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我眼光一向都好。
年就是还没到的时候盼着,等到了便觉得日子过得飞快,眨眼功夫,就从初一到了十五。
走亲访友一圈后,发现还不如待在家里烤火来得舒服。
姜宁听赵秋说起过年四处走亲戚,暗中庆幸家里不用,顶多托人给姜大伯送了些年货。
其他的,倒是真没有什么人可以走了。
村里的人家,他们也就初三那天,去了杨二爷、王三叔和赵秋家一趟。
连饭都没留下吃,拜年礼送到,坐了会儿就回了家。
要不是今天约好了上元灯会,姜宁和卫长昀打算再在家里宅几天。
“今天去灯会的人,天黑了回来也不担心,可以玩晚些。”赵秋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糖,“吃吗?”
姜宁伸手,拿了一颗剥开放嘴里,腮帮鼓起来,“灯会上会有糖葫芦吗?我想吃那个。”
糖葫芦做起来不难,但又是要熬糖,又得去找山楂,放现在寒冬腊月的,多少是麻烦。
尤其一家几个人,吃再多那也不过二三十颗,不然直接买来得方便。
赵秋听他问糖葫芦,弯了弯眼睛笑起来,“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原来是糖葫芦啊。”
姜宁轻轻哼了声,“小孩能吃,大人怎么不能吃。”
“能吃能吃,想吃便吃了。”赵秋道:“灯会上有是有,不过就那两三个人在卖,去晚了可能买不到。”
闻言姜宁差点咬碎嘴里的糖,“你说的晚,是多晚?”
赵秋想了想,“戌时二刻便已经算晚了。”
戌时?
那不就是晚上八点。
姜宁抬头看看天色,他们还没到灯会,天已经灰蒙蒙的,估摸酉时二刻左右。
那还有一个时辰,倒也还好,走过去也就再要一刻时辰。
“那还早,出门的时候才酉时,算起来到地方也就酉时二刻。”姜宁放下心来。
赵秋失笑,“难得见你也这么贪吃,还以为就苗哥儿贪嘴。”
姜宁不辩解,扬起眉梢,“苗哥儿那是贪嘴吗?那是见着吃的就走不动道。”
远在镇上的顾苗半点不知两人说他好吃,正在刚回来不久的父母面前卖乖。
卫长昀和王子书跟在他们俩后面,不时说几句话。
王子书道:“子修还想跟来的,我不让,怕天黑路不好走,加上人多,看不过来。”
卫长昀点头,“我家也一样。”
王子书又道:“你什么时候回私塾?年可已经过完了,你再不回来,又得耽误一两个月,距离考试就半年不到。”
卫长昀思忖片刻,答:“二月过完。”
王子书叹了声,“那还真离院试不到半年,好在私塾不是那些书院山门,你这样走了,人怕是就不会再收你。”
卫长昀目光落在姜宁身上,见他和赵秋聊得高兴,才看了眼王子书,“自是。”
王子书:“……”
和卫长昀聊天可真累,不是说敷衍,就有种一锤子砸下去,都听不到响的。
“我和秋哥儿的事家里知道了,不过爹和阿爹的意思是,等乡试结束了再正式看日子。”
王子书和赵秋同岁,与卫长昀也差不多大,左右不过是月份的差别。
算来虚岁十八,已是可以成亲的年纪。
“我悄悄问过秋哥儿,会不会觉得心里委屈,毕竟算下来,要拖到年底去了。”
“其实我倒想早些定下日子,就算不成亲,那亲总是要定的。”
“定了亲,就是过了明路,等日子选好,拜堂成亲就可结成姻缘。”
卫长昀听到最后一句,注意力终于全都收回,“三叔和三婶的话并未不妥,你如今备考,正是用功时,娶妻不妥。”
王子书一怔,他还以为卫长昀走神没仔细听。
听他这么说,不由反驳,“我与秋哥儿成亲,也不会耽误我用功。”
卫长昀摇头,解释道:“不是秋哥儿耽误你的功课,是你如今身无功名,又无养家的生计,成了亲,家中大小事情就落到了他身上,一旦成亲他更不易。”
闻言王子书怔住,他半点没想到过这一点。
卫长昀见他露出思索的神情,弯了弯唇角,不再多说。
劝人的话,点到即止便可,不宜多说。
王越和宋乔都是明理的人,寻常时候待人和颜悦色,如今王子书和赵秋情投意合,自是不会阻拦。
只是他们考虑得多,不想赵秋和王子书成亲后,聚少离多,又得操持家中大小事情。
赵秋如今有父母兄长照应,虽两家离得近,可一旦成了亲,那就得自己来。
王越和宋乔帮再多,赵秋也不可能真像从前一样,连下地的活都是由着他高兴。
王子书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原先还想,要不先成亲,这样还安心一些。”
卫长昀一怔,反应过来他说的“安心”是什么意思,微皱起眉头。
“赵秋虽从小性格内秀,但从他不怕王栓报复,帮了姜宁,也看得出他认定的事也少有变化,成亲与否,难道他的心意你不知道?”
王子书连连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安心,不然总想着要与他成亲的事,定不下心。”
卫长昀:“……”
略有些不想再聊这个天了。
“你和姜哥儿的事呢?都要搬去镇上了,不选一个日子办了吗?”王子书看他表情,立即转移话题。
不问还好,一问想起来两人在村里受的非议,自觉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卫长昀打量了一下王子书,看得王子书浑身不自在,顿时想要开溜。
“记得备好红包。”
王子书错愕地看着卫长昀往前走,追上了等在那儿的姜宁和赵秋,迟钝反应过来。
等一下,要准备红包的意思是,真看好了?
那怎么秋哥儿一点都没给他说啊,还是秋哥儿都不知道!
姜宁看王子书脸上表情,悄声道:“你和他聊了什么,他怎么一脸被雷击的样?”
卫长昀被他形容逗笑,抬手给他拢了拢围巾,“聊了一下科举的事。”
姜宁深以为然点头,“难怪他会是那副表情,还得努力。”
卫长昀牵起他的手,问:“不是要买糖葫芦?”
姜宁瞬间露出笑容来,“走走走,给小小和小宝也带一串回去,不然下次我们单独出来玩,可不好糊弄他们了。”
两人牵着手走了,留下赵秋一个人听了全部。
赵秋微眯起眼,盯着姜宁背影:“……”
这么大个人站在这儿,他就不信姜宁没看见,肯定是故意在逗他。
讨厌啊。
“秋哥儿,你在等我吗?”王子书快步走上前,“我就知道你最好。”
赵秋对上他明亮的眼神,无奈又好笑,“是啊,在等你,谁让你走这么慢,还呆。”
王子书“嘿嘿”笑了两声,“我是想通了一些事,放心吧,今年的考试,我一定会努力的。”
闻言赵秋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来,“嗯。”-
灯会人多热闹,各式各样的花灯挂了两条街,小贩们就在灯下摆摊,叫卖声不断。
一堆人围起来的地方,不是在变戏法,就是在套圈,要么就是在猜字谜。
十里八村虽读书人不多,可猜字谜这事儿本来也是雅俗共赏。
读书人有读书人的诗词谜面,普通人自是也有自己的歇后语、灯谜玩法。
姜宁手里拿了一串糖葫芦,拉着卫长昀挤到猜灯谜的人群外。
“要不要猜猜看?奖励是个花灯。”
旁边赵秋期待地看王子书,一看就是想参加。
王子书道:“这些字谜和灯谜,我不一定猜得对。”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是来玩的。”赵秋咬了一颗糖葫芦,“猜错了,私塾里的先生也不会知道。”
“猜便是,错了也不打紧。”卫长昀拿好手里的糖葫芦,免得竹签扎到人,“民间卧虎藏龙,不少灯谜便出自他们之手,连京城里的大家也不一定立即猜出,我们才读了几日书,猜不中亦是正常。”
姜宁看着卫长昀,抿唇低笑,勾住他的手,“你这人,倒是谦虚,还不骄傲自满。”
卫长昀听他说,瞥见那边王子书和赵秋已经在猜,便低下头,凑近道:“嫂嫂教得好。”
姜宁如今是最怕他说这两个字,耳边一热,轻轻推了他一下,“正经些。”
卫长昀难得有心逗弄他,“是正经的。”
本也是这般关系,难道还能有什么不正经?
姜宁瞪他一眼,问摊主要来一枚谜笺,“猜不出来,等会儿让你背我回去了。”
卫长昀接过来,打开看了下,问:“背一半?”
姜宁以为难住他了,立即拒绝,“不行。”
卫长昀低叹,向摊主举起谜笺,“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是风。”
摊主看着卫长昀,欣赏道:“这位公子要哪一盏灯?”
卫长昀把谜笺递给姜宁,“你想要哪一盏?”
姜宁迎着其他人看来的视线,匆忙扫了一圈,指了面前画了一条鱼的灯,“就它了。”
卫长昀“嗯”了声,接过摊主递来的花灯,道谢后,才递给姜宁。
“鲤鱼跃龙门,好眼光。”
姜宁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拎着灯,打量他一遍,转身走时道:“我眼光一向都好。”
第112章 新宅子。
灯会人影绰绰,小摊吆喝着,小孩、大人约着一块游玩,手里拿着小食,或是提了一盏灯,脸上洋溢着笑。
姜宁晃了晃手里的花灯,看眼正在排队的卫长昀,又低头看看脚尖。
忽地,脸上一阵冰凉。
姜宁好奇地抬头看天,发现天上正在簌簌飘着小雪,惊奇地抬起手,等雪落在手心。
“又下雪了。”
赵秋正埋头吃东西,听到这一声,连忙抬头,“下雪了!”
“还以为今年不会下雪了,没想到还有。”姜宁欣喜道:“看来今年真是个好年头。”
他俩正说着话,卫长昀和王子书一起回来,手里都拿着东西。
姜宁几步走到卫长昀面前,语气雀跃道:“又下雪了,你看。”
卫长昀把手里的烤肉串拿开一些,怕占到姜宁身上,“这么高兴?”
“你懂不懂一个南方人对雪的执念?”姜宁小声道:“很久没见过这么多雪了。”
卫长昀了然地点头,“那先吃烤肉串还是先看雪?”
姜宁伸手拿过三串,给赵秋和王子书一人一串,然后道:“都不是,我想去放灯。”
见卫长昀面上的惊讶,低声道:“其实是想回家了。”
姜宁有玩心,平时也贪鲜,可骨子里就是一个念家的人,出门玩半天,就想回家了。
卫长昀用空着的那只手牵起他,“那去放灯,放完了回家。”
姜宁“嗯”了声,“困了。”
卫长昀:“那一会儿背你。”
后面的赵秋目睹两人说小话,咬了咬肉串,瞥向身边王子书。
“我怎么觉得宁哥儿和卫长昀这一阵,有点旁若无人的亲近了,是不是好事将近?”
王子书一听,差点被噎到。
可是姜宁还没给赵秋说,他总不好说吧?万一卫长昀是在准备惊喜呢。
“他们俩不是一直这样?”王子书说了句自己都不信的话,“从前是私下里,这里没人自然不用遮掩了。”
赵秋摇摇头,一脸看透的表情,“他们俩才不会遮掩,就是亲近了。”
四人走到河边,寻了一处人少的位置蹲下来。
姜宁撩起水洗了洗手,冻得龇了龇牙,“还以为水是暖的,这么凉。”
卫长昀替他把发带理好,道:“从地下井冒出来的水是冬暖夏凉,但河面宽敞,又流得远,自是凉的。”
“那有人冬天来河里游泳吗?”姜宁好奇问道:“都说能冬泳的人,身体一定很好。”
卫长昀还没回答,赵秋就开了口,“什么?冬天来河里游泳,不得冻成冰块吗?”
姜宁摇头,“不会,冬天河里其实比岸上要暖和,岸上才是最冷的。”
边上王子书好奇问:“姜哥儿,那你水性很好?”
姜宁一怔,失笑道:“要是我会,还能让王栓推到河里,差点丢了性命?便宜那混蛋了,到现在还能蹦能跳的。”
王子书一脸惊讶,全然不知道还有这件事,追问了几句。
卫长昀正在帮他弄花灯,方便一会儿好放水里。
听到这句,眸色一暗,不动声色地往姜宁身边靠近了些,把他圈在自己伸手就能抓稳的地方。
“灯弄好了。”卫长昀低声提醒姜宁。
姜宁“哎”了声,给赵秋递了个眼神,示意他拦一下王子书,好奇心别那么重。
“那一起放吧。”姜宁勾了勾卫长昀手指,“放完回家。”
卫长昀垂着眼,答应了声。
姜宁见他这副模样,心里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抬手摸了一下他发顶。
“别想了,往后自会有办法整治他。”
卫长昀被他温柔的动作安抚,抬起眼道:“好。”
王子书、赵秋:“……”
旁若无人到这般地步,也的确是一般人做不到-
过完十五,年就过完了。
哪怕春日的气息还不算浓重,但田地里已经忙了起来,各家都在准备春耕。
姜宁和卫长昀收了一包东西,放在两个背篓里。
“阿娘,我们出门了,晚点回来,你们吃饭不用等我们。”姜宁帮卫长昀扶着背篓,等他背好了,朝屋里喊。
朱红拴着围裙,从堂屋出来,“路上慢点,做生意和和气气的,旁人闹事也别跟人冲突。”
姜宁背上自己的背篓,“知道的,你们在家注意用火,炉子得通风,别关太严。”
炉子买回来用到现在,他一直都在旁边盯着,这回他们要出去一天,不免担心用火安全。
“放心,我就带着他们在堂屋。”朱红答应,“炉子火拿来炒菜也够用了。”
过年是因为做的菜多,所以得用厨房里的大灶。
放在平时,几个人吃不了几个菜,用炉子火炒菜够用了。
姜宁还想再说什么,见卫长昀看过来,立即会意,住了口。
卫长昀拿上镰刀,“婶婶,我们出门了。”
从家里的院子出来,姜宁和卫长昀并肩走在小道上,路上碰到不少去地里的人,朝着村口走去。
“宅子那边今天得去过户,顺道拿钥匙。”姜宁边走边道:“正式转到我们名下,宅子就是我们的了。”
卫长昀点头,出门前还检查了一下带的书契。
“卖完东西正好去宅子看看,能不能先收拾出来一些。”
“半个月没出摊了,幸好推车放在易安楼,不然光打扫都得一阵。”
姜宁捏了捏背篓肩绳,“辣椒面和土豆片,都准备得不多,早上应该能卖完。”
“刚过完年,出门的人不多,卖得晚也正常。”卫长昀想起什么,道:“过年那些天人会多些。”
姜宁脑子转得快,不由问:“你的意思是,应当过年那几天来街上卖小吃,肯定能赚得不少。”
卫长昀:“嗯,大人小孩都不做事,人更多。”
姜宁一想还真是,过年做小吃生意,不就跟那些旅游旺季去街上摆卖炸土豆是一样的。
错失商机,大意了。
到镇上,姜宁和卫长昀先去了易安楼拿推车。
不赶巧,顾苗一家和秦掌柜都不在,只有伙计在,说东家和掌柜他们去谈事了。
姜宁和卫长昀自己也有事,没在酒楼多待,道谢过后,拿着推车走了。
时隔半个月再出摊,之前的那些客人,纷纷来问又上了什么。
问了只有土豆片和辣椒,倒也不失望,毕竟好一阵没吃,问了也就买了。
东西卖得快,姜宁和卫长昀也省事,都不用像之前一样吆喝。
“二百多文,还行。”姜宁数了数罐子里的铜板,“回头客多就是好。”
卫长昀收起车上的东西,都装进背篓,“推车要带去新宅子那边吗?”
“不了,就放这吧。”姜宁摇头,跟着一起收东西,“新宅子可还没有办乔迁礼,东西先别往里进。”
卫长昀讶异问:“进家的东西有讲究?”
姜宁“嗯”了声,故作老成道:“那是当然,进新家那天,可是得选好日子和时辰,还要准备好东西,一样一样地拿进门才行。”
卫长昀自打出生就住在如今的宅子,平时少有参加这种事,村里谁家盖新房,那也只是去吃顿饭,沾沾喜气。
听姜宁说的,有些新鲜,又问了几句。
姜宁示意他把背篓拿上,边走边说:“吉时乔迁,得备有米、柴、油、碗筷、扫帚和红包,还得有苹果和钱。”
按照顺序一样样拿进屋,图一个好寓意。
卫长昀听完,微微蹙眉,“家里五个人,拿得了吗?”
姜宁一怔,显然之前没想到这个问题,毕竟他也是刚才突然想到的。
“吉时都是夜里,不好让其他人帮忙,那一个人多拿点?”
反正就是图个吉利,一人多点吉利,不是更好。
卫长昀不由笑了起来,“那先这么安排,轻巧的给小小和小宝,重一点的我们拿。”
姜宁点点头,觉得可行。
说话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宅子外。
宅子主人和里正站在门口,见他们俩来了,同时看过来。
姜宁以为自己来晚了,不由道:“周叔、吴二伯,我们来晚了,抱歉。”
周叔是宅子原本的主人家,吴二伯是镇里的里正。
“不是你们来晚了,是我们来早了。”周叔摆摆手,拿出办好的契书,“这书契你们再看看,没什么问题,余下的钱就得给了。”
卫长昀伸手接过来,打开后仔细看,“还请您等片刻,我看看。”
吴二伯望着卫长昀,见他这一年变化,不由叹道:“私塾那边再过半月就要恢复上课,你打算何时回去啊?”
姜宁正跟周叔往宅子里走,听他说宅子里的陈设,能用的都别换了,擦一擦还挺新。
听到吴二伯的话,下意识往卫长昀瞥去。
“我要再晚一个月。”卫长昀抬头,向吴二伯颔首示意,“搬家需要一些时间,还要帮着家里的小摊生意。”
吴二伯闻言便看向姜宁,“你家中生意,有姜哥儿操持,你还是安心备考,再晚一个月,可就要三月了。”
三月,离着院试便只剩下四个月的时间。
卫长昀是私塾里最好看的学生,都盼着他能一举考中秀才,再考上举人,便是春闱时成绩不佳,那在永安镇也是凤毛麟角的人才了。
“平时在家不曾怠慢学业,二伯不必替我忧心。”卫长昀合上书契,“书契无误,当着里正的面,签字画押即可。”
“剩余的二十五两,我们也带来了。”
吴二伯知道他有主意,便也不再多言。
四人走到宅子的客厅,两份书契放在桌上,各自签字画押,留存一份便算彻底成交。
姜宁签下自己名字后,满意地想,这一阵在家,他的字还挺有长进。
卫长昀拿出银两,交给周叔,“多谢周叔成全。”
周叔笑着看向吴二伯,两人相视摇了摇头,失笑道:“谢我就不必了,今年科举,一举得中也不负吴二哥替你担保了。”
四十两银子,买这一处宅子,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要不是有人做了人情,可买不到。
姜宁和卫长昀对视一眼,向二人拱手行了个大礼。
第113章 凌晨乔迁新居,黄昏嫁……
送走周叔和吴二伯,姜宁拿着家里钥匙,心中欣喜,放下东西后,在宅子里来回转悠。
堂前屋后、前院后院,一一都看了个遍,还觉得不过瘾,连每间屋子都进去打量了下。
真好,有自己的房子了。
姜宁从来不觉得自己想买房,可真正有了房子后,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难怪他爸妈那会儿总说,房子再小,那也是自己的住着才安心。
姜宁伸手摸了摸桌面,抿唇笑起来。
卫长昀把书契和剩余的银两收起来,从客厅出来后,四下打量,未看到姜宁,不由疑惑地皱了下眉。
张望了一下,看见侧边屋子的门开着,便沿着屋檐走过去。
“在看什么?”
姜宁听到声音,回头望向门口,见到是他,冲他笑起来,“在看我们的家啊。”
闻言卫长昀走进屋里,发现这间屋子明亮,而且宽敞,离其他屋也远,比较僻静。
“选这间做我们的卧房怎么样?”姜宁靠在桌沿,微微歪头,问道:“宽敞些,还能给你辟出一间书房。”
我们的卧房。
这几个字落入卫长昀耳中,眼神微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眼神微微闪烁,“不问婶婶的意见吗?”
“这宅子的朝向都好,阿娘和小小可以住对面那间,旁边的给小宝。”
姜宁走到他面前,掀起眼由下往上看他,“就是小宝年纪太小,不知道一个人住能不能习惯。”
卫长昀眸色一暗,往前一步,让姜宁本能地往后退,腰正好抵在矮柜上。
姜宁无意识用手撑住,往后仰了一点。
卫长昀倾身,伸手覆在他手背上,“你考虑得如此周全,我没什么异议。”
姜宁抿唇,不自觉吞咽起来。
“你……离得太近了。”
近到他可以看到卫长昀喉结上下滚动时的模样,还有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几乎把他包围起来。
卫长昀勾起唇角,又凑近了一些,“会吗?我觉得还好。”
姜宁微微睁大眼,发现卫长昀是故意的。
他咬了一下唇,不太服气道:“是吗?那可以再近一点,反正我都——”
亲过脸颊了。
毫无经验的姜宁只顾着放狠话,完全忘了眼前的人,其实也毫无经验。
正因为不知,所以无畏。
卫长昀低头靠近的瞬间,姜宁手指抓着柜子边缘,指尖发白,感觉呼吸都要停滞。
卫长昀用鼻尖抵着姜宁的额头,到底只是轻轻抱住他,手掐住他的腰,没有太逾距。
他这一辈子,恪守礼教,从未出格。
但在不知道姜宁心意之时,便喜欢上了他。
道德礼教之下,是他压抑的感情。
幸好姜宁告诉他,感情是不需要克制的,喜欢便是喜欢,哪怕身份有差距,于世俗不容,只要不伤害旁人,又有什么关系。
“回村后,我就请老师看一个日子,与你成亲。”卫长昀偏过头,说话时几乎贴着姜宁耳廓,“好吗?”
姜宁听到了怦怦乱跳的心跳声,有他的,也有卫长昀的。
身体相贴,哪怕隔着衣裳,依旧能感知到对方的体温。
姜宁抬起手,往卫长昀怀里一靠,“好。”-
花了半天打扫宅子,其实清扫工作倒是还好。
虽然有一阵没人住这儿,可也就只是院子里的杂草,还有屋里的灰尘,花个一两天功夫就能清理干净。
难办的是前主人留下的那些东西,看着大部分都是好的,却又不适用。
一是他们家人口和别人不一样,二来是习惯不一样,不少东西用不上。
光是中堂的东西,就花了他们大半的时间。
墙上的那些画,摆放的桌椅、盆栽、茶杯都得一一清理过,全装进了一个柜子里。
能用的就不管,不能用的全都挪到一间空出来的屋子里先堆着。
木质家具还能改,那些料子都经用,往后寻个木匠帮着重新打些小家具出来就行。
其他的石凳石桌,便懒得动了,放在院子里,就当个乘凉的地方。
等回村里,姜宁和卫长昀只觉比平时还要累一些。
朱红看他俩这模样,又是热饭又是烧水,让他俩早点去休息,明天晚些再去镇上都行。
姜宁难得不打鸡血,对着所剩不多的存款,也坦然接受了朱红的提议,晚点出摊。
结果等他一觉醒来,不见卫长昀身影时,还以为自己睡过头了。
“去杨二爷那儿了?”姜宁端着碗吃面,听见朱红的话后抬起头,一脸茫然。
朱红拿着鸡毛掸子,正往屋里走,“嗯,还拎了一只鸡去,说是看日子。”
姜宁“哦”了声,心想搬家是得看日子。
麻烦人帮忙办事,是要送礼,不然总是抹不开面子。
低头又吃了一口面,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姜宁眨了一下眼,猛地抬起头,看向朱红,“阿娘,长昀是不是还问你要了我的生辰八字?”
朱红转过身,“对啊,要了你的八字,说是之前知道的不准确,问我清楚些。”
姜宁一口面差点没咽下去,呛到自己。
朱红看他脸憋得通红,愣了一下,隐隐反应过来,“你是说,二郎拿着你的生辰八字,是去算成亲的日子了?”
姜宁连忙去拿水,猛喝了两口,“应该、应该是吧。”
说完莫名地有些心虚,立即又喝水。
见状朱红哪里还能不明白,哭笑不得道:“你们这两孩子,成亲的事家里都知道,我也知情,还偷偷地去算日子,弄得像被人棒打鸳鸯似的。”
姜宁立即辩解,“我可不知情,要不然我还能问你吗?”
朱红取笑他,“你要是不知情,还能猜着?分明是说好了的,自己给忘了。”
一语猜中。
姜宁顿时不好意思地冲她笑,道:“双喜临门,阿娘该高兴才是。”
“是,你得良配,我哪有不高兴的。”朱红叹了一声,“之前,我还一直担心耽误了你,误了你这辈子,幸好,幸好。”
闻言姜宁怔然,盯着朱红欲言又止,待人看过来时,又立即笑得乖巧。
这头母子俩在商量成亲的事,要宴请哪些人,另一头卫长昀到了杨二爷家里,才把八字亮出来,杨二爷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知道是一回事,理解又是另一回事。
杨二爷望着一脸坚定的卫长昀,捋了捋胡子,到底舍不得说他一句。
“你从小主意就正,如今拿着八字来,定是打定好了这个亲一定要成。”
杨二爷拿起八字,“往后若是因此遭人议论,你也不悔?”
卫长昀点头,“不后悔。”
“影响仕途也不会埋怨?”
“不会。”
杨二爷正欲再问,却被卫长昀抢了先。
卫长昀坦诚又真挚道:“家中事情老师一直都清楚,若无他在家中操持,必定不会有我今日,得他支撑,我才能安心读书。”
“许多事情,我不说,老师必定也是看在眼里。他已经遭受许多委屈、不公,在这件事情,我不愿他再担一分的忧心,所以下聘之事,由我主动,提亲亦是我来,能让他少受一分委屈,我便觉得值了。”
觊觎兄嫂,视为大逆不道、道德不允。
卫长昀自知世人的成见,却无法让姜宁一人承担,让旁人以为是姜宁作风不正,诱他入歧途。
“不瞒老师,这件事因我而起,若非我懵懂不知,喜欢上他,他怕是不会动了这个心思。”
卫长昀道:“从前我一心读书,不知儿女之情,故而困扰许久,又不愿见他人与她过于亲近,所以才——”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哪怕我与他并无这段感情,也是要这么说。”
杨二爷盯着卫长昀,心中惊讶不已。
他教授卫长昀多年,从一个孩童到现在这般,看着他长大,更知道他的秉性。
今日这一番话,若不是卫长昀就在他面前说出来,旁人口中说出,他都不信。
“罢了罢了,你们有自己的路要走,不管是旁人非议,还是日后影响,既已知道,那定是做好准备承担。”
杨二爷笑了起来,“让我来看看你们俩的八字,选哪个日子最好。”
卫长昀一听,面露喜色,“多谢老师成全。”
杨二爷笑着道:“不必谢我,姜哥儿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我心中有数。”
“你们选的日子,是要近一点?”
卫长昀这才道:“我们打算搬出村子的事,老师是知道的,我们商量后,想一起办了。”
乔迁和婚事,一起办了,也免得折腾两次。
杨二爷抬头看他,轻轻摇头,“今日是正月二十二,离得最近的日子,那边二月二十二,是一个好日子,宜动迁、宜嫁娶。”
二月二十二?
卫长昀思忖后道:“真是开春的日子,又是花朝,的确是个好日子。”
“那就定这个日子吧。”杨二爷把八字还给他,“打算在镇上办?”
卫长昀点头,“家中长辈只有朱婶一人,算上亲近的,便是老师,宴请的宾客也不多,所以一切从简。”
凌晨乔迁新居,黄昏嫁娶成亲。
真正的双喜临门。
卫长昀心想,一切从简,但该有的,自是要准备的。
他不想委屈了姜宁。
第114章 写喜帖。
宅子的事定下,搬家的事便要着手准备。
姜宁和卫长昀在外面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新宅子和出摊两头跑,恨不得把时间掰成二十四个时辰来用。
好在宅子确实不大,两人一天打扫一点,每天清理一点,二月初十,宅子便腾了出来,可以往里搬东西了。
易安楼的分利解决了他们手里暂时拮据的问题,加上小吃摊的收入,勉强又有了一些存款。
姜宁坐在驴车上往村里走时,靠在卫长昀肩上,“幸好买宅子是全款,要是贷款,我肯定不买。”
而且这里的全款,可比他家那儿的便宜多了。
算起来不过几万块,房价可都是要几十万、几百万的。
卫长昀驾着车,好奇问:“贷款是什么?”
姜宁失笑,举例道:“就是一个类似于朝廷办的机构,你可以买房只付三成钱,剩下的问这个机构借,你按月来还,但每个月有利钱。”
他挑了一些好理解的词,解释给卫长昀听。
卫长昀听明白了,思索道:“若是利钱便宜,那不少人或许会想要买宅子。”
“可现在宅子能自己修,为什么要分期买?”姜宁道:“不过要是想住在城镇里,的确得买。”
卫长昀点头,“听闻京城的房价更贵,不少大臣都买不起。”
姜宁一下想到了汴京的房价,噗嗤笑出声,“那你要入朝为官,我还能经商吗?”
卫长昀想了想,“可以。”
姜宁放下心来,“那就好。”
“我会努力挣钱的,早日不用租房。”
京城,那得是什么样子?
姜宁其实不是很能想象,但一定很繁华。
驴车上没什么东西,都是一些帮王三叔家、赵秋家带的东西,毕竟他们这一阵天天去镇上。
借了驴车,拉东西也方便。
回到村子,驴车直接进了王三叔家。
“三叔、三婶,东西买回来了,你们点一点,秋哥儿家的,我给送过去。”
“别送了,让他家老大过来拿就行。”
宋乔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喊一声就行,你们送不耽误事啊。”
姜宁走过去,道:“知道三婶心疼我们,那就让赵大哥来拿,我们不送了。”
宋乔生得清秀、儒雅,看着姜宁,满眼都是温和,“别在我跟前卖乖,你们东西也拿一拿。”
说完想起什么,放轻了声音,“喜服要不要帮忙?你阿娘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姜宁眼睛一下瞪大,这事他们还没往外说,打算等差不多把东西搬进宅子了,再跟大家说。
倒不是有意瞒着,只是算好了,那日大家都有空,毕竟花朝,不用下地忙。
宋乔看他一脸惊讶,“我去地里时,恰好看到你阿娘在弄,所以便问了句。”
原是这样,他还以为是走漏了风声。
姜宁松了口气,想了想道:“过两日我们就把请柬送上,到时婶婶一定要来。”
宋乔点头,“定是要去的。”
等姜宁和宋乔说完话,那边赵大哥已经过来把东西拿走了,卫长昀也理好了家里的东西,等在一旁。
他俩跟宋乔道谢后,便一起拿着东西回家。
过一段时间就要搬去镇上,年后他们往家里置办的东西都不多,都是些吃的。
回到家里,姜宁和卫长昀把东西卸下,就又钻进了堂屋取暖。
朱红看他俩模样,笑了一下,“壶里泡了茶,你们先喝了暖暖身子,我把锅架起来就能吃饭了。”
“阿娘最好了。”姜宁看卫长昀起身去倒茶,便夸了一句。
朱红被他哄得开心,掀开帘子往外走,去把洗好的菜、肉片拿过来。
还有豆腐、豆芽和土豆片。
姜宁伸手去贴着炉盘,见小小和小宝正在烤瓜子,心想等会儿也烤一把。
饭后做事的时候吃,平时少得嗑,过年就随意了。
“当心,还有点烫。”卫长昀把杯子放到他面前,“刚才和三婶说了什么?”
姜宁捧着茶杯,往杯口吹气,“三婶问喜服要不要帮忙。”
卫长昀坐下的动作一顿,然后问:“需要吗?”
姜宁笑了一声,觉得卫长昀这一阵变得有些可爱,“阿娘说不用,因为我们的喜服简单。”
上面基本用不上什么绣样,只是在领口和袖口、衣襟做一点纹饰,其他的都是滚边就好。
见卫长昀点了点头,姜宁眼珠一转,“不过我答应了,说过两日把请柬送上门。”
卫长昀喝茶的动作又是一顿,终于反应过来姜宁是在逗自己,无奈又没招。
“那我写?”
姜宁点头,“自是你写,我写的话,字迹太潦草了。”
卫长昀一听,觉得有道理。
过了这么久,姜宁的字虽然比一开始规整了不少,但喜帖的话,怕还是有些潦草。
“喜帖算算要写几份。”姜宁认真数起来,“秋哥儿家、三婶那儿,还有杨二爷和苗哥儿,对了,你说要请秦掌柜吗?”
跟易安楼的合作,尽管是和顾苗谈的,但后来不少事都是秦掌柜在管。
比如酸汤的用处,还有自己开发的新菜。
秦掌柜都问过他们,确定能做才着手去落实,免得生出嫌隙。
卫长昀一一记下姜宁说的,补充道:“写一份,还有戚大叔,是不是也该有一份?”
姜宁点头,却又想起一个人来,“你那位同窗要不要请?”
就严肆,之前在私塾时和卫长昀关系不错。
姜宁忽地想起什么,问:“你们私塾的学生,能成亲吗?到时候,别不让你回去了。”
卫长昀:“……”
“私塾不管这些。”
门口朱红正好拿着东西进来,听了一半,一边放东西一边问:“那酒席是不是要重新算一下,那天你们都没时间,得请人来做。”
席面不复杂,可好歹是喜宴,该有的不能少。
姜宁伸手接过炒菜锅,架在炉子上,“得算,厨子的话,我问问苗哥儿,陈大厨能不能帮忙。”
工钱照开不误,就帮一天。
好歹是易安楼的伙计和大厨,用起来也放心。
“那得先把人算算,人家也好买菜。”朱红在村子里帮过忙,谁家办酒都会在村里叫人,她虽不是主厨,但也知道一些。
姜宁和卫长昀便在一旁算起来,得办多少桌酒席才够。
他们家五个人,赵秋家五个,王三叔家四个,顾苗家里三个,杨二爷家四个,秦掌柜多半也是一家五口人来,还有戚远和严肆家算起来有四个。
厨子和伙计也得算上,三个人差不多。
按照八个人一桌,能坐得宽敞一些,大概就得四桌才行。
“四桌的话,有一桌多一个人也还好,反正有半大的小孩。”朱红听他们算完,想着正好。
锅里的猪油熬了出来,把姜、酸放进去,然后再放几颗干花椒,等炒出味道了,往里加水。
冬天里适合吃的清水火锅汤底就有了,再把豆芽放进去熬汤,更香。
“到时候是不是有喜糖吃?”
“那要不要我们撒花什么的?”
“我们要去新房的床上滚一圈吗?”
小小和小宝长得乖,之前村里谁家办喜事的时候,就把他俩借过去用,当喜童。
图一个好兆头,又吉利又热闹。
无非就是觉得龙凤胎好,一下儿女双全。
姜宁捏了捏小宝的脸颊,发现他过了个年长胖了些,更像福娃了,“有糖吃,但不用撒花,也不用去床上滚。”
小宝被捏着脸,含糊不清地问:“那就玩吗?”
小小嫌他笨,“宁哥哥的意思是,什么都不要做,跟平时一样就好。”
她把自己剥的瓜子递给姜宁,大眼睛眨巴眨巴,“所以你们会有小宝宝吗?”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一句话把屋里三个大人都说沉默了,小孩还不自知,和小宝争论起来要小侄女好,还是小侄子好。
姜宁看着手里的宾客名单,又看一眼锅里飘着的豆芽。
朱红在笑,卫长昀在发怔,只有他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洗脑,外加无奈。
实际上,他到现在都还时常忘记自己是个能生孩子的哥儿。
要命了。
他完全忘了这回事。
“行了,先吃饭。”朱红摇摇头,打破了沉默。
她看着姜宁和卫长昀,不由担忧起来。
这俩孩子,不会连怎么要孩子都不知道吧?
卫长昀她是不好去说的,但姜宁这边,眼看着就要成亲了,那日后就是夫妻,怎么都得晓得才行。
总不能有个夫妻之名,连夫妻之实都不知道。
姜宁低头再抬头,就发现朱红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了,瞬间警惕起来。
他阿娘怎么了?
待到夜里,朱红借着给他量衣服尺寸的由头,拉着他单独在屋里说话时,他才明白晚饭那会儿是怎么回事。
“宁哥儿,你和二郎成亲在即,这夫妻之间的事,阿娘应当给你说——”
朱红顿了顿,“你尚且年轻,身子才养好不久,不宜过劳,事情也要适当。”
姜宁一愣,没反应过来,“阿娘,我不劳累,店开在家门口,我更方便了。”
朱红嗔怪看他性子太单纯,又压低了声音,“圆房的事,不要过于勉强,知道吗?”
姜宁眼瞳一缩,脸颊瞬间变红,连耳尖都红透了。
第115章 只是想让姜宁知道,这……
圆房。
这两个字仿佛一记炮仗,炸在了姜宁脑袋里,整个人懵了,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和反应力。
直到朱红离开房间,姜宁还傻傻坐在床边,手里捏着发带,没回魂呢。
“叩叩。”
倏然响起的敲门声唤回了姜宁暂时出走的意识,猛地抬起头朝门口看去。
拍拍脸颊,问道:“谁啊?”
“是我。”
卫长昀拿着纸和笔,站在门口,“我正准备写喜帖,想和你一起商量,如何写比较好。”
听到卫长昀声音,姜宁面颊倏地热起来。
完了完了。
脑子里都是圆房这两个字,可他对于圆房,也没什么太具体的概念。
“等一下,我收下东西。”
“好。”
卫长昀闻言,便站在门外,等着姜宁好了叫他。
连朱红出来拿东西,看见了都不由侧目。
这两孩子又在做什么?
不过朱红倒是放心,他们俩就算在一个屋子里,也做不出什么逾距的事。
“进来吧。”姜宁其实什么都不用收拾,就是拍了拍脸,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面红耳赤。
但好像没用,脸上都还是热的。
卫长昀正欲推门,姜宁从里面拉开门,视线对上,他还未说话,姜宁就飞速移开,转身往桌旁走。
“喜帖的事,你怎地还来问我?”姜宁拉开椅子,往旁边挪了点,给卫长昀留出位置,“我又不懂。”
卫长昀察觉到姜宁的反常,不由惊讶,走上前道:“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意见,不能我一人做主。”
姜宁瞥向他,意识到自己的话容易产生误会,“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也不懂。”
说完,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
卫长昀在他旁边坐下,纸笔放到桌上,“怎么了?”
有时候姜宁觉得卫长昀观察力太厉害也不是件好事,“没什么,就是阿娘刚才和我说起成亲的事,看看还差什么东西,别漏了置办。”
卫长昀点了点头,提笔道:“那菜单也要尽早拟出来,陈大厨那边做不了,咱们再另外请厨子。”
“东西都置办得差不多,宅子那边,我是想咱们在二十那天就搬进去。”
姜宁盘算着时间,“这样二十二那日凌晨,就放鞭炮,请一桌简单的席面,一家人吃一顿。”
“那婚宴来得及吗?”卫长昀握笔悬腕,担心道:“黄昏时分,应当来得及。”
姜宁“嗯”了声,看他一直不落笔,笑了下,“喜帖这事,原本可以问阿娘他们的,但成亲的人是我们,我们亲自写,不论写成什么样,都是我们想说的,不规整、无来处也无伤大雅。”
卫长昀问:“那我先写一张,看看还有什么要改的地方,没有再往帖子上写。”
端正的字迹落在纸上,先写了首尾,留出中间的部分。
姜宁歪着头凑近了看,卫长昀写一个字,他便念出一个字,“时维花朝佳节,适逢二月佳期,余燕尔新婚、喜结良缘,翘首以盼亲友亲临,得聚一堂,观良辰、证吉时,稽候贵降。”
他抬起眼看向卫长昀,眨了眨眼,“这还叫不会写吗?”
分明是走笔成文,厉害得不行。
卫长昀垂眼勾了勾唇角,“可以吗?”
姜宁点头,满目欣赏,“当然可以了,就这么写吧,不过喜帖没几份,落款处我们自己写名字,才显得有诚意。”
什么圆房不圆房的,姜宁觉得顺其自然便好。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事情啊,得讲究一个水到渠成。
“那我先把其他的写出来,最后我们再落款。”卫长昀把帖子拿过来,润了润笔后,才往上写。
喜帖一共七份,写起来倒是不多。
不过考虑到要是写花了,他们买的时候还多买了三份,凑够了十份一起拿回来的。
姜宁坐在旁边,单手托着脸,一会儿看卫长昀,一会儿又去看喜帖,脸上一直挂着笑。
“灯够亮吗?要不要我再添一盏。”
“够了。”
“我给你研墨?”
“好。”
“等会儿拟菜单,我说你写吧,我的字太潦草。”
“嗯,不过你的字也好看。”
姜宁说一句,卫长昀接一句,到后面停笔抬眼看他,对上他脸上的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故意的。
好在也不算是添乱,不过是些相处时的小情趣罢了。
姜宁看他低头继续写,忽地想起了学校里那些谈恋爱的同学。
他和卫长昀这样,算不算是自由恋爱啊?
“嗳,我们俩这样在一起,应当算是自己选择婚配,少见吗?”姜宁有一点好奇,毕竟古代不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父母说媒吗?
大部分情况就是盲婚哑嫁,在成亲前,跟对方都没见过。
“少见。”卫长昀答道:“大多都是等到了年纪,家里去说亲,或者问媒婆那里可有合适的,像是自己相中的,多是也要家里同意才行。”
如今天下尚且还算太平,能自己选择亲事的还多一些,要是日子艰难,那就都会盼着两姓结亲,能让家里的日子好过些。
姜宁微微怔住,道:“那幸好我们是。”
卫长昀还剩下最后两张帖子,看向姜宁,“嗯。”
待喜帖写完,两人一块落了款,撂在一边晾干,又琢磨起了菜单的时。
尽管还有一个月,但日子过得快,都得提前准备。
姜宁和卫长昀拟了拟,把那些涉及到自家做法的菜剔除,余下的都能上。
反正都是熟人,菜得好吃、量足,那些名头和噱头足的就不考虑了。
“主菜得有鱼、鸡、鸭。”姜宁边想边道:“蒸鱼一条、辣子鸡一盘、烤鸭一只。”
“扣肉要吗?”卫长昀记下后,问:“桌上要几个菜?”
“我也不知道,之前在易安楼办的那一桌,我是想到什么弄什么。”姜宁没办过席,完全没什么印象。
卫长昀更是没什么办喜宴的经验,道:“那先把想做的菜写上,再一个个选好了。”
姜宁赞同地点头,“那盐菜扣肉得有、酸菜肘子来一个,炒一个肉丁、回锅肉,爆炒香菇、茄子,汤菜就要上排骨冬瓜汤好了。”
报了一堆菜名,等卫长昀写得差不多了才接着说:“素菜的话,清炒一个白菜和豆角,凉拌就黄瓜和折耳根,腊肉腊肠家里熏得多,可以拼一盘,然后就是炸花生和炸干土豆片,瓜子和糖放一盘,酒的话,就用去年酿的那一坛杨梅酒好了。”
卫长昀一边听,一边写,一字不差地记下来后,看了一眼纸上的菜名,笑起来。
“虽然没办过几次酒席,但吃过不少,这一桌菜,已经比许多人家要多了。”
姜宁大致数了一下,已经十六个菜。
笑了笑,“好像是不少。”
卫长昀看着他,会心一笑问:“那就这些了?”
姜宁眨眼,“不问我要不要删吗?”
卫长昀了解他,便道:“不用删,这些正好,而且自家人吃,便是吃不完,也能各自收回家里。”
厨子是自家请的,量可以大致定一下,备得稍微多一些,哪怕吃不完也不浪费。
姜宁按住那张菜单,“那就这么办,这些菜就是厨子能做的,过两日去问问陈大厨能不能帮忙,不能的话,请他介绍一个。”
卫长昀“嗯”了声,移开笔墨,免得姜宁不小心沾上。
喜帖上的墨还没干,卫长昀起身收东西,打算先回屋,明日再来收这些喜帖。
姜宁站在一旁看他,抿了抿唇,忍不住叫住他。
“长昀。”
卫长昀闻声回头,“怎么了?”
姜宁手指抠着桌沿,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紧张,“其实阿娘刚才和我说,宅子那边的新房……”
“床和衣柜、褥子都得买新的。”
新人成婚,哪有用别人家旧物件的道理。
家里买了宅子,虽没从前宽裕,可打一张床、一个柜子,买几床褥子的钱还是有的。
朱红甚至还拿出了她之前离开姜家时,自己攒下的那三百文。
说是到时候褥子她来买,就当时给她置办的嫁妆了。
卫长昀一怔,面上表情露出几分惊讶后,道:“……婶婶提醒的是,所以——”
他顿了顿,“这些我已经请人去打了。”
姜宁正有些不自在,一听卫长昀说的,那一点儿不自在全散了,诧异道:“你什么时候去订的?”
“月初去易安楼,你和顾家哥儿聊天,我去了一趟书铺,便是为的这事。”
卫长昀原是想给姜宁一个惊喜,却没想到这时候说了出来。
看来,惊喜是不适合他们了。
姜宁愣住,“那么早?”
“你与我成亲,虽说一直住在一处,知根知底,连接亲都省了,可是——”卫长昀坦然道:“我不想你有一点委屈,那银子是我从纪先生那儿接的活,提前付了一半的钱。”
所以才能去请人打床和柜子。
姜宁站在桌旁,一时语塞,怔然望着卫长昀,心中漫上一股欣喜和雀跃。
“你平日辛苦,皆是为了家里,我只是想,若能让你轻松一些也好。”
卫长昀抿了抿唇角,“不让事事都得你操心。”
其实,他连婚书都已经写好,还有给姜宁的聘书、过礼单,都备好了。
东西不多,可他样样都备好了。
只是想让姜宁知道,这场亲事他无比珍视。
第116章 搬家了。
“宁哥儿,你一直在笑什么,从刚才就一直在笑,走神了都这样,难道又有什么好事?”
赵秋停下手里的活,拿着剪刀,“不会是你砍价成功,便宜拿下之前你说的那扇屏风了?”
赵秋说的屏风,是上回他们一起去镇上时,闲逛看到的。
不算贵,但也要二百多文,要是手里宽裕买了就买了,但现在他们要用钱的地方多,买这个并无多大用处,得挑实用的买。
姜宁回过神,低头看眼手里的喜字,低咳一声,“有吗?”
赵秋瞥他,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多半是又想到你家长昀了?”
闻言姜宁抬起眼,“很明显吗?”
“天呢,你可算问出这句话了,憋得我。”赵秋继续给他剪喜字,“自从你和他互表心意后,哪一次想到他不是这样笑?我可算明白那些一旦有了心上人,三句话不离对方是什么样的了。”
姜宁矢口否认,“我可没三句话不离他,顶多是想得走神了。”
赵秋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宁哥儿,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姜宁不好意思一笑,把剪好的喜字展开,发现是单个的喜字,这才想起来双喜是后来才出现的剪法。
“当然有区别,至少你不问,我就不会提他。”
“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想到他能让你这么高兴。”赵秋拂去桌上的碎屑,好奇问。
他一问,姜宁又想到了那天的事,不由弯了弯眼尾。
“我原本觉得,我和他成亲的事,不过是举行了一个仪式,搬到一个屋子里住,可那天他说,他把聘书、婚书、过礼单都准备好,还自己去打了柜子和床,想给我一个惊喜,我便觉得意外。”
姜宁对成亲的概念一直都没多少实感,直到那一刻,他才意识到,往后他与卫长昀就有了名分。
生老病死都和对方有关。
赵秋惊讶道:“床和柜子?他还能瞒着你?”
“嗯。”姜宁点头,“要不是那天写喜帖,商量事时,估计要等东西上门了我才知道。”
“那他可真上心。”赵秋评价,“尽管知道他把这事看得重,可能做到这样,我替你高兴。”
闻言姜宁唇角又翘了起来,“我也觉得好。”
赵秋见他模样,知道他心里肯定高兴。
真好啊,去年这个时候,他还担心姜宁的日子过不下去。
“宁哥儿,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你和王子书不也挺好的,我看他心里都是你。”
“他就是个书呆子,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还拉着我说他私塾里的事。”赵秋放下剪刀,撇了撇嘴。
姜宁“啊”了声,但一想到王子书能为了成绩不好,闹离家出走,倒也说得通。
想起在镇外追的那二里地,他到现在都觉得离谱。
为了成绩不好离家出走,怎么想的。
太爱学习了是这样的。
“可他除了念书,心里便只有你了啊。”姜宁不是替人辩解,如实道:“万一他是想考个功名,这样才好上你提亲呢。”
赵秋笑了声,“我知道,他心无旁骛才能备考,其实我也不怪他,就是跟你说一句而已。”
姜宁立即反应过来,“得了,原来是谈恋爱在我这儿来炫耀了。”
赵秋眨眼,问:“谈恋爱?”
姜宁:“……”
“就是处对象、耍朋友。”
姜宁解释了一句,赶紧糊弄过去,生怕被赵秋再问。
“日子过得真快啊,不知不觉都已经要开春了。”
“是啊,马上又是春天了。”-
春天,是一个很适合展望未来的季节。
万物复苏、草木新生,一切都在向着蓬勃的方向发展。
卫家搬家那天,村子里不少人都碰到了,看见他们从村子里离开,车上放了许多东西。
“再检查一下,看看有什么东西落下了没。”
“那我再进屋里看看。”
住了一年的院子里,往常晾晒的架子、放东西的棚子都空荡荡的,连厨房里的东西也都收拾干净。
几间屋子里的东西几乎都空了,只剩下一些不用拿走的旧物件。
姜宁看朱红回到屋里,和正在绑绳子的卫长昀打了招呼,便也回了屋再看看。
进了屋,才发现往常不觉得空的屋子,这会儿空荡荡的。
之前他总觉得自己平时也没什么东西,可一搬家,才发现屋里东西还挺多。
算不上不舍,只是情绪上来是人之常情。
再检查了一遍屋里的东西,他关上门,上锁后回到院子里。
小小和小宝乖乖站在一边,一脸茫然地看着三个大人,有点兴奋,还有些不知所措。
离开小河村,去镇上。
那里没有村里的玩伴,也没有熟悉的人,但听说很好。
“宁哥哥,以后我们在新家,还可以捉泥鳅那些吗?”
“我也想问,还能在院子里爬树、摘果子吗?”
小孩去了新地方,第一个想到的都是玩。
姜宁摸了摸他们的头,“可以,院子里给你们种果树,不过捉泥鳅不行了,那边没有田地,但能给你们养小鸭子。”
毛绒绒的小鸭,小孩都喜欢。
朱红锁了门也走过来,“不是说了想养一只狗和一只猫吗?”
“小猫小狗?!”
“那可以和小狗一起玩了!”
一提到小动物,小小和小宝又高兴起来,迫不及待爬上车板,等着去新家。
卫长昀把他们俩一起扶好,等姜宁和朱红上了车板,才牵着驴往院子外走。
看着这几间屋子,他住了近二十年,如今要离开,虽有不舍,但知道屋子还在这,他们就还能回来。
拿出锁,上前把院子给锁了。
过了下坡这一段路,卫长昀才坐上车板,牵着绳子,驾车往村口走。
特地选了一个农忙的时候,但还是不可避免地遇上了村里其他人。
大家看着他们,有的打着招呼问他们往后也要回来看看,有的小声议论着什么。
一家人全当看不见,反正日后除了那几家亲近的,其实多半也少往来了。
到村口时,姜宁看了一眼身边驾车的卫长昀,“老房子锁起来,田地也交给了值得托付的人,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应当没什么了。”
卫长昀转头看他一眼,“住到镇上是我提的,我不会后悔。”
“谁担心你后悔,是怕你什么时候想家了,觉得家不在了。”姜宁知道卫长昀做出的努力和牺牲,“老房子在呢,等你高中时,我一定到村里放十饼炮仗。”
卫长昀失笑,“新房子也是家。”
姜宁被他几句话哄得忍不住笑,连后面的朱红都跟着笑起来。
从村口到镇上,一路上说着话,到不觉得无聊。
比起姜宁和卫长昀这一阵两头跑,对新宅子已经过了新鲜劲儿,朱红和小小、小宝可还没去过新家。
想到新宅子,一会儿问院子里什么样,一会儿又问街上什么样,姜宁耐心回答完,立即喝了点水润嗓子。
快到镇口时,姜宁凑到卫长昀旁边,低声道:“逢年过节,还有清明重阳,我们带上小小、小宝一起回来扫墓。”
卫长昀一怔,而后笑着点头。
进了镇上,他们得去西街,选了一条和往常不一样的路,从另一头进的镇上,近一些。
卫长昀跳下车板,牵着驴往新宅子走。
不过一会儿,便到了宅子外,姜宁也跟着下了驴车,等在门口停下时,才把朱红他们扶下来。
门上贴了喜字,姜宁拿出钥匙走上前,把门锁打开,“这宅子朝向好,而且大门宽敞又平坦,驴车可以直接牵到宅子旁的马棚里拴着。”
朱红牵着小小、小宝跨过门槛,进了院子,四处打量后,面上欣喜,“这一个月,你们就把宅子整理成这样了?”
姜宁和卫长昀把驴车上的东西往下卸,“嗯,每天收拾一点,挪一挪位置,就差不多好了,主要是周叔这宅子本身也好打理。”
“哇!这是什么树,好高啊!”
“我知道,是槐树!二哥,我说的对不对?”
卫长昀和姜宁对视一眼,“是,老槐树,过一阵子就会结槐花、槐米。”
家里东西之前都搬得差不多,这次拿的大多都是些细软。
姜宁抱起几床被子往屋里走,“阿娘,你和小小睡这屋,跟以前差不多,挨着中堂。”
“长昀,你给小宝收拾一下他的东西。”
小宝正兴奋呢,忽地听到这一声,愣了下,“我的屋子?二哥不和我住一起吗?”
小小正跟着姜宁进屋,回过头来,“二哥要和宁哥哥住一屋,你是不是笨!”
姜宁、卫长昀:“……”
要不说,小姑娘要聪明一些呢。
“那我一个人睡吗?”小宝瞪大眼,“我会害怕!”
姜宁低咳一声,决定交给卫长昀处理,抱着被子径自进了屋。
朱红拉着小小,怕她再说出什么话让小宝哭出来,哄她回屋看看新房间。
卫长昀无奈摇头,牵着小宝去他的屋子,“一个人害怕什么?”
“屋子里很黑的!”小宝紧抓着卫长昀的手,“二哥,我还小,不能一个人睡。”
卫长昀推开房门,“这间屋子挨着婶婶和小小的房间,旁边还有一棵树,夏天遮阳还凉快。”
小宝抿唇,“可是——”
卫长昀道:“我五岁时,便一个人睡了。”
他耐心解释,“不是人人都可以一个人睡,但小宝,你是男孩子,难道要去和婶婶、小小一起睡吗?”
闻言小宝噘着嘴,终于勉强接受了事实。
婶婶和小小一起睡,二哥要和宁哥哥一个屋,他是只能跟自己睡了。
他仰起头,努力憋着眼泪,“那我能让小狗在我屋里吗?这样我就不怕了。”
卫长昀失笑,“那抱小狗回来,你就让它去你屋里,但得照顾好它,也得教他。”
小宝立即保证,“好,我一定会的!”
会不会不知道,但小宝现在是答应下来,还满心期待着小狗到家里来。
等卫长昀离开房间,去给他拿东西时,就见姜宁等在院子里。
这一年里,卫长昀长高了些,姜宁也长了个子。
原本就生得好看的人,如今更多了一些少年意气的清俊,挑眉看人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搞定了?”
“接小狗来家里,让他和小狗一个屋。”
姜宁惊讶地往他身后看去,“这么容易?我还以为他得闹一阵,有一个过渡期。”
卫长昀拿起东西,往对面的那间屋子走,“这两日我是还得和他一起住,不过,我们是不是得把东西往屋里拿了?”
今天可不止这一点活,收拾完后,还得把喜字贴满,新房和中堂布置起来。
后日凌晨就要乔迁,傍晚就是婚宴。
可一点不轻松。
姜宁笑起来,拿上东西跟去,“知道了,小管家。”
第117章 准备酒席。
东西一样一样搬进家里,屋里也慢慢地布置好,虽不如住了许久的宅子有人气,却也有了家的模样。
姜宁站在房间里,看了一圈,满意拍拍手。
不错不错,往后东西会越来越多,日子自然也会越来越好。
有自己的家就是第一步,以后都慢慢来。
搬家第一天,姜宁下厨做了第一顿饭,还开了一下锅,在厨房祭了灶神。
从早忙到晚,饭后一个个都睡眼惺忪的,各自回了屋,就姜宁和卫长昀还在整理东西。
朱红倒是想帮忙,被他俩催着去休息了。
姜宁看了看还堆在院子里的东西,细软都收拾好了,剩下的就是厨房跟堂屋的。
别的都还好,唯独炉子有些难办。
“炉子怎么办?”姜宁看了一圈,“放客堂不合适,烟管也没地方。”
卫长昀走出厨房,拍了拍手和衣摆,“中堂旁边还有一个偏房,放那儿吧。”
家里布局和村里差不多,中间是堂屋,对着堂屋的左边是两间厢房,朱红和小宝住,隔了一棵树就是马棚和杂物棚。
右边是主屋和厨房,也是挨着的,井就在厨房边上。
就是一进院,家里大门有一个小心牌楼,这一片的宅子都有。
不过不一样的是,堂屋抬高了一些,而且多辟出一间小的耳房。
“那行,先放那儿吧,等过一阵再找人来看看烟管怎么装。”姜宁点头,走过去抬起一边,“先把东西挪过去,最近不生火也能当桌子用。”
“客堂那张方桌倒是好用,吃饭也方便些。”卫长昀走过去,抬起另一边。
他们改了客堂里的布局,虽然那两张椅子和桌子没动,但原本分列两边的椅子被挪到了中间,多加了一张桌子,方便吃饭。
姜宁点点头,“之前那样布置,对我们来说太不实用了。”
跟他印象里的大户人家待客似的,尤其是两边的四张椅子排开,两两中间放桌几,就只能放杯茶、一盘点心。
他们还用不上,客堂就是用来吃饭的。
尽量放轻动静把炉子移到耳房,又把其他暂时不知道放哪的东西一并挪过去,他俩大冬天的还热出点汗。
卫长昀倒了两杯水,回到桌旁,两人一起看向院子。
“往后下雨,院子里应该也不会都是泥了。”姜宁喝了一口,笑道:“不然每回阿娘洗他们的衣服都叹气。”
卫长昀瞥眼夜空,天朗气清,这几日应该都不会下雨。
“水也不用去河里抬了。”
姜宁偏过头看他,目光落在他脸上,脸上笑意更深,“那得给井边加一个护栏,不然小小和小宝年纪太小。”
卫长昀“嗯”了声,想着怎么加高护栏才好。
姜宁往后靠去,伸展胳膊,“突然发现我们俩这样,特别像是我梦里那个世界,要成亲的两个人在成亲前就已经感情很好,家中父母也都常见面,一块装修房子、商量买家具,还有婚宴细节。”
“都是这样吗?”卫长昀顺着他的话问:“那宾客呢?”
“宾客当然也都是双方的亲朋好友,和现在是一样的,要提前选日子邀请,而且还会拍照留恋,就跟请画师来画像是一样。”
姜宁转头盯着他,“没想到我也要成亲了。”
这还是第一次呢。
不过他也没打算还有第二次体验。
“要去把喜字贴了吗?”卫长昀忽然问了一句,和前面的话题毫不相干。
姜宁疑惑地“嗯”了声,不由愣住。
卫长昀起身,伸手把他拉起来,“不是说要一起装修吗?贴喜字应该也算。”
姜宁瞪大眼,抬头看天,“这个时候?”
“明天大厨要过来,看看家里怎么摆才合适,没时间。”卫长昀很少有这么不稳重的时候,这会儿却想拉着姜宁把喜字贴了。
过去一年里,他们都很少有时间能单独相处。
只有去地里、山里,或者是来镇上的路途中,才有机会单独说会儿话。
可现在在家,只有他们俩还醒着。
卫长昀莫名地就想这样和姜宁待着,随便做一点什么都好,只要和姜宁在一起就行。
姜宁惊讶过后笑了起来,起身时跳了一步,蹦到他面前。
“好啊。”
大晚上的,两人也不睡觉,拿上剩下的喜字,和一碗刚弄出来的米糊,在门窗和墙面贴上喜字。
“这里这里,也贴上。”
“会不会太多?”
“双喜临门,贴多一点也没关系吧,要不在树上也贴一个,还有井上。”
“那床和柜子是不是也得贴?”
“得贴。”
他俩一合计,就往新房去了。
卫长昀如今进房间,没了一开始的不自在,自如了很多。
姜宁床上放了不少东西,那几床褥子都叠在床尾,他懒得动了,心想反正后面也还要放回来,晚上蜷着睡就行。
花生、瓜子、桂圆都买了,刚才搬去耳房了。
“被子上要不要也放一个?”姜宁站在床边,指了一下床,“好像也可以放。”
卫长昀扫过那几床被子,最上面是红色,下面依次有蓝色、黄色的被面。
最下面是一床水红色的。
四床被子叠在一起,看上去高高耸在床尾。
“放在最上面就好?”
“嗯。”
姜宁抿抿唇,眼神瞟向别的地方,“你的书桌放在靠近窗户那儿可好?对着院子,亮堂一些。”
他走过去,把关着的窗户支起一点,冷风灌进来,“夏天也凉快,旁边架一扇屏风就好,靠墙的位置放一个书柜,然后——”
姜宁正说着,忽地听到卫长昀走过来的动静。
卫长昀站在他旁边,牵起撑在窗棂的手,“都好,听你的安排。”
姜宁侧过身,正好和卫长昀面对面,“这么听我的?那我让你往东,你绝对不往西?”
卫长昀微微垂眼,视线便对上,“让我往北,我就不去南。”
闻言姜宁也不知道怎么了,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往前一靠,就抵在卫长昀肩头。
笑得身上都在抖,再抬起头时,脸颊一片红。
卫长昀眸色暗了暗,握了握姜宁的手,而后深吸一口气,“喜字贴完,时辰不早,你早些休息。”
姜宁“哎”了声,不等他反应过来,卫长昀飞快离开,只留下一片衣摆拂过门槛。
不解地眨了眨眼,仔细回想刚才的事。
好像,耳朵红了。
心跳也特别快。
咬咬唇,姜宁走过去,把房门关上,倒在床上时,抬手按在心口,感觉到心跳扑通扑通的-
第二天早上,他们才吃过早饭,陈大厨介绍的孙六哥就来了。
一起上门的,还有孙六哥常年带在身边打下手的两个年轻人,看上去都是手脚麻利的人。
姜宁和卫长昀赶紧上前,把人迎到客堂。
朱红给三人倒了茶,放到桌上后也坐下来。
“几桌酒都在家里摆是吗?”孙六哥生得人高马大、孔武有力,但笑起来就很和善。
“嗯,就四桌人,你们的位置也算了,正好够的。”姜宁道:“院子里是能摆开,不过我怕有点窄,毕竟到时候还要放装菜、装碗的筐,可能还得再搭一个灶,不然厨房里就两个火怕不够用。”
卫长昀接过话,“桌子都搭圆桌板,家里没有,只得劳烦你们一块带来,还有炊具和碗筷、凳子。”
“菜和肉都是想明早买,这样新鲜一点,您看我们要先预支多少银钱。”
“明早买来得及,我们干这个的,跟菜贩、肉铺老板都熟。”孙六哥问道:“明天开席的时辰多久,这个得提前说好。”
“酉时差不多就可以开席。”姜宁和卫长昀对视一眼后道;“晚一炷香、一盏茶的功夫也不打紧。”
“家里有腊肉、腊肠,花生和晒土豆片那些都有,酒的话也是自家的。”
朱红怕前些日子商量的,孙六哥忘了,便道:“要不要写在单子上,这样记得清楚些。”
孙六哥笑起来,乐呵呵的,“大婶你放心,我们都记着的,买东西绝对不会占你们便宜,要不放心啊,可以跟我们一起去,本来也是想问,要是明天你们得空,出个人和我们一起。”
朱红面上一热,立即解释道:“不是不放心,是怕买多了,天气热,家里存不住。”
“那行,是陈叔介绍的,我们也不说场面话。”孙六哥爽快道:“你们先给二两银子,买菜用,多退少补,其他的工钱,先付一半,完事了结算剩下的。”
卫长昀道:“上回说的一半是一两银子。”
孙六哥点头,“对,一两。”
“其实要不了那么多,不过你们这边还要桌子、椅子和厨具都得我们出,那就要多一点。”
姜宁笑着点头,“不碍事,该给的。”
二两银子折算过来两千块,折算下来也就一桌五百块,再加上菜钱的花,不到一千块一桌,就是跟酒楼里的席面一样,但菜要多一点。
食材剩下的,还是自己留着。而且还是两顿饭,包中午那一餐的简单几道菜。
付完了酒席的钱,送走孙六哥他们,一家子又忙起来了。
忙到晌午,姜宁和卫长昀便去易安楼还驴车,顺道去街上再买些东西。
凌晨可得进家,再添点东西才行。
第118章 二月二十二,恰逢花朝……
二月二十,寅时二刻。
永安镇西街的一户人家,门外站了几个人,手里都端着东西,搓手跺脚地张望着,好像在等什么。
姜宁端着一盘铜板,站在最前面。
竖起耳朵听打更的声音,跺了跺脚,“是不是快到了?我数着数着,应该是差不多到时辰了。”
他后面站的是朱红,闻言不由笑,“快了快了。”
小小和小宝连连打哈欠,连跟在一边的赵秋都已经开始迷瞪了,要不是冷风吹着,估计能睡着。
卫长昀站在最后,往街上看了眼,隐约看到更夫走来,打更声响起。
“三刻了!”
姜宁半闭的眼睛倏然睁开,转身探头朝卫长昀喊道:“快快快,放鞭炮,进家了!”
“记得刚才说的吉祥话,每人一句,别忘了。”
“记得记得,我的是吉星高照。”赵秋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朱红接过话道:“我是家宅安宁。”
说完,不忘回头叮嘱小小和小宝,“你们还记得自己要说什么吗?”
俩孩子立即点头,一个说万事如意,另一个说健康平安。
才说完,卫长昀就把鞭炮点着了,噼里啪啦一声响,什么也没听见,不过他也不用人提醒。
词都是他想的。
“财源广进!”
姜宁听鞭炮一响,立即端着一盘铜钱往里走。
他一进,其他人跟着也往院子里走。
家里灯火通明,各间屋子的灯都点着、厨房里的灶也生上火,烧的一锅热水等会儿就能下东西。
“家宅安宁!”
“吉星高照!”
“万事如意!”
“健康平安!”
卫长昀最后一个走进来,手里拎着一袋米和一块肉,跨过门槛后道:“国泰民安。”
姜宁视线和他对上,哑然失笑,“乔迁大吉!”
“去客堂坐着吧,一会儿就能吃上热乎的酒酿汤圆。”
今晚要放鞭炮,今天一大早上,他和卫长昀就去了邻里几户人家发了喜糖,送了点瓜子花生,提前说了这事,免得夜里吓着人。
这还是姜宁他姐那会儿结婚的时候,他才知道,得给小区保安、楼上楼下的邻居发喜糖和小红包,就为了早上接亲放炮仗打扰了人家。
“宁哥儿,你要不要去睡会儿啊?”赵秋进客堂前道:“离天亮就两三个时辰,你这再不睡,明天还能起得来吗?”
姜宁都进了厨房,又折回来,“为什么起不来?”
卫长昀从他旁边走过,顺道帮他拉好了衣领,“怕明天成婚,你累着。”
姜宁额角一跳,知道这话不应该想歪,但很难做到。
“就是亲朋好友一起吃顿饭,能累着什么?连饭都请了厨子来做。”
卫长昀失笑,“招待客人,不累吗?”
姜宁对上卫长昀的眼神,总觉得这人的脑回路和自己接上了,在假装不知道,心虚别开眼。
“累啊,怎么不累。”
“等会儿吃完东西,你就去睡会儿。”卫长昀低声道:“秋哥儿在小宝的屋子里住一晚,小宝跟婶婶、小小将就一晚,都早点休息,我来收拾就好。”
“那你不也累吗?一起收拾还快些。”
“没多少东西了,炮仗那个不用扫,就把厨房这儿收拾下,桌子和凳子都是明早才拉过来。”
他俩在厨房门口说小话,赵秋在客堂门边看了会儿,自觉多余,转身进去,逗小宝玩。
谈话结果,以姜宁点头结束。
吃了一点暖和的夜宵,一家子就各自回屋睡去了。
姜宁看卫长昀一个人在厨房,本想再去帮会儿,被赵秋一把推走,进了房。
姜宁打了个哈欠,心想这拜堂成亲还真够麻烦的,随便擦了擦脸,收拾一下就躺到床上。
今晚卫长昀是不是得在耳房住了?不过也还好,那里虽放了东西,但支一张小床,空间小了还暖和。
想着,翻了个身,手枕在脸颊旁,不知不觉便睡过去-
翌日,天才亮,院子里就有了走动的声音。
朱红起了个大早,打开院门,又把厨房东西点了一遍,才刚蒸上早饭,孙六哥和李三、赵四就来了。
三人拖了两辆板车,上面绑着圆桌和凳子。
孙六哥见着朱红,看她想帮忙,立即拦住,“婶儿,这就不用了,您别伤着,拿了你们的钱,活可得仔细干。”
朱红闻言,“哎”了声,让出位置来,“那成,我给你们提一壶热水,拿几个杯子,渴了能喝。”
“那谢谢婶儿。”
孙六哥说完,招呼其他两人开始卸东西。
这点东西卸完,就得去菜贩和肉铺那儿拿昨天去定好的菜,得用板车去拉才行,不然拿不了。
圆桌和凳子才卸了一半,其他人除了两个小孩都陆续醒了。
姜宁随便穿了身衣裳,打着哈欠出门,一看在搬东西,忙问:“要不要帮忙?”
“不用不用,就这点东西,哪能要你们搭手。”孙六哥摆手道:“对了,小东家,等会儿我们去拿菜,你们地方得腾出来,估摸得有三个箩筐。”
“你们都去拿啊?那搭的灶怎么弄?”姜宁问:“要搭在哪儿,你得说。”
“挨着厨房,这样拿东西方便,其他菜啊,就挨着井边放,打水也好洗。”
孙六哥指了一下,“其他的就不用你们忙了,我们自己就成。”
姜宁点点头,恰好卫长昀走来,跟他说了一下刚才的事。
卫长昀昨夜睡得晚,气色倒是还好,看不出没睡多久。
姜宁站在他旁边,嗅了嗅,还闻到墨香,“你昨晚又看书到什么时辰?”
卫长昀垂眼,压低声音,“怎么知道的?”
“一身墨香,我能不知道吗?”姜宁嗅觉灵敏,什么味道都一下闻得出来。
“睡了一会儿。”卫长昀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模糊回答。
闻言姜宁就知道他大概率是就睡了一个时辰或者多点儿,瞥他一眼不说话了。
“那个小东家,你们中午大概多少人吃饭啊,我们还做菜。”孙六哥支好桌子后问:“多了浪费。”
姜宁立即收回思绪,道:“算上你们三位,和晚上差不多的,算三桌吧。”
秦掌柜、严肆两家人和戚远要晚些才来,所以三桌正好。
反正坐不下就挤着坐。
孙六哥点点头,麻利地把桌凳摆好,洗了洗手就领着李三去拿菜了。
赵四留在这儿搭灶-
天大亮,快到午时时,请的客人陆陆续续都来了。
王三叔驾了驴车,领着一家子和赵家、杨二爷家一起过来,幸好杨二爷家也有一头驮东西的驴,不然都不够坐。
年轻人还好,老人家这一折腾,走一个多时辰是折腾了些。
“恭喜恭喜。”
“百年好合。”
“哎哟,宁哥儿这一身可真俊,标致得很。”
“卫家二郎真是长大了,才过去一年呢,就比子书高这么多。”
“恭喜恭喜,双喜临门啊。”
“乔迁大吉、新婚新禧!”
“早生贵子啊!”
……
姜宁和卫长昀站在门口接人,赵秋就端了一个盘子在旁边,跟小小、小宝一块发喜糖、瓜子花生。
杨二爷走过去的时候,看着他俩,点头笑了笑。
卫长昀躬身行礼时,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今日这场婚宴,其他亲朋很重要,但杨二爷不一样,是他的启蒙老师,更是引他走上读书这条路的明灯。
他这一生,若考不上功名,便也要做个这样的人。
姜宁站得腿脚软,不时就跺跺脚,心想顾苗一家怎么还没来,他们来了可就不缺人,能进去歇会儿。
正想和卫长昀说会儿悄悄话,忽地听到一阵锣鼓喧天,下意识探头看去,就见一队穿着红色衣服的人走来,抬了两箱东西,身边跟着的——
“那是不是苗哥儿他们?”姜宁不确定道。
卫长昀点头,“是顾苗和沈兄,今南已经跑过来了。”
姜宁眼睛瞪大,头一次有脚趾抠地的感觉,而后又很快接受,“太夸张了。”
卫长昀忍俊不禁,“倒是热闹。”
说话间,顾苗走上前来,一脸骄傲,“宁哥儿,卫长昀,怎么样,我这份新婚贺礼不错吧?排面十足,整条街都知道你们今天成亲了。”
沈明尧跟在后面,又递上一个锦盒,虽不大,但一眼看得出贵重。
“恭喜二位喜结连理。”
“恭喜恭喜!”顾今南在一旁拱手道:“早生贵子!”
姜宁道谢,捏了捏顾今南的脸,“进去吧,他们等你来玩半天了。”
卫长昀接过锦盒,向两人道谢,“同喜。”
小小和小宝一看顾今南来了,立即拉着他进去。
他们几个也说着话往院子里走,沈明尧跟卫长昀走在前面,姜宁他们三个在后面。
顾苗挑了挑眉,打量着姜宁,“这一身穿上,真好看,老远就看见了。”
姜宁一身喜服,虽简单,却衬人,“不是说人来了就好,你怎么还搞这么大阵仗,吓我一跳。”
赵秋附和地点点头,他刚才都给吓清醒了。
顾苗摇摇头,“那怎么能行,婚姻大事是人生大事,当然得有排场,而且我这都是收敛了,要不是明尧拦着,我能再加不少。”
其实顾苗是怕姜宁和卫长昀成亲,两人受委屈。
姜宁和卫长昀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些。
光知道这一点,也能想到原来村子里那些人是怎么议论的了。
嫂嫂和小叔,要是暗度陈仓那的确不应该。
可是姜宁进了卫家的门,连拜堂都没有,人就走了,这算什么亲事?
在他看来,姜宁和卫长昀这样日久生情,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谢谢你,苗哥儿。”姜宁对上他眼神,就知道他想什么,“我很高兴。”
顾苗喜道:“那就好,我其实也有点担心来着。”
旁边赵秋笑了声,“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顾苗瞥他一眼,抬抬下巴,“别取笑我,等你和王子书成亲的时候,我保证也给你弄一个,撑足场面。”
赵秋“哎”了声,连忙告饶。
前两日还有些冷清的院子,如今坐满了人。
桌上摆了瓜子花生和喜糖,厨房里热气腾腾地烧着午饭,一群亲朋坐在一起闲聊着。
好奇的就去新房门口看一眼,直夸布置得好。
又有在客堂里坐着的,说屋子收拾得好,这宅子进进出出都亮堂。
小孩们在树下玩,不知道是在挖蚯蚓还是在捡树叶。
姜宁抬头,一眼看见卫长昀,恰巧卫长昀也看了过来,视线在空中对上,皆是一怔,随后笑了起来。
二月二十二,恰逢花朝佳节,良辰吉日,宜嫁娶。
这般景象,可不是个好日子么。
不过片刻,厨房里一声吆喝,又更热闹了。
“来来来,大家入座,上菜了!”
第119章 “礼成。”
燕朝的婚宴吉时,都在黄昏时分。
婚一字,本也就是有昏的含义在里边,故而行礼的时刻多也在这个时辰。
姜宁和卫长昀早早就商量好了行礼细节,拜个堂,给父母敬茶。
再由杨二爷作为主婚人,行礼中,把婚书交给卫长昀,当堂定下誓约,便算作礼成了。
礼成后就开席,新人敬酒,就该干嘛干嘛,其他的环节都省去。
热热闹闹一下午,吉时一到,刚才还在院子里的人,全都挤到客堂去。
“吉时到,新人行礼!”
姜宁和卫长昀穿得单薄,站在院子里,听见后对视一眼,登时绷不住,嘴角往上翘起。
姜宁小声问:“就这么走吗?”
卫长昀把红布递给他,“要牵着走。”
姜宁听话地牵起一边,迈开步子时才终于感觉到紧张。
他真的要成亲了?
虽然不是盲婚哑嫁,还是自己选的人,可姜宁依旧有种说不上的恍然感。
卫长昀走得步伐坚定,余光扫过姜宁,而后微微转头,“我们一起。”
姜宁一怔,很快笑起来,点点头,“嗯。”
走进客堂,朱红和杨二爷坐在椅子上,两边椅子坐了人,坐不下就挤着站在一边。
看他们进来,原本就不小的笑声更大了。
王三叔主动揽过了活,站在一边清了清嗓子,道:“新人行礼,一拜天地。”
姜宁和卫长昀转身,朝着客堂外一拜。
“二拜高堂,阖家美满。”
转回来时,对着朱红和杨二爷行了一个大礼。
朱红满眼欣慰,想起这一年来种种,不由眼眶湿润。
“新人对拜,喜成连理。”
姜宁抬起头,转身时对上卫长昀看来的眼神,眼神温柔带着笑意,就只看着他。
一年前还带着青涩少年感的人,如今青涩褪去,剩下的便是初露的锋芒和稳重。
姜宁冲他一笑,也不管好友们的起哄声,弯腰低头,行了对拜礼。
卫长昀躬身时,腰背依旧挺直,面上笑意略有收敛,却极为郑重。
这一拜后,他们便是真正的夫妻。
王三叔朗声道:“呈婚书。”
赵秋上前,从杨二爷手里接过婚书,端着红色的漆盘走到姜宁和卫长昀面前。
卫长昀拿过婚书,展开后看着姜宁。
婚书内容自古以来便有许多,他想来想去,最后还是选了一处自己最喜欢的。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卫长昀逐字逐句对着姜宁说,到后面几乎没有看婚书,目光定在姜宁脸上。
“以婚书为证,得彼此白首。”
姜宁眼睛微微睁大,听到后面,眉眼笑意渐深,有些耳热,却又无比庆幸。
幸好遇上的是卫长昀,懂他,更了解他。
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是卫长昀,那不管什么样的路,他都不会是一个人走。
因为,只有卫长昀知道他来自何处。
“新人敬茶!”
姜宁接过婚书,偷偷地飞快吸了两口气,跟着跪在蒲团上,接过赵秋端来的茶,敬给朱红和杨二爷。
“阿娘,请用茶。”
“老师,请用茶。”
朱红接过茶,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红包,“往后的日子,你们互相扶持,互有照应,好好过,我就放心了。”
杨二爷也备了红包,递给姜宁,“同心同力,才能过好日子,老师希望你们能白首,也不忘根本。”
姜宁接过红包,乖乖点头,“姜宁知道。”
卫长昀给朱红敬茶,便要改口了,“母亲,请用茶。”
朱红接过来,把红包递给他,“阿娘只有一句话,便是希望你们好生过日子,彼此担待。”
卫长昀点头,把另一杯茶敬给杨二爷,“多谢老师多年教诲,长昀终生受益。”
“好孩子,往后的日子,你和姜哥儿好好过便是。”杨二爷拿出红包,递给他,“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记得今日的承诺。”
王三叔在一旁看着,见敬完茶,便道:“礼成!”
“恭喜恭喜!”
“是不是要送入洞房啊?”
“撒花撒花!”
“我的花呢?我不是拿了花瓣?”
“宁哥儿,长昀,恭喜恭喜啊,要早生贵子,今年科考一举高中!”
“宁哥儿,你不会要哭了吧?”
……
姜宁正要说谁哭了,就被人一把推到卫长昀身上,腰上一紧,人被卫长昀接住。
一抬眼,四目相对不由笑起来。
姜宁如今才知道,原来喜欢就是,看见对方就会忍不住想笑,哪怕视线对上什么也没说。
“谁哭了啊?我都闻到饭香了,开席吃饭!”
“请各位入座,我们收拾一下就来。”
顾苗一点儿不见外,撞了一下姜宁的胳膊,“害羞了啊?行了,不捉弄你了,恭喜啊!”
不等顾苗把话说完,沈明尧从一旁把他拉走,小声道:“一会儿姜哥儿和你翻脸。”
顾苗声音飘来,“才不会,宁哥儿又不是小气鬼。”
姜宁:“……”
他其实也挺记仇的,不过分人。
“去收拾一下?”卫长昀提醒道:“红布拿在手里不便,这外衫轻薄,得换厚些的穿。”
初春天寒,哪怕院子里生了一个灶,桌下还放了炭笼取暖,还是有些凉。
姜宁点头,把红布缠在手臂上,“可不想办一场喜事,回头风寒养半月。”
说着,便和卫长昀一起回了房。
进了屋,轻轻把房门掩上,院子里的吵闹声一下弱了许多,瞬间安静下来。
姜宁随手放下红布,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还好你的东西一早都搬了过来,书架和屏风过两日再去看,这几天你先将就着。”
卫长昀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嗯”了声。
姜宁拿着衣服转身,没想到卫长昀离得这么近,猝不及防撞上,身体惯性往后倒。
“小心。”卫长昀伸手把人捞回来,对上姜宁瞪圆的眼睛,喉结不自觉咽动。
姜宁抿抿唇,“……你怎么跟这么近?”
呼吸无意撩过卫长昀脖颈,贴在他腰后的手倏然收紧,心跳莫名变快。
“今日成婚,我——”卫长昀声音很轻,眼神却直直地盯着姜宁,“我想与你说一声,我很欢喜。”
姜宁眉眼弯了弯,空着的那只手贴在他肩上,歪了歪头道:“我是不是该说,同喜。”
他们之间,说话向来直白。
喜欢与不喜欢,都透着一股雨后山林的纯朴,想不出其他花样来表述。
喜欢,便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什么事儿都想一块做。
姜宁笑着踮起脚,无师自通地靠近卫长昀,刚要贴上唇角,便听得门被人推开的声响。
“宁哥儿,问你们——啊!你们继续!”
姜宁:“……”
这是能继续的吗?!
姜宁往前靠,额头抵在卫长昀肩上,“完了。”
卫长昀从暧昧的气氛里抽身,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我挡着的,什么都没看到。”
姜宁抬起眼,“那我们也什么都没做啊。”
可看上去,就很容易想歪。
姜宁皱皱鼻子,“亏了。”
卫长昀原本想松开他,换好衣服便出去,听到这话,心念一动,在姜宁打算离开时,握住他手腕。
对上不解的一双眼睛,低头靠近,准确无误地亲在了姜宁唇上。
微凉的唇面轻轻一贴,又很快分开。
“这样便算不得亏了。”卫长昀握了握他的手指,而后退开,“换衣服吧。”
姜宁低着头,耳尖发红,“嗯”了声,难得害羞地不吭声,安静换完衣服-
婚宴摆在家里,又都是熟人,哪怕是晚到的严肆一家和戚远,都是好相与的。
四张桌子在院里摆开,虽拥挤了一些,却正好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热菜一盘接一盘上桌,酒温在热水里,登时热闹成一团。
姜宁和卫长昀拿着酒杯,挨着一桌桌敬完,等到落座时,连忙搓了搓手,吃几口饭垫垫。
好在虽然是初春,可算着已经是公历的三月底,天朗气清,菜上桌也不会立刻变凉。
尤其是几道主菜,都是用陶盆装的,保温效果更好。
一桌子菜十几个,真要说吃干净,那定是不可能。
尤其是那些肉菜,留在家里都不一定能吃得完,便问了其他人要不要装些回去。
腊肉腊肠和辣子鸡这些好装,其他的也挑好拿的撞上。
再多拿不了,就只能留在家里,后面几天尽早吃了。
待到婚宴结束,姜宁和卫长昀把客人送走,又帮着孙六哥他们收拾完东西,天色彻底暗下来。
要不是家中实在不宽敞,也不会让人这会儿走。
好在回村有驴车,加上都有清醒的人照顾,趁着天色还早,回去倒也安全。
朱红陪着喝了不少酒,宾客一走,就先回房休息了。
小小和小宝玩了一天,这会儿也各自回了屋,估摸着也睡下。
姜宁和卫长昀站在院子里,有一刻恍神。
“把门闩上吧,夜里也不会有人来。”姜宁呼出一口气,喝的那点酒劲儿上来了,有些晕乎。
他酒量算不上差,但也不好,只是能喝几杯而已。
卫长昀看他甩头,一边朝门口走一边道:“你先回房,我把门闩上打了热水就来。”
姜宁“嗯”了声,转身回了房间。
卫长昀栓门后,走到厨房打了一通热水,拿上两个盆往屋里走。
推开房门,姜宁坐在椅子上,手托着脑袋,明显在走神,不过倒是没醉得厉害,他一进门就转过头来。
卫长昀走到他旁边,把桶和盆放下。
“先洗脸?”
姜宁点头,接过他手里的帕子,贴到脸上时,瞬间清醒了许多,“其实没醉,就是有点晕。”
卫长昀去关了房门,再回来时,姜宁已经把帕子放回脸盆里。
他便就着水把帕子搓了搓,再拧干给自己擦脸。
待两人都洗完脸,又简单地漱口后,便把脸盆的水往脚盆里倒,再加一点热水。
姜宁蹬掉鞋子,把脚伸进去,被水温烫得缩了缩。
卫长昀搬了凳子坐他对面,看他缩脚,便把脚垫在下面,“踩在我脚背上。”
姜宁微怔,抬眼看卫长昀,见他盯着自己,便依言搭上去。
很亲密的行为,哪怕是从前,姜宁也只跟他哥这么做过,而且是很小的时候,互相踩着玩。
结果弄了一地的水,被他妈念叨一晚上。
原本有些宽敞的房间,门开在靠右的位置,进门右边正好能布置成一间书房。
左边则是床和衣柜,还有一张桌子,平时放些杂物。
正对着的位置是一处木榻,放了两个软垫,中间一张方几。
搬进来后,东西一点点填满,倒是正好了。
便是因为这,这会儿他俩面对面坐着,肌肤相贴,便横生出暧昧气氛来。
姜宁撑着椅子边缘,身体往前微倾,“原来成亲这么累,我都困了。”
不过是一句闲聊的话,因着语调,平添了撒娇的意味。
卫长昀开口,声音带笑,“那早些休息,明日无什么事,不用早起。”
这话听在姜宁耳中,多了一层含义,不由脸颊发烫,“……那我洗好了。”
卫长昀瞥见他通红的耳朵,心念一动,只“嗯”了声,待他俩都擦干脚后,又重新舀水过了遍手,倒了水,把盆和桶放回院子里,这才回屋。
关门上,卫长昀顿了顿,还是把房门闩上。
今时不同往日,他和姜宁成了婚,住在一个屋里,家里小孩不知分寸,胡乱推开门,到底不好。
他走到床边,姜宁已经缩到被子里,衣服堆在床边的矮几上。
“……卫长昀。”
“怎么了?”
“我有点累了,我们睡觉好不好?”
姜宁脑子发晕,但不糊涂,眨巴眼睛看卫长昀,“就只睡觉。”
卫长昀解开衣带的动作顿了下,而后点头,才把腰带、衣带都解开,脱下外衫,又把中衣脱下,只穿着里衣掀开被子。
姜宁看他上来,便往里挪了挪。
才挪了一点,就被卫长昀伸手捞了回去,整个人手脚都要蜷起来了。
卫长昀不松手,就这么抱着人,“往里睡,刚焐热的被子是给我用的?”
不用去摸,也知道靠墙的那边被褥一片冰凉。
姜宁被他逗笑,倏然放松下来,安安分分地被搂着,也不动弹了,“你怎么一点都不会害羞?”
“有的。”卫长昀接过话,“只是更喜欢你,所以不能只害羞。”
姜宁睁大眼,仰起头看卫长昀,却被他用手覆住,条件反射地眨了眨。
“别看了,睡觉。”卫长昀声音比刚才哑。
姜宁只思索了一会儿,就立即闭上眼,只睡觉不想其他的了。
卫长昀眼里闪过无奈,而后又染上笑意。
来日方长。
第120章 更知道,茧磨着皮肤是……
初春的早晨,哪怕是关好了门窗,房间里依旧透着寒意,尤其是躺在被窝里,稍微露出个缝隙,就感觉颈后有鬼在呼吸。
姜宁感受到这股凉意时,立即往身前的热源靠去,顺势往被子里缩。
卫长昀感觉到怀里有人靠来时,先是一愣,而后把人揽到怀里,睁眼笼好被子。
姜宁觉得暖和,拿脑袋往前蹭了蹭,动作完全不带一点绮念。
天冷时这么猫在被窝里,别提多舒服了。
卫长昀身上热乎,被姜宁又抱又蹭的,顿时勾起了另一种热,从脐下往四肢散开。
正准备稍稍往后拉开一些距离,给姜宁掖好被子便起床时,一条胳膊直接搭了上来。
他动作一顿,缓缓吐出一口气。
从未有过的亲密,对于他来说还很陌生,可并不觉得需要适应,而是自然把姜宁搂住。
新婚第二日晚起,应当也没什么。
卫长昀闭上眼,想沉下心入睡。
可姜宁的呼吸就在他面前,很轻地扫过他喉间,贴在他身上的温度,都难以忽视。
他闭了闭眼,实在睡不着,只好睁眼往窗户那儿看去。
这个时辰还早,窗户映出一片灰蒙天色。
连往常能听到走动声音的巷子,这会儿都悄无声息的,大概都还未起床。
卫长昀抿了抿唇,默起了文章。
“唔。”
默到一半,身边睡得安稳的人发出声响,跟着肩头就被人蹭了蹭。
姜宁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梗着脖子往床外看去,“……什么时辰了,天还这么黑。”
卫长昀伸手一拉,把姜宁稳稳地拽住,“还不到辰时。”
“那是还早。”姜宁自然接完话,正打算卷起被子再睡。突然动作顿住,茫然地看着卫长昀,眼睛一点点睁大。
等一下,他们昨晚是成亲了,对吧。
所以现在躺在一张床上也是应该的,不过身上并无什么感觉,大抵还没圆房。
姜宁走神想起昨晚的事,不由面红耳热起来。
“你什么时候醒的啊?”
卫长昀看他睁着一双眼睛,看自己,不由心神一晃,又悄悄深吸一口气,想要压下晨起的躁动。
“醒了一会儿。”
姜宁“哦”了声,想挠头,又嫌被子外面冷,只好往被子里缩了缩。
他们俩还很少出现这种没话找话的情形,可偏生这会儿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对方。
姜宁心想,那些从好朋友变成恋人的,什么一下适应,就能接吻拥抱然后做爱,都是假的。
哪有那么自然,除非一开始就不是单纯的友谊。
不然多年朋友一朝变恋人,躺在同一张床上,怎么都得适应几天。
想着想着,姜宁自己先笑出声来。
卫长昀掀起眼,无心默书,在被子里的手抓住姜宁的,“在笑什么?”
姜宁被他抓住手,半点不觉得什么,反而回握,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勾着。
“在笑我们俩。”
卫长昀看出姜宁眼里的促狭,却被他无意中的亲昵和接纳,扰得心猿意马,只能呼出长气。
床虽不小,可他们离得近,身体的一点儿变化,都很容易被察觉。
姜宁正要挪动位置,好让被子盖得更严实。动作间,无意触碰到卫长昀的身体,整个人一愣。
卫长昀眉头很快蹙了下,又立即舒展开。
目光在姜宁脸上扫过,见他愣神,便自觉往后挪了点,“既然醒了,我去看会儿——”
书字还来不及说出口,便被姜宁拉住胳膊。
“宁宁?”
“我们已经成婚了。”
姜宁红着脸,眼神却没有躲闪,反而往前伸手。
反正成亲了,要做点什么,那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何况他本身也不排斥,还有些难以启齿的期待。
十七八的正常人,对于爱欲有期待、有好奇,再正常不过。
卫长昀能感觉到姜宁的手很软,也能知道他此刻的动作很生涩,毫无经验。
姜宁在触碰到的那一瞬间,无意识往卫长昀怀里靠,额头抵在他身前,好半天不敢动作。
“……我,我不会。”
不是不太会,是完全不会。
他连自渎的经验都甚少,怎么可能有安慰别人的技巧,更别说这么紧张的情况下。
姜宁咬了咬下唇,正要再说时,手背便被卫长昀覆盖着,然后握住他的手,缓慢带动着他动起来。
卫长昀一手按在姜宁身后,一手覆在他手背,完完全全地把人笼在身前。
慢慢的,姜宁觉得被子里很热。
不止被子,连身上都像是在蒸笼里似的。
卫长昀的天赋显然比他要好,无师自通地连他也一块包裹住,然后肆意欺负。
他第一次知道,卫长昀的手指这么有力又灵活。
更知道,茧磨着皮肤是什么感觉。
姜宁眼前蒙上一片水汽,抬起眼去看卫长昀时,平时一副端方君子的人,眉头微皱,五官间没了平时的冷然,多出几分欲色。
他情不自禁地凑上去,啄了一下他的下颌。
卫长昀眉头皱得更紧,却在下一瞬,侧身撑在姜宁上方,只看了一眼姜宁的眼睛,便低头咬住他下唇。
手上动作不忘,逼得姜宁指尖陷进被褥里,牢牢抓着。
不过片刻,姜宁的呜咽声被卫长昀吞下,手在被扔到一旁的裤子上擦了擦,温柔贴上他的腰,摩挲着等他平复。
“……”
姜宁微张着嘴喘息,过了会儿才羞赧地闭了闭眼,偏头低声问:“你——”
卫长昀俯身抱住他,脸埋在他颈侧,细细地亲吻着。
“抱一会儿。”
姜宁抬手抱住他,歪头轻轻蹭了蹭,“我好像学会了。”
卫长昀喉间溢出一声低笑,随后道:“真的?”
姜宁“嗯”了声,学以致用,却成效甚微,最后还是卫长昀帮忙,才堪堪完成任务。
“……我觉得我还需要学习。”姜宁靠在卫长昀怀里时,十分好学道:“下次一定可以。”
卫长昀贴着他脸颊亲了亲,语气里带着笑,“会的。”
听出卫长昀的敷衍,姜宁不甘心瞪他一眼。
这人的脑子是什么构造?怎么什么事情都学得这么快。
卫长昀对上他眼神,很容易就猜到他在想什么,捏了捏他的手,掀开被子起身。
“我去打水。”
被子掀开,凉风灌进来,姜宁立即压住被角,顺便把裤子踢出去。
烦人呐,怎么就他一个人光着腿,应该让卫长昀也试试。
姜宁裹在被子里,目光却不自觉落在卫长昀身上,肩宽腿长腰细,还很有力。
不知道卫长昀弱冠后,会不会再结实一点-
他们这一闹,卫长昀烧火、提水再回房间时,天色已经发白。
卫长昀拎第二桶水时,朱红正好起床,他点了点头问好后,这才回到屋里。
姜宁裹着被子坐在床边,见他进来,“阿娘起了?”
卫长昀点头,把水倒在盆里,又在柜子里给姜宁重新拿了身衣服,“起了。”
姜宁接过衣服,利索换起来,“阿娘就是太操心,所以才觉少,不过人上了年纪,好像觉都少。”
今天不出摊,也不用忙别的,甚至连饭菜都还有昨天婚宴剩下的。两人在屋里不慌不忙,打算商量下后边的事。
卫长昀穿好衣服,走到盆架旁,拧了帕子擦脸,“下个月你得去私塾那边了,再不去真晚了点。”
“明日我就去私塾,拜见严先生。”
卫长昀自是不再推辞,点头道:“但我每日都回家来,还能帮你一二。”
姜宁不反对,反正住在镇上,每日回来方便的。
“小吃摊我打算还是先在桥边摆一段时间,等门口收拾好了,再支摊。”
“也好,这样客人都在那边,熟悉一些,还能打、打广告?”卫长昀不确定地问。
姜宁噗嗤笑出声,把帕子放回盆里,去刷牙,“你怎么还记得这个,不过是得打广告,你得帮我写一张告示,贴车上。”
他开玩笑道:“要不是我能默出来的知识点不多,非得全写下来,让你去学。”
不过难度挺高的,他那会儿学习算得前面那一茬,但教人肯定不行。
学和教是两回事。
卫长昀喜欢听姜宁说他那些事,正好今日没什么要做的,便问:“什么知识点?和文章一样?”
“就是我们会学很多东西啊,连做菜都有专门的学校。”姜宁心道,他们村里可不少人看了电视广告去学的。
什么学厨艺新东方,挖掘机找蓝翔。
啊,还有读完初中在去打工。
义务教育的普及。
卫长昀道:“那你呢?”
姜宁“嗯”了声才明白他的意思,仔细想了想,“我考完试,想报的专业是医生来着。”
卫长昀理解了一下,转换后问:“大夫?”
“对!”姜宁眨了眨眼,“倒不是有什么拯救世界、大爱的梦想,是因为我外婆啊,生病总不喜欢说,后来我上高中前,她检查出了很严重的病,不到半年就走了。”
“所以我就想,学医的话,那是不是能早一点发现身边人的异常,还有就是在路上碰到突发病症的人能帮上忙。”
“那现在呢?”卫长昀知道姜宁不会往回看,所以顺着话问了以后。
“现在就是努力致富,然后带动身边朋友一起发财啊。”姜宁笑起来,“一会儿去街上赚赚吧,等你早上看完书,下午点去,还暖和。”
卫长昀点头答应,“好。”
“我会和你一起的。”
“不过我可以把我记得写下来给你。”姜宁忽地说道:“趁着还在我脑子里。”
再过一两年,说不定他就都忘了。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先写下来,派不派得上用场再说。
卫长昀失笑,“那一会儿看书时,你坐旁边写。”
早饭是煮的面,拿昨天的菜当汤底,吃起来味道足,姜宁昨晚吃得少,早上又消耗了一番,难得吃光了一大碗面。
等坐下时,都觉得有点撑得慌。
小小和小宝在院子里玩,朱红又闲不住开始找事做,一会儿打扫,一边把院子里开垦出的那一小块地挖了挖,打算种点葱蒜和白菜。
姜宁和卫长昀待在屋里,一个看书一个写,不时跟对方说话。
等到用过午饭,两人就一起出门了。
出门前,小小和小宝拿着喜糖,成功跟隔壁那两家的小孩玩到一起,正在树下扔石子玩。
“明天你要去看严先生,是不是要备礼?”姜宁问:“笔墨还是书会好一些?”
卫长昀看有小孩冲过来,伸手护了下,“不用。”
姜宁“哎”了声,“又不是讨好或者行贿,怎么连笔墨这些都不收吗?”
卫长昀摇头,担心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严先生不收这些东西,逢年过节都不收的。”
“原是这样。”姜宁倒不会多想,毕竟他没有士农工商的思维,觉得商人在底层。
什么上九流、下九流在他这里,只要是凭自己的脑子和力气挣钱,都一个样。
不犯法、不伤害别人就行。
“那就随便逛逛,正好看看镇上有没有什么新的摊子。”姜宁拉着卫长昀,“算起来,是该好好想想小吃摊的事了。”
如今开销增加,必然不能和以前一样,靠着小吃摊那点收入过日子。
至于易安楼的分成,到年中正好一年,也不剩下几个月的时间。
加起来至多有十两银子,也就酸汤那儿还算是个固定收入,其他的都很随机。
“在门口支起摊子的话,要不要做食肆?”卫长昀问道:“原本你也有想盘一间铺子的想法,铺子暂时盘不下来,不如自己做一个小食肆,和面摊、包子摊一样。”
“那得去官府衙门申请是吗?”姜宁听了,倒不急着同意,“要官府开了凭证,我才能开。”
卫长昀点头,“是要凭证,但各地都有自己的行会,向行会那边申报,行会自会向衙门递去文书,等衙门批复就能开业。”
姜宁好奇道:“那永安镇的行会是谁主持?”
卫长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不用说,姜宁立即明白了。
永安镇上大小商户不少家,数得上前列的就醉仙楼和易安楼,还有一家客栈,其他的米粮油行,都是单一买卖。
行会不管是谁主持,顾家都一定说得上话。
姜宁摇头叹了一声,“想不到当初那一锅土豆片,可帮了大忙,不然在这里抓瞎,连门道都摸不着。”
卫长昀牵着他往东街去,“顾家在永安镇的确声望颇高,不过顾苗父亲常年不在,想要入行会,得提前上门拜访,不然错过的话,他引荐不了,顾苗年轻,怕其他人不服。”
闻言姜宁点头,“那一会儿回家,我拟一个详细的经营想法出来,也好有个凭据,不然人家怎么信我能好好做生意。”
卖什么,怎么卖,都得详细写明。
开门做生意,不就是得清清楚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