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


    ◎姑,姑姑!◎


    柳音希一只手被南槐序牵着,对面不远处站着洛聆和薛昀韶。


    啊这。


    洛聆刚刚阴阳完她的omega搭档,南槐序就出现了,柳音希都为洛聆感到尴尬。


    按照原主的性格,这种场面肯定要委屈地大哭一场,向南槐序这个小姑姑诉苦,但是柳音希决定展现一个迷途知返、百炼成钢的女孩形象,轻轻地握一下南槐序的手,对她摇摇头,用眼神和她对话:南姐姐,我没事的。


    南槐序见了柳音希乖巧里藏着隐忍的表情,眉头锁得更紧了几分,她拨开树枝走出去,高挑的身姿压过洛聆小半个头。


    洛聆前些天崴伤的脚还没好利索,原本靠在薛昀韶怀里,一只胳膊搂着她的腰,直到南槐序出现,洛聆一个激灵站直身,脸上写满了惊慌和懊恼:“姑,姑姑?!”


    南槐序冷冽的目光从洛聆脸上掠过,看向她身后的alpha,薛昀韶局促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和洛聆分开微小的距离。


    薛昀韶略微颔首,文质彬彬地向长辈问好:“南老师你好。”


    南槐序朝她点点头,转向自家的大侄女:“不是问柳音希的omega搭档?谢谢关心,我不辛苦。”


    洛聆羞赧地笑一笑,跛着脚走到南槐序面前,声音带着点撒娇的味道:“小姑姑,你怎么来参加《幸存者》了,之前都没听我妈咪提过。这几天你过得怎么样,我有麦片可以给你一点,如果你有哪里不舒服或者需要帮忙就来找我,我和昀韶就住在那边一点。”


    说着,洛聆指向后坡树林里一棵高耸的望天树。


    南槐序*沉眸:“比赛里不要告诉别人庇护所的位置,现在你面前的是你的敌人,不是亲戚。”


    洛聆低下头,讪讪的:“是,我明白了……”


    南槐序转头对薛昀韶说:“好久不见,小薛。你去年年底受伤去北美治疗,什么时候回国的?”


    薛昀韶面容和煦,温文尔雅:“今年元宵回的京市,陪姥姥和母亲待了一段时间,有位朋友邀请我到深市指导滑冰,我又去南方住了会。”


    “回国三个月都没到虹都玩几天?以前洛聆念中学的时候最喜欢去你家玩了,后来你家搬去京市,她也跟我姐闹着想去。”


    “家中老人抱恙,我尽可能地多陪伴她,没能及时拜访南董事长和南姨很抱歉,还望南老师海涵。”


    南槐序勾了下唇角:“你太见外了,倒显得我怪你。”


    薛昀韶连忙认错:“不敢,我还要谢谢南老师关怀,是我沾了洛聆的光,如果不是小时候和洛聆同班,南老师日理万机哪里记得我。”


    南槐序:“你花滑比赛的剪辑锦集常年排在体育区前三,是个会上网的就认得。”


    薛昀韶笑容谦逊:“南老师居然看过吗?我很荣幸。”


    柳音希耷拉着眼皮在一旁“罚站”,听得非常无聊,她第一讨厌冷暴力,第二讨厌唠叨,第三讨厌交际场合里的虚与委蛇。比如薛昀韶对南槐序的一系列溜须拍马,她觉得很虚伪,看原书的时候对就这个角色是这种感受。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了。”南槐序微微一笑,转身叫队友,“柳音希,跟我走。”


    “嗯嗯!”柳音希乖乖应道,她回头冲洛聆做个凶凶的表情,赶忙跟上南槐序。


    洛聆靠在薛昀韶身侧,语气不悦:“昀韶,你看见了吗?柳音希那什么表情,瞪我?”


    薛昀韶安抚地轻拍她的后背:“她的性格就是那样,你知道的,别和她计较好吗?不然生气伤的是你的身体,多难受啊。”


    洛聆不情愿:“昀韶……”


    “好了,我陪着你,开心点。”薛昀韶摸摸她的头发,先前走几步,大声问南槐序,“南老师,你们是来打水的吧,水重不重,我帮你搬回去。”


    柳音希心想,好啊!上赶的人力必须用。


    她刚想说要,南槐序开口:“不需要,谢谢。”


    柳音希压下了还没上扬的嘴角,南槐序伸过来白皙的手,搭在柳音希的肩头,对薛昀韶说:“我有队友,柳音希能行。”


    薛昀韶点头,笑着挥手:“好的,路上小心。”


    洛聆挽着她的胳膊,望着柳音希和南槐序离去的背影露出迷惑的神情。


    姑姑是怎么忍受柳音希那么作的?


    薛昀韶扶着洛聆往前走:“赶紧收集新材料搭庇护所。这次得找更结实的,不能再被雨冲塌了。”


    洛聆回过神,对她甜甜地笑:“嗯!”


    小溪流淌发出潺潺的水声,清澈的溪水在阳光下泛出粼粼的波光。


    塑料瓶沉在溪流里,不一会灌满清水,南槐序把它从水里拿出来,换空瓶子继续接。


    所有瓶子和水桶都灌满了,南槐序坐到溪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用草灰泡的水浸湿头发,避开头皮,十指没进发丝揉搓,再用清水冲洗两遍,梳理整齐,背对着阳光晒太阳。


    她看见流水附近的石头上长满了厚实的苔藓,拿刀出来刮掉表层的一部分,包进叶子里,这些水苔藓对水质的要求非常高,长得很干净,晚上可以煮汤吃。


    柳音希割好鱼藤回来:“南姐姐,我们回去吧。”


    她兴奋地掏出衣兜里的几枚荜拔果壳:“我又捡到几个,运气MAX。”


    南槐序撑着一棵歪倒的树站起身,撩动湿润的头发:“走吧。”


    柳音希把相对较轻的水瓶装进南槐序的背包,装了一个水桶在自己包里,手上再拎一桶。


    南槐序拉好背包,看到侧包里装的草灰瓶子,问柳音希:“你不洗头发吗?”


    柳音希背好包,拿起登山杖:“不洗,野外风吹日晒的需要油脂保护皮肤,而且我是干皮,头发不容易油,我更想做一点护肤品。”


    “护肤品?”有清水能冲洗就很不容易了,南槐序没想象过利用野外的条件自制护肤品。


    “对。”柳音希从巨型岛榕下面穿过去,“炼点椰油之类的,缓解皮肤皲裂。等过段时间再试吧,下雨耽误了三天时间,明天开始我们要抓紧时间熬盐。”


    南槐序应道:“是的,今晚再吃一顿,调料包就用完了。”


    尽管她认为柳音希异想天开,仅凭一点初中化学知识就想做出盐和护肤品很不现实,但柳音希敢于思考实践的做法是值得肯定的。再说了,做了有成功的可能,不做就什么都没有,所以必须要尝试。


    半路经过以前做了标记的老树根,她们又挖了五根木薯,正好上次挖的快吃完了。


    走在路上,柳音希几次欲言又止。南槐序带她离开洛聆之后,她本以为南槐序会批评她吵架欺负洛聆,可是没想到南槐序只是叫她去忙她的,别被感情问题影响比赛。柳音希不禁感叹,南槐序这个当姑姑的在外人面前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大侄女留啊……


    不管怎么说南槐序和洛聆都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她真的一点都不为洛聆撑腰吗?反而宽容侄女的作精前任?


    柳音希拿不准南槐序对她和洛聆的态度,南槐序没有说,柳音希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也可能南槐序为了比赛维护队伍团结,暂时不计较。


    南槐序拄着登山杖前行,余光瞥到神情复杂的柳音希,她早就注意到她的奇怪表情了,开口道:“想什么就直说。”


    柳音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秉承着队长立下的队员之间坦诚沟通的规矩,她如实地讲出心里的想法:“南姐姐,我的前任是你的侄女。”


    “嗯,我亲眼看见了。”


    “那个,我和洛聆吵架你听到了吧。”


    “你说她没脑子。”


    “不不不,我不是那么说的,我是说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她多多思考一下,嘿嘿。”


    “不管哪种表达,你想表达的意思都没问题。我也不明白洛聆为什么说你去打水就是为了她。”南槐序停住脚步,侧身看她,“你跟洛聆求复合了?”


    柳音希叫得很大声:“我,没,有!”


    南槐序沉眉,凝视她的目光像法官的审查。


    柳音希五指并拢举起手:“经过你的思想教育,我柳音希已经蜕变了,再也不是以前那种满脑子只想着谈恋爱的人了。从今以后,我要努力奋斗,靠自己闯出全新的人生,踏实工作,攒钱买小窝。”


    南槐序点一下头,看来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那洛聆为什么觉得你纠缠她?”


    柳音希郁闷:“我真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是我去找鱼藤,在土坡上面遇到她,我还没说话,她就诬赖我骚。扰她。天地良心,我每天有多忙南姐姐你是看在眼里的,我们这次去小溪主要是打水,要不就紧着熬盐了。每天吃不饱睡不暖的,谁有心思想她啊。”


    话到最后,柳音希小声嗡嗡:“她以为自己是太阳啊,九大行星都围她转,我看冥王星除名十大行星那天肯定嘴都笑烂了。”


    南槐序没听清:“什么星?”


    柳音希马上一脸老实:“我委屈嘛,蛐蛐她两句。”


    南槐序竟然牵了下嘴角,拉紧背包带,继续朝前走:“我问你,你遇到洛聆的时候,薛昀韶是不是正在她旁边?”


    “是啊。”


    “洛聆说你纠缠她的话不是给你听的,是给薛昀韶听的。说实话,刚开始我不理解洛聆为什么会和你谈恋爱,今天同时看到你和薛昀韶,我明白了。”


    柳音希不太高兴:“为什么?”


    南槐序:“你四分之三的侧面,和薛昀韶有点像,但是一做表情或者做动作就不像了。”


    虽说替身梗是原书的设定,但柳音希的身体是她本尊的,她的相貌和薛昀韶相似这种话从南槐序嘴里说出来,柳音希很不适。


    柳音希这一次没有佯装原主的难过,她是真的不爽:“所以南姐姐你也看出来了我是薛昀韶的替身,对吗?”


    南槐序:“我没说过。”


    “那你为什么推测洛聆是说给薛昀韶听的?不就是因为我是薛昀韶的替身,洛聆要当着薛昀韶的面跟我划清界限,还要让薛昀韶看出洛聆想她想得不得了,追不到她都要包个替身睹物思人,让她暗爽吗。”


    “我……”


    “好了好了,姐姐你不用解释了,我都懂,要不是四分之三的角度像花滑明星,谁要我啊。”


    南槐序抬起登山杖,拦在柳音希身前。


    柳音希撅起嘴瞧她:“干嘛?”


    南槐序放柔语气:“柳音希,不要给自己贴标签,凭什么一个人要给另一个人做参照?怎么不可以是薛昀韶的四分之三角度像你呢?”


    柳音希听了她的话,慢慢展开凝眉,语气试探地问:“南姐姐,你好像在帮我说话哦?”


    南槐序放下登山杖,迈开步子:“我这不叫帮,我也不会掺和你的感情问题,我是在开解你的心结,这样你才有更好的心态比赛。别忘了,我们是队友,你的心不止是你的心。”


    还是另一个队友的心。


    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南槐序想说的是这个道理吧!


    柳音希站在原地,心里默念几遍“你的心不止是你的心”,扬起嘴角,小跑着追上南槐序:“南姐姐,你真好,你是我这辈子的女神。”


    说的这辈子,是因为上辈子她在现实,她在书中,未曾得见。


    “嗯呢。”南槐序平静地应声。


    柳音希知道,原主狂热追星的时候对南槐序说过很多类似的话,因此南槐序的反应很平淡。


    可是这次对柳音希来说不一样,因为她真的粉上南槐序了,谁不珍惜一位支持自己,安慰自己的美丽女士呢。


    清风抚过绿叶,柳音希闻到南槐序发梢散发出的清雅花香,所有的不愉快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树冠漏下缕缕金线,柳音希迎着阳光绽放笑容。


    傍晚起了大风。


    柳音希编了几条藤绳,把大芭蕉叶串起来,做成挡风帘挂在棚屋门口和延长的外棚边缘。


    南槐序坐在床边烤火,捂着肩膀提醒她:“帘子下面拉根绳子挡一下,不要被风吹到篝火上点燃了。”


    柳音希手里拿着三股藤条:“嗯嗯,在编了。”


    “今晚风这么大,明天会下雨吗?”


    “不会,是大晴天,正适合我们熬盐。”


    “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在祈祷,出太阳吧,出太阳吧。”


    “……”南槐序无语地掀了下眼皮。


    柳音希注意到她的微表情,笑了笑:“我这差不多完工了,南姐姐你快睡吧。”


    南槐序的手上下摩挲手臂:“没事,我看你绑好下面的绳子。”


    柳音希问:“诶,我发现你总是等我先睡以后再睡,这是有什么说法吗?”


    南槐序不自觉地移开视线:“没有。”


    柳音希专注手里的活:“哦。”


    南槐序垂下眸子,白皙的脸颊上落下睫毛的阴影,手里捏着拉到下巴的拉链扣,缓缓用力。


    有了挡风帘,外棚下的篝火稳定了许多,再没有冷风灌进棚屋,睡起来暖和多了。


    风吹动树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像是大自然的催眠音。


    半夜,柳音希被棚顶嘭咚的一声响惊醒。


    她坐起身,揉揉眼睛,钻出棚屋外查看,风吹断了一根上方的树枝,掉下来砸到了棚顶,所幸没有造成破坏,柳音希用木棍把树枝戳掉,钻回棚屋。


    呼,晚上风好大,有点冷。


    柳音希坐回原处,垫床的芭蕉叶还留着她的余温。


    她捧起双手,呵一口热气,忽然想到几天前南槐序说过“有点冷”。


    那时候她说了什么来着?


    好像给南槐序推荐了保温性能好的冲锋衣品牌。


    柳音希心里咯噔一下,捂住脸,不禁为自己的低情商行为发笑。


    Omega天生比alpha畏寒,人家都说冷了,她推荐再好的衣服又能怎么样,当下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柳音希转身看一眼睡在背包那边的女人,依旧是蜷缩的姿势,依旧把脸颊藏在手臂之下,时不时微微发颤。


    柳音希悄声叹气,又探出棚屋,往篝火里添柴,把烧热的石头赶到床架底下,再取下挂在木架上的两件雨衣,脱下冲锋衣,把雨衣套在身上穿了一会,等雨衣染上她的体温,然后一件一件地盖到南槐序身上。


    啊哈……柳音希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躺回床垫右边睡觉。


    少顷,温暖的棚屋里响起柳音希沉睡的呼吸声。


    黑暗里的南槐序悄然睁开眼睛,她攥紧盖在身上的雨衣,眸光波动,指尖触碰着温热。


    触碰着,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


    *


    骄阳照耀万里晴空。


    海浪一簇簇拍打沙滩,椰子林里一处石灶飘着热烟,上面架着两个铝饭盒,里边的沸水烧得冒泡。


    柳音希一手握着一只木棍,分别在两个饭盒里搅拌,正午气温很高,加上光照充足,水分蒸发得很快,不一会饭盒底部就析出了淡黄色和白色的沉淀物。


    柳音希看饭盒里的水剩的不多,急忙叫南槐序:“姐姐给我椰子壳。”


    南槐序候在她身旁,急忙端上来椰子壳,柳音希用叶片撇开沉淀物,把饭盒里剩的水倒入椰子壳。


    南槐序看她把饭盒里的沉淀物倒掉,问:“怎么把水留下,那些不是盐吗?”


    柳音希解释:“不是,以前我老师说海水里有很多杂质,第一次煮出来的大多是硫酸镁、硫酸钙之类的,这一步工业上通常用沉淀和过滤去除,但是我们没有道具,就直接煮。”


    南槐序:“接下来再煮这个是吗?”


    “对,把这个过滤水再煮一次,熬出的粗盐勉强能吃。它肯定没有我们吃的精盐纯净,味道也不那么好,但是我们没有精炼海盐的道具,在比赛期间有粗盐补充盐分就行。”柳音希拿着木棍清理饭盒壁上的残留杂质,趁着温度热的时候赶紧刮掉,等冷却了变成顽垢就不好去除了。


    南槐序捧着椰子壳里可怜的半碗盐水:“这点盐水只用一个饭盒煮就够了。”


    柳音希洗干净两个饭盒,南槐序拿过去一个,把盐水给她:“你继续熬,我去打海水。”


    两个人顶着风吹日晒熬盐,衣袖裤子都挽得高高的,背心全部寒湿透了,沸腾的白雾熏得她们冒眼泪花,两张脸都红扑扑。


    “咳咳,咳咳咳——”


    南槐序给石灶添椰壳绒,被烟雾呛得直咳嗽,柳音希开了个椰青给她喝:“南姐姐你坐到旁边休息会。”


    南槐序抱着椰青喝两口,嗓子舒服点了,她看看芭蕉叶上盛的一小撮粗盐,心生感慨,她们辛苦熬了两个多小时才产出一小点盐,属实来之不易。


    她断定,随着比赛发展,除非空投补给,盐分必然成为硬通货。


    可是熬盐实在太费时间了,产出极低,难道她们要天天熬盐吗?


    南槐序讲出她的顾虑:“我们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熬盐,每天熬出的量不够吃几天,平时还要找食物,应对天气变化,只怕没那么多时间做这个。”


    柳音希淡定地回道:“是这样,所以原始时代人类的大部分时间和经历都用在寻找食物。生物要活命必须进食,只不过原始人没有专门制盐的概念,那时候茹毛饮血,哺乳动物的血里含有盐分,可以满足身体的基本需求。”


    “难不成我们也要捕捉动物喝血?喝了会感染疾病吧?”


    “嗯,有感染疾病的风险,但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很多国家尤其是游牧民族都有在饥荒时期喝血的习俗。真要是缺盐到了影响性命的地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如果引起低钠综合征,体内的水电解质代谢紊乱,影响细胞活性,我们就会水肿,低血压,肌肉无力,神经失调,严重的甚至休克,死亡。”


    在一包盐几块钱的现代,低钠综合征的严重后果普通人不多见,也不会无故去想象。柳音希怀疑过西方吸血鬼的传说,是不是因为很早以前盐分难以获取,导致缺盐的人从人血里汲取盐分,当时的人们把这种行为编成故事传递下去,就演化了恶魔。


    南槐序记得往期节目里嘉宾只要缺盐生病就退赛了,她的私训教练也跟她强调过盐分的重要性。


    南槐序垂下睫毛,加快搅拌海水的动作:“我懂你的意思,盐是刚需品,花再多成本也必须熬。我不想喝动物血,我们多熬海盐,节省着吃。”


    柳音希给石灶加棕榈绒,加大火力:“姐姐不用太担心,接下来十几天的时间我准备每天都熬盐,一次性熬够,如果不下雨的话。”


    这个问题倒也不大,她们有两个人,可以一个熬盐赶海,一个打水觅食,遇到风雨天之类的突发状况再一起应对。


    南槐序转而关心产出效率:“十几天?十几天能熬那么多?”


    连南槐序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不再担忧她会不会和柳音希率先被淘汰了。她根本不怀疑她们能不能再坚持十几天,而是发愁比赛时间太长,盐不够吃。


    柳音希道:“我尽力。我觉得再过段时间想要熬盐就没现在这么方便了,我还想多熬点盐腌鱼干。当然,如果之后缺盐了,熬盐不方便,也还得想办法熬。”


    “不方便?海就在这里,随时都能来。”


    “因为我们现在离海近,来回比较快。”


    南槐序听了她的话,思忖片刻,说:“你想搬庇护所?”


    柳音希:“过段时间肯定要搬,一开始选址的时候我就说过了会搬。你看前面几期《幸存者》,空投点一直都在变,如果庇护所不跟着搬,距离越拉越远,要么半夜穿梭原始雨林找空投点,要么完全放弃空投。”


    放弃空投是不可能的,那是她们在荒野里最强力的物资来源。


    夜晚的原始雨林……南槐序想到黑黢黢的密林里亮起两只荧绿的兽瞳就打寒战。


    南槐序略作思考:“以后到海边不方便,我们可以用水桶打海水回庇护所。”


    柳音希说:“海水有了,蒸发速度呢?”


    南槐序回忆对比在雨林里和在海滩上煮水蒸发的速度,确实有差距。


    她心一横,爽快道:“行,咱们这段时间主要就熬盐,打水和找果子我去,食物够了我就来一起熬,你每天傍晚回来记得赶海。”


    思想工作做到位,干起活来踏实又有劲。


    快到下午五点,阳光慢慢减弱,柳音希决定熬完最后两盒过滤水就收工。


    中午和下午太阳很晒,嘉宾一般不会到海边,要来都是天亮和傍晚时分赶海。而这段时间刚好最适合熬盐,也能避开其她嘉宾,免得对手打她们辛苦熬制的海盐的主意。


    柳音希接过南槐序手里的木棍,搅拌两盒盐水:“南姐姐,你把燃料包一下,藏在老位置,我熬完这两盒我们就去赶海。”


    话音刚落,几棵椰子树那边传来热情四射的招呼声:“嘿!柳老妹儿!”


    柳音希立马把装海盐的塑料瓶塞进背包,盖上饭盒盖子,朝人声望去:“嗨,袁老板!”


    南槐序蹙眉,不动声色地用芭蕉叶包裹燃料,放到身后,打算等袁放走了再藏进树林。


    “南大明星,你也好啊!”袁放挥动胳膊,加快脚步向她们走来。这次她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一位留着齐刘海波波头的年轻人。


    袁放走到她们前面,站定,自来熟地介绍:“这是我的队友,吕逸棋,口口吕,逸是兔子加个腿儿,棋是有木头那个。她是……她是那个……”


    说到一半,袁放碰吕逸棋的胳膊肘:“你那个单位怎么说来着,老绕口了,我总记不住。”


    吕逸棋慢条斯理地说:“两位好,我叫吕逸棋,双口吕,闲情逸致的逸,琴棋书画的棋。我是一名审计,在一家事务所就职。”


    袁放:“对,她干查账的。”


    柳音希站起身,向吕逸棋问好:“吕老师你好,我是柳音希。”


    她看向身边的南槐序:“这是我队长,南老师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吕逸棋微笑着回应:“嗯,我很喜欢南老师的作品。你们叫我逸棋就可以了。我们是来赶海的,不打扰你们。”


    袁放勾住她的背包带子:“哎哎,等会儿的啊。”


    吕逸棋面无表情地回头,不说话,冷漠的眼神瞥她。


    袁放把桶给她,转身蹲下来,琢磨石灶和正在烧水的饭盒:“柳老妹儿,你们不会这个点在沙滩吃饭吧?”


    柳音希:“对啊,现抓现吃,就在这吃新鲜!”


    袁放怂鼻子:“我这闻着也没味儿啊,你煮的什么?”


    柳音希:“当然没味道了,这不还没赶海嘛,先煮开水。”


    袁放勾唇,用鞋尖碰一下石灶外面的一大堆烧灰:“你搁这儿煮了一整天开水呢?”


    柳音希找补:“那没有,这都是前几天堆的。”


    袁放:“前几天下那么大雨,怎么堆的?”


    “不儿,袁老板,我怎么感觉你在审我啊?”柳音希笑道。


    袁放表情一变,换上笑脸,哈哈笑了两声,搭上柳音希的肩膀:“没有!哪里的话,我就一好奇心旺盛。”


    她凑近柳音希的耳垂,用只有她俩能听见的声音说:“煮海盐呢吧?”


    柳音希眸色微沉,旋即乐呵呵地跟她私语:“要说你是做大生意的大老板呢,什么都瞒不过我袁姐,你说这……”


    袁放爽朗地拍拍柳音希的肩膀,放下搭在她肩头的手,小声和她商量:“这样,老妹儿,与人交往讲究个实在,互通有无不是?都知道盐重要,说起原理头头是道,但真要操作起来就知道不容易。我们也不是没试过,但是熬出来那个只能叫沉淀物,根本不能吃。我看你们在这熬挺长时间了,肯定有收获,不如我们两组合作,互相有个照应,你觉着呢?”


    柳音希表情为难:“袁姐你这话说得真好!但是我得听南老师的,她是队长。而且纵观前几期比赛,只有资源交换的,没有合作的,那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是我们两组比赛到最后,你我之间要拼个死活,反目成仇的多伤感情呐。”


    袁放瞄了一眼旁边沉默的南槐序,笑着回柳音希道:“理解,理解。”


    她眼珠滑动,又是一个新主意:“我们资源交换。”


    柳音希的神情认真了些:“你拿什么换?榕树果子啊?”


    袁放:“小瞧你姐不是。”


    袁放转头叫道:“棋妹儿,你那宝贝——”


    吕逸棋抓紧背包的肩带,戒备地后退。


    袁放提她的包:“哎,重要的事儿,我做过亏本买卖吗?哎呀,你拿来,出门在外别藏着掖着。”


    柳音希和南槐序好奇地看着她们,吕逸棋拗不过袁放,从包里摸出一板软铝膜片给她。


    袁放拿过东西,神秘兮兮地递给柳音希,压低嗓子:“KATADYN净水片,瑞士进口的,尖儿货。”


    KATADYN,欧洲户外净水顶尖品牌,红十字会和多国军队都有使用,柳音希摸到包装就看出来了,她佯装不懂行:“真假?我穷没用过好的,袁老板你别糊弄我们老实人。”


    袁放立马拿出一瓶水,拧开给柳音希闻:“怎么样?这味道跟你烧出来的河水不一样吧?是不是干净的味道?河水煮开了都有股子腥气,你别告诉我你闻不出来。”


    柳音希常年野外探险,五官锻炼得特别敏感,不仅视力好,嗅觉、听觉都十分灵敏,袁放的水瓶里有股淡淡的氯味,一闻就知道经过净化处理。


    袁放见她还在犹豫,劝道:“老妹儿,净水片我们统共就三板,给你这一份相当于掏空了我们老底的三分之一,我换你们四分之一的盐,不过分吧?”


    柳音希收起净水片,左顾右盼:“那不一样,袁老板,说实话,没这玩意儿我们烧河水一样能喝,但盐不吃绝对不行。”


    “我再给你们一袋果子,老甜了,南老师肯定喜欢。”说着,袁放对南槐序笑道,“南老师爱吃甜吧,我记得以前看你娱乐综艺说过。”


    南槐序礼貌地回答:“现在是求生比赛,能果腹就行。”


    柳音希眉头紧皱,翻看软铝膜片:“这净水片确实很好,关键熬盐费工夫,不是我不想换,实在是我忙不过来……”


    袁放当即会意:“这多简单!我们要盐肯定也得出力,你们明天什么时候熬盐,我这几天都过来,人多力量大。”


    柳音希问:“熬盐很费时间,你们不收集食物吗?”


    袁放指向吕逸棋:“我一人来,我这还有个alpha呢!”她大声问吕逸棋:“这几天我跟柳老妹儿熬盐,你一个人去找吃的啊。”


    吕逸棋轻声应道:“没你帮倒忙还好。你每天早上和傍晚记得抓鱼。”


    袁放拍胸脯:“你把心搁肚子里,姐办事牢靠。”


    柳音希在心里盘算:一板净水片,身体虚弱的时候用;一袋大果榕果实,补充果糖、维生素、纤维素;一个人力,让袁放带两个饭盒,做搅拌海水的累活。至于四分之一的盐,只是这几天熬盐的四分之一,中途休息两天,再往后她们熬盐就不关袁放的事了。


    柳音希想,如果她是袁放,这样做可以花两天时间学会熬盐,以后便不需要借助对手的力量。交换资源的净水片是吕逸棋出的,而袁放既学到了技能又拉近了和对手的关系,不能说多赚,但是绝不亏。


    是笔计算好的买卖。


    柳音希拿着净水片和榕果走向南槐序:“南姐姐,你同意吗?”


    南槐序垂眸,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物资:“你想换?”


    “嗯,我觉得行,还多一个人手和两个饭盒。你是队长,我听你的意见。”


    “多两个饭盒……”这样熬盐的产出相当于翻了一倍,南槐序果断答应,“行,我们换。”


    得到队长的首肯,柳音希高高兴兴地和袁放详谈熬盐的事宜,约好时间和熬盐需要的物品,各自分开去忙了。


    南槐序目送袁放和吕逸棋离开,消失在沙滩线,她回眸问柳音希:“你舍得给她们那么多盐?”


    柳音希露出狐狸的狡黠:“我计划熬个三四天就收摊,休息两天再换个地方自己熬。”


    南槐序恍然大悟,看她的眼神愈发复杂,说她骗人不对,说她聪明也不对……


    “比赛肯定优先自家的利益嘛。”柳音希提起小桶往礁石群的方向走,“南姐姐,我们去摸鱼!”


    南槐序看到脚边的东西,说:“等等,我把燃料绑树上去。”


    这会盐水都煮干了,柳音希收好饭盒,抱起地上的叶子包裹:“我也来。”


    南槐序捆好藤条,抬手看指甲,用拇指锉了几下无名指。


    柳音希推动树杈上捆绑的燃料,确定固定稳当,她低头瞧见南槐序弄指甲,两条修长的眉毛还拧着。


    柳音希担心她是指甲劈了:“怎么了?受伤了吗?”


    南槐序摇头:“没事,洗了一天饭盒,指甲缝里塞了很多杂质,待会我洗洗。”


    “噢,好的……”柳音希应道,若有所思。


    天色渐渐变暗,橙红色的流霞游走天涯。


    余晖化作碎金洒落汪洋,随着波浪溅起醉人的光点。


    柳音希弯着腰,冲上岸的海浪没过她的小腿和手腕,浪潮慢慢退去,露出她手心的一捧贝壳。


    沙滩远处传来呼唤:“柳音希!还在玩什么?走了!”


    柳音希合起双手,把那堆空贝壳甩干水,揣进衣兜:“来啦!南姐姐等等我!”


    晚饭试试今天的劳动成果。


    南槐序回到庇护所就叉了两条鱼出来,剖干净串上烤架,等鱼肉烤得嗞嗞响,取一点点海盐,均匀地洒到鱼肉上,顿时香气扑鼻。


    “闻起来就很好吃。”南槐序深深地吸了一口烤鱼的香气,打开背包,掏出两颗榕果。


    她没吃过榕树的果实,这看起来像超大号的无花果。有种昆虫叫榕小蜂,喜欢在榕果里安家,能被蜂类选中的果实一定超级香甜。


    怎么吃好呢?直接咬?切块?


    南槐序把玩果子,突发奇想,划开果皮,挖出里面的果肉搅成酱,抹在烤木薯上,糖分和碳水碰撞,释放出令人愉悦的香味。


    “好甜。”


    南槐序握着热乎乎的果酱木薯,仰起脸微笑,感觉这一天所有的疲倦都被治愈了。


    “南槐序。”


    南槐序闻声回头。平时柳音希都叫她姐姐,每次连名带姓地叫她都是有很严肃的事情。


    柳音希坐在篝火旁,两手合在一起伸到她面前:“这个送给你。”


    南槐序把木薯放到芭蕉叶盘子上,观察她的手:“这是什么?”


    柳音希莞尔,缓缓打开双手,火光照亮她的掌心,一枚莹白剔透的海月贝片泛出斑斓的霓虹光泽。


    “贝壳?”


    “手放上来。”


    柳音希右手捏起海月贝,左手掌心朝上,温润的目光等待她。


    【作者有话说】


    明天(1.3)也是零点过更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