往外望,什么也没入眼。她没哭,居然笑起来,笑得有点累,也有点无奈。


    开始的时候轰轰烈烈,谁也没想过物议风评,结束的时候,“离婚”这两个字她连秘书都不想告诉。


    夏明棠也应,看着玻璃幕墙外远处脚下城市横流灯火说,确实,我也是白操心。


    葛莉的目光投向秦滟,只见她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乌黑的卷发搭在她的锁骨上,和她的红唇对应出秾丽到惊人的色彩。


    葛莉欣赏不来老板的美,预见加班的她感觉太阳穴隐隐地疼。


    葛莉体贴地问道:“秦总?需要和谭经纪联系关注夫人的档期安排吗?”


    秦滟平淡地否定:“不必了,还不知道为什么,闲下来再说吧。”


    夏明棠醒来时,外边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将窗户都染得全是水痕。“女主和人谈事,对方拿出来的香烟她从未见过,因为她只知道她爱人用的牌子。”孔康安捏着香烟没点燃,眼睛盯着夏明棠,“当然啰,我在考虑改这个情节,拉到投资的话倒可以公然做宣传的嘛。”


    夏明棠记得书里有这个情节,她想演的就是女主,印象很深。于是她颔首示意知道,然而孔康安并没有立刻继续说话。


    她看着孔康安迟迟不点燃香烟,只是捏着,摩挲揉搓,弄得细长平整的香烟开始发旧,水松纸一旧就会变皱。


    夏明棠本来轻松的心情忽然一沉,感觉孔康安接下来的言辞恐怕不会让她舒服。


    孔康安揉了好一会儿,半晌开口:“夏老师,秦总看过《甘遂》吗?”


    她撑着床起身,眼神迷蒙地往外看,目之所及却是一片模糊的景色。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此时她已经恢复了大半力气。


    踩着拖鞋站起时,身下依旧微微作疼。


    但比起晚上,已经好了许多。


    房车的卧室里只她一个人,这个认知让她有几分放松,又有几分不知所措。


    任谁在脑子清醒时,一个人被丢在山顶,都会觉得不知所措。


    好在这房车材质坚固,哪怕此时真来点什么毒蛇猛兽,也都能挡住。


    她摸去浴室简单梳洗一番,出来时正好撞见在小厨房做早餐的秦滟。


    鸦羽般的长发被挽起,身上挂着个白色围裙,看上去十分贤惠的模样。


    夏明棠想起当初在云镇时,似乎也见过类似的场景。


    只是那时的秦老板臭美得很,连做饭有时都得穿着旗袍,也不知道有多爱旗袍。


    自从回榕城以后,倒是没怎么再见她穿过了。


    夏明棠收回纷乱的思绪,一瞧见车外的帐篷轮廓,顿时想到昨天晚上的气人事儿。


    她狠狠甩了甩脑袋,清除掉不经意间的回忆:她爱穿什么就穿什么,关我什么事儿!


    她知道此时的秦滟定是又想靠美食来哄人,回回都是这一招。


    人,不能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五六七八九十次!


    那人昨天的一系列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分了,不能轻易原谅!


    夏明棠决定不领她的情,打开冰箱取出原本打算做三明治的面包片。


    因为不想与厨房的人碰面,于是干脆也不拿去热了。


    拆开包装就开始啃。


    又冷又硬,真难吃!


    第63章 照片上的人在冲她笑,笑她无知,笑她愚蠢,笑她被耍得团团转


    秦滟将煎好的肉捞进餐盘,回头想去取面包。


    就见夏明棠站在冰箱前,手里捧着个面包,腮帮子鼓得圆圆的,一脸有苦难言的模样。


    “棠棠,面包这样不好吃的,我替你热一下。”秦滟伸手上前。


    夏明棠看见她凑近就生气,将啃了两口的面包一把丢桌子上。


    她拿出冰箱里的矿泉水,“咕噜咕噜”喝掉一大口,总算将嘴里的东西吞下去。


    夏明棠没出声。


    秦滟没有停。


    “阿棠,我记得从前我和你说过,我觉得我们是不一样的,起码和我妈我奶我们家我认识的那一圈子的人都不一样。”


    秦滟说完话,转身毫不留恋地走了。夏明棠一直目送她的背影走远,过了一会儿,她看见一道黑影挟着引擎的轰鸣从景观步道上一闪而过。


    夏明棠下意识就拿手机给司机打电话,司机的声音传来时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秦滟开车去公司了……对,超跑,开的是那辆迈凯伦……她心情不好吧,开得挺快的……好,麻烦了。”


    司机和她说,没事棠姐,别担心。


    没事,别担心。


    怎么可能没事,她只是习惯了这样,习惯了周全照夏这些小事儿,习惯变成“事业型爱人”面前主内的那一个,直到现在连担心也变成了一种习惯。


    秦滟的反击来得快而暴戾,或者说是以她为核心的风露的反击来得很快。还没等舆论彻底发酵起来,风露法务已经一纸诉状将Gianni告上I国法庭。如今比Gianni的珠宝更夺人耳目的,是它与风露的官司,以及风露示意下媒体曝光的日益下滑混乱的业绩和公司决策。


    夏明棠比别人更能感受得到Gianni与风露引起的风暴。


    时尚业和娱乐圈有时也不分家,一连几天不少人明里暗里地打听,夏明棠一律是礼貌温和一问三不知——何况这也是实话。要是以往,夏明棠一定会和秦滟沟通提起,现在她也没那个兴致。


    她很正常地出席活动、配合《从冬到夏》的宣传,以及为何小青新戏《满堂春》准备,光是何小青为另一位女主预备的试戏就跑了三趟,人还没选出来。


    又送走几个小有名声的女演员后,夏明棠向后仰靠在椅背上问何小青:“何导,我真陪不住了,到底要什么样儿的?”


    “来电的。”何小青在手机上一通戳点,一看就知道是在和人商量要再找演员的事儿,“我这是爱情片,爱情片啊我的姐,刚刚搭戏的时候那几个快把‘请夏老师指教’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而且也演不了对象,往那儿一站通身细胞都在叫嚣‘给我这个offer吧夏总’,像下属还差不多。”


    何小青没有避着人的意思,当着副导制片几个真正“下属”讥诮得毫不掩饰,甚至还有几个试图来搭话拉关系的经纪人也听见了,脸上却是整齐划一的赞同,如闻纶音似的。


    唯一例外的是夏明棠,她被逗笑了。


    “太埋汰人了吧。”她莞尔说道,“你太严厉,人家都被你吓坏了,十分水平也只发挥出一成。”


    这话让那几个舔着脸留下的经纪人听了妥帖,不过也不敢多话。只看着何小青“嘁”得一笑,转头和王制片得意地讲:“换个那什么四旦两花的来被这么耽搁,早让滚了。夏老师脾气好,算是遇着我了,被我抓壮丁。如今夏老师也受不了,就知道现在出头的演员有多差劲。”


    王制片丝毫没有在等闲从业同行面前的颐指气使,她双手扶腿,倾身笑道:“夏老师纯粹,何导也是纯粹的电影人。”


    何小青笑道:“你没词了?就剩‘纯粹’了?看来这些脑壳一包草演员把我们制片也祸祸得不轻。”没等他回,扭头对夏明棠说:“我的夏姐,大投资方,有没有意愿行使一下投资方大权,塞个女主角进来?”


    夏明棠正低头看剧本,闻言口吻随意地回答:“要不要这么算计?我不会替你打白工的。”


    何小青笑欪欪的:“哪敢呀,到时候秦总让威逼Gianni的律师们调转枪口对我就麻烦了。”


    “秦总”和“Gianni”明显触动了在场人的神经,副导打字的速度都慢下来了。


    不过夏明棠没注意,她把手机递给何小青,上面是一张穿着银裙的女人拿着酒杯低眉垂目的照片。


    “她呢?和董野还是比较重合,要不叫她来试试。”


    是摄影师随手一拍,何小青很轻易地就下了这个决断。


    再看一眼,何小青迅速地认出这是范梓。


    何小青有点吃惊,看看图再看看夏明棠。她不知道之前徐睿用范梓给夏明棠上焦虑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但是最近范梓被冷遇是知道的。


    资源没停,只是几个正在谈的高奢挚友代言忽然被卡了。没换人,算不上让工作室吃瘪,知道的这是肉烂在自家,没给人喂。


    夏明棠工作室签下的人都是摇钱树,好好的没必要卡。而且全球高奢品牌就这么多,泰半在风露旗下。如此形势,猜也能猜出来这是来自夏明棠的敲打。


    何小青和秦滟是真正的发小,只是她“不务正业”地成了大导演,她知道的还更多一点。按她对夏明棠的了解,她不会使、也使不出这样的手段,等闲的事儿笑笑便罢,不愿忍的事儿开门见山,一点余地都不会留。


    何小青觉得也可能得罪夏明棠的事儿连夏明棠本人都不知道,就已经有人替她敲打了。


    命好的人真是羡慕不来啊,什么都不用考虑发愁。


    何小青意有所指地说:“她啊,她最近资源很虐。”


    其他人不敢伸脖子看是谁。旁边和几个经纪人侃大山的副导也不敢再摸鱼,话赶话一边说一边驱,把“外人”驱了出去。


    被瞩目的夏明棠毫无所感:“我知道。”


    我知道她的近况,但无所谓,这是众人听到的。


    我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之前我选信任管理层的做法,而现在为了电影则不介意给范梓资源,这是何小青听到的。


    何小青很爽快,她点头说行,还问让她什么时候来。


    “就今天。”夏明棠举起手机搭在耳边,电话已经被接通。


    “向姐,”夏明棠语调温和地说,“小范在吗?何导电影让她来试一下,多长时间能到——”


    她话一停,看向何小青,何小青立刻在自己的手机上打出地址给她看。夏明棠放慢语速念完:“——到这里,一个小时可以吗?”


    对面的向经纪爽朗的笑声传来:“哪用得着这么久,半个小时她就能到。”


    夏明棠挂了电话,何小青往窗外看了一眼,天阴沉沉得像要下雨。


    适时便有人开口:“可能要下雨,路堵起来是不分豪车出租车的,一小时能来吗?”


    何小青闲闲地看过去:“嗯?怎么?”


    “我的意思,”那人笑,“要不请夏老师赏光,累了一下午了,我们吃饭等着?”


    何小青再没给那人施舍眼神,看了王制片一眼,转头和夏明棠聊起娱乐圈八卦来。王制片把那人三两句哄着叫出去抽烟,一关门知道里头听不见,脸一放似笑非笑地说:“汪总,发达了啊。”


    现在什么人都能称一个总。


    “汪总”低头弯腰给王制片点烟:“不敢不敢——”


    王制片就这么站着让她点,打断说:“什么不敢的,夏老师的人你也不给面子啊。”


    “那不是……”“汪总”说一半咽回去,“嗐,我也是给夏老师出气啊。”


    王制片舒舒坦坦地深吸了一口烟,往垃圾桶一抛,三分!对着垃圾桶得意地笑一笑,变脸扭头,笑变成嘲笑:“您还是赶着叫乔意当老师吧,今年正热乎呢,粉丝堵机场出不来,那才是值得您这么捧着出气的。花瓶你捧着拿捏着就算了,有些人还轮不到你做主,多是听话的人,看起来汪总贵人多忘事,没想到这个道理。”


    王制片话讲完,扭头阔步一开门,把“汪总”关在外面。


    “汪总”瞪着门,也不敢再跟着进去,独自傻站抽完剩下半根烟,给贵人打完电话,脸一灰知道黄了。正左扭右扭不知要做些什么才好,一扭头看见穿着薄风衣的人挟风带雨地阔步走进来。


    “汪总”其实对小明星分得不太清,但此时一打眼就知道是他们口中说的范梓。


    此时的她看起来和夏明棠真的很像,“汪总”乍一看还有点懵。带着她的执行经纪迅疾如风地从出神的“汪总”身边经过,在去迎接的副导带领下推开了大门。


    一屋子高谈阔论的人一静,接着纷纷或疾或缓地看向夏明棠。


    连阅人无数的何小青都有点愣,她怎么之前没发现和夏明棠这么像呢?


    何小青怀疑地说:“怪怪的,秦三知道谭总签了这样……这样……范女士吗?”


    “不仅知道,”夏明棠朝范梓身后的向经纪一点头,平淡地说,“还见过。”


    安然一边说着,一边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自己一直保存得很好的资料,熟练地翻到最关键那页。


    “季氏国代现在最大的股东叫秦滟,之前常驻M国,近日回到榕城发展……”


    夏明棠目光落在资料中的照片上,那人眉目温婉,却自带三分疏离气质。


    明明是见过无数次的眉眼,此时瞧上去却有几分陌生。


    照片上的人正在冲她笑,笑她无知,笑她愚蠢,笑她被耍得团团转。


    第64章 秦滟在色诱她


    夏明棠这日,只在自己办公室里独自待了两个小时,就驾车回到了西井别墅。


    说起来,这还是结婚之后,她回家最早的一次。


    秦滟之前给人下了六点三十到家的限制,而她自己却会每次提前十分钟到家。


    夏明棠这次到家时,秦滟还没有回来。


    于是她便有时间,独自看看这别墅里的一景一物。


    即既不忙到连轴转,也不能闲到丢“大明星”的份;既不能和俊男靓女纠缠太多,也不能叫夏明棠平白无故得罪人;既要满足夏明棠高贵浪漫的精神需求,也要满足秦滟恨不能一本万利的天性。


    当年这些无形的条条框框不知逼跑了多少圈内大经纪,大浪淘沙留下了谭俊明。回报也很丰厚,谭俊明干了五六年,家产少说也挣出几个亿。风露旗下一众大牌的创意总监们各个在时尚界声名赫赫,扔掉所谓专业和梦想,不知多少人恨不能替谭俊明挣这份钱。


    小秦总手里的奢侈大牌太多,夫人可就这一个。


    果然,秦滟看了半天也没挑出刺,往桌上一扔,按着太阳穴说:“今晚去外面吃饭,订下那家淮菜餐馆的位置。”


    葛莉迟疑了一下:“和夫人吗?夫人今晚应该是和《ELEGANCE》新主编徐睿吃饭。”


    秦滟连天用神太过,还以为自己看差了,伸手扯了行程再看确实没安排。一旁的葛莉口吻笃定地为上司解惑:“今天临时安排的。今早礼宾部说在克莱夫特订了四人法餐,周珊珊那边回复是夫人、主编和二位秘书助理。”


    秦滟无所谓夏明棠见的是哪个主编,也无所谓她请人去小排档还是用家族办公室礼宾部订餐加塞。只是她这种不告而别的架势,显然确实是在生气。


    相处十年,她俩不是没吵过架。


    秦滟记得有次夏明棠激烈到半个月都不肯见她。最后秦滟家宴避无可避,夏明棠节食三天把自己送去医院输葡萄糖,顺便还拍照片发了朋友圈和微博卖惨,赚回一堆慰问品。营销号、黑粉和粉丝们当日就分别把“夏明棠疑似婚变”和“夏明棠敬业”送上热搜,各自欢喜过大年。


    知道内情的秦滟气急败坏,在一大家子面前难得脸色阴晴不定。最后还是祖母发了话,宽宏大量地对公主说,去看看小夏吧,病好了带过来。


    秦滟温顺地告退,一出门就去开了她那纨绔妈的跑车往医院赶。车开得风驰电掣,电话里把以谭俊明为首的帮凶们也骂得狗血淋头,到了医院反而怒气全消。


    隔着玻璃她看见夏明棠倚在病床上握着书和人说话,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血色,目光也清清淡淡的。她推门刚进,夏明棠视线调过来,一泓清潭似的眼睛立刻染上了凡尘里头的七情六欲,像神女于云梦会逢楚襄王,于是流波之将澜。


    到底为什么生气秦滟已经忘了。她也没管有没有别人,钥匙甩在病床上,低头亲吻夏明棠的明眸,最后问她,阿棠,这是你新想出来的约会邀请吗?约的好,下次别约了。


    夏明棠气得用没输液的手拍她,你是不是在酒驾!


    秦滟微笑地抓住她的手腕,赶着来赴约啊。


    秦滟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琢磨夏明棠到底忽然在气什么,想了半分钟没想出究竟,电话铃响了。


    葛莉接起说了几句,按下电话后对秦滟说道:“Gianni有消息了,他们总裁可能要再次离职。”


    Gianni是I国的奢侈珠宝品牌,也是秦滟从去年上任后决定的首购收购计划。风露在她祖母秦决明手里大肆兼并,变成了以皮革时装业务为主的奢侈品集团。如果能将Gianni收至麾下,则风露不仅能补上珠宝行业的短板,同时也能借此打开对风露最“顽固”的I国奢侈市场。


    Gianni体量太大,收购当然没那么容易。届时收购不成抑或缔造奢侈行业最大收购案都是小事。万一让风露本身伤筋动骨,秦滟就只好上演废储剧情了。


    从龙臣子们当然有劝的,可惜秦滟不单不肯从谏如流地换目标,而且还要上演低价蛇吞象。这阵眼看计划有了进展,她自然忙得满世界乱飞。


    眼下秦滟听见新进展,夏明棠那一点小变故立刻被忘在爪哇国。等忙到晚饭都错过后,她才有空问葛莉,夏明棠那边有没有什么事情。


    其实就是问夏明棠有没有打电话联系。


    当然没打电话。葛莉却提起另外一件事儿,手机递给秦滟:“周珊珊说《ELEGANCE》新主编给夫人看了一张照片,夫人当面让发您手机上了。”


    秦滟第一眼发现了自己,当然她也知道照片重点是中间那个女人。只不过她看了半天认出那条郁金香裙是风露旗下品牌春夏新款,也没想起来那女人是谁。


    葛莉在旁边观察上司由好奇到若有所思再到莫名其妙,快划向不耐烦的时候开口给她说范梓的履历。


    秦滟恍然大悟,原来是挑拨离间。她又盯着范梓看了一会儿,问葛莉:“所以为什么觉得我会看上她?”


    这问题太犀利,葛莉都替徐睿和范梓难堪。原以为找了个仿品,没想到小秦总根本不是替身文学的受众。


    葛莉手机里有太多夏明棠的照片供上司随时欣赏或者使用,此时很快翻出一个同样穿着郁金香廓形银裙的夏明棠照片,两相对比给秦滟:“您看,范梓还是有一点像夫人的。”


    秦滟低头,那潋滟的眼波往手机屏上凌厉地一刮,姿势变都都没变:“山鸡和凤凰也长得像,因为大家都属鸟纲。”


    这话刻薄又真心,葛莉听得有点想笑。


    秦滟指着那张范梓的图:“谁照的?重新给阿棠发张我的。没有就把她p掉,给我图像增强。”


    葛莉点头,又问道:“要和夫人说什么吗?”


    “这还要说?”秦滟话是这么说,仍然点了头。她看不上这种毫无用处的阴邪小道,但不代表她就真的放任其流。


    人性经不起试探,更经不起消磨,秦滟比谁都知道这个道理,何况解释一句也并不费力。


    坐车往回返的夏明棠收到了秦滟的消息。


    秦滟:【那女人我不认识,没交集,带她去的前因后果主人公你想查就让老谭查】


    秦滟:【图1jpg.图2jpg.图3jpg】


    秦滟:【这几张比较清楚】


    三张图,一张是秦滟进场,总助和集团公关跟在身后,她在打电话,另一张是秦滟在一群晚礼服中间披着烟灰色西装抽烟,最后一张最熟悉,是把范梓的p掉了。


    前头司机正在开车,周珊珊正和影视部通话。夏明棠盯着照片看了几秒,给秦滟打电话。


    待机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很清晰,没两秒钟就被人摁断了,熟悉标准的声音传出来:“您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


    夏明棠垂目对着拨号界面又看了一会儿,再打,这次干脆没有待机:“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周珊珊从后视镜向后望了一眼,夏明棠什么表情都没有,重新戴上眼罩闭目休息。司机也跟着瞅了一眼后视镜,无声地对周珊珊做口型:怎么了?


    周珊珊不点头也不摇头,司机就懂了,要是什么艺人导演投资商惹事早开口了,只有和小秦总有关的事儿周珊珊才会闭口不言。


    司机瞬间后悔没开带隐私玻璃的车来。夏明棠不爱坐豪奢到很夸张的车,那是她平易近人,司机和私厨一样不愿掺和,那是她不想惹到秦滟。


    为夏明棠工作的人,没有一个不畏惧她的。


    周珊珊烦躁得心里对罗里吧嗦的影视部人员骂娘,面上八风不动,绞尽脑汁地想辙儿怎么一边沟通业务一边安抚夏明棠。


    不像秦滟那边儿一头雾水,她隐约能猜出来一点儿。


    其实这个月初夏明棠看完电影《从冬到夏》原始帧后心情就不太好。


    这电影是牧宏儒导演的,牧宏儒也算是她伯乐。当初牧宏儒的《霜降》为她拿下华曦奖最佳女配,算是第一次受到电影圈从演技方面的肯定,后来对她也算提携多次。就冲这些,夏明棠也无条件愿接他的戏。只是愿意是一方面,她为电影不爽是另一方面。


    《从冬到夏》没拍好,效果远不如预期,夏明棠还是里面的女主。尽管当演员导演的没有哪个不拍一两部口碑票房不行的烂片,夏明棠还是失望。


    对秦滟来说,她的爱人干什么都行。对夏明棠来说,当她的爱人是秦滟,对于普通人而言需要奋斗、证明的一切她都已经拥有。光影艺术是她唯一在追寻证明的东西,并且它恰巧也不是有钱就能塑就的东西,还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夏明棠一边对耗费自己心血的作品失望,剪片邀约都懒得去,一边又有点入戏,还没完全从敏感菟丝花的角色中走出来。


    入戏这事儿心理医生知道,秦滟也知道。不过秦滟还见过夏明棠从前入戏更严重的,这次轻微到周珊珊不说她都看不出来。


    昨天晚上相见,秦滟一打量就有了底,后面也没再多说。


    睡梦的咪咪被惊得睁开眼,十分不理解地看着眼前气氛诡异的两个女人。


    夏明棠刚升起些的火气,又因为这声喵叫被打断。


    她放开秦滟,转身便要去哄咪咪。


    秦滟却先她一步上前,揪住咪咪命运的后颈肉,双手将其托起。


    还未等夏明棠开口阻止,她就抱着这个十多斤的胖家伙去了隔壁。


    夏明棠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人风情万种地上门,然后像强盗一样把她的猫给打劫走。


    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五分钟后,身着性.感的秦滟再次敲开了她的门,原本清透的嗓音中带着几分蛊惑。


    “咪咪已经关好了,现在,你可以继续对我不客气了。”


    第65章 有些战斗,还没开始,就已经输了


    夏明棠平日里娇纵惯了,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炮仗脾气。


    但真遇到点什么事儿,又怂得不行,还口是心非。


    就比如现在,明明在刚刚那五分钟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洗了手、还剪了指甲,在心里不知磨刀霍霍多少次。


    可当秦滟真的再次出现,风情万种地向她发出邀请……


    她咽下一口口水,端的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回去吧。”


    她打算放过秦滟,可秦滟却不打算放过她。


    夏明棠脱口而出后,两人相视无言,安静得好像能听见空气流动,以及眼睫毛触碰时的声音。


    唯独听不见心跳。


    夏明棠看着秦滟。秦滟一定还在家。


    她认知里的秦滟是强势张扬的君主、居高临下的上仙,语言体系是一本盗版词典,里面没有录入道歉的词汇。


    如今秦滟就坐在面前,猝不及防地用她一贯理所当然的口气说出“抱歉”两个字,夏明棠反而不知道怎么回。


    “纪念日当天和卡米拉见面上热搜是我确实没想到,出国前那天我应该坚持和你联系说清楚的,前几天打电话吵起来是我想多了。起床气我尽量改,连轴转确实没办法。”


    秦滟语气很平静地说完,问她:“还有什么?”


    夏明棠脑子真不如秦滟好使,不是她提自己还险些忘了秦滟还有上热搜的那一茬。


    但她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感觉秦滟的口吻就像是在说“你还有什么要闹的”。


    夏明棠感觉整个人都被撕裂成了两半。


    有一个声音在说秦滟生气了,情有可原,自己刚才说话也很冲,而且秦滟不阴不阳起来不就是这样,但她也向来对自己有一说一,所以她确实是在道歉,就这样算了吧。


    可另外一个声音却像魔鬼一样说,快啊夏明棠,快告诉她你很气,你看看她是不是还是这样理智、通情达理的模范合法伴侣的样子,你看看她到底爱不爱你。


    而人类总是轻易地被魔鬼鼓动。


    “还有什么,我能说什么?”夏明棠笑笑,“你这样得理智,你这样得诚恳,我还能说什么?”


    秦滟闭了闭眼,她再次开口的时候,脸上的神色看起来还是那么平静。她轻轻地、一字一顿地说:“夏明棠,你真是无理取闹。”


    夏明棠眼眶一热,却笑得更深了:“你理智,我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你,我什么都比不上你。”


    秦滟声音一提:“夏明棠!”


    夏明棠被打断,笑得噗嗤一声,眼泪却毫无征兆地掉出来。她拿手背擦眼泪,不知道自己是笑还是哭,她看着秦滟眼睛里倒映的自己,看不出来。


    她说:“你刚和我说话口吻特别像你和你的下属雇员,我特别害怕,我也害怕昨天我们看电影时无话可说的样子。秦滟,什么时候我们之间只剩下了寒暄一样的问答呢?


    “我有时候甚至感觉我们之间只需要葛莉、周珊珊这些人就可以了,彼此透明,完美无缺,互不干扰,就像一对合格的marriage partner。可是不行啊秦滟,我是特别情绪化、冲动又幼稚的平凡的人,我做不到。”


    她停了停,又说:“秦滟,你还爱我吗?”


    她真漂亮,夏明棠再次确定了这一点。科技改变生活,芳龄永继这个词是对的,只要有不惜成本的专业的护养。秦滟还是初见面时那个光彩夺目的秦滟,可是夏明棠知道自己不是当初那个卑微又尴尬、一身爱豆廉价打扮的小艺人了。


    夏明棠一眨不眨地看着秦滟,虽然安静只持续了几秒,可是她已经快受不了了。


    要么让我听到像当初一样的心跳,要么秦滟你说话吧,反驳或者什么。


    然而没有。


    秦滟嘴唇微动,好像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再次开口的时候她居然笑出来了,“哈”得一声,撑着额头向下垂目,仿佛太荒谬、太好笑似的,以至于仍没说出来话。


    而自己的心脏也老老实实地呆在胸腔。莫说当年的心如擂鼓,哪怕动一下呢。


    没有。


    秦滟就这样撑着额头,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听见她平静带着沙哑的语调。


    “现在你也会问这种话了,阿棠,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像别人一样说这样的话。”万里之外,电话另一头的米兰,秦滟捏着手机划拉平板。网页在屏幕上飞速跳动,直到评论区才稍微慢了一点。


    也只是一点而已。站在秦滟身后偷瞥的满级高薪秘书葛莉什么都看不清。


    平板是葛莉给的,自然也听完了全程,现在又后悔又无奈。她当然知道时机不对,然而发现舆情她也不敢有丝毫耽搁。


    实则秦滟是掐断了视频会议和夏明棠打电话的。手机就在她手边,消息一来屏幕一亮,秦滟就指着电脑示意让葛莉和人解释收尾,自己起身打电话。


    热搜新闻是一个著名狗仔博主发出来的,原文也没敢明说出轨,只是几张图片附了几个字,“今日图摄,记得@秦总好像在I国”。


    图片是夏明棠与一位短发女人相谈甚欢的抓拍,下面也有粉丝第一时间辟谣说这是导演孔康安,背景是一家私房菜馆,两人应该是工作联系。


    这本也没有什么。如果不是这家菜馆太像苏式私人豪宅,传闻一天只订一桌,又抑或是拍摄角度没有看上去那么暧昧,像在喁喁私语或者亲吻耳畔,这还真不一定能让网友热情地带标签转发上热搜。


    葛莉看了也不得不承认技术确实可以,图片中的夏明棠温柔含笑,那位孔导演飒爽英气,是和妩媚到锋利的秦滟完全不同的美。


    总之是比刚才在电话里互嘴的真爱侣氛围更好。


    葛莉大逆不道地在脑海中欣赏了一会儿赶紧掐断,用很严肃专业的眼神看着上司。


    上司秦滟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


    超话和原博下乌烟瘴气,秦滟没有社交账号,评论中顶到最前排的是网友@风露官方号和夏明棠的信息。不过最多的是夏明棠粉丝和两人的cp粉在下面反驳维护,以及不可避免的对无能工作室的抨击。


    “她也配。”


    葛莉怔了一下,条件反射地说了一句“什么”。秦滟抬眼,什么话没说地看过来,葛莉瞬间理智归笼。


    她立即补上了后半句:“——嘛,现在媒体就会捕风捉影。”


    夏明棠想说什么叫做“这样的话”,如果“这样的话”是无稽之谈,你为什么不立刻否定它?


    但是没意义。


    我好像已经不爱她了,什么刻薄讽刺的话都能轻易地说出口。哪怕还有被时间稀释的爱,也在最近这段时间无休止的尬聊、冷战、争执、等待、伤害里消耗得一干二净了。


    夏明棠听见自己平静地陈述:“我又无理取闹了。”


    秦滟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她:“一定要这样问是不是。”没等她回答,她身体前倾,微笑说道:“那你现在愿意和我做吗?”


    夏明棠惊了。


    “你愿意吗?”秦滟有点咄咄逼人地问,“香烛、领带、高跟鞋,卧室、露台、沙龙区,甚至苦艾酒和游泳池也可以,any way and anywhere,你愿意吗?昨晚上我亲吻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原来你没睡着。”夏明棠点头重复,“原来你没睡着,那你为何现在要说破呢?”


    秦滟没回答,她的手机响了。


    接通,总助的声音从听筒里模糊地传来,夏明棠只捕捉到了几个词,却基本补全了意思。


    收购不顺利,还有什么媒体爆料添乱,有高管希望见面商谈。


    夏明棠打开手机,果然看见平台已经精准推送新闻。


    《160亿!风露或将推动奢侈品业史最大收购案,幕后推手竟是她…》


    想知道幕后推手是谁都不用打开,标题下就是秦滟前不久在私人航站楼前和卡米拉被人拍到的照片,不过原图里那个昂撒女人已经被剪掉了,只剩秦滟微微侧头,神色平和。


    夏明棠看完抬目,秦滟已经摁灭手机屏幕,正看着她。


    “阿棠,你说我现在去吗?”秦滟露出一个风情万种又不达眼底的笑容,“你没性致做,那你有兴致留我吗?”


    最富语言天赋的作家都比不过最亲近的人,明明再正常不过的话,说出来照着人脸一掴一痕,对着心口一字一刀。


    夏明棠说:“你问我?”她也笑,“问你自己啊。我什么都不懂,我说了你都听吗?”


    她咬字很清晰,俨然是国一演员的台词功底。


    她问:“你真的需要我吗?”


    秦滟脸色冷下来,她起身,看得出来她是想转身离开,然而又停步回转,对夏明棠说:“我本不想和你吵的,我是真不希望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影响和隔阂,是我多此一举。”


    夏明棠想了想,实话实说:“昨天看出来了,今天不确定。”


    秦滟没绷住,笑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还带了点没有收敛的笑意:“原来你是这么觉得的,嫌我话多你早说。”


    夏明棠:“不是……?”


    秦滟打断了她:“有句话你说对了,我记住了,‘什么时候我们之间只剩下了寒暄一样的问答呢?’”


    高个女人见她表情松动,劝慰道:“过去以后,你会开启一段崭新的生活,以后,不该问的问题不要问,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有些话最好永远都不要说出来,对你自己好]


    明明在一个多月前,她就收到过类似的消息。


    她也确实隐忍了好一段时间,但最终没抵抗住自己心底的妒忌与不甘。


    在夏明棠来问她时,她不仅将事情始末交待得清清楚楚,还故意将矛盾往往妻妻欺瞒上指。


    只是没有想到,这消息传得这样快。


    她应该庆幸,那人或许良知尚存,或许有所顾忌。


    这一次,只是让她出国而已。


    有些战斗,还没开始,就已经输了。


    第66章 好一个宣誓主权


    安然辞呈是上午递的,人是中午离开的。对面的输入状态纹丝不动,三秒后,电话铃声响起来。


    老实说,有点太快了,铃声在空荡荡的房间响起来时夏明棠反而抖了一下,受到了一点惊吓。


    “喂阿棠,”秦滟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怎么了?”


    秦滟还有个毛病,有时候她一句话就可以轻易让自己上火。


    这个事实她俩都知道,而且两人都屡吵不改、本性难移。


    秦滟改不了她脱口而出的话,夏明棠改不了一瞬间丰富的联想。


    此时夏明棠就在想,没事儿就不能打电话是不是?


    但夏明棠说不出“没事儿是不是就不能打电话”这种质问,半晌深吸了一口气,压着火先算最早的账:“家里的烟少了一半,你究竟抽了多少?”


    对面隐约听见有脚步声,像是秦滟在起身走动,半晌后秦滟给了一个理由:“最近太忙了,来的时候带了点。”


    夏明棠:“然后呢?”


    秦滟清浅若无的呼吸声隐约一停:“什么然后?”


    夏明棠感觉自己的气已经在这半个月自个儿生完了,现在居然有点好笑:“你不应该承诺不抽了吗?秦滟,再这样健康管理师都招不到人了。”


    秦滟在承诺和否认中选择了躲避母语羞耻。


    “Fine.”她说。


    明明夏明棠打电话前心情还差得不行,现在她只想笑,一笑就有点停不下来。


    秦滟可能真的恼了,她在夏明棠的笑声中沉声开口,夹风带雪的:“阿棠!”


    夏明棠笑得呛咳了两声。


    秦滟敏感地问:“你生病了?”没等夏明棠回答又追了一句,“所以打电话?”


    夏明棠的笑意停在了脸上。


    方才沾的那些酒意被秦滟连续两问一激,轰地涌上大脑。


    夏明棠脱口而出:“是不是非得有事才能联系?什么时候我和你到了有事才能打电话的地步了?”


    两秒过后,秦滟冷到没有起伏的声音穿过来:“临走前挂着脸又不肯接电话的不是你吗?”


    夏明棠:“我什么时候不肯接电话了?”


    “你要不看看呢?最后一个电话是我打给你的没错吧?我忙得错过了连续两个电话对不起,阿棠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了吗?”


    夏明棠脑壳嗡嗡响。


    她没秦滟那脑子,还能把半个月谁最后打的电话记得清清楚楚。事实上她俩也不是第一次吵架了,只要秦滟拿出一副“摆事实讲道理”的态度吵架,夏明棠根本讲不过这牙尖嘴利脑袋灵光说尽商界无敌手的女人。


    秦滟停了半天没等到回复,又加了一句:“我这一个月都在连轴转,我真不知道你在气什么。别让我猜,体谅我一下,行不行?”


    夏明棠只感觉熟悉的疲惫和厌倦感一涌而上,海水一样漫上来没过了她。


    原来无事生非的是她,不肯体谅的人是她。


    夏明棠想不起来怎么说着说着吵起来,也说不清都自己此刻在想什么,甚至还有“秦滟声音怎么有点哑果然烟抽多了”的念头一闪而过。


    “算了。”她说。


    她收拾得很快,一点不拖泥带水,看样子是早就打定了主意。


    夏明棠心中纵有不舍,但见对方去意已决,便也只能尊重。


    她站在百叶窗前,看着安然离开的背影,瘦削、干练、孤高,一如几年前。


    总经理办公室被收拾得十分整齐,安然的个人物品不多,大多都是属于公司的办公用品。


    不,她想,她甚至可以说是为之倾倒。


    夏明棠只是四五线小城市出身的普通女孩儿,勉强考上了普通艺校,刚上大学就跌跌撞撞进入了娱乐圈,演戏是她唯一的天赋。她一开始也觉得自己好歹不是九漏鱼,也略同琴棋书画,偏偏上天让她遇见了秦滟。


    她本来应该讨厌秦滟的,毕竟秦滟当年风流浪荡、高高在上又刻薄凌厉,简直是她最憎恶的那种权贵。


    偏偏秦滟腹有锦绣、才华横溢。


    夏明棠沉沦得毫不意外。


    她后来又开始捡起了自己一向厌烦的大部头,正正经经地学那些只求皮毛的“才艺”。夏明棠也习惯把自己的看到的、学到的分享给秦滟,无论是文字、画面、音乐还是影像。


    每次给秦滟每次分享都是她期待的,期待秦滟辛辣犀利的点评,慢悠悠的讲解,以及她风淡云轻下掩饰不住的小得意。


    其实也不是秦滟掩饰不住,而是她袒露本性后也就是这样,别扭的、若无其事的,就像她从不直接道歉一样。


    我还挺懂你的,挺会为你找理由的,夏明棠想,想着想着笑了一声。


    “我还挺懂你的,挺会为你找理由的。”夏明棠喃喃地出声重复。尾音轻飘飘落在地上,没有回音。


    夏明棠从沙发上下来,踩着拖鞋摇摇晃晃到酒柜,一打开满眼的白酒。


    毫无疑问,秦滟的杰作。


    这人对烈酒情有独钟。葛莉非常高效,秦滟上午要行程,中午她便打印出来寻空递了上去。秦滟刚笑吟吟应付了银行几个秃头男,这阵面如寒霜,把纸翻得哗啦啦地响。


    葛莉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作为深度参与老板家事的高薪助理,她替秦滟和夏明棠工作室与家族办公室不知交接过多少次。这次递上来的行程也确实没话说,完美符合秦滟的刻薄要求。


    春宵苦短,一晚上颠鸾倒凤都来不及。要专业有心理医生,要感觉秦滟不需要问。


    周珊珊不好直接给秦滟发消息,只好切屏出去给葛莉,提醒她夏明棠现在情绪很差还容易放大。要是葛莉不想因为帝后不宁被迫加班,就赶紧让陛下安抚皇后。


    葛莉大概也收到了,过了十来分钟,夏明棠的手机亮了起来,上面闪烁着秦滟来电提示。


    周珊珊满怀期待地看向夏明棠,却发现夏明棠已经带上耳塞睡着了,随着车身轻微颠簸摇摇晃晃。


    电话亮起又灭,周珊珊叹了口气,低头继续给葛莉发消息。


    周珊珊:【棠姐疲惫睡着了,等会儿需要回电吗?】


    对面没动静,几秒后方才连回两条。


    葛莉:【秦总说不用。今夜航班去I国,和夫人说一下,有其他意外保持联系。】


    葛莉:【照片的事儿多谢,我这边已经联系谭俊明让和范梓女士沟通了。】


    周珊珊迅速与她商务客气,没打两个字,肩膀被拍了一下。


    夏明棠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手里拿着眼罩问她:“葛莉和你说有什么事儿吗?”


    周珊珊脱口而出:“秦总今晚去I国,还有就是联系谭姐找范梓了。”


    夏明棠“嗯”了一声:“去多长时间?”


    周珊珊卡壳了:“不知道,我问一下?”


    夏明棠不置可否,目光平淡地望着她:“今天临时决定的?”


    周珊珊沉默,这她也不知道。


    要是以往,夏明棠此刻已经就会停止。临时决定、忽然有事,这种情况对秦滟来说太常见,而周珊珊也只是她夏明棠的助理而已,没必要也不可能知道这些。


    她最好最常用的选择是联系二十四小时候命的葛莉,然后她就会得到详细的日程和安排。


    夏明棠指着它们骂:“我迟早要让你们在这里消失。”骂完想录个视频给秦滟发过去敲山震虎,刚一拿手机就记起来半个月没联系了。


    算了视频不录了,酒还是要喝的。


    夏明棠懒得下楼去藏酒室,叹了口气继续蹲下翻翻找找,从里面翻出一瓶贵腐酒。旋开瓶塞,喝扎啤似的仰头一灌,拎着它晃晃悠悠又把自己扔回沙发。


    贵腐酒夏名思义就是贵,夏明棠抱着酒瓶,一小口一小口地喝,间隙低头嗅一嗅。


    散发着蜂蜜、坚果和合欢花的味道,简而言之就是金钱的味道。


    “敬你的财富。”夏明棠想了想,改口重说,“敬用财富与我同在的你。”


    还是没有回音。


    夏明棠打开手机,从经纪人谭姐、许久不联系的父母,一直翻到为数不多的圈内朋友康素如,划拉一圈又翻回去,翻到第一个联系人。


    AAA秦滟


    这还是秦滟改的,改的时候她们认识不到一年。


    彼时夏明棠给她的备注还是姐姐,暧昧、恭敬,放在艺人和权贵的组合身上又很心照不宣。


    秦滟用她手机打电话看见了,给她先改成“秦滟”,想了想又加上“AAA”,还给她的时候说方便她联系。


    夏明棠回忆到这儿笑了一下,又叹了口气,下巴抵着瓶口发怔。


    大概酒意上来了吧。


    夕阳藏到高楼与地平线后,给灰黛的静物勾勒了金赤的边。


    于是夏明棠出神远眺时,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些灿烂辉煌的光芒上。回神时,眼睛已经开始酸涩。


    她仰了仰头,让将要溢出的眼泪又强行流了回去。


    凡人怎可注视骄阳,连长久直视它的余晖都会被蜇伤,她想。


    算啦算啦,不能看就不看好了。


    算啦算啦,秦滟什么样的人还不清楚吗。


    在一起多少年了,自己又何必来来去去地纠结,又不是秦滟,心狠又理智的。


    两个人都理智的话,怎么会栽啊。


    夏明棠点开熟悉的头像。


    夏明棠:【在忙吗】


    人群中沉默几秒,随后掌声与起哄声齐响。


    好一个宣誓主权,愣是把生日宴办出了结婚宴的架势。


    人们一般不喜欢旁人动不动就秀恩爱,但长得这么赏心悦目的例外。


    夏明棠站在人群中,隔着夜色望向秦滟水墨一般的眉眼。


    感动吗?


    有一点。


    第67章 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


    生日宴从下午持续到晚上,宾客散去,月光撒了一地。


    夏明棠站在大门口与好友告别。


    她喝了些鸡尾酒,脸上染着两朵红云,吐字也带着些含含糊糊。


    “好了好了,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快回去吧。”施诗坐在车里,冲着夏明棠挥手。


    她转头目光撞上一旁的秦滟,想要拜托人家对自己这不着调的好友照看着些。


    秦滟回来的事儿没告诉夏明棠,她知道的行程是要在I国停留一个月。


    圈内朋友之前约好有个友情出演,夏明棠半天拍完,又和人吃了顿饭回来,司机送到家时已经又入夜了。


    那天电话结束,两天再没联系,像又回到了电话之前的那半个月。


    夏明棠不爱社交。这次是朋友带着剧组攒局,再者她工作室联合出品、自己友情出演,半天就杀青,也算是客气,好在只有捧着她的,没有敢灌酒之流的社交烂事儿,夏明棠只有些疲惫。


    家里黑着,只有泳池、草坪、玄关几个常开的灯被工作人员临走前打开。夏明棠以为家里没人,换了鞋洗完澡,穿着睡袍去私人影院准备看片。


    一开门,不是所想中的黑暗,暖调灯光洒在咖啡色的隔音丝绒上,空气中的浮尘都变得温柔。


    荧幕上是卓别林滑稽无声的动作,半个月没有见的秦滟盖着蚕丝被蜷缩在长沙发上。


    秦滟没什么表情,黑白影片在她漂亮的眼睛里明明灭灭。暖调的装潢灯光钝化了她自身锐利的五官和颜色,看起来像是猎后餍足昏昏欲睡的美洲豹。


    夏明棠愣了一下走进去,直到把门关上,秦滟才迟钝地看过来。


    夏明棠手里还拿着平板,关了门后就这么站在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滟揭开蚕丝被走下去,赤脚踩在长毛地毯上取她放在小茶几上的手机,调高了空调温度。目光在夏明棠没有干透的长发上滑过,停在她眼中:“要看什么电影?”


    夏明棠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像她一样这么无理取闹。什么跟什么?


    夏明棠反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葛莉,也就是秦滟是什么意思。


    这是被她发的离婚协议书刺激了?是吧?


    周珊珊还有点不可置信的、确认似的问:“夏姐……葛助什么意思?”


    “离婚了。”夏明棠说,声音小得像蚊子,但这话一出口不知怎么就顺了,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用正常的音量。


    “离婚了。”


    夏明棠甚至抱歉地笑“万一曝出来,影响太大了。”


    “她都不怕影响股价我怕什么?”


    “可是您也会被影响啊,比如代言商约这些,还有是不是还要和何导也联系一下?”


    夏明棠不知道怎么说。


    她理智上知道周珊珊是正确的。不管她是变相劝和,还是其实没信,只是像以前一样委婉让她别闹,抑或真是替她打算,周珊珊这话总归是没问题的。


    她们结婚离婚根本不可能和风细雨,只会大动干戈,牵扯到的不是像普通爱侣一样一套房一只猫的交割,而是一群人的工作。


    但夏明棠没想过。


    说起来很矫情,夏明棠确实潜意识就不想把她们这段感情和这些东西联系上。她排斥想到合该她们这个身份、这个身价应该有的画面——离婚的双方各坐一边,面无表情听着律师们条分缕析地争夺分割阿堵物,直到漩涡中心的本人也开始面红耳赤,让过往所有温情都在记忆里变得面目可憎。


    让谁听都挺可笑的是,“离婚”两个字是她开口的,然而她一直觉得她们两人不至如此,秦滟不会那么狠辣。


    这个念头浮起来,夏明棠感觉恶心。


    她对自己恶心。


    夏明棠没有回答:“还有什么事儿?”


    周珊珊看着她说:“其实就是您好几天没出门,我没联系上,所以问问有没有什么事儿。”


    没有事儿,能有什么事儿。


    她都要离婚了能她大芒果的有什么事儿?她昏天黑地地看没看过的电影可笑的综艺好玩的短视频愉快的小说,就为了能忘掉该死的现实。结果该死的上天就派了周珊珊来把她从虚幻里叫醒,就像该死的秦滟一次又一次叫醒她要个答案一样。


    问她干什么?她选的律师是能和秦滟对簿公堂五五开还是怎么着?


    她有得选吗?


    自始至终,她有得选吗?


    那天她把手举酸了秦滟都没有说话,在等什么?等她说离婚,再等她挂电话,现在还要让她清醒面对。夏明棠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秦滟那么聪明,恐怕她早知道这婚姻走到了什么地步,不过是选择让她当了这个恶人。


    她的爱人这么聪明,这么狡黠。给予她盛大热烈的光辉,又拽着她后颈让她直面惨淡现实,让她感动幸福如登伊甸,又如此的痛不欲生。


    我明明已经如此厌倦、如此疲惫、如此难受,为什么真的说离婚的时候竟还会如此痛苦。


    为什么啊秦滟,你预见到这一点了吗?


    你呢?


    夏明棠模糊地听见有人在叫她,有人的声音冲破记忆的枷锁,也在耳畔唤她。


    夏姐。


    夏。


    夏明棠。


    阿棠。


    有人抱住了她,湿软的毛巾覆上有些发烫的眼睛、鼻尖、脸庞。


    没有沙仑玫瑰的香气。


    是周珊珊。


    原来我哭了啊,夏明棠后知后觉地想。


    周珊珊担忧地看着她接过毛巾,往后退了一步松开:“姐,你还好吗?”


    夏明棠把脸捂在毛巾里,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往下流,一点也不梨花带雨。她受不了鼻涕粘在毛巾上,又捏着鼻子找纸擤。周珊珊匆忙跑出去拿了抽纸来,一张一张给她递,她最后受不了一把拿过来抓出来一沓。


    她擦得人中都在痛,哭得一直在抽,抽得太阳穴仿佛要爆炸了。


    她好委屈,又好厌恶,厌恶自己这么狼狈,就像与秦滟的第一面一样。


    不美好的第一面,狼狈的第一面,荒唐的第一面,相差如鸿沟的第一面,拯救与一见钟情的第一面。


    一个错误的时间与场景、一个糟糕的第一面。


    宛如谶言一样的开始,就像预定了结局的第一面。


    周珊珊看着夏明棠安静地将脸埋在毛巾里,深深地呼吸,只有偶尔忽然颤抖的肩头能看出来她深埋的情绪。


    “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夏明棠说,“我休息几天就好了,给我几天。”了笑:“就这几天的事儿,心情有点差,不好意思忘了和你们说。”


    周珊珊张了张嘴,问了个废话:“真的吗?”


    夏明棠想说“真的”,但她没说出来,点了点头。


    周珊珊“啊”了一声。


    说实话,她感觉天都塌了。


    葛莉和她说这个事儿的时候是打的电话,当时周珊珊就觉得不对劲,内容怪怪的,请婚姻律师要干什么?她稍微一问,葛莉口气更硬,阴阳怪气又很礼貌地让她问雇主。


    她雇主当然就是夏明棠,可是已经几天联系不上了。


    工作不回,社交断绝,就连艾洛蒂那边说好的带着试衣模特量选来年初春衣服定制也没了音讯,急得艾洛蒂总监问她是什么不满意了。


    周珊珊圆润地糊弄过去了,但她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她现在的心情又好又坏,双重疲惫,非常抽象,像跑完马拉松喝了一口水,结果是芥末。


    她不知道为什么秦滟就可以理智、平静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也没有彻底的若无其事,比如说微笑告诉她这是提前回家,给你一个惊喜。


    秦滟表现得好像是她只是去洗了个澡而已,平静到不自然。


    秦滟没等到回音,低头点了几下手机,荧幕从黑白默片跳跃到彩色界面,然后把手机递给她,自己坐了回去。


    手机太小,递的时候指尖不可避免的相碰,夏明棠感觉自己好像触到了一捧冰雪。


    “《望乡》,一部老电影,最近有人给我推荐的。”夏明棠自然而然地说,“你的手好冰,空调开低了吧。”


    秦滟仰面看着她,很轻微地笑了一下:“还好,盖了被子。”


    夏明棠问:“怎么感觉你没精神?”


    秦滟说:“在倒时差,本来打算看完一部电影,差不多到凌晨就去睡。”


    秦滟一问一答的样子奇异得很乖,好像那个被叫“秦总”或者“小秦总”的果决强横的灵魂突然从她身上剥落了。


    夏明棠感觉更像是生病了,生病了可不就蔫吗。


    夏明棠伸手朝她额头上摸了一下,温温的,确实不像发烧的样子。


    秦滟也没动,她伸手前就看着她,收手时露出被遮挡的潋滟多情的眼睛,秦滟还是在看着她,像幽谷深处的春潭。


    秦滟语气很了然、很陈述地说:“没发烧吧。”


    夏明棠在她旁边坐下,从手机上点点调出一部片子播放。她一边捯饬一边说:“怎么提前了这么多天?”


    “事情处理完了就回来了。”


    秦滟说完后就安静下来了,电影片头的音乐开始响起。


    两个人谁也没提之前发生的事儿,冷战、吵架、没接的电话、纪念日后的支离破碎。


    它像云翳一样漂浮在上空,但没人去主动够它。


    之前的留学申请她一直在暗中进行,进展还算顺利。


    以至于她现在看到申请全部被驳回时,诧异之余,却又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其实若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背井离乡啊。


    夏明棠收起手机,踩着拖鞋去了客厅。


    主卧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笔记本电脑右下角的消息框无声闪烁。


    如果夏明棠此时回头瞧一瞧,便会发现,那个闪烁着的雪山头像,与自己之前在安然电脑上瞧见的那个,一模一样。


    第68章 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要整个先扬后抑吧?


    夏明棠来到x餐厅时,秦滟正挤着个零食条在喂咪咪。


    作为一家三口的一员,咪咪享有和她俩共同用餐的权力。


    只是平常都是夏明棠负责喂咪咪,而毒舌的秦滟则会坐在一旁,时不时diss下小猫咪的身材。


    最近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是否因为“封禁”的原因,这一人一猫的关系倒是和谐许多。


    这会儿咪咪独自蹲坐在椅子上,秦滟每将零食条挤出来一点,它那粉红的小舌便舔进去一些,吃相十分优雅。


    不愧是我家乖女儿。明明夏明棠还是那个妆容精致的大明星。


    何小青一瞬间脑海飘过无数镜头和电影idea,最后定格成一句话:奇怪,秦三那么敏锐,没感觉到吗?


    何小青要说的话就这样忘在喉咙里了,干干地重复了一遍:“她也不容易。”


    夏明棠颔首,目光望着红灯。三十,二十九,……二,一,红灯变绿,车随车流重新启动,她的眼睛还是望着挡风玻璃的那个方向。


    她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秦滟朋友其实不少,夏明棠才是没什么朋友的那一个。以前的朋友和现在的生活脱节太多,现在认识的人又很难让她当成好友,反而是被秦滟带入她的社交圈。


    秦滟朋友喜欢干两件事,八卦秦滟黑料先嘲笑一波,然后对她说秦滟其实多好多好,让她好好对她。


    以前夏明棠应了又奇怪,秦滟难道是什么易碎瓷娃娃吗,而且那是我爱人,当然比你们对她好。


    现在她却忽然有些心悸。


    夏明棠问她:“妈妈——我是说秦阿姨,最近又有什么事儿吗?”


    “也没有,就还是老样子。最近听说捧了一个新模特,排骨精一样。”何小青啧了一声,“好像黛兰的春夏大秀给他了一个名额吧?再没听什么作品,倒是声势是挺大的,阿姨正上头呢。”


    女儿在忙着扫六国,当妈的在急着找嫪毐。


    夏明棠听见后皱了下眉,何小青问:“没关系吧?”


    “没事儿。”夏明棠停了下解释道,“我都没听说过,应该没什么事。”


    连她都习惯的事情,秦滟只会更麻木。


    何小青又看了下她说道:“其实我刚说都是瞎关心。”


    夏明棠:“什么?”


    “说实话,现在我们提起来都是看乐子,阿姨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秦三自己都说‘爱咋咋’。也只有你听见会皱眉。”


    夏明棠没说话,何小青语气很感慨:“朋友感情真是真,可是爱人就是爱人。”


    车开进华庭壹号,熟悉的景色油墨似的慢慢流上车窗。


    夏明棠反而笑出来了,先点头又摇头,有点无奈地说:“真吵架了。吵完她出国,冷了起码有半个月吧,回来第二天又吵了。”


    何小青一脚急刹,得亏前后没人没车。


    “认真的?”何小青扭头看她,“我本来是随便劝和的,啥事儿啊到底?”


    夏明棠不太想细说,也不知道怎么说:“说不上来,就……一地鸡毛呗。”


    何小青目露怀疑:“你们我真不信,玩我呢,别是什么新的欢喜冤家play,狗粮给我摁头硬吃。”


    夏明棠愣是听笑了。


    “闲的我编这些,何导是会导剧情的。赶紧去停车吧,请你上去坐坐,要不我下了你回。”夏明棠说完往旁边摸车门把,被何小青伸手拦下。


    “别别别别别……”何小青说完挡一推,从兜里摸出手机,直接点通讯录找秦滟,点通话绿键的时候手指却被夏明棠捏住。


    力气居然还挺大的,外表看不出来。


    何小青心头一跳,看着夏明棠。


    夏明棠松手笑了笑,掰开车门锁:“我下车了老何,之后电影上还有什么随时给我打电话就行。”


    这一刻的不容置疑真的像极了她那发小。


    何小青没说话,只是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看着夏明棠拉开车门,轻巧地像燕子一样迈步下车,又弯腰搭着车门笑着问:“真不上去坐坐吗?我那还有些这个月才来的酒庄新货。”


    “不了,本来就是顺路送你的事儿。”何小青没忍住又加了一句,“不过你提醒了,我之后可直接找秦三拿酒了哦。”


    夏明棠没接她的话茬,轻柔地关上车门。何小青从挡风玻璃看着她发小的爱人不疾不徐地走远,披着的长发像海浪似的一下一下轻轻拍在她的肩颈和后背上,最后消融在昏暗的、工业废水似的天色中。


    何小青挂挡起步,车头调转,还没等车内语音提示方向,她出声叫手机人工智能。


    “拨打秦三联系人电话……”


    “拨打秦三联系人电话……”


    到时候业内影响怎么办?传出去公关怎么办?股价怎么办?乱七八糟的法律纠纷财务纠纷怎么办?打工人业绩怎么办?


    秦滟长久的沉默,她转头看向窗外。


    可能霸总标配就是高层落地玻璃窗大办公室吧。至少秦滟很喜欢这样通透、俯瞰城市的感觉,办公室也正好是视野最佳的一间。


    窗外风和日丽,大把的阳光毫无拘束地穿透玻璃,和室内不惜电力的灯光混合在一起。林立的高楼上是令人几乎心惊的数不清的窗口,一齐在熠熠地反射天光。难以想象在高峰时会有多少人从这些窗户后涌出来,像大河分流一样淌入各个街道的喧嚣。


    玻璃窗恰好将这世俗的喧嚣隔离在外。


    秦滟此时就希望有个什么莫名其妙的玻璃,可以把她和外界,比如和葛莉分开。最好给她做一个类似银行取钱的窗口,世界上所有与她有关的接触都通过那个小洞进行。


    这个念头只是刚刚漂浮上来就被秦滟敏锐地捕捉到了,而且她还以自己一贯严苛且高效的风格,审视并为自己这一秒怪诞念头的产生做出解释——


    这就是分手,这就是离婚。哪怕养几年的阿猫阿狗送人了都会伤心,何况是被切断十年的感情。


    哪怕只是听见,阵痛也是理所当然的。


    秦滟好像就这么被说服了。她转头对葛莉说:“去联系周珊珊那边问问吧,看她是愿意与我共用一个……律师审计之类的团队,还是她想单独雇人。如果单独雇的话,”


    她笑了一下,就像曾经和葛莉说要把某某人介绍进夏明棠的社交圈来保障她的地位一样,强势又温柔:“账就从家庭账户上走,不必用她的户头。”


    葛莉应是,人却没有离开的迹象。秦滟方才那一笑而过的温柔消失不见,整个人恢复了工作时面无表情的样子,掀起眼皮瞟她一眼,目光在问还不滚是有什么问题。


    夏明棠没回头,她仍然在低头看书。开门的人带着稀薄的烟味儿很快走到她身后,她条件反射地一蹙眉,“啪”地翻过一页,一边开口一边捏着书回头:“秦滟你身上烟味儿也太明显——”


    她的视线与周珊珊相接,声音戛然而止,捏着书的指节倏然一用力发白,然后兀地松开。


    书脊沉闷而轻地一声磕在桌上,纸张哗啦一下擦过手指合了起来。


    夏明棠没看那本书,她看着周珊珊,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那双夏盼神飞的眼睛有点空。看了五六秒,方才回神儿地一笑,问她:“你怎么来了?”


    周珊珊晃了下手机,很小心地说:“这两天和您联系不上,而且今天有事没办法。艾琳说您还在华庭壹号住着,所以就过来了。”


    夏明棠还在华庭壹号,她不知道去哪,也不想琢磨该去哪。那天说完“离婚”后,她一直在沙发上从白日坐到黑夜,打开电视机放综艺,放电影,不断开始、快进、退出。


    夏明棠感觉自己似乎突然变得好聪明,看电影不到二十分钟就能猜到过程和结尾,看综艺也能一眼看出哪些是台本哪些是真情流露哪些是神奇剪刀手。看完晃到卧室睡觉,醒来继续看综艺电影,还玩了一会儿手游。


    她几乎是从一个天黑熬到另一个天黑,甚至都没有碰见来做饭的厨师。卧室门被敲了敲,她过一会儿慢腾腾地出去,吃的喝的就自然而然地从餐桌上长出来,整整齐齐。


    她随着综艺短视频大笑大乐,今天又摸出来一本小说看,几乎感觉自己可以这样闷头活到地老天荒。


    直到现在。


    夏明棠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叹息似的吐了出来。


    直到现在周珊珊上门,带着熟悉又陌生的烟味儿。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恍惚间还以为是自己杀青了一部电影大肆放纵恢复状态时,那个剥夺她奶头乐索要春情的爱人。


    夏明棠甚至还能听到秦滟那个熟悉的、含笑又散漫的声音在耳边呢喃:“阿棠,阿棠?”


    她陡然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夏明棠两指抵着太阳穴,慢慢问道:“你说有事儿,是怎么了?”


    “夏姐,葛助今天联系我。”周珊珊闭了闭眼,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心理准备似的,“问您是要和秦总共用一个律师团队,还是说单独请婚姻律师,如果单独请的话,账单可以让办公室那边,呃,报销。”


    婚姻律师?办公室?报销?


    夏明棠在心里将自己狠狠夸赞一番,点开小打算将这张照片传给自己。


    她还没来得及找到自己的头像,就被最顶上的雪山头像吸引了注意力。


    右上角的红色小图标里面写了一个数字“3”,她不用点开都能看到最近的消息提示。


    秦总,那人已经到达M国,目前一切正常。


    第69章 什么都愿意做,那你会骗我吗?


    秦滟听见手机拍照声,等了好几秒都没见夏明棠有任何反应。


    她突然想起些什么,有些慌乱地合起手中假装翻阅的蓝皮书,急声道:“棠棠!”


    “嗯。”夏明棠应声抬头,漂亮的眉头蹙了蹙,“别催,我在调照片呢。”


    秦滟两步挪到她身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照片中的自己被抓拍下恰巧低眉的那一瞬,构图很艺术。


    葛莉保持社交微笑说:“需要通知公关团队吗?”


    那一瞬间秦滟投射过来的目光堪称可怕。


    葛莉感觉那是自己毫无道理的错觉,因为下一刻秦滟依然用平静到散发理性光辉的语气陈述:“你觉得传出来会对股价造成影响。”


    葛莉精明地说:“不过有预见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利用。”“别问了。”夏明棠低头倒酒,只是手上没力气,一晃洒了出来,金棕色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茶几上,像蜜蜡一样。


    她的经纪人、工作室实际CEO、业内人称拼命三娘的谭俊明女士很不精英地穿着小黄鸭卫衣牛仔裤,素面朝天地打了哈欠,眼角溢出来一点眼泪。


    谭俊明懒得擦,就这么湿着眼角瘫坐在对面对夏明棠说道:“你这么闷头灌我也拦不住,也不好拦,但走是走不了的。我只好给你再送一个‘经纪人夜宿当红影后’的热搜,还省钱了。”


    夏明棠瞪着她,眼神毫无威胁力:“没有工作?”


    “有人替我加班,按规定给加班费了。”


    “不回家看娃?她该中考了吧?”


    “自有命数!”谭俊明大手一挥。


    夏明棠气闷了,可惜酒精让大脑不可抑制地迟缓,她抱臂想了半晌才回嘴:“我只想、静静地、一个人、在家、喝酒。”


    “一”和“家”两个字咬的特别重。夏明棠错过电话的那一晚真没想到能半个月不联系。


    秦滟离开第二天,夏明棠收到了范梓和她经纪人的道歉电话、道歉长文和道歉晚餐邀请,她将这些全扔给周珊珊处理,自己和总经纪谭俊明见面,很晚回家倒头就睡。


    秦滟离开一周,夏明棠受邀参加一个风露集团全资酒庄的活动。她作为大明星夫人应付完一群忠实客户们,想起秦滟曾经锐评这座顶级贵腐甜酒名庄的话,习惯性拿手机准备分享的时候,愣了一下又收回去。


    秦滟离开半个月,健康管理师给她发来秦滟的报告。收到的时候她正拿着平板,造型师在后面给她做头发。点开一看是健康管理师控诉小秦总密密麻麻的行程和严重不足的睡眠,一副臣等尽力奈何陛下不肯纳谏还望皇后进言的样子。


    夏明棠点开秦滟的微信,日期还停留在半个月前,最后一条消息是秦滟发来的“这几张比较清楚”。


    夏明棠第一反应居然是自己没睡醒。


    半个月?半个月没联系?


    她无意识抬头有点懵地看向对面,目光与镜子里看过来的造型师碰在一起。


    造型师依然是标准而亲切的微笑:“棠姐?”


    夏明棠也笑了一下,神情自若地:“没事,你继续吧。”


    这句话是夏明棠看着镜中的自己说的,说完有点感慨。


    夏明棠忽然有种自己越来越像秦滟的感觉了。


    放在以前刚认识的时候,别说半个月,一天没有秦滟的消息她就会辗转反侧。


    那时候她还没随便联系的胆量,也正值事业低谷,秦滟一出差就天天守着手机。一来消息,喝点水,仔细阅读琢磨措辞,等半小时再字斟句酌地回复。


    和人交往不能回复太及时显得很不值价,这她知道。不过这种把戏没几天就被秦滟看穿了,把助理的联系方式给她说有事尽管联系。


    当时最亲近的助理如今已经是高管了。


    后来夏明棠能很平常地提起当年这些混乱经历的时候,秦滟摇着手指说她控制欲强,到现在都强,恨不得给她的手机装个监控好方便夏明棠随时联系查岗。


    说完秦滟忽然抬头,推了一下银边眼镜问她装不装。夏明棠没看出来秦滟是不是认真的,但她立刻摇头,病娇看看文学作品就行了,她还不想当变态。


    几分钟前的风露官号原始微博里,黛兰彩妆的宣传字数比澄清字数还多,大有一副送上门的流量不用白不用的态势。“夏明棠疑似出轨”的热搜已经降到了三十三。


    葛莉添茶的时候就看见秦滟在沉默地盯着那六个字。


    “这新闻肯定是假的,我联系过谭经纪了,她说确实是会面洽谈合作。”葛莉说道,“当时夫人还带了执行经纪、周助好几个人,拍照离得太远所以没注意到。刚才联系的时候,工作室那边已经着手准备澄清了。”


    葛莉已经做好上司不理人的秦滟的准备了,不料秦滟居然开口了:“我知道。”


    葛莉看过去,秦滟单手从烟盒抽出一支,从桌子上拾起打火机点燃,在火苗将要触碰香烟时停住了。


    谭俊明眯着眼,安静地看着这个比她小十来岁,沾点酒就变幼稚的老板。


    严格来说她还是因为秦滟才带夏明棠的。


    夏明棠换经纪人换得不少。最早带她的经纪人在她选秀成团出道后就被挤走了,第二个经纪人就是当初哄她见老阿姨的皮条客。接下来遇到了秦滟,于是经纪人就变得像白菜一样任她试配,谭俊明是第六个。


    谭俊明平日没有年龄感地嘻嘻哈哈,做事仔细不缺霹雳手段,夏明棠相处不久就成了朋友,秦滟也相当满意。按当时秦滟的说法,总裁式大经纪既需要双商优秀的人才,也不可大意以致予人非分之想。像这种已婚已育带俩娃的中年事业型女性,她最放心。


    谭俊明最开始本心其实也是冲着秦滟来的。


    她一直记得签合同时和秦滟见面,婉转表达了一定按秦滟的意思照夏好夏明棠,不料秦滟不吃这一套,纠正说不是以她秦滟为主,聘用她的是夏明棠。


    谭俊明本不以为意,她知道夏明棠不满意自己也会被换,可说到底连夏明棠自己最后靠的还不是秦滟。


    “站在我的角度体贴我伴侣的事儿是我的团队应该做的,我对你而言应该是夏明棠的伴侣。”当时的秦滟说完,忽然一笑,“不过也许不用我提醒解释。我的魅力在权势,阿棠的魅力是她本身。”


    这话前半句不好评价,后半句谭俊明承认是真的。


    如今对秦滟依旧是尊敬有余,对夏明棠倒却是当做自家小妹妹。


    谭俊明叹了口气说:“热搜爆料那个营业号应该只是蹭流量乐子,风露那么快公关,秦总她也明显没信。”


    夏明棠抱着谭俊明塞给她代替酒瓶的玩偶说:“我知道。”


    谭俊明一拍手:“那不就行了。反正最近她被那个总编徐睿暗示出轨一次,你也被营销号暗示出轨一次,打平了。”


    秦滟说:“那叫补救。所以就不必了,能压尽量压着,我不想兴师动众。”


    葛莉很少见地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但介于,嗯,介于夏姐的身份,可能很难压制住。”


    秦滟表情有一刹明显的空白,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葛莉口中的“夏姐”是谁。


    葛莉以为秦滟是在担忧,她补刀:“像最近《从冬到夏》虚假票房的事儿就能看出来,其实盯上的人不少。所以……这个,恐怕很难瞒住业内,也不好完全压住。”


    “知道了,暂时不要让董事长……阿奶知道就行。”秦滟半晌说道,“你先去忙吧。”


    葛莉照做,“咔哒”一声轻扣是这个房间最后的动静。


    “咔哒。”“比如?我想想啊,比如秦三是个工作狂吧?她这阵干啥呢?有钱有权是能为所欲为,想什么时候年假就什么时候年假、想年假休几天就休几天,但秦三还不至于,没亲政的万历可不能随便罢朝。”


    何小青说到这也没什么瞧热闹的好奇了,她叹了口气继续:“虽然这么说确实挺……但比起我这样的,确实也不容易吧。秦阿姨是不管不夏的玩咖,秦董……秦奶奶直接就是养蛊,她……”


    车慢慢在白线后停下,何小青拉档,转头和夏明棠正好对视。


    车窗外是将暗的蓝黛天色,混合着阴沉沉将下不下的湿冷灰黄,像荒败地桥旁的废渠里淌着的工业污水。夏明棠是唯一纯净的颜色,然而从何小青的方向看去,好像是从污淖的背景里挣扎、分离上来的。


    甚至似乎还带着挣扎的疲累,灰黯黯的蒙尘明珠。


    她看着电脑桌面上的图标,鬼使神差地双击。


    这台电脑记录了安然的登陆信息,一段时间内都可以免密登录。


    雪山头像这次没有排在最前面,夏明棠找了一阵才找到。


    她点开聊天框,云端同步又多了一条信息。


    [现在可以正常与她交流,但不能提及禁止事项]


    可以与“她”正常交流。


    所以,安然刚刚送了她生日礼物。


    一次两次可能是巧合,但如今,她好像真的没有办法再替秦滟找理由开脱。


    第70章 那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夏明棠下午旷了班,开着车在榕城没有目的地瞎逛,不知不觉地回到了母校。


    毕业不过两年,此处的一草一木都还十分熟悉。


    她漫步在林荫道上,不远处有个活动角,有好几个社团在招新。


    当初就是在这里,她单枪匹马追上安然,凭借三寸不烂舌将人拐入伙,从此成为战友。


    葛莉想起刚才听到的两人关于香烟的对话。


    秦滟将打火机往办公桌上一扔,骆驼骨烟盒在桌上碰出有点闷的声音。


    她的指腹狠狠揉捻了一下柔软的烟嘴,目光落在依旧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有些讥嘲地说道: “不过那些胡搅蛮缠的评论倒有一点说对了,我也确实不敢说了不了解我的爱人了。”


    “什么时候她说正事前还需要客套和关心铺垫了?我要是不提,是不是所有的矛盾都可以若无其事地装作没发生过?半个月的空白也可以一带而过?”


    葛莉公正猜测:“秦总,也许夫人大概看到监控或者小康的健康报告,只是单纯想念了吧。”


    所以单方面决定结束冷战。但可能是心情本不好的今天连续遇着两个和秦滟有关的破事儿,也有可能是那个菟丝花角色的敏感还残留在她身上作祟。总之夏明棠就是不想那么体贴,也不想做那个周到、包容、温和的爱人。


    夏明棠停了数息,语调几乎有些咄咄逼人地再次开口:“刚刚打电话怎么没接?”


    周珊珊终于说了一句:“应该是在忙吧。”


    秦滟沉默半晌才说:“你真这么认为的?”


    “是啊。”何小青非常爽快,“所以过了就好了呗。”


    秦滟说:“那完了,因为其实真没有问题,所以我也真没有能解决问题的办法。”


    何小青还在开车,听见这句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说:“也许是你太忙了,所以你忽略了呢?我们搞艺术的心思都很细腻的。”


    秦滟不置可否,大概何小青把自己也归为和夏明棠并列的“搞艺术的”让秦滟殊为别扭和无语,或者说她确实不想和别人搬弄是非,她直接跳过这个话题。


    秦滟问:“什么时候开机?”


    “顺顺利利的话就翻过年,到时候开机之前至少一周我就给你秘书说好吧。”何小青说,“到时候告诉你,许你现场当监工,好吧?”


    何小青最后说话的口吻还有点闺蜜似的劝哄。


    然而偏偏事与愿违。


    《从冬到夏》下映后热度迟迟没有散去,反而因为年底自媒体各种年度盘点点名又重新刷上头条。主创团队人员在忙海外回收、版权再售之类的事宜,反应过来后一个视频已经悄然爬上热搜出圈——


    《偷票房?幽灵场?揭露票房造假背后的资本逻辑》


    谭俊明和夏明棠的宣传经纪几人可以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然而夏明棠一方并未牵扯投资,因此第一时间也只是与主创团队其他人通气,对外保持了沉默。


    热搜从视频平台b站转移到微博。热搜是屡上屡撤,然而动作却不敢太大。导演制片出品发行等等主要在忙着扯皮攻讦找内鬼,以至于给吃瓜群众的观感就是反复换词条,但一直在榜上。


    夏明棠作为主创、招牌之一也自然有牵扯,但说实话影响不大。舆论开始发酵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铺垫“夏明棠背靠大资本,吃相一定不可能这么愚蠢”的话术,因此粉丝和路人针对夏明棠还停留在“夏明棠到底是不是被保护很好很干净的高贵储妃”的争议上。


    这段时间的舆论翻覆谭俊明和风露、家族办公团队在密切沟通,本来是不想过度打扰夏明棠的。夏明棠没有掌控欲,也不做决策,一般的事她们自己就能处理。


    夏明棠也知道这个情况。因此谭俊明到来之前,她已经看过周珊珊整理给她目前所知道的详细情况了。


    “先说票房造假的事儿吧,干是肯定干了,东西就是周珊珊总结的那些。”


    谭俊明挂着黑眼圈,眼睛挺亮,脸色倒也算平静:“票房注水大家都干,投资方买票房,前期炒一波热度。《从冬到夏》不一样,制片方拿去证券化操作,没上映前就获利将近两个亿现金。说起来也赚得够够的了,又贪心,口碑票房本来就挺一般,投资制作联手还要抬。这一下拦着别人的路,被人戳破,投资方股价大跳水,现在唯一干干净净的就是咱们。”


    夏明棠问:“牧导也掺和进去了?”


    “高票房其实就是牧导和我的名字撑起来的……是我和牧导再次合作撑起来的。”夏明棠沉默一会儿,“他们想干什么?”


    “和我们绑死。”谭俊明说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我们本来没做的事儿当然有能力断干净,现在就是他们杂七杂八地靠上来,把水搅浑。公众都记挂着这事儿,还怎么求宽大处理呢?”


    夏明棠慢慢喝着咖啡,直到杯底见空,她往杯盘上一搁,清脆的一声。


    她忽然抬手,把谭俊明手里工作平板拿走打开。


    谭俊明不知道是没想到还是什么,没有阻拦。


    “夏明棠疑似拍同性电影,何小青自导自演……”


    “夏明棠与牧宏儒导演于《霜降》合作细节……”


    “五年前《霜降》所获华曦奖最佳女主角内幕……”


    “夏明棠的恋情回夏……”


    谭俊明看着夏明棠垂着眼眸,一路快速划过会议材料中简扼概括的舆情,一直到文档最后几页才慢下来,其中还插入了好几段会议录音。


    点开,转化文字。


    “风露:没有接到处理舆情的相关指使,我们不能动作太大。”


    “风露:可以让你们夏……夏总那边和秦总或者葛助联系一下吗?”


    “风露:其实夏总该断就断嘛。”


    最后一句录音之后还被加了一个句号,看起来非常突兀,像是整理者心烦下胡乱碰的。


    谭俊明解释了一句:“其实也不是他们那边突然有什么问题,主要还是因为我们想让风露那边炒一炒年底回夏、风露盛典之类的话题。这个工作也需要他们和下边子品牌沟通,所以确实为难一点。”


    但之前为什么不为难呢?


    因为之前有人提前替她想到了。


    “除了这个转移视线的方案,”夏明棠拿电容笔点了点录音,“还有别的吗?”


    谭俊明点开另一份文档,然而指尖却没有离开屏幕,停了半晌说:“其实……风露的人说得也有道理。”


    “什么?”


    三分钟后万众关注的风露集团官方号刷出新微博,紧接着黛兰Daline、夏明棠工作室、谭俊明先后转发。


    粉丝在工作室和谭俊明转发微博下留言,让他们学学风露的公关能力。网友则在震惊黛兰Daline转发评论时以“限定秋冬彩妆系列”开头的满字长文,感觉好像它就在等这一刻。


    十分钟后,夏明棠本人的号连续转发风露两条微博,然后发了一条原创。


    她笑了一下,多好笑似的,有句话她忽然特想对秦滟说。


    “或许吧,或许打电话是这个缘故。”秦滟纤长浓黑的眼睫垂着,看不清她的神情,“或许我真听错了,什么事儿没有,一片和平。要不你打电话问问,是不是今天她和孔康安见面也顺顺利利,没有发生什么事儿——什么和我有点关系的事儿。”


    葛莉沉默了一会儿,敬业地说道:“工作难免遇到不顺很正常,夫人正因如此才将心比心,不想重提不愉吧。”


    秦滟忽而笑起来,像是电子屏幕盯久了似的仰头阖目,向后靠在椅子上。


    “要只是这样就好了,”秦滟边笑边轻声说道,“我要是蠢得能被这种垃圾新闻骗过就好了,也没那么多‘为什么’‘怎么了’。”


    葛莉看不见她的神色,只能看见她漂亮的、玫瑰一样弯着的红唇。她抬起一只手覆在眼上,像是用她手上惯常冰冷的温度为眼睛缓解疲劳。


    “你也忙了一天了葛莉,休息吧,叫司机等我就行。”秦滟就这样说道,“明天再说吧。”


    葛莉答应了转身出去,转身关门的时候,听见秦滟又补了一句:“别问了。”……也很卑微。


    她那是控制欲强吗?或许是,但恐怕更多的是惶恐和不安吧。


    她明白,秦滟当然也明白。


    说完,重重一口咬在柔.软的粉.嫩上。


    “啊!”夏明棠疼得飚出眼泪,下意识拼命挣扎。


    秦滟却十分狡猾,懂得如何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


    她一面将人控得死死的不让人动弹,一面又用湿.滑的舌头抚.慰着被咬得犯疼的脆弱,削弱人的意志力。


    夏明棠被她这般反复折磨,挣扎了一会儿便没了力气。


    只能不住发出悦耳的哭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