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番外（1）
◎运动员穷极一生的追求，在这一刻得到了圆满。◎
国乒队回国之后，接机的场面一次比一次大。
上次打完莫斯科，朱淇就觉得已经够夸张了。
结果一落地，朝京市长就带着一堆人过来送花、送奖状。
体育总局也召开了一次重大表彰大会。
国乒队坐C位，然后还要求一位代表当众发言。
任心华就让朱淇接下这份工作了。
其实朱淇挺不喜欢做这种汇报式的演讲，基本上都是各种官场话，拿个稿子当众念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折磨。这种活儿就应该让红皮书去干……
但任心华说朱淇可以在规定范围内畅所欲言，毕竟是整个乒乓球界拿过荣誉最多的球员，有激励意义。
朱淇就简单写了个稿子，给任心华过目之后确定没问题就在表彰大会上开讲了。
“……我们国乒队，从建队至今取得了诸多荣誉，而我本人虽然也为这份荣誉贡献了一份力量。很多人也问过我们，为什么国乒队能拿这么多金牌，我总结了一个字，那就是‘抢’。”
“……和时间‘抢’、和对手‘抢’、和自己‘抢’。”
“和时间‘抢’机会，和对手‘抢’分数，和自己‘抢’黄金期。”
“在我第一次拿到澳宫世冠杯金牌的时候，我就说过一句话，我没有偶像因为我会超越历史所有人。而现在，我希望未来再出现一个人，能超越我。不然的话，我可不放心把我手里的旗杆交到你的手里。”
台下掌声雷动，经久不散……
/
两次举国观赏的世运会结束后，朱淇的名字响彻整个中华地区，几乎到了人人皆知的地步。
上次世运会打完出门戴个帽子什么的，就不太会被人认出来。但现在戴上帽子、戴上口罩也没啥用，只要和别人对视超过三秒就会听到对方尖叫着喊出来。
“是哪个打乒乓球的！是国家队的！是朱淇！！！”
然后身边千米之内能听到声音的人们，就会立刻吻上来，把朱淇围得水泄不通。
一般这种情况下，朱淇就会给秦小八打一通电话，让他来救自己。
秦小八把朱淇从人群里生拉硬拽，蹬个自行车火速载朱淇回国家队之后，在训练馆里摇头晃脑：“我姐这人气摆的一笔，真吓死个人了，我看还有几个阿姨要把我姐拉回家吃饭来。”
阿水坐在球桌上，笑嘻嘻道：“那你以后岂不是不能经常出门了？”
朱淇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上次给舅舅打电话，说村里也经常有外来人逛来逛去，还有很多在她家门口拍照留念的。
也不知道一个三合院小土屋有啥好拍的。
本来朱淇觉得，现在的人也没那么热爱追星，大概率都是世运限定球迷，过了这一阵应该就好多了。
但朱淇属实想多了。
整个热潮一直持续到她之后退役，乃至二三十年后还有很多球迷考古，把她从十五岁入国家队的录像视频和央视纪录片都汇总成合集在弹幕视频网站上当电子榨菜。
从利雅得回来，朱淇仔细数了一下，自己大概参加了三次集体采访、六次个人采访。朱淇、猫猫和阿水三个人中间还抽出来半个月去俄罗斯参加了小斯诺的退役仪式，结果回来后发现教练组又给她们四个人接了一堆节目邀请。
猫猫觉得这有点儿不像话，她们三个人已经三个月没连续练球一个星期以上了，不能刚拿完荣誉就手松，就跟佛爷商量推掉了几场或者直接让对方到国家队里来采访。
本来猫猫也打算回国之后就打报告申请退役，但是这一年发生了一件全球轰动的大事。
那就是一场让全球戴上口罩的病毒开始各地弥漫。
本来只是来仁川打一场公开赛，结果被困在韩国四百多天都没能回去。
再加上任心华去做手术，这次带队的教练只有三个名额，就让佛爷和常红霞、石革过来，其他教练坐守国家队陪其他球员训练。
女队三大主力在韩国酒店也住了四百多天，最开始带过来的生活用品全都用完了，也幸亏金莉莉在韩国能帮忙，经常带她们几个出去添够一些洗发水、牙膏之类的必需用品。
而朱淇觉得，命运真的很奇妙。
猫猫因为非典推迟了一年退役，也赶上了她30岁生日那年提前开始的仁川世乒赛，【4：3】大比分从她的队友朱淇手里拿到了人生中第一个“米里亚姆”杯，解锁成就国乒女队第二位大满贯。
在“米里亚姆”杯座上，猫猫的名字和朱淇紧挨着。
因为这一届全乒赛提前一年开始，所以下一届要在四年后进行，这就意味着这个奖杯将连续12年归属于中国。
正常情况下都是用行李箱装着“米里亚姆”杯拿回去的，但是因为当时在仁川条件有限，猫猫只能全程自己抱着半人高的奖杯回去。
三个人出了门在等车的时候，阿水又闹着想去买水，猫猫只能在站台长椅上等着让朱淇陪着阿水去。
她们三个闹闹腾腾的，在国家队的11年来肩并肩走过很多地方。
全球百分之七十多的地方几乎都去过。
她们也从女孩到女青年到女人，陪伴着对方走过了前半生。
从商店出来的时候，朱淇刚好看到猫猫背朝着自己、面朝夕阳。
赤红色的余晖洒在猫猫的身上，她看起来也疲倦极了，身上那是运动员的球衣规规矩矩地套着，微微抬头的时候看到的是广袤天空、彩霞漫布的星辰。
旁边陪伴着她的，是一座和她齐肩高的银色圣杯。
也是她差点儿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拿得到的大满贯最后一块拼图。
猫猫抬起手，摸了摸圣杯上雕刻着自己的名字。
运动员穷极一生的追求，在这一刻得到了圆满。
她也没有遗憾了。
/
终于回国后，国家队的小球员个顶个地有了一番长进。
听说全城戒严期间，队内打过好几场循环赛。
佐佐、佑佑和小铃铛位列前三。
朱淇伸手摸了摸小铃铛的肩膀，发现肌肉层比她离开的时候厚了很多，拉起球来光听声音也硬了很多。
大师姐表示很满意。
而猫猫也正式递交了退役申请。
原本任心华是打算给猫猫也办一个像小斯诺当初一样的退役仪式，邀请一下世界各地曾经交过手的诸多队友来朝京。
但猫猫脸皮也比较薄，不喜欢搞这种声势浩大的宴会就婉拒了。
毕竟在她之前，任何一位运动员都没办过什么退役仪式，猫猫也不想当这个特例。
猫猫退役之后，任心华给猫猫放了三个月的探亲假，让猫猫回老家跟家人聚一聚顺便带薪休息，三个月后回国家队录入教练组资料和工作证。
阿水看着猫猫收拾东西的样子，坐在门口感慨：“你就这么走了啊，真舍不得你，以后都没人叫我起床了……”
猫猫拉上最后一个行李箱，笑道：“你现在也是女队第一梯队的首要人物，马上佐佐、佑佑和小铃铛也要搬到七楼来，你这老前辈总不至于让小的天天叫你起床吧？再说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你就算回来也住教练寝，跟霞姐和徐指导住一块儿去了。以后见你还得绕三栋楼，唉。”阿水扁扁嘴。
朱淇调侃道：“那你也努努力，以后也搬到教练寝去。”
“哎呀，我对当教练不感兴趣。干这么多年运动员都够累了，我要是退役了——”阿水捧着脸开始畅想。“第一件事就是去旅行，我要到处玩～看一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这么些年到处跑，你还没逛够啊？”
“那不一样嘛，每次都是跟着大部队，从来都没有过因为玩而出去嘛。”
两个人一起送猫猫离开天坛东路的时候，沿途看着从这里长大的各处风景。
朱淇想起了自己第一天来到国家队的时候，是被徐冬带着到处转，熟悉位置。后来自己作为引路人，也经常带一些刚从省队升到国家队的小球员参观国家队。
天坛东路门口的梨花树也开了十一次。
或许她的根也早就驻扎在了这里。
一想到未来有一天，朱淇也会离开这里，她也有种心如刀绞的感觉。
所以也是因为这样，猫猫拒绝了重渝省开出来的高福利职位，而选择留在国家队做教练吧。
上车之前，猫猫对她们俩说：“我会尽快回来的。”
朱淇和阿水点点头。
刚走两步，猫猫又折返回来，拉着朱淇的手微微紧握一下，然后什么也没说的又离开了。
阿水没懂：“猫猫刚才怎么欲言又止的样子？”
朱淇知道：“她想说，让我好好照顾队里。”
猫猫退役了，女队缺一个队长。
作为荣誉最多、资历最深、掌控力最强的朱淇，自然成了教练组们内定的下一任队长。
朱淇觉得自己肯定做不到猫猫那样面面俱到，连吃穿用度都管，她没多少耐心，刚成为队长一个星期就骂哭了四个小球员。
但很快，大家也适应了朱淇的管理方式。
那就是铁拳铁腕铁石心肠。
但只要训练认真、球技有长进，生活上的一些小细节问题——比如鞋子乱摆、水壶乱丢、衣服不收之类的，朱淇都会网开一面。
阿水也早就习惯了朱淇对自己严苛、对身边人也严苛的方式，所以偶尔也帮着朱淇教育教育小球员。有的时候小球员因为害怕朱淇，想请个什么假都会先跟阿水说一说，阿水再转达给朱淇，虽说朱淇不一定会批准但至少省了挨骂这个环节。
方常务副队长淼：“这暴暴带队的风气确实和猫猫当初带队的时候不太一样哈，猫猫就相当于是慈祥的任主席、暴暴就相当于是严厉的任主席，你们习惯就好。”
秦小八对这种来自姐姐的压迫力太明白了，女队队长退役之后原本大熊也想着递交退役申请，但是因为现在国乒队男教练组人员已经饱和了。
再加上大熊还想要把军衔往上抬一抬，如果回老家的话就没有这个机会，所以暂时先留在国乒队像当年的常红霞一样半退役，只打国内的比赛不打国外的比赛，顺便继续担任男队队长。
有的人这条征途已经走完了。
有的人还在继续。
男队这边前几年送上来了一批小孩子，在队里绝对主力被困在仁川的时候打出来几个挺有资质的小孩。
名字也很有意思，一个姓金叫金子，一个名字里有银，叫银子。今年刚十九岁，都来自朝京队。
大熊没比赛打的时候，就会单独练这几个小球员。
做教练和做运动员真的完全不一样，以前只用关注自身就可以了，但是带新人的话还要考虑很多方方面面的东西。
比如说要观察别人的优劣势，然后针对别人的特点来制定训练计划和得分项目。
打了这么多年比赛，让大熊拎着球拍上赛场这很简单，说打就打了。
但是教别人怎么打就很困难了，大熊真能去找朱淇取经。
朱淇回答得也很简单：“你要是不知道怎么教球员，就跟这个球员打一场，然后想尽办法去赢他。赢了之后肯定就能知道在什么样的地方得分更容易，然后反推回去告诉对方的弱点在哪里再去精进就可以了。优点也一样……”
大熊听完之后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对呀，还是你有办法。”
/
女队的人员变动较大，男队相对没什么影响，上面的绝对主力依旧在正常训练。
宋临州甚至一如既往的定时定点、按时按量的训练。
男队有个小球员在看到宋临州每天都练湿两套球服才回去的样子，开玩笑道：“羚哥，你说你现在也是个满贯了。八哥现在也能接班了，我要是你这个年纪拿了这份荣誉，我早就原地退役、提前退休了。”
宋临州笑笑没接话。
秦小八过来冲着小球员嚷嚷：“去去去，你懂什么？羚哥说了，要陪我打到洛杉矶的。”
小球员嬉皮笑脸：“得了吧，羚哥才不是陪你呢。”
“别瞎说啊你，滚滚滚，滚去捡球去！小心我回头练你！”
秦小八勾着对方的脖子，往远处拉。
宋临州坐在球桌旁边，汗水沿着额发一颗颗滴落，他抬手用肩袖擦了一下额前的汗水感觉视线有些潮湿。
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那个人，倚着球台在训话。
“不要给低球，质量加上！拉长！”——
国乒队的每个人又开始进入了埋头苦练的日子当中。
朱淇一如既往*地定时定点出现在训练馆内，环视所有在球桌旁边奔跑着的球员们。
整个训练馆安静的只能听到击球声，以及鞋底碾过地胶的摩擦声。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04年元旦刚过，国家队因为连拿两次世运六金，获得了体育总局的资金批准，购买了一大批跑步机和室内运动器材。任心华大手一挥，扩建了训练馆的同时又把副馆改成了室内健身房。
等猫猫回来的时候，室内训练房都已经搭建成了。
六台跑步机、四台原地踩踏车、二十多架哑铃、五台自由深蹲架……都是国外进口的高端品牌。堆在副馆的时候，让国乒队的球员们看得十分新奇。
猫猫先把自己从重渝带过来的零嘴塞给阿水之后，就站在健身房门口观摩，里面还有一股甲醛味，说是要散一个月才能进，其他人只能趴在门口看。
“哎呀，这就是任主席去港队视察三天回来之后要置办的，她说港队那边都是这些东西。”阿水捧着一包零食，吃得满嘴流油。“要我说啊，多置办几台球桌多好？国二队又来了十几个小孩，我听二队的人说现在球桌都不够用了……”
猫猫笑道：“任主席是觉得你们下雨不晨跑偷懒，所以就直接在室内备好了，这样天上下什么东西都不耽误。”
任心华其实也在考虑退休的事情，但是队里的教练们也有几位到了退休的年纪。尤其是佛爷的孙女刚刚出生，他也刚过五十四岁的生日，家里人还催着佛爷赶紧回家帮忙带孙女。徐冬去年怀孕，因为对国家有特殊贡献之带出了一个双圈大满贯，特批了两年保底薪资的产假和育儿假，要到05年底才能归队。
如果队里有经验的教练们一下子走太多的话，也不是个事儿。
思来想去，任心华提拔石革做了自己的副总教练，然后又在徐冬休假期间，把徐冬组的球员暂时交给猫猫管理。
说是管理，但实际上是让猫猫拿来练手。
毕竟朱淇这种段位的球员，也用不着猫猫管什么。
而小铃铛和其他人，朱淇也可以帮着猫猫一起看训练。
阿水还没从猫猫的身份转变到教练中过渡下来，却发现朱淇已经适应了自己昔日同寝室友变成自己代管教练。
对于朱淇来说两人和当初猫猫还是运动员时一样，来回在训练馆里巡视和检查。
唯一改变的就是——大家再喊队长的时候，就是在喊朱淇而不是猫猫了。
186番外（2）
◎从这件事之后，队里的风气忽然就变好了。◎
而随着信息化时代的开展，诸多通讯设备也开始遍布在所有人的手机里。
人们的通讯也不再是短信和电话，还有99年2月份研发出来的某Q软件。
在钉钉时代、微信时代来临之前，QQ时代也曾辉煌过一段时间。国家队单独找了个电脑房教大家怎么注册QQ，然后互相加了彼此的企鹅号。
大家之前去过几次网吧，但都是因为要上传一些邮箱文件。
很多学校也开了电脑房和电脑课程，国家队为了跟上时代也从阿水妈妈那里购买了二十台电脑，在图书馆二楼列了一个电脑室。
说是电脑室，但实际上现在的电脑除了基本办公，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很多文件要用邮件联系，所以国家队要求每个人都注册一个企鹅账号，以后某部分简单的文件直接邮件传过去就行不需要单独跑一趟体育总局了。
猫猫要去上传教练职工资料报告书，朱淇和阿水要交比赛报名的最新资料。
朱淇看着光秃秃连QQ空间都没有还在发展期间的QQ软件，以及未来非常珍惜的六位数号，给自己起了一个很随意的网名【ZhuQi】。
很好，简单明了。
以后球迷考古扒拉黑历史，都挑不出来点调侃。
她刚把自己的号码说出去，就看到右下角弹窗一直“嘀嘀嘀”弹出来一堆颇有年代感的小喇叭系统信息。
【小水水水宝】请求加您为好友。
【Cat】请求加您为好友。
【双口吕先生】请求加您为好友……
还有舅舅和舅妈、小姨、小姨父……以及刚出月子的徐冬。头像是小婴儿睡觉的侧脸。
她和何千路生了个小女孩，小名叫球球。
“哇！好可爱啊！上次我们去医院探望的时候还皱皱巴巴的，现在像个小团子一样肯定很软！你说她长得像徐指导还是大何教练啊？”阿水凑过来看，捧着脸问。
猫猫笑道：“这才两个月大的小孩，哪儿看得出来啊？徐指导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说明年十一月份回来，参加洛杉矶之前的筹备，反正得等孩子断奶吧。”朱淇点开了徐冬的头像，仔细观摩小北鼻的模样。
软软糯糯的。
非常可爱。
正想着，徐冬就给她发了个消息：【好好训练[握拳]】
朱淇回了一个“ok”，然后关掉了对话窗。
现在的人们都把QQ当成第一通讯工具，后来微信比较有商业头脑，通过绑定支付的方式，弯道超车把皮蛋软件用户全都抢走了。
【天下无敌小骑士】请求加您为好友，附带消息：姐！快加我。
“……”朱淇。
她把鼠标挪到了【拒绝】上面，并附带一条消息：网名改了，不然不加。
这名字放自己好友列表里，太辣眼睛了。
过了一分钟，秦小八重新添加。
【小秦王】请求加您为好友。
“……”朱淇。
她刚同意添加秦小八，下面紧跟着又来了一个弹窗。
【SongLZ】请求加您为好友。
头像是一个穿着中华队球服的背部照片，一看就知道是谁。
朱淇同意之后，各种信息从后台接踵而至。
现在的手机已经进化到液晶彩屏翻盖手机，猫猫就职教练之后，国家队给她分配了一个工作手机。朱淇也买了一个差不多的，里面能安装手机端的QQ，但实际上不是软件而是手机端网页版的QQ。需要打开网页，输入网页端QQ的链接然后和盗版弹窗一样与好友聊天。
这年头的流量还贵得吓死人，更没有什么超量停网，甚至还有些流言说一晚上忘记关网第二天发现折损一套房的段子。
在无线网普及之前，朱淇也就在电脑房上一上网。
阿水上网上开心了，又拉着朱淇和猫猫注册什么博客、贴吧，要在上面分享日常当“冲浪人士”。
刚好剩下还有点儿时间，朱淇也翻了一下贴吧发现不知道是谁给自己建立了一个版块，里面居然有八千多位吧友在里面灌水。
这个人数在还没普及互联网的时代已经算非常多了。
里面也有几百个帖子，很多都是各种分析朱淇的比赛，以及各种调侃和夸奖。
还有一部分是针对朱淇目前技术的建议和分析。
甚至里面还有一些人签到时间已经200天＋
朱淇看着颇有年代感的各种互联网软件，有些感怀。
失去互联网这二十多年，朱淇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接触的东西虽然有限但并没有觉得无聊和枯燥，反而更觉得有一种淳朴和务实的氛围。毕竟面对面的交流，更比网络上的沟通直观和真诚。
当这个互联网的潘多拉魔盒被开启。
等待人们的生活也确实变得更好，接触的事物更加丰富，好的、坏的东西也接踵而至。
阿水见朱淇有自己的个人贴吧，也去搜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发现也有一个专栏，虽然里面关注的人数只有三千多，但阿水也很满意了，还在里面跟吧友聊天。
朱淇看了一眼，发现阿水的回复都是“伦家”开头，“遁走”结尾，“噗哧”笑出声来。
阿水拉着朱淇，也要她加入：“这些人好有意思啊，说我们人美球好，是国家的栋梁。我说你就坐在我旁边，这个人说要跟你告白呢还，你也回复一句嘛～”
“不要。”朱淇笑着缩回手，准备关电脑。
这可都是未来的黑历史，她可不要在互联网上留下“印记”。
电脑关上之前，朱淇看到宋临州给她留了一句话：【天气预报说半个小时后会下雨[雨伞][雨伞][雨伞]】
“走了，外面要下雨了。”朱淇按下主机开关键，拉着还恋恋不舍的阿水一起离开，猫猫紧跟其后。
现在互联网开始逐渐普及，人心也开始浮动了。
猫猫从回来之后就发现一件事，球员们之间也开始有事儿没事儿往电脑房跑。
“这样可不行，我上次听大熊说，男队好几个小孩凌晨两三点不睡觉。各个都说自己睡不着，但大熊去抽查的时候，搜出来一堆手柄和游戏机。”猫猫一边说，一边看向朱淇。
朱淇现在是女队队长了，也有监督和管理的义务。
她早就未雨绸缪了这件事，上次骂哭了四个小球员里就有一个是因为不吃饭跑到电脑房上网，结果下午训练的时候低血糖没劲儿打球。
阿水也隐隐有点儿冲浪瘾，刚才离开电脑房还恋恋不舍的，小声说：“不影响训练和比赛就行……吧？”
朱淇和猫猫齐刷刷看向她，阿水缩缩脑袋：“当我没说。”
/
朱淇和猫猫简单沟通了之后，就制定了控制球员们上网的计划。
任心华听猫猫复述一遍之后，啥也没更改，就让猫猫和朱淇放手去做了。
再然后，大家看着电脑房外面挂着的一把大锁，好奇了半天。
“啊？这以后都不让来了吗？为啥啊？”
“要是再发点什么邮件的话怎么办啊？”
“看看看，这里贴了个东西，写的什么？”
大门口贴了张A4纸，上面写着使用电脑需要向队长打报告申请。
猫猫站在纸旁边，一个字一个字向所有人解释：“以后有需要的，按照打报告申请出去的格式一样，拿申请表找各自队长领取电脑房钥匙，每次上网时间不得超过十分钟。”
台阶下面又哀号一片。
朱淇提高分贝：“回去训练！”
人群迅速散开，朝着训练馆走。
走的时候，朱淇还能听到人群里传来一声声哀怨。
阿水挠挠脸，有些疑惑：“暴暴，你觉得这样有用吗？”
猫猫明白阿水的意思，现在人人都有手机、人人都能联网，未来网络发展只会越来越好、越来越丰富。而且国家队的工资今年还上涨了百分之二十，大家手里也都有点儿闲钱。
再加上二队很多小孩，才十四五岁，对管理金钱没有什么概念。
流量虽然贵，但不代表大家舍不得买。
想要上网，怎么都能上。
就像任心华一直严打的恋爱一样……说是队内谈恋爱就退回省队，在非典时期、任心华去做了个小手术、六个绝对主力被困在仁川的时候，队里又出现了一对暗搓搓拉手的小情侣。
但任心华回来之后，这两人因为性格不合自己就分了，所以任心华也没深究。
朱淇毕竟是从过去来的人，当然知道禁网是禁不住的，但她认为：“首先国家队的态度要摆在这里，就算有球员想跟秩序斗智斗勇，也得考虑一下要付出的成本就是被停训、禁赛或者严重的退回省队。话说难听点儿，这个人想要挑战规则，要是连这点‘小聪明’都没有，在比赛上的造诣估计也够呛。”
朱淇的想法比较邪修。
她认为。
有人想犯纪律，想跟队里耍心眼儿，要是能瞒一辈子让全队都觉得自己是个乖球员，朱淇算他牛掰。但凡被她抓到一次，那就直接给处分。
“我同意。”猫猫点头。“像暴暴这样自律的球员，甚至都不需要管，自己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这些规则是拿来限制自律性差的人，这类球员要是连这点儿规则都坚守不住，那也不适合留在国家队。”……
/
限网纪律张贴出去之后，偷跑到电脑房的人少了很多。
因为寝室的门都是不上锁的，一推就能进。朱淇还跟教练组提议，要求教练们除了每天定时定点的查寝之外，还要进行不定时上门抽查。
女寝就比较麻烦，毕竟都是女孩子不方便。
徐冬休产假之后队里就常红霞一个女教练，猫猫作为新教练手上工作比较少就主动要求担任这个抽查的工作。
有好几个躺床上正玩得开心呢，就被推门进屋的教练抓个正着，然后没收所有电子设备——并喜提一万米罚跑。
一些被抓到次数比较多的，就叠加惩罚。
从一万米变两万米、三万米……
朱淇站在看台上监督圈数。
她又是一贯严格、苛刻、细致入微，紧盯着每个人的圈数。
有一些跑完之后累得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连训练都没劲儿。
然后有几个心疼自己手底下球员的教练还跑过来问朱淇：“这个量是不是有点儿太大了，惩罚嘛，意思到了就行，倒也不必这么较真吧？你看这小孩训练的时候，连腿都抬不起来了，这么年轻的身体现在就消耗掉以后训练怎么办？”
他们平时虽然对球员也会进行一定的惩罚，但球员罚跑步的时候少跑两圈或者抄个近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
但朱淇谁也不惯着，所有人开跑的时候都会帮对方数着圈数。
“如果连惩罚都做不到一视同仁，那么球员怎么会相信教练组对名单的分配不偏私呢？不想消耗身体，可以不犯错，您说是吧？”朱淇的表情不动如山。
来说情的教练只能悻悻离开。
朱淇对小球员手狠，对自己也无情。
有一回罚跑步中途刚好下雨。
雨幕犹如从天上泼下来似的，连绵不绝，连雨点子都看不清楚。受罚的球员想要跟朱淇撒个娇，能不能看在天气的面子上把罚跑给免了，然后朱淇直接来了句：“到操场上，我陪你们一起跑，哪怕一会儿天上下刀子也跑够数再回来。”
从这件事之后，队里的风气忽然就变好了。
别的教练或许还能放球员们一马，但朱淇是真惩罚啊。
算了。
不玩就不玩了。
那也比没日没夜的罚跑强。
跑那么几圈，其他人发球都练三轮了。
而风气变好的代价，就是朱淇发了三天的低烧。
“来来来，这是我让厨房张阿姨给你炖的姜鸡汤。”阿水拎着一个饭盒上来，推开朱淇的房间把饭盒放在桌子上，然后顺便把体温计从朱淇被褥里拿出来，看了一眼。“还没退啊？你这都第三天了吧？明天要是还不能好，咱们去医院看看吧？”
朱淇躺在床上没有力气。
过了27岁生日之后就有了一种上了年纪果然身体各方面恢复能力不如年轻时候的感觉。
“明天再说吧，咳咳。”朱淇把被褥往上拉了拉。
阿水把她扶起来，喂姜汤。
朱淇嫌麻烦，端起碗来咕噜噜全部都喝了下去。
喝完之后感觉嘴巴发苦，就下床去漱口准备睡觉。
阿水怕她半路晕倒，就跟着到洗漱室，半开玩笑半叹息地说道：“你说你啊，你现在也不是十七八了，那个时候身强体壮能折腾。下雨就别跑了，吓唬吓唬那群小孩就得了，大不了明天再补嘛。”
“你不懂，咳咳。”朱淇吐出牙膏水，说道。“小孩最懂得看人眼色下菜碟了，现在严厉一点、较真一点，她们心里就有个谱，以后就更好管理了。等到她们也变成大队员之后，再来新的小球员看到老队员都这么认真，自己也会跟着认真，这种良好的风气才能持续下去……”
阿水听得若有所思，忽然笑着问：“说到这个，打个比方说啊……你看徐指导和大何指导现在过得不挺好的吗？而且感情这么多年也没有变化，如果当初是你在管理徐指导和大何指导，你……会怎么处理啊？”
阿水说的时候，非常急切地观察朱淇的脸色。
朱淇又含了一口水，吐掉：“什么怎么处理？按照规章制度处理啊，退回省队。”
“……”阿水急了。“那、那可是徐指导和大何指导啊！当初佛爷和任主席不是也没把他们两个人退回省队吗？也是因为惜才不是吗？规矩都是人定的，法外还不外乎人情呢……嘿嘿，你说是吧？”
朱淇听到这里，品出不对劲了，她非常认真地抬头看着阿水：“你谈恋爱了？”
或许是因为这个语气太过笃定，也可能是朱淇的眼神太犀利。
阿水吓了一跳，后退一步踩到了门口放着的拖把。
“咣当”一声响，在空旷无人的走廊里回响。
187番外（3）
◎他们曾经一起重叠过的岁月。◎
“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阿水头摇成拨浪鼓，极力否认。
朱淇也觉得挺奇怪。
阿水天天跟自己在一起。
每天一起起床、一起吃饭、一起上训、一起下训、一起回寝……形影不离。
就算阿水谈恋爱，也没有这个时间啊。
朱淇想了想，如果没有开始谈恋爱，阿水这样问只能说明一件事。
她的这颗春心可能在萌动状态，距离谈恋爱还差临门一脚！
所以想来试探一下朱淇的态度。
这……也挺要命的。
之前朱淇还跟任心华讨论过国家队严禁恋爱这件事。
在这个人均结婚年龄23-25岁的时代，国家队的球员退役的时候基本上都25岁以上了，就更别提绝对主力，像猫猫、大熊、宋临州基本上都30岁之后。
但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是不是有点儿灭人欲？
就更别提是体育生了。
个顶个的行走荷尔蒙。
任心华之前认为，球员到国家队里是为国争光，花费的每一分钱都是纳税人的血汗钱，所以也理应为国家拿荣誉。
谈恋爱会分散训练的专注力，影响成绩。
朱淇也承认这点。
因为谈恋爱的人就像喝醉了的酒鬼，毫无理智可言，什么吵架了第二天就没法打比赛了、什么闹分手连平时的训练都没办法在同一个球桌旁边站着。
这种氛围也会影响其他球员。
好不容易把风气整治好，也会因为这种类似的事情让队伍心散，没有办法再拢回来。
所以朱淇很能理解任心华严打的原因，就是为了以绝后患。
能接受就继续在国家队追梦，不能接受就只能说和国家队无缘。
再换句话来说，也是告诉球员，江山和爱情，你选一个。
但朱淇也清楚地知道，法不责众这一原则。
互联网只要一开放，肯定有各式各样的“恋爱”形式出现，什么网恋、异地恋……只会层出不穷。
教练组是不可能禁得住的。
到了那个时候……就只能是规则为人让步。
看着阿水这副慌里慌张的样子，朱淇故作相信道：“没有就好，不然我还得给你拆了。”
“……”阿水。
阿水平时虽然在国家队里大大咧咧、看起来没心没肺，但实际上她的所有细腻感情都会被隐藏起来。
当初刚从国二队升到一队，正准备大展宏图的时候，国乒队的风云人物朱淇来了。
那个时候开始，阿水就知道自己和真正的天赋流之间存在什么样的区别。
当一个主管指导的手里出现了一个带牌进队的球员，刚成为自己手里的球员，就实现了大满贯三分之一进度。还有一个未来不知道发展如何、又是没有什么前景发展的左手特殊打法，不管是谁也知道要大力培养哪一位。
其实那段时间阿水也很迷茫，有的时候甚至都在想，或许自己在国家队的意义就一直都是陪练了。
可从小开始练球，难道就是为了以后只当一个幕后人员吗？
谁不想站在聚光灯下、领奖台上？
所以在朱淇和秦小八两人第一次在国家队吵架、冷战，秦小八被派去法国“出差”的时候，阿水挺能共情秦小八的一些想法。
那就是，当身边有一个无法超越的人，很容易让自己产生自卑和自我怀疑的情绪。
这种情绪堆积的时间越久，对内心的创伤也会越大。
像朱淇和猫猫这样在队里是万众瞩目存在的人，并不会了解一个各方面天赋值都没有点满的小球员心态的。
那个时候，她还很年轻。
没有过心动，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但她知道自己和秦小八在这一点上产生了共情。
那就是接受自己的“不如人”，然后用自己的努力去杀出一条路来。
两个人开始减少了吵架的次数，在无数个疲倦又担忧未来的日夜里互相鼓励。
在十八岁那年的珠港全乒赛上，阿水第一次参加三大赛在女单输给金莉莉的时候，秦小八跑到后台安慰她。
这小子除了给她编了个狗尾巴草蝴蝶之外，在归队的时候还对她说了一句——
“特殊打法也不一定没有未来啊，你看羚哥不也是直板嘛？田径还分百米冲刺和长跑接力呢，乒乓球的魅力就在于也同样拥有着无限可能。说不准你以后就成了长胶祖师爷了……哦不对，祖师奶。”
阿水没想到一贯嘴欠的秦小八能说出这种话，但也确实被安慰到了。
那只草蝴蝶后来被阿水挂在床头，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绿油油的“蝴蝶”就在月光下盘旋。
她的心思也跟着飞到了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自己或许不是一飞冲天的金凤凰，但也可以做徐徐展翅的花蝴蝶。
一开始阿水对这段关系其实也没想太多，她一直都觉得秦小八属于比其他异性来说稍微近一点的关系……用一句现在最流行的话来说，就是恋爱未满友谊之上。
毕竟还要比赛、还要训练，没有工夫想太多事。
等到阿水觉得自己对秦小八的态度发生改变的时候，已经是在很久之后了，再准确来说，阿水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产生了这样的心情。
阿水只知道随着年纪的增长，未来大家都会退役。
退役之后，都会回到各自的省份，然后再见到对方要乘坐很久的火车。
还有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对方。
阿水一想到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朱淇、猫猫和……那家伙，她觉得有些难受。
/
大熊和宋临州正在走廊里练杠铃，一回头看到秦小八丧里丧气地从天台下来，往房间里一钻躺在床上。
两个哥哥想要聆听一下弟弟的心事，结果就听到秦小八开始叹气。
大熊和宋临州交换了一下眼神，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宋临州坐在秦小八旁边，拍了拍秦小八的大腿：“哎呀你急什么，马上又要打洛杉矶了，到老美地盘上的压力不亚于东京世运会。嗯……也就这两年了。”
秦小八翻了个身，继续叹气：“我知道，我也没想啥。”
大熊“切”了一声：“得了吧，谁不知道你小子。”
秦小八坐了起来：“我真的啥也没干，你们俩别瞎想！我们是很纯的……”
想了想，秦小八想不出来什么形容词，结果还把自己憋出来个大红脸，最后蹦出来一个词“亲人”。
俩哥哥笑成一团，弟弟的脸更红了。
“你们笑屁啊，我说是真的！”
“你跟阿水是亲人，那你跟你姐是什么？这俩关系能一样？”大熊又问。
“反正你们不懂。”秦小八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
大熊抓了抓寸头，故作苦大仇深：“我是不懂，我只知道你姐要是知道了，她肯定发疯，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她凭啥杀我？我什么也没说！我也没犯纪律！”秦小八嘟囔。
秦小八没撒谎。
其实主要还是跟阿水太熟了。
他们俩从14岁就认识。
到现在12年。
从真正有自我意识、心理相对成熟的年纪开始，就一起长大。
早期两个人因为朱淇的关系也经常碰面，一个嘴欠、另一个嘴巴也不饶人，在小小的球桌旁边吵吵闹闹。有的时候甚至能因为一个球，从早上争执到晚上。
其实阿水和秦小八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他们都拥有一个共同的需要翻越的大山。
就是朱淇。
秦小八对比赛和训练的失意和苦恼，其实没有告诉任何人，不管是教练、家人还是朱淇，他们都不知道。
所有人都觉得，朱淇的弟弟就应该打出成绩来，就应该打得比别人好，就应该也钉死在领奖台上。
每次输比赛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他不在意，但实际上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那段时间，秦小八也顶着很大的压力。
压力越大，反而越打越差。
成绩越差，秦小八也更加迷茫，有几次甚至在想自己到底适不适合打球。
只有阿水在鼓励他。
两个不是队里最受重视的球员，在无数个日夜里，跌跌撞撞地摸索着。
他们曾经一起重叠过的岁月。
被他们装进了属于自己的球盒里。
秦小八没说谎，其实他没对阿水表达过自己的想法，更没透露过自己的期望，甚至阿水也没有给过什么类似的回应。
两个人就抱着自己的小小球盒，在很多次不经意的对视里，又移开了视线。
因为他们都知道，现在挡在他们中间的这个大山，除了朱淇之外，还有国家队的规定。
他也答应了任心华，退役之前不搞男女关系。
但很多时候，哪怕语言没有说出口，但眼神已经把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宋临州走过来，把秦小八从床上捞起来：“我觉得你应该跟你姐实话实说。”
秦小八瞪大了眼睛：“你嫌我命长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
“你姐刀子嘴豆腐心，不会真杀了你。她最担心的就是影响训练、影响比赛，如果这两点能不出错，她说不准还能放你一把。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也不能骗她，她最讨厌被人骗了。”
秦小八听宋临州说的时候，有些心动。
“你们又没真在一起，只是对彼此有好感。现在告诉你姐，你姐还能当你是情窦初开，给你点儿建议。你也可以看看她对这件事的态度，她要是发火，你就揽自己身上说阿水什么都不知道是你一厢情愿也不至于连累阿水。要是没发火，就算你小子命大。再说了，在一起这个概念本来就很模糊，什么叫在一起？牵手？拥抱？还是kiss？等到真的到了这一步再被她知道，你才是真的死定了。”
“……”秦小八。
大熊跟着点头：“我觉得很有道理。”
/
朱淇从起床开始，就感觉右眼一直跳。
跳到晨跑结束，和猫猫一起去吃饭。
晨跑的时候，朱淇老感觉秦小八一直在往自己这个位置看，好几次还朝自己走，但是走一半就露出怂样退了回去。
朱淇也没管他，而是拉着猫猫往食堂走。
“我觉得阿水有情况。”朱淇非常笃定。
猫猫眼睛瞪大，继而眯了起来：“啊？她有什么情况？”
“但是她最近老往天台跑，我去的时候发现天台还被她从外面反锁，她说她去晾衣服。晾个衣服为什么要锁天台，不让别人过去？”朱淇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她现在心里有一个非常不妙的猜测。
这个猜测像是一只气球，在被一点点充气。
很快就濒临爆/炸。
猫猫其实也挺担心的。
朱淇一说“有情况”，猫猫其实就猜到是什么“情况”了。
她甚至都能猜到阿水是跟谁有情况。
但猫猫没有跟朱淇说，是因为教练组针对“恋爱”问题，最近也在进行各种讨论。
因为互联网时代开启之后，很多人品尝到了“交友”的乐趣，有人在网上“网恋”，教练根本就抓不到。
前朝的剑，无法再斩今朝的官。
而且最重要的是，隔壁羽毛球队的绝对主力从打完莫斯科世运会的时候就已经暗搓搓开始搞“改革”。他们那边的绝对主力早就脱单很久了，教练们也知道劝不动，有几个都领完结婚证现在队里开始准备建家属楼了。
都住在天坛东路，打乒乓球的看到打羽毛球的这样子，难免会有些心动和意见。
乒乓球队其实之前也放宽了一次政策，但只是针对陪练可以满22岁的时候谈恋爱，但必须要给队内打报告。但绝对主力依旧管理严格……
所以教练们这次讨论的，是绝对主力需不需要和陪练们一样。
可以谈，但必须年满24岁，并且提前给队内打报告，经队内审查同意才允许。
这种谈恋爱还要接受“政审”的情况，也属于这个年代的特色了。
而教练们被分成了两派，持两个态度，一个是想要放宽政策，一个是继续严抓严打。
朱淇的态度很明确，属于后者。
但其实猫猫……她更偏向前者。
188番外（4）
◎国家队要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规章制度。◎
“……这是从人文角度关怀考虑，毕竟运动员的职业生涯占据了整个人生的青春期。如果连恋爱都不允许，很多球员也在国家队呆不下去。你们乒乓球队也就算了，毕竟连续两次世运会打出了好成绩，体育总局的心头爱。但我们羽毛球队稍次一点，各方面待遇都不如你们。莫斯科周期队里就退了二十多个一队陪练，有的打上来没半年就走人了，就是因为陪练觉得自己打不出来又不让谈恋爱，只能退队。其实这类陪练管理得稍微松一点留在国家队，给当当陪练也挺好的。”
“……所以我们队里觉得，恋爱可以，但必须先打报告，由教练判断选手各方面的状态是否正常、后续比赛和训练是否能跟得上然后做最终考虑，是否同意其恋爱。”
“再说了，如果这个选手能因为谈恋爱耽误比赛、耽误训练，他也可以因为别的事儿耽误。真正自律性强的选手，无论如何都不会影响自己的成绩，而且这也算是一种优胜劣汰，可以让更有自制力的球员顶上来。”
羽毛球队的阳光组合坐在朱淇对面，一言一语地跟朱淇分析了一下羽毛球队对于“队内恋爱”的*看法。
朱淇好奇道：“那羽毛球队的教练就是默许恋爱了吗？队内恋爱也可以吗？”
“队内恋爱其实还没完全开放，但即将退役的球员可以。人家都快退役了，总不能还当国二队的小孩看着吧？反正一个猴一个拴法，自律性强的球员有一套管理方式、自律性差的球员有一套管理方式。”
朱淇开始犯难。
她管理球队，一向是一视同仁。
不管是大满贯也好、世界冠军也好、刚进队的小球员也好，都有一套标准。
但阳光组合说得好像也有一番道理。
这就跟正手选手和反手选手一样。
因人而异，不能再填鸭式教育，得根据选手的特长有点来制定训练计划。
而且有的时候朱淇都在想，自己虽然对谈恋爱和结婚这种事儿没有任何兴趣，但不代表别人不需要。
有的人互相吸引，自然而然结成连理，也是很正常的。
她只是没有处理过这方面的事情，过来跟羽毛球队的人取取经。
赵雨光知道朱淇在乒乓球队荣誉拿得多，现在又是女队队长，肯定平时管理球员的压力也很大，安慰道：“其实我觉得吧，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也不能用老眼光看人。再说了，现在国一队的都是成年人，很多事情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不要一提到‘恋爱’就像碰到洪水猛兽一样，堵是行不通的，要疏导。”
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
朱淇点点头。
若有所思。
教练组的讨论结果还没出来，准确来说是各执己见，任心华现在已经在退休边缘，开始着手培养接班人阶段。这有可能是任心华最后一次对队内的规定进行改革，所以她非常慎重。
而经过三次开会讨论，打算“放开政策”的呼声开始压过“严打严抓”的呼声。
任心华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对国乒队的未来走向也很重要，但她也很清楚，如果自己不敲定新策，那也得是下一任总教练“改革”。
任心华为中华的乒乓球事业劳心劳力了近四十年，自问从自己还是运动员开始到国家队教练，不管是比赛还是任何一份工作，都做到尽善尽美。
按照她的个性，是不会把“难题”留给下一任总教练的。
但这件事也是个大麻烦，任心华觉得还是要谨慎处理，或者……挑个“典型”儆猴。
思来想去，任心华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走到二楼走廊边缘看着一楼正在训练的这群孩子们。
思来想去，她心里有了个谱。
就是把朱淇和猫猫叫过来。
/
任心华把朱淇和猫猫叫过去的时候，其实也没说什么，主要就是针对“队内恋爱”这件事询问两个人的看法。
猫猫跟着说：“我觉得其实国家队可以扩大规模、以前队内每年只招收两届国二队球员，每一次最多只招收3人。可以每一届多扩招两人，这样的话竞争力也会更大，有上进心的人看到身边的人都在没日没夜地训练，可能也顾不上搞别的什么花头了。而且像森宇南之流的球员，也代表国青训练营的循环赛其实也不能完全说明当时的前三实力水准就是最好的，有的人厚积薄发也可以给一个机会。”
任心华知道，这也是一个方法。
朱淇把阳光组合跟自己说的那部分内容，和任心华复述了一下“我今天跟羽毛球队的人聊完之后，觉得她们有一句话很有道理。就是时代不一样了，光堵没有用，需要去疏通这类人的心情。而且这种容易被外界因素影响的人，也会成为优胜劣汰的淘汰目标。”
任心华微微颔首，没说话。
其实把朱淇和猫猫叫过来，任心华还想对这二人进行一个考验。
抓训练是一方面，任心华对这两人已经很放心了。
纪律方面也很重要。
她得看看朱淇和猫猫有没有洞若观火的敏锐察觉力。
于是……任心华暗示了一句：“其实队里的孩子们都很优秀，而且每一个人都很有责任心，又是圈内顶尖的人才。彼此之间互相吸引是很正常的事情，越优秀的人就越多人喜欢追捧。像阿水和小八，他们两个人年龄相当又是青梅竹马，有的时候看着他们两个人一起训练的样子，我也觉得挺郎才女貌的。如果不是在国家队，而是在一个普通的大学，没有比赛的压力，说不定我还会撮合他们两个人呢……”
猫猫心里咯噔一下，刚想帮阿水和秦小八说话，解释两人只是关系比较好。
结果猫猫一抬头，看到朱淇忽然皱紧眉头，脸黑了几个度。
猫猫知道，任心华想要看看她们打算怎么“疏导”。
见俩孩子没说话，任心华忽然站起来，叹了口气背对她们。
“我老了，精力不够用了，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燃尽了最后的‘烛火’，这个火种早晚得传出去。你们……看着办吧。”
猫猫知道任心华是彻底放权了，让她俩全权处理这件事。
刚想再说点儿建议，就听到朱淇咬牙切齿地说了句“是！”，然后转身往门外大跨步地走。
一副风风火火，打算找人干架的样子。
猫猫心道：完了，秦小八，危。
/
男队正在扎堆训练。
大熊在旁边捡球，好不容易捡完一盆，发现有个小兔崽子又扔了一地。
秦小八找了个角落坐着，心事满满地把手里的球一颗颗扔向远方，仿佛能把烦心事也扔出去。
“你还没跟你姐坦白呢？”大熊把盆放在旁边，咂舌。
“想说来着，没找到机会。”
“机会不是等来的，再不说你就来不及了。”宋临州刚洗完澡，脖子上挂着毛巾，还没开始收拾球包。
宋临州刚说完，就听到有一阵脚步声“咚咚咚”从楼梯上跑下来，然后飞奔到男队训练场地。
秦小八听到声音就感觉大事不妙，一抬头的工夫，就瞧见了老姐黑如铁的表情，然后被老姐一手拎着脖子从地上拽了起来。
朱淇拽着秦小八往旁边的副馆走。
旁边的人看着，纷纷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去去去，训练去，看什么看？”大熊挥了挥手，让所有人收回了目光。
秦小八一看到朱淇这个架势，就知道大事不妙，但还是下意识反问：“干啥啊，你好好说，衣服给我扯坏了！这新队服本来就质量差，一会儿撕两半了再……”
朱淇把他摁在角落，瞪着他：“老实交代。”
“交代什么？”
“你心里清楚！”朱淇分贝高两倍。
秦小八有些心虚，低下了头。
朱淇也感觉眼前一黑，知道任心华的暗示是对的，她自己之前就觉得阿水天天往天台跑不对劲，这两天只要一看到阿水和秦小八俩人练混双，秦小八那个状态就很奇怪。
以前练完球就往凳子上一趟，等着别人给他收拾地上的球，现在自己的球部捡跑过来给阿水捡。
本来上次秦小八掏空自己家底给阿水家还钱，朱淇就觉得有点儿怪怪的。
倒不是说秦小八乐于助人有问题，就是……有一句话说得好，对于男人来说，钱在哪里爱在哪里。
尽管这个人是朱淇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但是男人的德行还是一样的。
秦小八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只能坦白交代：“我们没有犯纪律，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我一厢情愿，是我……”
“你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知道国家队的纪律，也知道我现在是女队的队长，更知道队内恋爱的代价。作为我的弟弟，你不仅不支持我的工作，而且现在还成为我管理队内风气最大的阻碍，你——”朱淇看着已经长得比自己高半头的秦小八，很想再像小时候那样，揪着他耳朵臭骂一顿。
但是现在秦小八已经26岁了，不再是16岁的小屁孩。
本来朱淇想了一肚子的腹稿，在这一刻突然停在了口中。
因为想要说的话太多，反而不知道从哪儿开口更好。
“咣当”一声，副馆的门被推开，阿水也跟着钻了进来。
她跑到朱淇面前，脸色涨红：“我、我也喜欢他！”
朱淇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和弟弟一起站在自己对面，感觉自己眼前黑了又一黑。
秦小八一直把阿水往门外推，阿水又挤又挪的重新站在朱淇的面前，她拉着朱淇的手，眼眶微红：“我知道我们这样不对，但是很多事情不受自己的控制……我，我保证！不会影响训练和比赛，如果队里要处理的话……不管什么处理结果，我、我都能接受！”
看着眼前这俩人，还颇有一种苦命鸳鸯的意思。
在这一刻，朱淇突然见识到了老教练的厉害。
任心华这一招攻心计……其实是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
/
朱淇一个人坐在猫猫的教工寝室里，已经半个小时没说话了。
阿水坐在对面的桌子旁边，膝盖并拢、手搭在上面、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表情。
她知道自己肯定让朱淇失望了。
她会被教练组处理吗？
会被退回省队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就太对不起国家队对自己的栽培了。
但是……她又不想骗朱淇。
其实阿水是有点儿着急了，怕秦小八那个急脾气，又碰到怒火中烧的朱淇，俩人在炮仗遇烈火又吵起来。
猫猫给俩人端了一杯水，坐在朱淇旁边看着脸色发白的朱淇，知道朱淇发烧刚好就遇到这件事肯定心情不好，赶紧打圆场：“其实这事儿没那么严重，刚才小八跟阿水不是说了吗？俩人只是……互相有好感，还没发展到那一步呢，是吧是吧？”
猫猫看向阿水，阿水头如捣蒜。
准确来说，秦小八也是第一次听到阿水表达对自己的态度，因为之前——也是唯一一次秦小八想要跟阿水告白的时候，还是在非典时期的仁川。
那个时候整个国乒队都在韩国寄人篱下，连训练场地都要自己找。
带队过去的教练就只能申请一笔钱，给当时在仁川准备参赛的球员们租了一个场地，然后由球员每天排班，第一个过去开门以及最后一个关门离开。
每次轮到阿水的时候，秦小八都陪她一起回来。
异国他乡的晚上。
秦小八摘了一只路边的小雏菊，给她搓了一个花戒指，然后半开玩笑地套在了阿水的左手无名指上。
阿水开玩笑地问：“干什么？求婚也不能用这个吧？”
秦小八很认真地回答：“我可是早就把彩礼钱给你了，我的全部身家。”
阿水骂了一句：“呸，我要还你是你自己不要的。”
在那之后，两人对这件事都没有再提过。
但阿水没把那只花戒指还给他，而是和草蝴蝶放在一起，挂在床头上。
他们的关系好像一直没有什么变化，但又和之前完全不同，然后一直到朱淇来兴师问罪。
没有什么海誓山盟的约定，但是月光见证了一切。
朱淇听阿水交代完仁川的事情，被气笑了：“你疯了吧你？你——你洛杉矶还打不打了？”
“打！”阿水坚定道。“不就是两年吗，我等得起！”
“这不是等不等的问题，你以为任主席不知道？我就明说了吧，她已经准备拿你们俩立典型了！”朱淇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了。
阿水又低下了头：“可我不想撒谎。”
“……”朱淇长舒一口气，“抛开国家队的纪律不谈，谈恋爱不是打比赛，打完就算完。未来有很多鸡零狗碎、家长里短、柴米油盐要处理。我太了解秦晌了，他是一个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能明确的人。就像练乒乓球一样，练了小半辈子了，连自己喜不喜欢都不知道，如果不是我拽着他或许早就放弃了。你可要想清楚了，男人的感情，没有那么持久。”
猫猫听得有些感触，本以为朱淇会言语凌厉命令阿水放弃这段感情、坚持比赛。
朱淇能说出这番话，也不像是对感情完全不懂的人，还知道通过未来进行分析。
阿水经过父母离婚，看这种事应该也很清楚。
但阿水吸了吸鼻子，语气反而更坚定：“男人的感情不持久我知道，但我知道，老秦非常喜欢乒乓球。”
“……”朱淇。
三秒钟后，朱淇站了起来：“好，那我们就看看，他到底‘喜欢’到什么程度。”
/
秦小八被退回八一队了。
是朱淇制定的方案。
国二队球员由于都是未成年，管理相对严格，严禁恋爱、严禁私藏手机、任天堂、磁卡等一系列电子产品。违反退回省队。
国一队球员陪练层22岁之前禁止恋爱，22岁之后以及即将退役的球员需向上打报告，经教练组批准可以交往异性朋友。
主力、绝对主力层继续严抓，但是不再退两个，谁追的谁，把前者退回去。
当朱淇制定第三点的时候，佛爷和石革还很纳闷：“为什么还讲究谁追谁呢？”
朱淇的解释是，感情这种事虽然一个巴掌拍不响，但是被追的人多多少少会受到一些感情影响，毕竟先撩者那个啥，需要负主要责任。而且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从确定“谁追谁”这件事上，看出来一个人的品德。
在秦小八被退回八一队的时候，队里还抓到一对小情侣。
当佛爷追问是谁追谁的时候，男球员忽然就不言语了，生怕自己先被退回去。然后女球员忽然就对这个男球员祛魅，俩人都不用教练组动手拆，自己就散了。
任心华同意了朱淇的安排。
在秦小八离开国家队的时候，阿水忽然就明白了当初徐冬的心情。
常红霞也是纳闷了，怎么这种事儿还能传承呢？
后年就是洛杉矶世运会了，这个时候退掉一个男队主要战力，对于国家队来说也是自断一臂。
高晓峰本来还想给秦小八说说情，但被任心华拒绝了。
队长需要立威，新规则也需要立威。
国家队要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规章制度。
就必须有一个牺牲品。
秦小八离开的时候，队里所有人都感觉到头顶上悬着一把剑。
队长……太铁面无私了。
真是一点儿机会不给啊。
正常情况下来说，一个26岁的球员被退回省队，就是放弃这个人了。
可谁也没想到，秦小八离开国家队就以八一队的名义去报名了全国华运会拿到了男单金牌，保送回国二队之后又以二队第一的分数，通过了年底的一二队大循环赛。
他居然不到半年就又打了回来。
【作者有话说】
暴暴：臭弟弟臭妹妹能把人气死[白眼]。
189番外（5）
◎自己做出的选择也有承担后果的能力。◎
秦小八离开这半年，国家队一队球员们也集体搬去了军管所训练。
八一队给他们找了一个单独训练的地方，比上次军训的场地要更大。
说是为了进行提前准备洛杉矶世运会的集体大特训。
但实际上很多球员心里都明白，是因为秦小八和阿水的事情，教练组怕球员们风气变乱，被八卦吸引注意力，所以特地拉走到一个水电供应都成问题，还没有网络的地方。
整个军管所只有一台电视，还被放在教练办公室里。
虽然朱淇没说，但朱淇还是经常会去看一看秦小八的比赛。
小屏幕里放着一场场球赛。
有一些是各省队正在往上冒的小球员。
秦小八也算是用经验碾压了对方，一路打过来居然打得还挺顺。
见谁赢谁。
他离开国家队的时候，报纸上还刊登了一则消息。
——【世界冠军因违反纪律被退回地方队】
上面详细描述了乒乓球队最近的新规则以及秦小八被退回八一队的原因，就是因为谈恋爱。
让教练组们想不到的是，人民的反馈都很正常，没有像当初何千路被退回地方队的时候那样疯狂给体育总局寄信，要求取消何千路之前所有荣誉什么之类的。
甚至还有一些信件上面好奇，询问现在男队还有没有能接班的人。
要不怎么说高手在民间呢。
很多民众关注乒乓球这个圈子，很多内部的事情都能推测出来。
朱淇提议把秦小八退回八一队的时候，任心华其实也是狠了狠心，做出了这个决定。甚至比当初把何千路下放，还要更难受一点。
毕竟当初何千路虽然走了，但是队里还有高晓峰和厉万光能顶住。
但男队里的大熊已经半退役了，再往下的一些男球员还没打出来，目前还处于练兵阶段。
秦小八离开国家队的时候，何千路这个“老前辈”听到消息，特地过来接他。
老爷子今年八十多了，身体也不太能顶住带队压力，有的时候站立的时间久了都有些发喘。所以打算把八一队交给别人，何千路在老爷子的计划之内，就让何千路过来又带了一段时间八一队。
秦小八退回八一队这段时间，也一直跟着何千路训练。
何千路本来还以为秦小八离开国家队，会跟自己当年一样沮丧，本打算好好带去吃顿饭、喝点儿酒、疏导疏导。
结果没想到秦小八背着行李箱，一脸干劲十足，让何千路赶紧给自己报华运会。
何千路还很讶异：“你不难受吗？”
“难受啊。”秦小八扁扁嘴，叹了口气。“但是哪能怎么办呢？现在处于时代交锋、规则变动的当口，国家队要抓典型、我姐要杀鸡儆猴，当弟弟的给她拿来立威呗。无所谓，我又不是打不回去。”
何千路很满意，拍了拍秦小八的肩膀：“很好，你现在有个男人样了。”
其实秦小八能打回来，朱淇并不意外。
毕竟是三大赛里打出来的，秦小八这两年球技也突飞猛进，在二队打一二队升降级赛也属于降维打击了。
秦小八的态度也很明确。
把我开了我就再打回来。
再开，再打。
但能打回来首先也得有这个实力，国二队很多球员不管怎么说，训练量摆在那儿了。
就秦小八打回国家队这件事，教练组也立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那就是退回省队的如果能靠自己再打回来，那就既往不咎，只要不是太肆无忌惮搞一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就默许恋爱，打不回来就拉倒。
毕竟也不是谁离开了国家队还能再打回来的。
当初胖虎被退回省队的时候只是一个陪练，而且还在一二队中间徘徊。
一天松懈、就一直松懈，再打国二队的球员也会觉得很吃力。
一天吃力、就一直吃力，要不了一个月就真打不过二队的了。
说白了。
体育竞技，还是实力最大。
阿水在军管所的时候，也没有平时那么爱说笑了。
一开始受到了一些影响但很快就自己调整过来了。
中间常红霞也跟着安慰了一些，告诉阿水，其实国家队的所有规定都建立在影响训练、影响比赛的前提里。谈了恋爱实际上对训练要求更重更多，因为平时如果想要稍微偷偷懒，教练可能只是觉得你犯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但是谈了恋爱想要偷偷懒，教练肯定会认为是被谈恋爱影响了。
基本上这种心情和学校老师也差不多。
常红霞也觉得苦恼，没人说当教练要抓训练还得管这种事儿啊？
阿水觉得霞姐说得有道理，就重拾了一下心情，还是好好去训练了。
手机因为要上缴，阿水也联系不到外面任何人，更不知道秦小八现在的情况。
朱淇和猫猫也没告诉阿水，还是到军训还剩最后一周的时候，猫猫才跟阿水说。
“小八打回国家队了，上周一二队升降级大循环赛打得也不错，积分第一呢。”
“啊？”阿水有些发怔，在晾衣服的手都有些发抖。“真、真的吗？”
这段时间看阿水一直郁郁寡欢，朱淇也有点儿不忍心。
朱淇对男人的“感情”一直不抱什么期望，哪怕是自己的弟弟，朱淇也觉得“爱情”是非常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实用。
一个是自己弟弟，一个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朱淇最开始还有点儿担心，俩人谈朋友当然没什么问题，毕竟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人品有保证，但是万一……她是觉得万一，万一哪天俩人要是不好了呢？
那她夹在中间怎么办？
所以朱淇很想知道这俩人到底是闹着玩呢，还是真打算更进一步。
朱淇好笑道：“搞不懂，真不知道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阿水鼓着嘴，哼哼：“我也不知道，说不上来他那点儿好，但就觉得他样样都好。”
朱淇又叹了口气，端着自己的洗漱盆往门外走：“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不管你们了！”
每一个年代都有这个时代的发展特点。
是好是坏……
猫猫追了上去，对朱淇说：“相信事在人为吧。”
朱淇点头。
也是……
军管所的生活要比在国家队还要枯燥。
球员们经历了互联网爆发的日子之后，忽然又回归了没有网络、没有电子设备的90年代。
朱淇知道这次集训的主要目的。
一个是让大家在阿水和秦小八的恋爱风波里，把心再收回来，一方面也是培养一下一队第二梯队的小孩。
佐佐、佑佑和小铃铛训练得很卖力，中间也拉了几次训练赛。
小铃铛的反手越来越精进，也从朱淇身上学到了一些拉球的妙宗。
她从出道以来，就被很多媒体称之为“小朱淇”。
当初在江淮省队的时候，何千路带着她也是给她看朱淇以前的比赛录像，所以在技术成型的间隙里就开始按照朱淇的那套体系走，包括现在也开始主打快攻结合弧圈的战术。
为了尽快让小铃铛能适应比赛，教练组首先会选择一些世界级的双打项目，采用老带新的方式让小铃铛上手。
教练组就安排了宋临州带小铃铛打混双，朱淇和男队的小球员金子一起练。
麒麟组合被拆了之后。
教练组们在旁边看着也觉得怪怪的。
朱淇也觉得怪怪的。
主要是男队这个小孩打得束手束脚，有一种不敢上手的局促感，大概率是因为觉得旁边站着的是朱淇太紧张了，怕出错反而越打失误越多。
训练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朱淇说几点停就几点停。
朱淇又是一个训练之后就进入状态忘记时间的人，所以基本上每次都是训练馆里最后一个走的人。
军管所集训到了最后一周，大家都归心似箭。
也就只有小铃铛能陪到这么晚，一直跟着训练。
朱淇看小铃铛身上的队服也湿透了，就说：“行了，练到这儿吧，你们回去吧，这里我来收拾。”
每次训练完之后满地都是乒乓球，需要收拾好放回到架子上方便明天训练的时候拿。
白天训练时的汗水还会滴到地胶上，然后日积月累地胶就会脱皮，所以每天晚上最后离开的人都要负责把自己球桌旁边的地拖一遍。
朱淇不喜欢使唤小球员，所以一般都是自己的地盘自己收拾。
小铃铛和金子离开之后，宋临州主动留下来帮她收拾，架着拖把出去涮干净了回来，朱淇刚好把地上的白球都捡回到盆里，然后一个个罗列好放在架子上。
两个人收拾完，就把门关上准备回住宿的地方了。
正常情况下来说，这段路只有两分钟的路程。
但是那天不知道怎么，也许是夜色太迷人了。
朱淇走到南边的小池塘前，看着对面垂下来的一大片绿柳以及路边不知名的野草，忽然脚步变慢。
宋临州缓缓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依靠旁边的石桥。
朱淇眼角低垂，看着脚边的一簇棕红色的草束，眼神放空。
宋临州看朱淇不说话，一直盯着脚边的那一簇棕红色的植物看，好奇道：“这个是什么花啊？”
“这个不是花，这个叫香椿。”朱淇伸手拨弄了一下，染上了一手奇怪的味道。说臭不臭、说香不香。“这个是江淮很多农家房屋前后的边角隙地长着的野草，没想到这里也有。”
“你想江淮了吗？”
朱淇点头，调侃道：“国家队就在朝京训练，你以前又待在朝京队，自然不知道这种低头思故乡的心情。”
“但我们都是一个国家的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都是一样的。”
“虽然生活的国家一样，但是成长的环境完全不同。这也是我一开始不太看好秦晌和阿水的原因，阿水的父母虽然离婚了，但她的童年至少衣食无忧。阿水很单纯，想事情的角度很简单，喜欢就在一起，不会考虑未来也不会考虑这件事会对自己的职业有什么影响……”
朱淇在那一刻，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也是为了爱情放弃一些的妈妈。
尽管对方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弟弟，不会跟那个男人一样，但朱淇还是有些担心……
不同的成长环境、教育理念的两个人……会走到最后吗？
“两个人在一起，也需要互相迁就。就像打双打，不是任何人放在一起就能立刻打出成绩来，也需要磨合。”
宋临州性格温润又平静，说话也慢声慢语，比赛的时候打上头也不会像秦小八那样满口糙话。
如果说秦小八在韩国的人气很高，宋临州在日本的人气也不低。
他唇红齿白、肤白体长、文质彬彬、说话谈吐得体，更偏好日女对男性的理想型标准。
朱淇一直以为，宋临州和猫猫一样是队内最典型的红皮书。
偶尔说一些话，还挺有道理。
朱淇这段时间的态度其实也有转变，在知道秦小八打回一队之后，说是不管阿水和秦小八了，这已经是朱淇在队长这个位置上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难道要大张旗鼓地告诉其他球员，绝对主力就是有特权吗？
“如果磨合到最后，发现彼此并不适合呢？”朱淇承认自己有点悲观主义，她掐掉脚边一株香椿，放在手心里。“我四岁之前，妈妈还在世的时候，家里没有钱。她就带着我去树上沾春蝉，地里挖这个野菜吃。”
宋临州有些惊讶：“这个也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搭配豆腐拌香油，也可以放在饺子馅里。但是我们当时没有钱，买不起油米面，就煮成菜汤凑合吃。”
这段记忆很久远了。
朱淇都以为自己忘记了，但是看到这丛香椿的时候忽然勾起了这段往事。
“你和阿水从小家境优渥，没有为生活犯过难，自然也没见过这种野菜。但这个，是我和秦晌吃惯了的……”
朱淇还没说完，宋临州忽然从她手里拿走这株野草，然后拿出旁边的矿泉水瓶冲掉上面的薄灰之后，揪了一块塞到嘴巴里。
朱淇惊住了，伸手去抢：“你这是干什么？吐出来！”
宋临州嚼了几下，脸色说不上太好，但还是囫囵咽了下去。
他张口想要说话，估计是太难吃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喝了一口矿泉水才声音发颤道：“好苦……”
说完，他又喝了一口，好像才舒服一点儿。
“废话，生吃肯定苦啊。”
“但是我吃下去了。”宋临州看向朱淇，漆黑的眼瞳里是很直率的认真。“我不怕吃苦，也愿意吃苦。这么多年走过来，吃不了苦的人也走不到现在，我想小八和阿水也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朱淇心中浮现一股暖流，让她哭笑不得。
这不食人间烟火的京队少爷……还跟小时候一样。
她在月光下笑得无奈。
“那你也不能生吃啊，这个要煮熟的。而且能吃的是嫩芽，这个已经老了。”
宋临州有些脸热，露出后知后觉的忸怩。
征战沙场的世界冠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笑，但还是眼神专注地总结道：“我想说的是，你应该多给他们两个人一些信任。他们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做出的选择也有承担后果的能力，未来的路还得他们自己去走。”
朱淇相信。
这次秦小八在八一队的表现，也确实挺出乎朱淇的预料。
朱淇之前悄悄用猫猫房间里的电话给何千路打了一通，何千路说，秦小八也表示过想要回国家队继续效力，参加洛杉矶世运会。
秦小八的原话是：“恋爱是一回事，事业也是一回事，我就是要证明，我能两手抓！”
朱淇听完之后，还算有点儿欣慰。
再之后，朱淇也明确和教练组表示了，她管管训练还行，但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
任心华想了想，就同意了。
以后朱淇主抓比赛，猫猫负责管生活。
很好。
以后这种情情爱爱的，就让猫猫头疼去吧。
两个人坐在石桥旁边的台阶上，称之为月光的晦暗光泽拂过他们的脚边，徐徐夜风把脚边的草束吹得乱晃。
宋临州的脸很烫，但语气平稳，一字一句：“老实说，我很赞赏小八这样的行为。”
朱淇心里“咯噔”跳了一下，一个奇奇怪怪的预感莹然而生。
她只是对谈恋爱不感兴趣，但不代表她不懂。
朱淇漫不经心：“赞赏他什么？赞赏他回省队吗？未来道阻且长，就算他重新打回一队，之后教练也只会更严格来约束他，不代表他就能肆无忌惮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我赞赏他有重头再来的勇气和不畏前方的决心。”宋临州浑身笼敛着一种深深的静态，如平湖般波澜不惊，说着可能还会再掀起滔天巨浪的话语。
【作者有话说】
大羚：猫猫，该你遭罪了。
190番外（6）
◎拥有更好的明天◎
其实秦小八在退回地方队之前，也跟宋临州深入交流过。
那个时候两个人都有一个同样的担忧。
除了担心教练组知道之后会严厉处罚他们两个人，还有就是担心自己喜欢阿水这件事被朱淇知道了，朱淇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而大熊提供了一些情报，就是教练组可能会根据表现来放宽惩罚。
宋临州对朱淇的心态也猜得很准，提前给秦小八打了一个预防针：“大概率是把你退*回省队，但阿水不一定，朱淇舍不得阿水、女队的佛爷也舍不得阿水。猫猫刚刚退役，现在女队的主力层也很缺人，但这不代表教练组就不会触发。毕竟条令在那儿摆着，有人触犯了这个规则就会付出一定的代价，如果队里不处理你反而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秦小八明白宋临州这句话的意思。
就像是犯了错的囚犯，等待审判的日子更加煎熬，不知道绞刑架和手铐哪个会先到。
宋临州甚至把后续的规划都跟秦小八想清楚了：“其实我认为退回省队也不一定完全就是一件坏事，虽然说国家队从来没有人退回地方队、还能再打回来的。但是事在人为，而且你最近的状态也一直很好，再加上你又是抗压型选手。下周就有一场华运会，单项冠军可以保送国二队。然后又能赶上年底的一二队循环赛，如果打得顺利，你不到半年就能打回来。到了那个时候……”
教练们也没办法说什么。
运动员的执行力一直都非常出色，确定好了后面的路线，就立刻着手去执行。
当然了，宋临州在制定这条路线的时候也有赌的成分。
毕竟他也不知道秦小八离开国家队之后能不能还跟得上训练，能不能以最快的速度打回来。
如果不行的话，秦小八至少要等两年才能再回国家队。
到了那个时候洛杉矶世运会都已经结束了。
秦小八再回不回来也无所谓了。
所以机会只有一次，但好在结果来看还不错，就是他抓住了这个机会。
很多人都说秦小八和朱淇不像，朱淇有冲劲儿，秦小八比较佛系。
但在这个时候，宋临州觉得这姐弟俩还是有相似的地方，就是凡事能担责任的就往自己身上揽。
可能连自己的姐姐都没有想到，以前在国家队的时候，动不动偷懒就懈怠的小子，居然冲冠一怒为红颜。
秦小八的华运会和一二队升降级比赛，宋临州其实也跟大熊一起看了。
秦小八打得非常好。
如果能保持这个状态，世运会里的男单名额肯定能给他一份。
大熊也很欣慰：“这小子又涨球了。”
宋临州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那就是喜欢的人是业内翘楚，而自己只是一个地方队球员。
当荣誉、地位、成就都不如对方的时候。
为了能够站在自己倾慕的人身边，拉近自己和对方的距离而追随她的脚步而刻苦训练、打所有能打的比赛。
这让宋临州想起来初见朱淇时，他们两个人的状态。
她就像是一颗璀璨的明星，升在遥不可及的夜空中。
四面八方是无尽的黑暗，而她无比明亮，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他也是走了很久，才能走到距离她更近的领奖台上。
也许是男人的视线太过直白，朱淇觉得现在的氛围有些危险。
“……和不畏前方的决心。”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还有一句酝酿了很久的话语想要说出口，但被朱淇及时打断。
“作为管理者来说，其实并不是很想看到这种决心。”
宋临州胸口的热火被浇了一盆冷水，对于朱淇的这个回答，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
朱淇说得也没错，因为秦小八和阿水这件事，教练组们确实费心费力了很长一段时间。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朱淇做了教练自然希望自己手底下的球员都心无旁骛、老老实实练球。
所以朱淇这么说……也没有什么问题。
甚至可以说这个回答也在宋临州的意料之中。
这也是宋临州倾慕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冷静的像一颗星芒，静静的挂在那里。
云层在她的身上流淌，岁月和时间都成为她陪衬的衣裳。
她永远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然后为之奋斗，绝不动摇。
但这个话题就这样被朱淇终止了。
两个人回到了各种的休息室。
准确来说，朱淇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逃兵，完全没有之前拒绝森宇南的时候那么干脆，也没有什么负罪感。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连听完宋临州想要说的话的勇气都没有。
这一点非常不朱淇！
但那个时候，阿水曾经说过一段话，这一刻浮现在朱淇的脑海中。
“这些年来，我们还是孩子的年纪就来到了这里，每一天都在为了能够给这个国家拿荣誉而努力着。而身边也有一些陪伴着自己的人，那些一起重叠过的岁月，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抹去的。你、猫猫、老秦，都成为了我生命里不能分开的伙伴。”
一起重叠的岁月……
在天坛东路里生活的孩子们，终有一天会长大，也会为了自己以后的未来分开。
也许未来以后都不会再有这种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斗的日子了。
这种感情是战友、是队友，是互相扶持一路走来的羁绊。
但是爱情吗？
朱淇不知道。
但朱淇觉得这种感情应该会超越爱情。
/
猫猫正好刚刚查完人数，发现朱淇没回来就知道肯定又在训练馆里收拾东西，所以就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果然等来了心事重重回来的朱淇。
两个人碰面的时候没说几句，猫猫以为朱淇还在为秦小八和阿水的事情烦心，就顺口说了句：“教练组那边没说什么，晓峰哥知道小八打回来之后也挺高兴，而且也跟教练组打过招呼了，之后小八还跟着他。再过三个月就是世冠杯和全乒赛，这两场比赛连在一起，后年又是洛杉矶世运会。大家平时光是训练肯定都很忙，也没心思再管这些事儿了。”
朱淇想了想，是啊，马上又要到洛杉矶世运会了。
这是她参加的第四届了……
这个时候，她忽然也有了一种“比赛越打越少”的心情。
见朱淇还皱着眉，猫猫索性也不着急回去了，毕竟自己现在是朱淇的代管教练，平时也得注重以下自己手里球员的心情。
于是俩人站在走廊里闲聊了一会儿。
“洛杉矶结束，我就29岁了。”朱淇和猫猫刚好相差四岁，一个世运会周期。
猫猫就是在朱淇这个年纪的时候准备退役，而朱淇也感觉自己身体状况这两年也确实变差了一些。
淋个雨就发烧一周，抵抗力各方面也跟着下降，恢复能力也不如以前。
猫猫笑着说：“你？你情况比我好多了，你至少还能再打两届。毕竟洛杉矶之后的世运会，才是最重中之重的一场！那是在咱们主场！朝京！你必须要亲自坐镇！”
中国作为主办方，负责举办世运会的消息传递出来的时候，举国欢庆。
势必要打造最出色的一场世运会！
而事实证明，朝京世运会在多年之后。
不管是从开幕式还是场地、世运村布置、伙食、后勤补给、观众素质，都是最好的一届。
“也许吧，能打一场是一场，如果再打两届，洛杉矶之后的朝京世运会我估计也不会上主要项目了。”朱淇感慨了一句。“到时候女单肯定换人了，我能上一个混团就不错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不知不觉，在国家队就呆了这么些年。”猫猫忽然想到什么，回头询问。“之前你说你退役之后想要回江淮省，现在还这样想吗？”
“其实我也没有想好，任主席说可以帮我解决我家里人落户朝京的事情。但是我舅舅舅妈他们在老家生活了这么多年，不知道来朝京习不习惯。如果他们愿意过来的话，我当然也会留在朝京……”
“那太好了！”阿水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估计在门口面也听半天了，她满眼疲倦的朝着朱淇和猫猫走过来，打着哈欠。“我一直等你，你不回来，困死我了，哈——”
“我不是说要晚回去嘛，你等我干嘛？”朱淇好笑道。
“你老不回来，我也睡不踏实嘛。”阿水勾着朱淇的脖子撒娇。“我也打算在朝京买房子了，以后你要是也能长居朝京，咱们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阿水在利雅得市运会上也露了脸，左右手击球的那一场被国际乒联称之为年度最佳。
她妈妈的公司虽然开在沪海，但最近有打算开分公司的念头，朝京自然就是最合适的地方。
阿水既然留在朝京，那秦小八估计也不回江淮了。
其实从仁川回来之后，阿水对这段感情也觉得有些复杂。
一来，自己和秦小八的姐姐关系这么好，又认识秦小八那么早，彼此之间无话不说但这种情感似乎和友情也没有上面区别。
二来，也是因为国家队的规定，阿水又胆子比较小……
但看到朱淇把秦小八揪到副馆的时候，阿水也没忍住第一次冲动。
其实阿水知道，朱淇说是不管他们，但这段时间也一直在为自己和秦小八操心。
但阿水觉得就像猫猫说的那样，事在人为。
她们一起走过这么多场难打的比赛，打赢了多少国外蜂拥而起的“天才球员”，未来也一定拥有更多美好的生活！
“那我也努努力，把户口牵过来。”猫猫笑道。
“万岁！”阿水欢呼雀跃。
朱淇当然也不舍得离开谢谢朋友。
她的心也不是铁打的，也会因为离别而心痛。
/
那天晚上在石桥旁边的谈话，朱淇没有告诉任何人。
第二天也表现出了和平时一样的态度，该训练训练、该吃饭吃饭。
但是偶尔闲下来的时候，还是会因为那段对话而让心情乱糟糟的。
朱淇也不知道猫猫是怎么发现的，忽然就笑眯眯的跑到她旁边问：“你这两天怎么都不跟大羚说话啊？”
【作者有话说】
争取一周内写完番外[撒花]
191番外（7）
◎有的人只能共富贵，有的人可以共患难。◎
朱淇觉得猫猫在这方面的观察力比自己敏锐多了，冷不丁地被这么一问，朱淇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而是下意识回问：“没有吧……”
猫猫以前做运动员的时候也觉得奇怪，任心华到底是怎么发现队里有人谈恋爱的？
当初胖虎和唐唐在队里的时候也一切正常，两人平时甚至连话都没怎么说过。也就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说说话之类的，偶尔有几次因为食堂没位置，会面对面坐着说话。
任心华当时把两个人叫走谈话的时候，大家都没有想到是因为这种事。
包括这次秦小八和阿水也是如此。
听任心华那个意思，好像是观察他们两个人很久了。
但实际上大家这么多年打了这么多场比赛，而且平时训练也都在一起，关系比别人好很正常。
猫猫是家里的独生女，从小到大自己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后来成为运动员，虽然身边也有一些队员，但是大家毕竟都是互相竞争的关系。直到国家队，认识了朱淇之后，才有了一种并肩前行的战友情。
有的时候看着阿水和秦小八也觉得像是自己的妹妹和弟弟，大家都生活在一起，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甚至可能要比自己的家人还要了解自己。
所以当猫猫成为教练之后，看着这些球员们的心态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种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但人和人之间的一些磁场变化，会被局外人立刻捕捉。
猫猫往朱淇旁边一坐，拉开自己的球包准备换胶皮，一边撕一边说：“其实我觉得吧，感情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喜欢就去争取、有好感了就接受。毕竟以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我觉得很多老外的思维还是有一定道理的，那就是活在当下。”
其实最主要的是，猫猫觉得朱淇现在对宋临州的态度，和当初对森宇南的不一样。
当初森宇南更直白、更热烈，更明确。
但朱淇表达得很直接，就是拒绝了森宇南的邀约和好感，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猫猫知道朱淇是一个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因为宋临州跟自己认识久、宋临州和秦小八关系好就不好意思拒绝。
朱淇无奈地笑道：“我当然知道，现在我已经不纠结阿水和秦晌的事儿了，他俩以后稳稳当当好好比赛就行……”
“我说的不是他俩。”猫猫把胶皮贴上去之后，拿起剪刀修剪多余的地方，顺便阐述了一下自己对感情观的看法。“其实吧，阿水在仁川的时候也找我聊过类似的事情，那个时候我还以为只是单纯地询问，现在才知道是因为当时秦小八给她送了个花戒指。当时阿水跟我说，她说她觉得自己爸妈的婚姻非常失败，害怕自己未来的婚姻也跟她爸妈一样失败，如果早知道最后会分开，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在一起。”
朱淇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儿呢，阿水怎么没跟她聊聊呢？
也是了。
她也是个恋爱白痴，阿水找她讨论也没啥意义。
但朱淇很好奇：“那你怎么说的？”
猫猫放下手里的剪刀，笑眯眯地看着朱淇，眼神中浮现着一种很温和的淡光，循循善诱。
“我告诉她，爱是邀请，不是索取。是耐心地等待花开，而不是催促果实成熟。她父母第一步就错了，所以后面有了很多连锁反应。”
朱淇若有所思。
/
其实猫猫想得也很简单。
这次来军管所集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想要培养下一代能接班的球员。
等洛杉矶打完到朝京世运会，中间有六年的时间来给男队做准备。
宋临州和大熊同岁，但是大熊已经准备退役了，可他还要坚持到洛杉矶结束。
其实秦小八之前也考虑过，要不要帮在朱淇面前帮忙说一说，毕竟秦小八也知道自己老姐面冷心热，但是被宋临州直接拒绝了。
当时宋临州对秦小八说了一番话：“如果喜欢一个人应该自己去争取，让自己更加优秀，让对方看到自己的优秀。而不是让对方通过别人的‘嘴巴’来了解自己。真正的欣赏不是靠语言来传递的，是需要一步一个脚印走过去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进步和陪伴。急于求成得来的感情还有一点儿道德绑架的意思，逼迫对方正视自己的情感，到时候也会败坏这份好感。”
那个时候秦小八不太明白宋临州这句话的含义，只是觉得宋临州可能脸皮薄。
但等轮到自己的时候，秦小八才明白为什么当初宋临州会说这样的话。
如果自己身上的优秀品质连对方都看不到，就算在一起了也不会走到最后。
这份感情只要足够真挚，时间就是最好的见证者。
历时半年的军管所训练终于结束了。
国一队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登上大巴车，准备回去的时候，所有人都瘫倒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的风景望眼欲穿。
“终于要回家了啊——”大家异口同声地哀嚎。
这半年下来，他们无比怀念国家队食堂的饭菜，即使阿姨们手抖……
所有人都归心似箭。
尤其是阿水，一坐上大巴车，就频频看着窗外。
大家都知道阿水的心思，所以都心下了然、闭口不谈。
大巴车开了整整六个小时，中间大家还在休息站吃了顿午饭，然后简单休息了一下再出发。
好不容易回到国家队的时候，二队的球员们和秦小八已经在门口迎接了。
半年没见这小子。
他晒黑而且还瘦了，但是看起来肌肉也变得更紧了，下巴上还有淡淡的胡渣。
整个人看起来并不凌乱和憔悴，反而有一种长成男人的成熟感。
教练们先从大巴车上下去，见到秦小八的时候，任心华先过去拍了拍秦小八的肩膀，说了声：“回来了？”
秦小八很羞愧，点点头。
然后教练们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剩下的两队队长组织，各自拿各自的行李回去收拾。
看到朱淇出来，秦小八一寸挪三下地走过去，嘿嘿一笑：“姐。”
朱淇抬头看他一眼，说了句和任心华一样的话：“回来了？”
“我的比赛你看了没啊？打得还不错吧，嘿嘿。”
“还算可以吧，拎着。”朱淇把手里的东西扔给他，然后就推着自己的行李箱，大步踏进管理中心的大门。
朱淇交给秦小八的是阿水的背包，秦小八刚接下来，看到上面挂着的一只布偶小熊就知道。
大家纷纷侧目，看了一会儿热闹之后就各自拎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把空间留给这对小鸳鸯。
阿水脸很热，半天没抬起头来。
俩人磨磨叽叽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秦小八询问：“军管所累吧？”
“还行。”阿水拎着东西要走，秦小八紧跟其后，阿水脸更热了。“你跟着我干嘛？”
“上次我问你的……你还没回答我呢！”秦小八梗里梗气地仰着脖子。
“什么啊？”
“就是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阿水把自己的左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无名指上套了一只花戒指，摊在秦小八面前，说道：“以后记得给我换个真钻戒！”
/
阿水和秦小八谈恋爱这件事，教练组们算是半默许了。
但在一起之后反而还没那么方便，就是各种事儿都要避嫌，有时候中午一起吃饭看到有教练过来都得分开坐。
这样也挺好。
朱淇很早以前还幻想过，如果阿水以后跟自己成姑嫂了也挺不错，没想到居然还成真了。
高兴归高兴，各方面的比赛也要开始筹备起来，大家也开始忙着各种比赛集训，没有时间去考虑别的事情了。
但有时候空闲下来，朱淇还是会觉得思绪被宋临州那天晚上的那番话带走，然后一直出神。
这种状态很奇怪。
朱淇自己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有一天家里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先是小姨在电话里喜气洋洋地说：“哎！淇淇！我看报纸上说，你弟在队里谈恋爱了？咋回事儿啊？”
朱淇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小姨和小姨父之前见过阿水，也知道阿水和朱淇的关系好，同样在很多场比赛上都见过朱淇和阿水打女双，对阿水印象非常好。
但小姨还是有些担忧：“那小姑娘各方面条件都蛮好的，又是沪海来的，听说家里经济也不错，她妈妈还是开公司的，她到底咋看上你弟的啊？”
“哎呀，这就叫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呗。”舅舅在旁边乐，然后把手机从小姨手里拿过去。“你都说半天了，走走走，让我跟我闺女聊两句！都半年没听见声了！对了，国家队不是不允许谈恋爱吗？你弟这个情况……”
听到家里人的声音，朱淇心情也好了很多，开始说了一些国家队最近发生的事情：“教练们现在的态度是默许，但要求不能太招摇，毕竟队里还有一些小孩。现在时代在进步，教练们的思想一个在改变。阿水和秦晌都懂事儿，不会乱来的，你们放心吧。”
然后又聊了一些别的事情，舅舅听出朱淇的情绪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就又问了一句：“不用担心，家里一切都好，你好好地比赛……”
“不是因为比赛，我是有一个疑惑。”朱淇瘫在床上，看着外面的月色，感慨道。“舅舅，你跟舅妈感情这么好，为什么年轻的时候没有想着要个孩子呢？”
“你舅妈以前身体不好嘛，后来你来了，我俩就更没要孩子的必要了。”
朱淇又问：“你们当初结婚也是自由恋爱，应该也是因为爱彼此所以才会携手走到现在吧？我妈当初和那个男人也是自由恋爱，我想当初他们两个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应该对对方也是有爱情的吧？为什么后来会变成那样呢？结婚之后才不到五年，我也就四岁而已，他就婚内出轨还带回来个私生子……”
舅舅是个老实人。
在朱淇小时候的记忆里，舅舅就像老黄牛一样只知道工作赚钱养家。
其他的心思一点儿都没有，和朱淇那个渣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舅舅老实，不代表心思不细腻。
自己这个外甥女从小就是人尖，天才堆里的天才，又模样好。
追她的男孩能从朝京排到巴黎。
可是朱淇从来没有因为感情方面的问题苦恼过，现在来问舅舅，舅舅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舅舅说：“有的人只能共富贵，有的人可以共患难。你爸爸……哦，就那个瘪三，他就属于前者。所以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一个可以跟你共患难的人，就尝试着对他敞开心扉吧。”
192番外（8）
◎我们懂彼此的节奏。◎
秦小八回来之后，国家队又开始进入了魔鬼训练中。
04年的时候，世冠杯和全乒赛刚好挤到一起了。
一个十月份开赛、一个十一月份开赛。
任务非常重，所有人都忙得连轴转。
猫猫这是第一次作为教练，带着自己组的球员们参加三大赛。
虽然朱淇这次算作猫猫组里的球员，但是还有佐佐、佑佑和小铃铛也要参赛，所以猫猫负责看训练的任务还挺繁重。
这两年朱淇还在进行姿势改动，因为现在的球开始采用无缝球，打过去的时候旋转会偏弱，拉起来的弧线也会更平更直，不容易塑造弧圈。
所以朱淇开始调整自己的拍型，以前用拍中心点击球然后往外摩擦，现在要把球拍摆放得更斜一些让摩擦增多。
本来朱淇只是想试一下这样打出去的无缝球效果会不会更好，练了一段时间之后，猫猫在旁边看着觉得很惊讶。
虽然旋转弱了一点，但是动作非常小、隐蔽性也很强，出手又快，打过去的时候让人眼花缭乱。
猫猫手里掐着个秒表，虽然用于测试球打过去的速度有些不准确，但是上面显示的数额也确实在跟着朱淇每一次挥拍而变小。
这样打过去的球能保留中国人最擅长的快攻，还可以增加无缝球的旋转。
朱淇一向打球爱钻研，又喜欢练一些新的发球。
可以说现在国家队很多球员的技术革新，都是走在朱淇试错过后的道路上。
阿水最近状态非常好。
球场和情场双丰收，练球的时候感觉浑身都有使不完的牛劲，好几个球连朱淇都差点儿没追上。
这种打了激素的状态，其实还有一部分来自压力。
国一队默许了球员恋爱之后这个政策有利有弊。
弊端很多刚从二队升上来的球员们也开始暗戳戳的想要搞点花心思。
但是因为他们不能保证自己也能和秦小八一样，被退回省队再打上来。
而且知道想要谈恋爱其实付出的东西更多，那就是状态和成绩要比之前更好，否则教练不会放过你的。
利端就是还真能筛选掉一批自制力不行的球员。
有冲劲儿的球员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然后为了这个目标奋斗前行，无视任何诱惑。
这类球员往往也是最能出成绩的。
稍微受了一点诱惑就影响训练的球员，要不然就留在一队里做专职陪练了，要不然就在一二队循环赛里掉回二队然后被退回省队。
朱淇觉得猫猫有一句话说得对，这些人就是时代淘汰的对象。
/
今年10月份的世冠杯在罗马，11月份的全乒赛又很刚好在新西兰的首都，刚好是意大利距离最远的国家，所以国家队从罗马打完世冠杯就要立刻再飞到新西兰。
跨越这两个地方的时间需要很久，所以每一天的时间都很紧迫。
在出发之前，所有人准备好了要离开两个月的刚需物品。
朱淇这次任务不重，只参加一个全乒赛的女单。
阿水负责世冠杯的女单、女双。
女双和男双打下来特别顺利，阿水和秦小八各带了一个小球员，这种老带新的方式很适合现在的国乒队。
很多小球员在国家队经过了各种魔鬼式的训练，实际上很多技战术都已经进入了职业化状态，是因为比赛经验太少有的时候会有些怯场。
如果旁边有一个大球员带着，小球员也能尽快进入状态。
正常情况下来说，混双应该让阿水和秦小八上的，毕竟在麒麟组合搭伙到现在也练了很久。
但是为了避嫌，所以还是把阿水和秦小八拆了，让两个小球员顶上。
打下来之后，效果看起来更不好。
只打进了四强，然后就被淘汰了，最后是朝鲜队获得了世冠杯混双的金牌。
朱淇这次没有参加世冠杯，结果轮得到自己的采访一条没落下。
她刚从候场区出来，就被记者们围住了，先是询问朱淇怎么没参加这次的世冠杯，但是看到朱淇脚上缠着纱布就知道可能是旧伤复发。
朱淇本来也不太想再参加世冠杯了，毕竟已经拿了三次，再拿也没啥意思，还不如把比赛的机会让给其他球员，以赛代练。
然后这些记者又开始询问朱淇怎么看待这次中华队混双失利。
这些年来中华队各方面的成绩都非常不错，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还是第一次没进决赛。
按照朱淇的性格，肯定是对这个结果不满意的。
但是很多事情要综合来考虑，不能只看结果，要分析形成这个现象的原因。
毕竟比赛已经打完了，再去考虑以前的事情就没有任何的必要，而是要根据现在的结果来制定以后的训练计划和比赛安排。
所以朱淇先客套了一下：“参加混双的球员之前在世运会的时候给我们主力们当过陪练。正常情况下来说，能安排他们来参加世界级比赛，是教练组根据他们在队内的各种表现进行了评分，认为他们有参加比赛的资格……”
朱淇这样说，今天是帮教练组挽了个尊。
现在信息化时代来临，很多家里有条件的人都会在各大贴吧上分析每一场比赛的失利原因。
现在的贴吧活跃度也很高。
甚至可以说是目前国内唯一一个大型用户平台。
出发之前朱淇还去电脑房递交了一份报名表，顺便看了下自己的球迷贴吧，已经三万人了。
这个增长速度真不得了。
对于国乒队来说，不拿金牌就是灾难。
然而朱淇说完之后，就立刻有记者跟着问：“那么这场比赛的失利是不是和球员有关呢？”
朱淇就知道会有人问这么一句，所以也想好了回答：“那我现在还没来得及去看他们两个人的比赛，但是我知道他们这次遇到的对手都非常强。之前我有很多次碰到朝鲜队混双的时候，胜率也不是很高。而且昔灵恩和宋水博也属于老牌混双搭档，不管是彼此之间搭配的默契还是对比赛的经验，肯定要远超于我们这次派出来的两个小将——当然了，这也不是失败的理由。回去之后我们肯定也是要根据这场比赛的各方面原因做总结的，好在女双和男双打得还不错，之后单项我们也会继续努力。国乒队的人不怕失败，重要的是不能一直原地地踏步。”
朱淇的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
但还有记者跟着起哄，笑着聊到了另一个人：“那么你觉得，在你的职业生涯里，谁跟你搭档得最好呢？”
本来朱淇还想说阿水和猫猫的，结果这个记者又补了一句：“混双里面的选手——”
一提到混双的时候。
四面八方所有人的眼睛都看了过来。
每一个人都带有一种好奇、期待、充满暗示的视线，瞧着朱淇。
朱淇感觉还有一道目光在右侧候场室飘过来，她没有往人群里面看就知道大概率是谁。
她有什么好避嫌的，实话实说就是了。
朱淇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更端庄：“从比赛的场次和胜率来看……那自然是男队的宋临州了。”
“有人统计过你和宋临州选手的胜率，发现你们一共打了53场比赛，只有一场拿了银牌，其他52场都拿到了该项目的金牌……”
朱淇听着，也开始算。
有这么多场吗？
如果把一些乒挑联赛、公开赛、表演赛、挑战赛再加上一些亚洲级和世界级的比赛来看，好像确实有这么多。
“……但是和别人搭配混双的时候，胜率就没有这么多。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朱淇只能说：“有一部分原因是宋临州是左手吧，搭配起来活动空间比较大。”
“但是男队里也有一个左手跟你一起搭过，但是感觉并没有麒麟组合搭起来更‘赏心悦目’。你们第一次搭配打乒挑联赛的时候就拿到了混双冠军，你觉得宋临州选手和其他选手本质上的区别在哪里呢？”
朱淇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时间，发现距离采访结束还有20分钟。
猫猫还在旁边跟一些央视记者闲聊，完全忽视了朱淇求救的目光。
朱淇：……
这个问题她就非得回答不可吗？
想了想，朱淇知道不老实回答这个问题是躲不过去了。
仔细想想这些年来和宋临州搭配这么久，朱淇还真的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本来一开始打混双，就是因为教练组的一时兴起。
这些年来，宋临州的表现也确实很符合朱淇对搭档的要求。
不管是落点变化、节奏动向、每一个衔接球的交换，以及千变万化当中的短暂眼神交流。
不管怎么说，作为多年搭档，朱淇也应该认真回答这个问题。
但感觉不管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好像都差点儿意思。
思来想去，朱淇就只能用一句话总结。
“我们懂彼此的节奏。”
在朱淇过去的所有搭档过混双的人里，宋临州确实是最了解朱淇的那一个。
有的时候都不需要说话，只是一个眼神交流，宋临州就能知道朱淇的想法。
这种默契其实也算是某种“天赋”吧。
朱淇也不知道宋临州是怎么做到的。
磨磨蹭蹭了几句，采访时间终于快结束了。
有一个外国记者乐呵呵的问：“全乒团体赛的时候，还有没有机会看到你和宋临州选手再组混双呢？”
朱淇默然：“也许吧，看教练组安排。”
似乎对朱淇这个回答很满意，外国记者送了朱淇一个相册集。
上面贴满了从各*国报纸上剪下来的照片，贴在上面就像是一个成长记录册。
朱淇拿回到套间翻看的时候，感觉这些老外其实还挺讲究仪式感的。
这报纸贴册做得跟手账本样，上面还用各种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年月日。
前半部分是朱淇单项的各种比赛照片，有她第一次参加澳宫世冠杯、亚洲赛、亚锦赛……第一个“米里亚姆”杯、第一个世运会单打金牌。
到了后面就是女双，和朱淇搭过女双比赛的人比较多。
除了阿水和猫猫之外，小铃铛和佐佐也一起搭过，夺金的虽然不多但是大型比赛基本都拿下了。
再最后就是混双。
从十五岁那年到现在，除了中间有两年再加上利雅得世运会之后没有再搭过，但之前基本上每年都有。
这个相册把之前每一场比赛剪裁下来。
照片上的两个孩子从稚气和青涩逐渐成熟，因为加入八一队而剪短了头发后，又开始缓慢增长。
用阿水的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他们曾经一起重叠过的岁月，也在时间的流逝中被记录了下来。
有的背景是他们两个人被粉丝围起来要签名、有的背景是刚好在准备接受采访、有的是并肩准备离开会场。
不管从任何角度的镜头来看。
男孩的视线一直都在女孩的身上。
热烈且真挚。
有的时候朱淇会忘记，现在是手指尖碰一下也会脸红的时代。
193番外（9）
◎不能让一个日本人顶在中国人的前面。◎
这一届世冠杯的金王座被朝鲜队获得。
昔灵恩的水准绝对也可以为朝鲜队获得一个大满贯。
但是很多次距离冠军领奖台很近的时候，都会被朱淇阻止。
这次也是得偿所愿了，朱淇在台下看的时候也有种英雄惜英雄的心情。
等到全乒赛开始的时候，朱淇拆掉了身上的纱布。
这个时候站在场外给朱淇做指导的，就是猫猫了。
猫猫对朱淇也非常了解，毕竟也是从小一起练到大的，又曾经是彼此的老对手。
徐冬休假这两年，猫猫也一直跟着看朱淇的训练，只是换了一个位置再看朱淇比赛而已。
现在和朱淇比赛的是巴基斯坦的露露。
朱淇以前说露露的手感天赋很好，现在看确实如此。
虽然之前是在中华队学习的弧圈球和快攻技术，但是明显调整了一些步伐，遇到朱淇打过去特别重的球，露露就会让身体弯得更厉害。
猫猫观察到，每一次挪动的时候露露的脚后跟会在后面“滑”一下，让腰挺起来的力量顶住球。
这种“滑步”，可以让球更容易推斜线。
朱淇处理起来也更麻烦。
“上手的时候可以晃她一下，露露这两年打得也不错，一招一式都有点儿中式弧圈球的意思，但是速度肯定还是不如你的。”猫猫站在旁边，讲话的时候言简意赅。
和徐冬场外指导时主要提供后续比赛思路和情绪价值之外，猫猫还会聊一聊之前一些球的问题，让朱淇之后再拉球的时候能避免。
每个教练都有每个教练的方式。
有的球员丢分之后就会慌乱，之后还会重复性犯错，就比较适合猫猫这种思路清晰的教练。
朱淇打得太好了。
基本上也不需要猫猫多说什么，两个人每次到休息的时候就像闲聊天一样，打着打着一场比赛就结束了。
猫猫这两年执教生涯，也成功把自己从运动员转型到教练。
但是偶尔看到在球场上挥拍的运动员，还是会想起自己以前当运动员的日子……
/
中华队依旧一路领先。
原本昔灵恩的状态也不错，毕竟从罗马世冠杯打过来到现在，正是手感最好的时候。
但阿水和昔灵恩在四分之一半区相遇的时候，吸取上个月世冠杯的各种失误教训，一上手就敢抓敢打，主动抢占先机成功复仇。
而另一边朱淇也正常晋级，和阿水会师决赛。
金莉莉在铜牌赛的时候忽然爆发了自己的小宇宙，第一次打赢了从来没赢过的昔灵恩。
全乒赛的决赛里阿水表现也非常出色，最后以【4：3】的第七局两球之差拿下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个三大赛冠军——“米里亚姆”杯。
“米里亚姆”杯连续十五年留在中国。
也算是弥补了世冠杯没夺冠的遗憾。
看着“米里亚姆”杯上刻着自己的名字，阿水十分欣喜。
朱淇的名字、猫猫的名字和阿水的名字，三个人挨在一起。
也在体坛历史书上留下了一抹痕迹。
/
连续两场比赛打完，“米里亚姆”杯怎么端过来的又怎么被抱回去。
本来还说要开庆功宴。
结果在回去的时候，教练组们收到了一个坏消息。
那就是世界排名积分计算方式发生了变化。
虽然大家都认为世运会是全民关注的项目，但实际上三大赛的比分占比都差不多。
最开始的积分计算方式，是以世界级比赛为主、亚洲级比赛为辅、站点形式的各种公开赛占比最低。
然后再按照第一、第二、第三来进行排序，第一积分最多、往下越来越少。
第三名之后也会有一些积分，但没有前三名的积分那么多。
但国家队前脚刚回朝京，后脚任心华就收到了一个通知。
那就是世界排名积分重新排算，提高了亚洲级比赛和各种公开赛的积分比例。
阿水刚拿了“米里亚姆”杯，正兴奋着觉得自己的排名肯定可以再往上爬一个台阶，进入世排前三，结果听到这个噩耗气得直跺脚。
“我刚才听佛爷说了，是国际乒联开会决定的！日韩美法那边都投了赞成票，只有中俄不同意。这样一来，对咱们很不利啊！”
旁边有个小球员没搞懂：“为什么啊？我们世界比赛冠军不是很多吗？应该不会被超过吧？”
阿水跟着说：“我跟暴暴都很久没去打过公开赛了，以前打一场三大赛能在第一挂很久，现在估计不行了……”
旁边朱淇听着也觉得发愁。
别说公开赛了，自从利雅得回来之后，亚洲级比赛朱淇也很少参加了。
一来，做了队长之后确实精力也被分散出去。
二来，队里一直鼓励以赛代练，会把一些不重要的、没什么知名度的小比赛留给小球员去打。
因为全球都是这样做的，所以很多公开赛派过去的都是各国的小球员。
当初徐冬休假之前也是这样安排的，她觉得没道理拿朱淇这张“王炸”牌去打人家的一对三。
三来，也是朱淇身体条件不允许了。再者经济能力提升之后，也不用像小时候那样什么比赛都去打，提前消耗精力。肯定要把专注力和时间都放在大比赛上……
“那这样一来……”小铃铛在旁边小声说，“世界排名岂不是要按照新的积分计算方式，全部打乱了？”
朱淇和阿水没说话，但大概率是这样。
之后的积分排名出来肯定要等重新计算。
佐佐比较乐观，大大咧咧道：“哎呀，怕什么？队长和阿水姐荣誉这么多，肯定稳稳占第一、第二的！”
阿水敲了一下佐佐的脑袋：“积分是按时间计算的，每场比赛的积分有效时间是一年，还不知道积分占比会被改成什么样子呢。”
阿水的担心果然是有道理的。
等最新世界排名出来之后，不光是球员，教练组们也非常震怒。
因为公开赛打得多、亚洲比赛打得多，不知道这个积分是怎么算出来的，排世界第一的居然是个日本人。
目前日本队的女单主力，接替在原香的春日野光。
朱淇因为参加比赛场次少，尽管每次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但按照新积分比例来算，拿个三大赛的第三可能都不如打七八场小比赛回回一轮游的。
之前朱淇拿一个世界级单冠，能在世排第一挂很久。
国际乒联美其名曰说是鼓励球员多参加比赛、多贡献一些精彩的比赛内容、推动乒乓球的发展。
但实际上就是觉得头部一些有名的运动员参加比赛太少，想要让朱淇她们多打几场，多卖卖票。
该死的。
万恶的资本！
/
其实圈子内的人都知道世界排名并不是评判实力的唯一标准，当然了，能登顶自然也是实力的象征。
唯一的实质性好处，就是世排前八有每次外出比赛的专门接送车。
直接从酒店接到比赛场地，不需要自己找车和等车。
但是对于球迷们来说就不一样了。
不管怎么样，不能让一个日本人顶在中国人的前面。
所以重回世排第一，就变成了重中之重的新任务！
然而整个05年没有世界比赛，只有06年的洛杉矶世运会，还有两场亚洲比赛但要等到三月份。
在这之间，日本国旗可能要飘在第一四个多月。
各种信函像雪花一样飘进体育总局。
这年头还没有官V控评一说，各大贴吧里全是止不住的负面信息，觉得作为国球被日本人拿走第一不光彩。
教练组们的意思其实是冷处理，等明年亚洲比赛项目再冲一波，然后让国家队的球员们多打几场比赛也追一追分。尤其是朱淇，可以多打几场GTT比赛，拉开和日本队的差距，保证前三都是自己人。
但朱淇觉得等不了那么久了。
看着日本旗飘在第一，她也挺不爽的。
第二？
她这辈子一直在争第一！
在第二挂四个月，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于是，朱淇跑到猫猫办公室，去翻了一下后续的比赛安排。
猫猫一看朱淇这个架势，就知道朱淇想的什么，安慰着：“其实没有必要那么着急，体育总局不是什么都没说吗？日本队挂在第一也不能说明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个第一是怎么爬上去的。等亚洲打完，她们肯定就掉下来了。”
但朱淇听不进去。
她看到十二月的时候有一场新德里公开赛和横滨巅峰之战挑战赛。
这两场拿下来，积分加起来肯定可以回第一。
猫猫一看朱淇的目光落下来的位置，就知道朱淇的想法，赶紧说道：“这两场比赛没必要打，任主席的意思也是放掉。”
“为什么？”朱淇疑惑。
“印度就不说了，日本那边疫情还没结束呢，听说死了几万人。这种病菌入侵的是人的肺部，对运动员来说伤害是不可逆的。不然我们当初也不会在仁川待这么久不敢回国，就是怕被传染了影响以后。”
“但是我们这样想，外协们肯定也这样想，参加比赛的球员水平相对来说都比较低，更好拿分，我可以速战速决。”朱淇开始提议。
“你别想了，队医、翻译、体能老师整个十二月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我还要看佐佐、佑佑的女双，这次世冠杯她俩打得不好我要给她俩做紧急培训，徐指导也没过产假。”
“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去。”朱淇站了起来。“我不需要队医和体能老师，翻译也不用，我到地方可以说英文。”
“你开什么玩笑？！”猫猫也跟着站起来。“那里可是印度啊！我不是吓唬你，上次跳台队的去印度比赛，听说到了第一天就四个人上吐下泻，第二天几乎去了一半的人都发了烧。那边的人食品卫生问题很成问题，这就不说了，你又是个女球员……而且途径还要从缅甸中转，你想过去被噶腰子啊？”
这两年某部清宫偶像剧鼻祖第三部正在云湾热播。
队里还有人开玩笑说，缅甸那种地方，尔康去了都回不来。
这也不是空穴来风，毕竟是鼎鼎大名的金三角……
但现在这个时候，各大园区还没发展起来，因为互联网都还没拉起来。
虽然说也不怎么安全吧，但要比二十多年后好一些。
朱淇也知道猫猫不放心，如果是她自己做教练，肯定也不会让球员一个人跑出去打比赛。
但是朱淇不一样啊，她是从小扫到处打比赛打惯了的。
无非就是一个在国内打，一个跑出去打。
朱淇哭笑不得：“现在没那么夸张，而且我是代表中华队过去的打比赛又不是过去旅游，当地政府要负责我的安全，那边儿的人不敢把我怎么样。就算有事儿我也可以直接找中华大使馆啊。再说了，我可以自掏腰包买直达飞机票不用到缅甸中转。饮食也好解决，找进口商店买大桶水存着就行了，到地方我也一切自费，不会吃当地人给的东西……”
不就是自费比赛嘛。
其实很多六七十年代的老前辈们，当初在国运艰难的时候，也是身兼数职自费比赛。
白天去工厂上班，晚上来队里训练，球服都是自己花钱买的。
人家那个时候也没有翻译、队医、后勤，不也照样打了一堆比赛。
她也算体验一把老前辈们的心酸吧。
“那也不行，你要是在日本被传染了怎么办？！要是肺感染了，以后跑一步喘三下的怎么办？比赛还怎么打？徐指导还有半年就修完产假回来了，我得把你全须全尾的再交回去。这两个比赛没那么重要，我不同意你去。”
【作者有话说】
2000年左右的世排积分计算方式和现在不太一样，现在的积分比之前简化了很多。之前的积分构成比较复杂，主要以动态累计＋赛事分级为主。
本月积分=上月世界排名分数＋本次参赛基本分＋奖励分/减罚分-去年同月参赛基本分。
这种计算方式动态很快，基本上一个月变一次，现在的简化了很多，以52周为一个周期。
2000年左右世乒赛的冠军积分比奥运会单打冠军的积分还要多，所以在之前世乒赛真的比奥运会还要重要，属于乒坛盛会重中之重的比赛。
现在的比赛积分一年后清零，也就是说今天你去年7月9日打的比赛获得的积分，会在今年7月10日被清理掉，剩余你这一年里打得其他分数。但之前的比赛是按年扣减，比如世乒赛每年扣50%、奥运会每年扣25%，直到全扣完。这种积分排名有一个弊端，就是靠刷比赛能提升排名，因为八强以上都有积分，只是分数多少不同。
长期缺赛的连续6个月为参赛，第6、9、12个月各扣一次分数，第13个月赋零，被移除世界排名。
194番外（10）
◎不是让自己成为一个比赛机器。◎
朱淇和猫猫针对“去不去”这个话题讨论了一会儿。
猫猫觉得朱淇状态不太对，但又不想在教练办公室里聊别的事情，就把朱淇拉了出来，俩人在走廊角落窃窃私语。
“你最近有什么心事吗？”猫猫拍了拍胸脯。“别人就算了，我，你还不信吗？说吧，我都能给你解决。”
猫猫以前是队长的时候，也经常这样和队员们说，队员们有任何问题都喜欢找猫猫聊天。当初猫猫还住七楼的时候，七楼差点儿成了队员们的心理咨询室。
她也被球员们称之为“最靠谱的队长”，现在做了主管教练，也一如既往地靠谱。
朱淇哭笑不得：“没有啊，一切正常。”
“可是你从全乒赛回来之后，就老是一个人发呆。”
朱淇感慨猫猫的细致入微，只能说：“我其实对自己这次全乒赛的表现，不太满意。”
“因为输给了阿水吗？”猫猫又问。
朱淇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是每一场都不太满意，最近也想多打几场，找找状态。”
猫猫知道朱淇对自己要求高，每一场比赛都尽善尽美。
自从莫斯科世运会拿了六金之后，体育总局就把国乒队当亲闺女养，什么都给最好的，资金拨款也是最快的。
国乒队上上下下手头都很富裕，任心华就大手一挥，买了个刻光盘的机器，把球员们每场比赛都录下来存储起来。
朱淇有的时候赢了的比赛都会写个比赛心得，做总结，看比赛录像。
就更别提输了的比赛了。
本来朱淇输的场次就没多少，基本上也都被朱淇盘出爆浆了。
自己好朋友赢了比赛为她高兴是一回事，但是自己跟自己较劲又是另一回事，这种习惯一直从朱淇进国家队到现在。
“比赛嘛，有输有赢很正常。而且阿水这次比赛也确实打得好，你就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而且要打比赛，也不一定非得出去打呀，国内有一大堆比赛呢。”
朱淇知道猫猫是为自己好，也说得很有道理。
其实她当初在省队的时候，也经常脱离大部队跑出去比赛。
那个时候何千路还会给她打掩护，让舅舅他们或者秦小八跟着朱淇，后来加入国家队之后就没这样的机会了。
猫猫从各方各面分析，和朱淇说了一大堆。
差不多快把朱淇想要去打新德里、横滨的想法掐灭了。
结果到食堂吃饭的时候，碰巧看到几个二队小球员在门口玩手机。
“哎，日本那个运动员很厉害吗？”
“厉害个毛线，听日本吹的。”
“可是上了世排第一啊，第一不都是最厉害的吗？”
“那是刷出来的，比赛打多了，分就多了呗。”
几个人还在讨论，忽然感觉身后有个影子压过来。
一回头，拿手机的小姑娘苦哈哈道：“队、队长……”
“拿来吧。”朱淇朝着女孩伸手。
旁边的球员掐了一下被收手机的女孩，小声说：“让你回去再玩，非要在食堂玩……”
没收手机＋1
“明天去找你教练要。”朱淇朝小球员晃了晃手机。
小球员哭丧着脸点点头。
朱淇低头扫了一眼手机上的内容，发现上面挂着一行大字。
——【日本终结中国蝉联22年世排第一神话。】
/
猫猫在跟任心华说的时候，任心华也表示不赞同朱淇去比赛。
但和猫猫思考问题的角度不同，任心华反问了猫猫一个问题：“猫猫，你觉得暴暴是个什么样的球员？”
猫猫很认真地回答：“是对乒乓球最纯粹的运动员，她的热爱不添加任何金钱和地位，只是因为喜欢。而且最难能可贵的，是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的心态，从未动摇过。”
任心华点头，同意猫猫的这段话。
这也是她当初非常看好朱淇，一定要把朱淇从江淮省接过来的原因。
任心华没有孩子，一生都在为乒乓球事业做贡献。
国家队的每个人，都是她的孩子。
她也一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照顾每个孩子，让每个孩子都能走完自己的职业生涯。
她当然也知道一些陪练也同样怀揣着冠军梦，也知道很多没能走到最后的孩子在离开的时候多么意难平。
但是领奖台的位置太少了。
任心华一直认为，球品、人品，都要两手抓。
因为站在领奖台上的人，是代表着整个中国，也是每个中国人钦佩的对象，是可以影响所有中国人的。
这些年来，任心华也确信这点，自己没有看错人。
朱淇对胜负的追求非常执着，对于团队和荣誉来说，这是件好事。
但是对于朱淇自己来说，其实对心理上的负担太重。
“身体上的伤好治，但是心理上的伤……”任心华叹了口气，她让猫猫先回去了，但起身敲开了旁边乒乓球队总教练的办公室门。
/
食堂里的人很多。
阿水和秦小八快吃完了，朱淇才过来。
看到朱淇手里拿这个手机，阿水调侃道：“太夸张了吧？我的队长～小孩嘛，难免贪玩，吃饭的时候玩会儿呗，又不耽误训练。”
国一队不收手机，每次看到国二队小孩被管控电子产品，她们都很庆幸自己升上来了。
“现在二队小孩太不像话。就这个小妮儿，我上次就收过一次，这又新买了个手机，还新办了张卡。就算国乒队涨工资了，也不能这么挥霍。上次那个谁退队去找教练要手机，教练找了半天发现被收了四部手机。”
阿水觉得自己以后肯定干不成教练。
她比较心软，小孩冲自己撒撒娇，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还得是朱淇这种铁拳铁血铁石心肠，才能降得住这群泼猴。
朱淇想要去外面打比赛的事情，也不知道队里人都怎么知道的，阿水和秦小八也不赞同朱淇过去。
他俩的角度比较单纯。
“你一个人过去干啥？没队医、后勤跟着，连个拎行李的人都没有，你看得懂印度文和日文吗？到地方要是迷路咋办？”阿水坐在食堂，吃了一口番茄牛腩，又咬了一大口馒头。
秦小八也跟着说：“就是，队里仨队医，有一个还生病请假了，剩下俩照顾全队的人都忙不过来。”说完，他晃了晃自己捆着纱布的脚。“我打完全乒也扭了，不然我能陪你去。算了吧，姐，不差这一两场。”
朱淇没说话，又喝了一口汤。
小情侣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阿水有些担忧地看着朱淇：“暴暴，我觉得你最近不对劲儿。”
“什么？”朱淇心尖一动，抬头看了阿水一眼。
“你老一个人发呆。”阿水又说。
“……”朱淇好笑道。“跟这有什么关系？”
她觉得她挺正常的。
怎么一个个都说她有心事？
秦小八还想说话，朱淇看了一眼他俩吃完的饭盒，说道：“外面一堆人等着空座，你们吃完就去训练吧，我一会儿也过去。”
阿水挠挠脸：“那我们去操场等你。”
朱淇点头。
秦小八又张了张嘴，被阿水拉走了。
两人嘟嘟囔囔往食堂外面走。
“你干嘛不让我说啊？”
“你看不出来你姐烦着呢吗？找收拾啊？”
“看出来了啊，所以才想问问咋回事儿嘛。”
“别问了，暴暴太累了。”
阿水知道，以前猫猫做队长的时候也这么累。
但暴暴和猫猫累的方向不一样，暴暴自己是一个球痴，对暴暴来说没有任何事比打球更重要的了。
可做了队长之后，暴暴的很多精力被管理队员分散。
她已经很久没有痛痛快快、心无旁骛地打一场球了。
阿水和秦小八前脚刚离开，朱淇还在想猫猫怎么还不来食堂，结果旁边有个球员跑过来，对朱淇说：“队长，任主席叫你。”
/
队长等于半个教练。
其实在当队长之前，朱淇就经常出入教练室。
当了队长之后，就来得更勤了。
来到之后，朱淇先看了一眼猫猫的工位，发现猫猫不在。
正纳闷呢，再推开里屋、任心华办公室的门，朱淇看到任心华把三个折叠凳并起来正躺在上面午睡，还传来了阵阵轻鼾。
这……不是叫她来吗？
朱淇也没好意思把任心华叫醒，自顾自坐在沙发上，翻看了一下茶几上的报纸。
原本摆在最上面的，应该是任心华刚看过还没来得及折叠回来的内容。
是疫情的最新实况。
上面写着因为中国向附近邻国提供非典特效药，日韩俄菲印等国家都控制住了新增病患，日本已经连续一周新增感染者为0了。
朱淇前世也是经历了两次疫情的人，原本也觉得这两次疫情来得莫名其妙、忽然出现。
一开始说什么的都有，什么虫蚁感染、微生物变异、吃野味……这个那个的。
后来听了一些军事方面的讲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生化武器的特点，来势猛，但实验室造出来的东西不适合大自然，会很快消失。
非典属于不太成熟的生化武器，而毒株是进化之后的所以扩散性强又具备变异能力。
虽然国内闹疫情的时候，朱淇在仁川，但也密切关注国内的情况。
人们疯抢碘酒、酒精和盐，家家户户都把醋煮沸了熏屋子消毒。
虽然一开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国内六个月就基本控制了下来。
不是说提着刺刀和敌人刀刀见红才是抗战。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长征。
对于医生来说，抗疫就是医生们的长征路。
朱淇看着黑白报纸上的每一个文字，都能感觉到自己身处在历史洪流当中的抽离感。
随着年纪越来越接近前世去世的时间，朱淇有的时候都觉得这辈子是一场死前幻梦。
只有在打比赛的时候，朱淇才觉得自己的血液滚热发烫。
她确实有心事。
有的时候也在想，要不要把上辈子的事情找个人说说，但又觉得说出来有点儿太离谱，大概率没人信还容易被人当疯子。
本来运动员就容易出现心理问题。
到时候八成猫猫直接拉着自己去看心理医生了。
正想着——
“嗯……”任心华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看到朱淇的时候慢悠悠坐起来。“来了啊，年纪大了觉少晚上没睡好，想着眯一会儿的结果还睡着了。”
“我刚来，您有什么工作要分派给我吗？”
“没有没有，就是把你叫过来，吹吹空调、休息休息。”任心华坐起来，走到旁边放文件的柜子里，从里面掏出来一盒茶叶准备给朱淇泡茶尝尝。“我看你最近也很累，队里的人扩招了，现在球员多、管理起来也很累吧。”
“还行，大家训练都很认真。”
“其实应该给你放个假的，你是利雅得世运会的大功臣，结果到现在都没让你好好休息休息。你这孩子，这么多年除了打球，我都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兴趣爱好。”任心华走到朱淇面前，伸手摸了摸朱淇的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
朱淇觉得任心华好像矮了一些，可能是年纪大了有些伛偻。
她心中莫名悲凉。
她也是把任心华当成很亲近的长辈、她的家人。
这是朱淇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家人似乎真的老了。
“别的兴趣爱好……好像没有。”朱淇想了想，自己对其他事也不感兴趣。
“作为主教练，你这些年的表现非常出色，是我带过最出色的球员，不管是球品还是人品、身体素质都是最顶尖的。但是作为看着你长大的长辈，我其实有些担心……”
“担心吗？”朱淇有些茫然。“担心什么啊？”
“现在对你来说，打球是开心更多一点？还是责任更多一点？”
任心华的这句话是朱淇没设想过的问题。
打球还开心吗？
朱淇有点儿想不起来。
她觉得站在领奖台上好像也就那样了。
站的次数太多，都忘了那种身体每一处血管都兴奋至极、脑袋里每一根神经都充斥着喜悦的情感是什么样子。
她把站在领奖台当成了自己的职责。
是一件必须完成的事情。
有多久没为自己打球了？
朱淇被问住了。
她学会超底线急速奔走式发球的时候，兴奋地在球桌旁边压着声音尖叫。
她第一次在赛场上展现跳桩步，获得四周一片惊呼的时候，也很得意。
她在澳宫世冠杯上，靠飞身挑打连拿李可善好几分的时候，也压不住兴奋。
她进入国家队，在徐指导的训练里第一次学会双打交换站位的时候，也觉得很有意思。
她在第一次参加乒挑联赛，和霞姐对拉的时候破解了霞姐给自己出的各种难题。
她在东京世运会和在原香面对面，成功拉出弧圈球的时候，感觉全世界都在自己手中……
这些回忆，似乎都和领奖台没什么关系。
是她在比赛当中，一点点突破自我，完成技能的升级、武器库的扩充。
是一个对乒乓球热爱的人最纯真且本质的初心。
朱淇知道。
任心华是想唤醒自己内心对乒乓球的热爱。
而不是让自己成为一个比赛机器。
朱淇其实很早之前也在思考这件事。
她似乎很久没有感觉到这种比赛的兴奋感和喜悦，但朱淇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及过自己内心的想法。
也不知道任心华是怎么看出来的。
朱淇承认：“是，我也是觉得有些迷茫，想要找找以前的状态。所以借着这次的比赛，顺便再把世排第一给拿回来……”
“那你就跟着羽毛球队一起去吧。他们刚好这两站也有比赛，比赛场地都在一个场馆、大巴车接送都在一起。我跟羽毛球队主教练说好了，团队带过去的各方面人员也很齐全。有队医、有后勤、有翻译，还从食堂带走了两个厨师在当地租用了厨房，负责全员饮食。你去的飞机票、酒店费、参赛费以及有可能会出现的各种备用药物，都从国乒队的资金里出。”
羽毛球队在印度有一场苏迪曼杯团体赛、日本有一场羽毛球界重中之重的全英赛，去的都是队内绝对主力。
听说羽毛球队有了之前跳台的前车之鉴，斥巨资空运过去一大批食材。
而且食材要很新鲜，羽毛球队去几天，就要空运几天。
羽毛球主教练正为空运费心疼得要命，任心华说可以补贴一部分，羽毛球主教练自然欣喜若狂。
而且跟着他们去的还是中华历史第一双圈大满贯，气运太足了！
有这个双圈大满贯坐镇，羽毛球队说不定也能蹭一蹭超强比赛运势，一举夺魁！
再加上朱淇和阳光组合的关系不错，在国家队碰面的时候也经常一起聊天。
羽毛球教练连忙同意，生怕任心华反悔，拍胸脯保证：“你就放心吧，保证给你养得白白胖胖带回来。”
羽毛球队和乒乓球队的训练场地，只有一墙之隔。
在很多球迷们的口中还有个梗，叫乒羽一家亲。
很多喜欢乒乓球的球迷，也会顺道喜欢一下羽毛球队，喜欢羽毛球队的也会顺道喜欢一下乒乓球队。
把朱淇交给羽毛球队，任心华也比较放心。
“真的吗？”朱淇本以为自己去不成了，要是能各方面人员配置齐全，去一趟倒也无所谓。
任心华点头，又交代一句：“还有，这次去比赛，成绩是一回事，但最重要的是你要快乐地完赛。”
朱淇心中感动不已，站直了行了个军礼：“是！”
/
知道朱淇要跟着羽毛球队一起去比赛，到地方了同吃同住，唯一的区别就是到了赛场一个去羽毛球区一个去乒乓球区。
阳光组合*也很高兴，特地跑到乒乓球女寝楼找朱淇。
两个人作为八一队老队员，虽然平时会因为外出比赛，各方面时间错开也不能全年见面，但也算是跟朱淇一起长大的。
“没想到我们居然可以一起出去比赛。”阳阳直拍大腿。“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
“是啊，不过就你一个人去的话，你不需要场外指导吗？”小光跟着问。
“不用，小比赛，我自己就能打。”
“真牛。”俩人竖起大拇指。
所以说日本现在的情况基本上已经控制住了，各项比赛也开始陆续开放。
印度五天、日本五天，基本上两周就能回来。
朱淇也想好了。
自己这次去打这两个小比赛。
满级大佬到新手村虐菜。
自己就能完成，最主要的还是找状态。
和羽毛球队同吃同住，安全问题虽说不用担心，但是该防护的一样也不能少。
阳光姐妹带着朱淇去医务室领了一大堆板蓝根，还有一厚摞的口罩。
“还是在国内好啊。”阳阳摸了摸口罩，叹气，然后深深吸了一下自己国土的空气。“到了外面又要把自己嘴鼻都堵起来。”
现在国内还没有n95口罩，很多老百姓用的都是18、16层的纺纱布口罩，国内最先进的就是活性炭。
这种口罩戴在脸上的时候闻起来还有点木炭味道，听说是能防菌。
知道朱淇真要去打比赛，猫猫还没着急，有一个人先拦住了朱淇回球馆收拾东西。
【作者有话说】
打这两场比赛很快，低难度，没什么悬念纯过剧情，基本上一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