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 51 章


    ◎全部寄生◎


    水面之下, 一场无形的灾难正在悄然蔓延。


    ——无数透明的寄生卵如微尘般漂浮其中,这些卵形状如同橄榄, 大小不过微米,浮在水面、沉在水底、飘在水中,耐心等待宿主的接触,而只要与宿主触碰,它们便能顺着宿主的嘴巴、眼睛、耳朵进入宿主体内,完成初步寄生。


    孵化后的卵幼体细长, 通体漆黑,表面遍布细小的触手,每根触手末端都有个小勾,能帮助它们有效固定在宿主的器官壁上。


    实际上, G市“水质污染事件”的真相远比公众所知的复杂得多。


    三周前,《水鬼》完结后, 朱德宏就立即与G市政府建立了联合调查组, 不惜一切代价花费巨资检验了G市所有水域, 果不其然发现了异常,后经实验室分析后确认这不属于地球已知生物谱系,不出意外就是《水鬼》篇真正“主角”的子嗣了。


    更糟的是,全市水系统都有不同程度的感染, 已经控制不住了。


    情况危机, 国家应急响应小组迅速成立, 军、政、医多部门联合行动。


    考虑到真相可能引发的社会恐慌,官方决定实施信息管控, 对外宣称“蓝天化工厂违规排污导致水体污染”, 建议居民将水煮沸后再使用, 同时下令暂停G市一切水上娱乐活动。


    “预计两周内情况能得到控制。”主持应急会议的吴部长在会议结束时说道, “关键是绝对不能让水上娱乐场所继续营业,一旦大规模感染,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总有人小心思不断。


    郊区这家名为“极光飞瀑”的水上乐园,在接到关停通知后就并未按要求执行。乐园经理钱明凯认为官方反应过度,且眼下正值盈利旺季,选择了冒险继续营业。


    ——没人知道,游客里有一位姓陈的中年男子在三周前就被感染。现在,他体内的卵已经孵化,最强的那个寄生体占据了他的整个左肺,细长的触手延伸至心脏周围和脊柱,只要它稍微用点力,就能瞬间夺走陈先生的生命。


    值得一提的是陈先生体内也只有这一个寄生体了。因为同一宿主体内只能存活一个主导寄生体,而当新的寄生卵进入已被占据的宿主体内,先来者会释放特殊的化学物质标记领地,新生寄生体发育到一定阶段后会感知到这些信号,随即展开一场无声的厮杀,先寄生者通常占据优势,它会将后来者吞噬,吸收其养分进一步壮大自己。


    陈先生并不知道自己体内正上演着残酷的斗争,他只是偶尔感到些许胸闷,但很快这种不适就会消散——这是因为寄生体能释放一种复杂的神经抑制物质,不仅能麻痹宿主的痛感,甚至能干扰大脑的认知功能,让宿主忽视身体发出的警告信号。


    最可怕的是,随着寄生时间延长,这些物质甚至能潜移默化的改变宿主的思维模式,让宿主下意识的做出有利于寄生体生存的行为。


    陈先生今天来水上乐园的决定,就是受到了这种“潜意识”的操控。


    极光飞瀑水上乐园内游客的欢声笑语仍在继续,彩色的遮阳伞点缀在池边,儿童戏水区的小喷泉喷吐着水花,滑道上游客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没有人意识到危险已近在咫尺。


    冲浪区,人造海浪每隔几分钟就会推开一道颇具高度差的波澜。


    陈先生和宴泠昭迎着同一波浪潮起伏。一阵轻飘飘的失重感后,陈先生突然感到胸口发疼,不舒服地皱起眉头。


    这是因为他的胸腔内,那个已发育成熟的寄生体开始蠢蠢欲动,准备诞生了。它的触手轻轻搅动着周围的肺组织,找寻合适的角度破体而出。


    陈先生的眼神开始变得涣散,他机械的漂浮在水面上,手指无意识地抽搐。


    就在寄生体即将动手的刹那,它突然停下了所有动作。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穿透它的全身,共同意识网传来的警告信号发出尖啸,提醒它附近有个极度危险的存在,不可暴露。


    寄生体在恐惧中抖成了筛子,回过神后,它迅速缩回所有触手,如同受惊的海葵,终止了原本的破体计划。并将这一消息上传共同意识网,警告水上乐园的其它同类。


    很快,无声的共识在所有寄生体间形成:保持隐蔽,减缓活动,不要引起那个存在的注意。


    宴泠昭凫着水,突然,一种微妙的说不上来的感觉犹如一串细微的电流掠过他的神经。


    他警觉的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附近的游泳者,又落在水面上微微荡漾的波纹上


    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异样。


    收回视线,宴泠昭将这份莫名的微妙感抛诸脑后。


    可能只是错觉吧,他想着,重新投入到冲浪的乐趣中。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不经意间影响了寄生体的行动计划,扭转了即将发生的灾难进程。


    而陈先生体内成熟的寄生体所发出的警示,也仅限于同样发育成熟的个体知道,因为幼体无法与共同意识网建立连接,它们的感知能力极为有限,只遵循最基本的本能。至于那些甚至没有孵化的卵,连最初级的意识都未形成,更无法接收到任何信号。


    因此,无数微小的寄生卵仍在水中漂浮,本能的寻找宿主,依照“就近原则”,毫无戒备的向宴泠昭靠近,无知无觉的试图侵入这个普通人类的身体。


    但每当它们接触到宴泠昭时,就如同撞上了无形的能量屏障——


    卵膜在接触的刹那出现微小的裂痕,随后如同被巨大压力碾压般急剧收缩,内部结构在瞬间崩溃,一瞬间便化为尘埃。


    这一切都发生在微观层面,宴泠昭自己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场正在他身体表面进行的单方面屠杀。


    非要说的话,偶尔会感到水面有些异常的温暖,或是皮肤上有轻微的刺痒感,但这些微弱的感觉很快就被水流的活动所掩盖。


    与此同时,官方人员被带到经理办公室。


    “钱经理,我们三周前就下发了紧急关停通知,你们为什么还在营业?”为首的中年男人语气严肃,将一份盖着红色公章的文件拍在桌上,“这已经构成了违法行为,情节严重!”


    钱明凯满头大汗,不安地搓着手:“李处长,您听我解释,我们已经在准备关停了,只是有些预订的客户无法联系上,今天这些都是之前就”


    “我没工夫听你狡辩,给你们五分钟通知全园停业,立刻疏散所有游客。”中年男人打断了他的辩解,语气不容置疑,“再拖延我们就依法强制执行,并追究相关责任人的法律责任!”


    钱明凯面如土色,连声应是。


    八分钟后。


    “尊敬的各位游客,非常抱歉通知您,由于发现水质存在潜在污染问题,为了您的健康安全,本园区即刻关闭,请大家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有序离场。我们将全额退还门票费用请大家理解和配合,谢谢。”


    广播声回荡在整个园区上空。儿童池里的孩童们发出失望的叹息,滑道上的队伍开始骚动,泳池中的游客困惑地抬起头。


    “搞什么?我们才来不到一小时!”


    “我们可是开了三小时车过来的!”


    “水质有问题?卧槽,太可怕了,别待了,安全重要。”


    惊讶、不满、抱怨的声音此起彼伏,但在强调“健康风险”的前提下,多数人还是配合了疏散。一些游客开始收拾物品,朝更衣室方向移动。


    冲浪区。


    宴泠昭刚刚起身,便看到工作人员焦急地挥手示意大家离开。他转头看向身旁的陈先生,发现对方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听见广播。


    “先生,你没事吧?”宴泠昭问道,“园区要关闭了,我们得离开了。”


    陈先生缓缓转头,神情恍惚的看了宴泠昭一眼,反应迟钝的“哦”了一声,而后慢吞吞的跟在宴泠昭后面离开水池。


    幸运的是,今天园内游客总数不到200人,疏散工作相对顺利。官方人员这边也已经联系了附近的医院,为游客们安排紧急体检。


    在水上乐园管理层的配合下,李处长设计了一个“安抚方案”:以水上乐园的名义,为所有游客提供免费体检服务,承诺任何因水质问题导致的健康损失全部赔付。这一措施暂时平息了游客的不满情绪。


    “大家请注意,为确保您的健康安全,我们已与第三人民医院联合设立了绿色通道,请大家有序乘坐我们提供的免费班车前往检查,全程费用由我们承担”园区广播再次响起。


    一小时后。


    G市第二人民医院特设检查室内,检查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医院调动了所有可用的CT设备和内窥镜检查仪器,为游客们检查。


    第一批五十名游客的结果很快出炉,张主任面色凝重,手中的报告单微微颤抖。


    “全部都检测到被寄生迹象。”他喉咙发紧的说。


    旁边的李处长脸色难看:“全部?你确定?”


    “是的。”张主任回答,“而且。”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有名叫陈国斌的游客情况最严重,寄生体已经占据了他大部分左肺,估计很快就要出来了。”


    “我知道了。”李处长点了下头,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情况比预估的要严重得多,可能需要考虑隔离措施了”


    医院大厅候诊区,游客们排队等待检查。


    宴泠昭静静坐在候诊室的角落,内心毫无波澜。虽然这种突发状况令人心烦,无论检查结果如何都相当影响情绪,但他出行前就已预想过各种可能的意外情形,所以眼下真出意外了,倒也还好。


    鬼怪们他也早就收回体内了,尽管他们在外表上能够完美的模仿常人,但本质上毕竟不是人,各项检查下来很容易被发现。


    至于会不会有人注意到,宴泠昭认为概率极小。一百多名游客数量也不少了,而且谁会特意去清点每一个面孔?也记不住。


    再不行,即使真有人发现了什么,他也可以请朱德宏出面协调。


    候诊室的电子显示屏闪烁了一下,随后显示出新的批次号码。同时,一位穿着淡蓝色制服的护士推开双层门,走了出来。


    “和之前一样,你们随便五十个人跟我来!”她用最大的音量说道。


    52   第 52 章


    ◎蟑螂爬满他的家◎


    宴泠昭跟随着人流进入检查区。整个过程出奇的快速, 几乎可以说是粗略——医护人员只是简单的采集血样、测量体温,然后进行一次快速的全身扫描就结束了。


    看来问题不大。宴泠昭想。


    这就好, 不然要是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把身体给玩坏了,遭的还是无妄之灾,那就真是太倒霉了。


    检查结束后,护士们将这批人引导至另一个房间。房间里已坐满了先前检查的人员。


    因为宴泠昭这批人是最后一批,所以不用再等了。身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站在前方面朝众人,身边是两名穿着正装的官员。


    医生神色正常, 语调平和的道:


    “各位游客朋友们,首先感谢大家的配合。经过初步检查,我们发现水上乐园的水体确实存在轻微的污染问题,但情况并不严重, 请大家不必过度担心。”


    医生刻意放缓语气,似乎在安抚众人的情绪:“不过以防万一, 我们给大家准备了一种免疫增强剂。这是医院与G市生物研究所联合研发的最新药, 将在未来投入市场, 已经做过临床试验对人体无副作用,大家可以放心服用。”


    说完,护士们开始分发小型塑料杯和装有蓝色胶囊的药盒。


    宴泠昭接过药物,将胶囊放在掌心好奇的观察。


    胶囊的外壳是深蓝色, 形状是经典的长条形, 总的来说平平无奇。


    和宴泠昭一样举动的人不在少数。医护人员的目光扫试着众人, 特别关注那些接过药物后犹豫不决的人。


    ——寄生体是能影响、改变宿主的行为的,如果有人不愿意吃, 那待会可走不了。


    就在药物分发进行时, 房间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 宴泠昭看到几位医护人员推着一辆医用平车匆匆经过门口, 车上躺着一个人,面色灰白,尽管只是短暂的一眼,但宴泠昭依旧认出车上那人似乎是他在冲浪池提醒过的中年男人。


    同时推着车快速经过门口的医护人员虽刻意压低了声音,然而宴泠昭位置靠近门口,加上听力好,是以依稀捕捉到了几个不清晰的片段:


    “陈国斌情况恶化”


    “常规药物无效”


    “立即转入特别隔离病房”


    宴泠昭想听得更清楚,身体不自觉往那方向倾斜,这时一位护士走过来关上了房间的门,切断了外面的声音和画面,然后对着房间内略显不安的人群微笑道:


    “请大家不要担心,只是那位患者本身就患有一些健康问题,这会儿是突然发作了。”


    不是水上乐园的水引起的就好。


    宴泠昭不再犹豫,将胶囊送入口中,配水咽下。周围的人们也陆续服药。


    过了约二十分钟,医护人员开始为服药者进行复检。


    一位年轻医生拿着检测设备走到宴泠昭面前,礼貌的请宴泠昭伸出手臂。设备发出轻微的嗡嗡声,随后显示屏上闪烁出一组数据。


    医生的表情微微变化了一下,礼貌的微笑道:“您的检查结果很好,请稍等。”


    说完他转身走到房间角落,与另一位同事凑在一起,背对着宴泠昭,低声交谈起来。


    宴泠昭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从他们频繁回头看向自己的这一举措中不难判断,话题与他有关。


    片刻后,那位医生又走到官员身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带着其中一个官员走了过来。


    “你好。”医生打了声招呼,和气的说道,“您的情况非常好,我们想做一些额外的常规检查别误会,只是其他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感染,而您没有一点感染,我们猜测您是不是有这方面的抗体,所以想检查看看。如果您愿意配合就再好不过了,不愿意也没关系。”


    这点小事宴泠昭当然愿意,又没什么损失


    一间单独的检查室内,好几名医生对宴泠昭进行了更详细的检查。他们全程保持着礼貌却疏远的态度,彼此间交流时要么低声耳语,要么使用医学术语,显然不希望宴泠昭理解他们的交谈内容。


    检查完成后,一名医生对宴泠昭说:“感谢您的配合。您的健康状况也非常理想,我们会安排专车送您回家。”


    宴泠昭点了点头,并注意到桌上有一份文件被迅速收起,是刚才有人从外面拿进来的。


    离开检查室后,一位年轻的护士接替了医生的工作,引导宴泠昭前往医院出口。


    途中经过了一条明显不对外开放的走廊——他过来时走的也是这条道。


    走廊上看不到除了医院工作人员以外的人,而工作人员也很少,基本只有几个,而这几个也是步履匆匆一副很忙碌的样子;地面上醒目的黄色警戒线勾勒出隔离界限,线内每隔几米就标注着“禁止进入”、“未经许可禁止通行”等警示语。


    天花板上的紫外线消毒灯间歇性的闪烁着冷酷的蓝光,走廊两侧的房门紧闭,门上的电子锁显示着红色的锁定状态。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好像比医院其他区域都要浓烈,还掺杂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就在即将到达走廊尽头准备拐弯下楼时,宴泠昭注意到左侧一扇房门未完全闭合,留下了约两厘米的缝隙。


    宴泠昭虽然好奇,却也没说非得看上几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而如果他继续看下去,就能看到房间里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围在一张病床旁,床上躺着的中年男子就是他在冲浪区水池里提醒过的那个。男人的胸部被一种透明的隔离罩覆盖,罩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墙上的监护仪器不断闪烁着红色警示灯,数字和波形图快速变化。


    一位医生正举着某种注射装置,那装置中的液体呈现出与宴泠昭先前服下的胶囊相同的深蓝色。


    “快,第四剂!寄生体开始分解了,但速度不够快!”


    “病人生命体征不稳定,心率持续攀升!”


    “给我肾上腺素”


    下楼下到一半,一声凄厉的尖叫从楼上传来,那声音像是有人痛苦的哀嚎,又夹杂着某种诡异的嘶鸣声。随后是一阵紧急的警报声和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


    宴泠昭不由得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


    ***


    回到酒店,宴泠昭的手机响起。是朱德宏。


    “玩的怎么样?”朱德宏的声音听起来很放松,就好像是随口一问,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紧张。


    “挺好的。”宴泠昭平静的回答,“不过今天在水上乐园遇到了一些麻烦。听说水质有问题。”


    “G市最近是这样,有个化工厂偷偷违法排污,新闻有报道,所以现在整个G市对这方面管得很严。”朱德宏语气自然的解释,“后面呢?你做检查了吗?没有的话回来做。”


    宴泠昭:“水上乐园给我们所有游客提供了体检服务,检查后我很健康,别人好像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医生说我体内可能有抗体什么的。”


    “是吗,人与人的体质确实不一样,你运气挺好。”


    后面寒暄了几句,朱德宏问宴泠昭之后有什么计划。


    宴泠昭想了想,说:“我准备明天去看瀑布,如果天气好的话。”


    “G市的瀑布名气很大,是值得一看。”


    又聊了会,挂断电话后,宴泠昭坐在窗前看城市景色。该说不说G市不愧山城之名,山确实很多山,与一马平川的B市相比风格差距很大。换句话说新鲜,可以多看几眼。


    另一边。


    朱德宏坐在办公桌前,重重的叹了口气。桌面上散落着关于G市寄生体事件的紧急报告,每一页都标注着“绝密”字样。


    阳光穿过百叶窗落在他身上,在他疲惫的脸上投下条状阴影,如同一道道无形的枷锁


    要不是这次大规模感染事件情况严重,引发连锁通报,他甚至都没有想起来要关注宴泠昭的行踪。


    就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他对这件事产生了异常的疏忽。


    反应过来后,朱德宏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清楚的记得,最初得知宴泠昭要前往G市时,他是准备阻止的。但是后来,自己的态度却莫名其妙的转变了,甚至祝福宴泠昭旅途愉快,完全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反常。


    这摆明了有问题。


    至于宴泠昭为何能在所有游客都感染的情况下独免于难,答案显而易见——多半是他体内的诡异出的手。这自然就与所谓的抗体毫无关系。


    再者,关于宴泠昭的身体状况,他们早就进行了细致的检测与分析,了解得一清二楚。


    宴泠昭有没有特殊抗体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只是由于事关重大,所有关于宴泠昭的资料都被列为最高机密,仅向特定人员开放。G市那边无从得知他的情况,才会进行那一系列多余的检查。幸好他及时派人送去了相关证明文件,宴泠昭才得以顺利离开,不然真做个“全身检”,没有两三天可下不来。


    话说回来,最令朱德宏不安的是,当他意识到问题再次打算让宴泠昭回来时,又一次发生了诡异的事情——他的想法在电话中还未说出口,就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抹去,脱口而出的竟是鼓励宴泠昭继续旅行的话。


    直到通话结束后,他才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被干扰了。


    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普通诡异的能力范畴。截至目前,即使是最强大的鬼怪,也没有能力如此自由的操纵人类的意识,不然人类早完蛋了不对,不是没有。


    “月神”和“日神”不就是么,不可观测、不可直视,敢就原地爆炸。


    朱德宏的心情沉入谷底。他将额头抵在交叉的手指上,一阵阵刺痛从太阳穴扩散开来。


    人类真的还有未来么


    天色渐晚,云霞如同被洒了一层金粉,将G市的天际线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宴泠昭走进一家当地居民推荐的小餐馆,店面不大但装修别致,木质桌椅透着淳朴的气息,墙上挂着几幅手绘的山水画,颇具当地特色。


    宴泠昭坐下后点了几道特色菜。


    不得不说G市的饮食很符合他的口味,菜式还都是非常下饭的那种,宴泠昭没忍住多吃了一碗。


    肚子有些撑,宴泠昭在外面多散了一会步才返回酒店。


    回到酒店时差不多快九点,他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刷了会儿手机,浏览着G市的旅游信息,为明天的行程做最后确认。


    夜色渐深,倦意袭来,宴泠昭放下手机,关灯入睡。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房间里宴泠昭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缓绵长,证明他已然熟睡。


    而睡得很熟的宴泠昭正在做梦。


    和飞机上那次的梦很相似——他悬浮在无边的虚空中,与硕大的太阳面对面。


    不同于现实中不可直视的耀眼光芒,梦中的太阳呈现出一种可以直接凝视的温和金色,表面流动着精致的纹路,如同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就在他欣赏这幅瑰丽景象的时候,一道黑色的裂缝突然出现在太阳背后,如同绸缎被锋利刀刃划开,无数漆黑的触手从那道裂缝中蜿蜒伸出,每一根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异质感,表面覆盖着细小的吸盘和倒刺。


    触手们蠕动着,迅速缠绕向金色的太阳,贪婪而不知疲倦的将太阳层层包裹。黑暗开始吞噬光明,那种景象让宴泠昭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与愤怒,就好像看到自己精心打理的家园被肮脏的害虫侵占。


    还没等他采取行动,那被黑色触手完全包裹的太阳突然剧烈地震颤起来。随后,更为恶心的一幕出现了:无数椭圆形的黑色物体从触手与太阳的连接处脱落下来,朝四面八方散去,坠落过程中物体的颜色逐渐淡化,直至透明。


    这画面好比看到一只肥大的蟑螂身上掉落无数卵鞘,每一个卵鞘中都孕育着数十只幼虫,等待着孵化。他几乎能预见这些“卵鞘”一旦找到合适的栖息地,便会迅速繁衍,爬满他的家。


    这个认知让宴泠昭难以承受。


    他的意识开始颤抖,一种近乎疯狂的冲动在他体内积聚——想要撕碎、摧毁、净化这一切污秽。


    他感到自己的形体开始扭曲、膨胀,仿佛有什么东西将从这副驱壳中挣脱出来。


    这样也好,体型大了更好收拾“蟑螂”。


    宴泠昭举起手,本来想一巴掌拍下去,但突然想到这样做不仅会弄脏自己的手,还会把里面的太阳也一同拍碎,这样就不好了,他还是很喜欢太阳的。


    于是他不得不思考别的办法。很快,一个熟悉的日常物品形象逐渐在他脑海中成形:电蚊拍。


    这个想法刚一形成,宴泠昭便意识到什么,望向自己的手,只见他的手变成了网球拍但比例更为夸张。


    还差点电。


    于是他那变成“网球拍”的手网面上开始闪烁夺目的蓝色光芒。


    这下宴泠昭满意了,挥动这把超大型电蚊拍、啊不对,电蟑螂拍,在空中随意晃了几下,顿时响起一系列噼里啪啦的声音。


    效果不错。


    ——从空中到处都是的“卵鞘”中试探完威力,宴泠昭转头看向“黑太阳”。


    翌日一早,宴泠昭醒来,本能地想伸展一下身体,却在抬起右臂的瞬间感到一阵异常的酸痛。


    嗯?他昨天没有超负荷使用右手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摊手[化了]


    53   第 53 章


    ◎苍珥万象九重终焉阒阴至尊◎


    因为右手不适, 宴泠昭决定放弃今天的行程,转而留在酒店专心创作——出发前, 他特意将笔记本电脑纳入行李,就是为了能在旅行期间保持小说的稳定更新。


    而这几天的四处游览,宴泠昭也确实做到了按时更新。今天,他准备完成《寄生》的最终章。


    打开电脑,调出事先准备好的大纲仔细阅读,让整体思路在脑海中更加清晰。


    半晌, 宴泠昭关闭大纲,手指落在键盘上,房间里顿时响起一阵连续敲击的声音。


    两小时后,宴泠昭敲下最后一个句号, 这篇关于水与恐惧的故事到此落幕。


    随后,他将光标移回文章开头, 开始通读全篇。过程中, 他不断调整一些语句不通的段落、替换一些不够贴切的形容词、修正偶尔出现的错别字如此, 又过了十多分钟。


    确认无误后,宴泠昭复制全文,打开作者后台,粘贴进发布框, 再次检查格式, 然后点击发布按钮。


    完成。


    习惯性伸了个懒腰舒展身体, 不出意外牵动了右臂,酸痛让他不由得皱了下眉, 才想起自己今天不出门就是因为手不舒服。


    难道是昨天冲浪的时候扭到了?他疑惑的想, 轻轻揉按着疼痛处。还是昨天吃的药有副作用?


    短暂的思索后, 宴泠昭不再纠结此事。


    算了, 休养几天应该就好了。


    将这个小问题抛诸脑后,宴泠昭打开手机上的外卖平台,点了一杯咖啡。


    虽然酒店有免费餐厅服务(其实是包含在房费里),餐厅也供咖啡,但他懒得跑。是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又没了前几天的冲劲,感觉坐电梯下楼都很麻烦。


    可能是因为身体(手)不舒服?


    等待外卖送达的间隙,宴泠昭躺在沙发上刷短视频消磨时间。


    不得不说对于他这样的阿宅而言,了解外界变化的主要途径就是通过各类网络平台。


    话说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他定位在G市,大数据算法推送给他的内容多半与当地相关。


    宴泠昭漫不经心的向下滑动,已经掠过三个视频,正准备滑向第四个时,他的动作突然停住,拇指悬在半空,让视频自动弹回原位。


    【红阳媒体:关于国宝大熊猫和国宝绿孔雀打架采访。


    被采访的是园区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说:“可能是最近发情期到了,琪琪因为躁动飞出了自己的场地,然后巧合地飞进了熊猫馆,才酿成惨祸”】


    发情期?这个月份?


    宴泠昭记得不是很清楚,为了确认自己的疑惑,他打开浏览器,搜索孔雀发情期。果然,资料显示孔雀通常在四、五月份发情。


    而现在都九月末快十月份了。


    不过尽管如此,宴泠昭知道自己并非动物行为学专家,或许有些特殊情况是他不了解的。是以,满足了这点好奇心后,他便继续浏览其它内容了,甚至懒得查看视频下方的评论区。


    不知不觉,房门突然传来轻叩声。


    宴泠昭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身着制服的酒店服务员,手中提着一个纸袋。


    “请问是宴先生吗?您点的外卖。”服务员礼貌的微笑道。


    宴泠昭住的是星级酒店,规定外来人员不得随意进入,所以如果客人点外卖,外卖员只需送到前台,再由前台转交给顾客即可。


    宴泠昭接过纸袋,道了声谢谢。


    服务员以专业的微笑回应:“不用谢,祝您用餐愉快。”随后转身离开,宴泠昭则关上房门。


    转身回屋,将纸袋放在桌上拆开,取出里面的纸杯,接着插入吸管,浅尝一口,嗯就是咖啡的味道。


    宴泠昭端着杯子走向沙发,这时,窗外的天气骤然变化:原本晴朗的天空被厚重的乌云迅速覆盖,阳光刹那间被吞噬,整个城市仿佛被笼罩在阴影之下。


    随之而来的是狂风呼啸,雨滴无情地拍打窗户玻璃。路上的行人纷纷加快脚步,慌忙寻找避雨处。


    短短几分钟,街道上就已形成一道道“小溪流”,彰显着这场暴雨的猛烈。


    幸好今天没出门。


    这么说,还得感谢他不知原因酸痛的右手


    收回目光,舒适地坐到沙发上,宴泠昭一手握着温暖的咖啡,一手继续刷视频,好不悠闲。


    ***


    时间倒转至昨晚凌晨二时三十一分。


    G市第二人民医院,特殊重症病房。


    陈国斌的身体被各种医疗设备包围,管道和导线如蛛网般连接着他的每一个重要器官。而他本人已陷入深度昏迷,面色苍白如纸,情况非常糟糕。


    监护仪上给出的数据更是令人心惊胆跳。


    主治医生此刻面临着一个残酷的两难选择:


    如果药剂的现有剂量无效,他必须考虑增加用量。然而,这种特殊药物虽然能有效对抗寄生体,但对人体的负担极其沉重。加大剂量可能会直接导致多器官衰竭,但不加大剂量,陈国斌体内那个已经成熟的寄生体必然会破体而出,造成同样致命的后果。


    换言之,无论哪种选择,陈国斌的生存几率都微乎其微。


    医生紧盯着监护仪上代表寄生体活性的数字,心跳随着那不断上升的数值加速。


    67686970


    数字持续攀升,医生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


    8889


    整个医疗团队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嘀嘀”声,如同死亡倒计时。


    99


    医生深吸一口气,手指已经准备好随时推进药剂。房间内的所有医护人员均屏住呼吸,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然而——


    100。


    尖锐的警报声如同死神的宣告,刺破了病房内紧绷的寂静。主治医生咬紧牙关,举起注射器,针头已对准陈国斌的静脉通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监护仪上那代表寄生体活性的数字,突然从100开始急剧下降。


    999587


    医护人员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串数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急速降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654123


    没有外部干预,没有增加药剂,这真的就是奇迹!


    10520。


    警报声停止,监护仪重新恢复平稳的节奏。陈国斌的生命体征就此稳定了下来,呼吸也变得规律,血氧饱和度回升,心率正常化。


    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主治医生手中的注射器更是差点滑落。回过神来后,他迅速下令进行全身扫描,结果更是令人惊异——那个曾占据陈国斌左肺大部分区域的寄生体已经完全消失,仅留下少量无害的残余物质,就像被某种力量彻底分解了一样。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夜空,光芒异常明亮


    ***


    手臂的酸痛比宴泠昭想象中好得快。他原本预计这种不适至少需要五六天才能缓解,然而次日醒来,症状就已经完全消失了。


    既然身体状况恢复正常,宴泠昭便继续之前搁置的行程:当天,他前往了G市著名的天瀑景区,亲眼目睹那道从三百米高的峭壁倾泻而下的水流,如同一条银色的绸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瀑布底部激起的水雾形成一道梦幻的彩虹,与周围葱郁的山林构成一幅完美的自然画卷。


    接下来的一周,宴泠昭几乎走遍了G市所有值得一游的景点。


    然而,随着日程的推进,宴泠昭发现自己那股初来乍到时对G市的新鲜感逐渐淡去,内心也不再如初时那般执着于探索G市的每一个地方那种驱使他突然决定前来旅行的冲动,仿佛随着这几天的游玩消散殆尽。


    当晚,宴泠昭就预订了两天后返回B市的机票。一切安排妥当后,他给朱德宏打了个电话,简单汇报了归期。


    “旅途愉快吗?”朱德宏语气如常,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还行。”宴泠昭回答。


    “那就好,期待你归来。”


    挂断电话后,朱德宏长舒一口气,紧绷多日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也只有他知道自己这几天内心有多忐忑不安。


    “小祖宗总算要回来了。”他喃喃自语道,“回来就好,不过其实回哪都行,只要不在G市。”


    摇了摇头,这时,办公桌上另一部手机响起。朱德宏瞥了眼来电显示,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迅速接起电话。


    随着对面的叙述,朱德宏的表情逐渐从严肃转为惊讶,最后显露出少有的兴奋。


    “真的?!”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不,还不能百分百确定。你们务必再仔仔细细的检查每一个水源点,一处都不能遗漏!确保结论绝对准确!”


    他又仔细听取了对面的补充说明,随后给出一系列专业指示,直到确认所有程序都将按最高标准执行,这才结束通话。


    放下电话,朱德宏重新坐回椅子,握着鼠标轻点几下,打开了保存在桌面的一个特殊书签。


    屏幕上显示出《一本恐怖小说》的作者页面,作者ID“kjhgf”下方整齐排列着一系列作品标题。


    朱德宏将页面下拉至最近更新——《寄生》篇第11章,标题后方标注着:(完)。


    尽管后勤部已经将整合分析好的报告发送给他,但只要有空闲,朱德宏还是会亲自阅读一遍原文。


    点开《寄生》第一章,朱德宏一字一句的浏览起来。


    前面做铺垫的内容略过。


    主角的家乡祖传供奉一位尊号为苍珥万象九重终焉阒阴至尊的神明。


    我国神明的尊号本身就是其能力的概述——“珥”代表日月晕珥天象;“九重”与“苍”皆指天;“终焉”意为终结、结束;“阒”表示寂静;“阴”指向那些负面、不可见、寒冷无光的领域。


    总体来看,这位神明虽然兼具太阳属性,但更偏向于月亮系统的阴性力量。而”至尊”则表明其在此领域至高无上的地位。


    小说中的寄生体,也就是是上一篇《水鬼》里的鬼怪,本身不具备繁殖能力,也没有此类欲望,但因接触了另一位神明的力量而发生了变异。


    那位神明被称为“黑山羊之母”,小说后文解释:这位神明是外来者,不属于地球,所以也叫外神。祂还有一个称号:“万物之母”。掌管生命与生殖,具备惊人的繁衍力。


    其形态描述更是令人毛骨悚然——一团不断翻滚溃烂的巨大云雾,时而聚合形成骇人的身体器官拥有黏滑的黑色触手,滴着粘液的嘴,或扭曲的短腿,腿末端是酷似羊蹄的黑色蹄子。①


    当祂降临时,还会裂生出黑山羊幼崽,这或许就是其“黑山羊之母”称号的由来。①


    在作者笔下,这位神明被描绘为极度邪恶的存在,祂遨游于宇宙间,拥有众多信徒。一旦这些信徒成功引起祂的注意,祂就会降临,随之而来的是整个世界的毁灭。


    水鬼的变异正是受到了祂的力量的污染。


    考虑到作者笔下的鬼怪在现实中都是真实存在的,这样一个邪恶恐怖的存在若也是真的,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人类之于祂就好比蝼蚁。


    不是悲观,而是事实。


    说来“月神”和“日神”不就是么。


    所幸在小说结局中,主角最终抱着“苍珥万象九重终焉阒阴至尊”的神像,搂着自己的女儿绝望等死之际,神像突然发威,所有寄生体都在这股力量下灰飞烟灭。


    故事就此画上句号,并未如前作《水鬼》那样留下悬念,比如暗示“万物之母”已注意到地球之类的可怕发展。


    朱德宏叹了口气,眼神复杂。他望向窗外皎洁的月亮,喃喃道:“月神和日神应该就是外来者外神?”


    “苍珥万象九重终焉阒阴至尊呢?我国有这个神明么?”


    朱德宏沉吟了几秒,拿出钢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作者有话说】


    ①原文描述


    黑山羊之母来自克苏鲁神话


    苍珥万象九重终焉阒阴至尊→作者瞎编的


    感谢支持[猫爪]


    54   第 54 章


    ◎不请自来的乌鸦◎


    回到B市后, 宴泠昭陷入了一种异常的倦怠状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的外省旅行耗尽了他的精力,宴泠昭就是没来由的觉得特别累。


    连续几天, 他几乎什么也不做,只是躺在沙发或床上发呆。玩手机吧,没看一会就感到眼睛疲劳总之平常放松的事情现在做起来一样没劲。


    大部分时间,他都双手交叉平放在小腹上,目光发散的盯着天花板,任由思绪如无根浮萍般漂浮。


    这种异常的状态让宴泠昭开始反思自己的工作, 而这一反思,令他忽然意识到距离自己上次执行任务已近一个月,如今迟迟没有新的指派。


    领着薪水却长期无所事事,宴泠昭良心不安。


    想了想, 宴泠昭拿起手机,给朱德宏发了条vx。信息简洁明了:【最近有什么任务需要我参与吗?】


    另一边。


    朱德宏的办公桌上文件堆积如山, 但神情却比前段时间轻松了许多。


    G市的寄生体危机出现了意外转机:所有寄生卵不知何故全部消失, 连已经成功寄生的个体也无影无踪, 仿佛从未存在过。


    说起来,起初他们以为寄生卵只侵染人类,后来发现动物也会被寄生。这一发现曾让防控工作陷入绝境——人类尚可隔离检查,动物却无法全面覆盖。一旦寄生体完全扩散, 可能导致全球灾难级别的事件。


    幸好, 情况出现了逆转。


    朱德宏对此心中有数:他怀疑与宴泠昭有关。不然为什么不爱出门的宴泠昭突然心血来潮要去G市, 而他去了G市没多久,寄生体就全部没了。很难不说他与这件事无关。


    至于宴泠昭为何这么做或者说, 操控他的幕后黑手有什么目的。


    朱德宏在阅读《寄生》后有了一个大胆假设:


    已知:宴泠昭与月神存在某种未知联系。


    又:月神与日神可能是敌对关系。


    所以:是月神操控的宴泠昭前往G市, 其目的就是为了对抗日神。


    ——这个推测乍一看缺乏逻辑基础。


    但《寄生》篇提供了以上线索:故事中出现了两位神明, 一位与月亮明确相关, 另一位虽与太阳无关,但其无限繁殖的特性恰与寄生卵的行为模式高度一致。


    基于这些线索,朱德宏猜测日神与月神是敌对关系,再进一步推导,那股无形之中影响他和宴泠昭的力量,除了强得被赋予“神明”称号的月神,还能是谁。


    哦,日神也有可能,但祂和宴泠昭没有联系。而宴泠昭和月神有关联是经过“官方”认证的。


    于是,最终得出结论:两位神明没有选择直接交锋,而是通过各自的“代理人”进行较量。这种模式类似于大国之间的冷战策略。


    直接冲突可能导致双方同归于尽,因此选择更为隐秘的方式。


    两神的暗中较劲对人类而言倒是一桩好事,为人类提供了宝贵的喘息机会。


    朱德宏将上述推测记录成报告,提交给高层。随后由一号召开特别会议,以《如何应对两位神明的潜在冲突及延缓其正面交锋》为主题展开讨论。


    经过长时间的激烈辩论,会议最终得出一个令人沮丧的结论:无能为力。


    就像小国无法阻止两个超级大国之间的对抗,人类干涉这种级别的冲突不仅毫无效果,甚至可能引火上身。


    不过尽管前景黯淡,但没有一位参会者提出放弃。只是将重点转向代号“火种”的备用计划——加速发展太空技术,移民其它星球。


    这当然绝非理想选择,而是面对可能的末日灾难,保存文明火种是不得不考虑的选项。


    会议结束后朱德宏心事重重的返回办公室,看到桌子上G市的报告松了口气,好歹是有一个好消息。


    同时也是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宴泠昭发来的消息,顿时不禁既欣慰又头疼。


    不过总体而言,朱德宏还是倾向于欣慰——高尚的品格是宝贵的特质,尽管面对神明的操控,宴泠昭也无力改变,但至少现在能少一分外部干预就少一分风险。


    而他之所以迟迟不肯派任务给宴泠昭,是担心重演龙湖村那样的意外事件。特别是现在已知月神与日神“关系不合”,宴泠昭上次失控大概率就是因为日神


    虽然按照G市事件的发展来看,想完全避开这种冲突是不可能的,宴泠昭不去,月神也会让他去。但这不妨碍朱德宏坚持能少则少的原则。


    思忖再三,朱德宏回道:


    【你的想法我理解请记住,你并非正式军人,只是因特殊情况才参与这项艰险的事务近期,托你的福,研究院连连取得重大突破,新型武器装备效果显著,大幅提升了我们应对诡异的能力这意味着我们现在能解决大多数问题,不必再冒险让你直接参与就像国家不会在非紧急情况下动员平民一样,我们希望尽可能保护你的安全。


    不要想太多,你领的工资也算上了为研究院提供数据的报酬。】


    ***


    宴泠昭看着朱德宏的回复陷入沉默。


    怪不得那么多人挤破头皮也想进体制,体制内不仅工作稳定,福利待遇优渥,连人际关系都如此体贴周到——不,话不能这样说。


    他在网上也看过不少基层公务员的抱怨,人家的苦恼也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只是他运气好而已况且,他也不属于传统意义上的公务员,更像是某种特殊的“前线战士”。从这个角度看,待遇优厚便合情合理了。


    毕竟,若无相应的回报,谁愿意冒险奔赴危险第一线?想想其它国家对军人的态度与保障,宴泠昭更爱国了。


    【好的,如果研究院还需要帮助,随时联系我。】他回道。


    接下来的日子,宴泠昭继续在家中葛优瘫。前前后后休息了半个月左右,他终于恢复了精神,准备重新投入创作。


    写什么呢?


    宴泠昭撑着下巴坐在电脑前沉思。


    窗外阳光明媚,几只麻雀在窗台边缘欢快地啄食着他刚撒下的小米,毛茸茸的小身体圆润可爱。


    过去,他的灵感多来源于“发病”时所见的异象——那些变异的场景与扭曲的人物。然而,自从知道自己病的实际上并没有那么严重,所见的“幻觉”大部分都是真实存在的后,他“犯病”的概率就大大降低,如今,已经很少再看见鬼怪了。


    这也在情理之中。


    根据朱德宏的解释,鬼怪数量其实并不多:自鬼怪现象首次记录以来的八十年间,有案可查的灵异事件也不过几百起。


    是以,他身边聚集了多位鬼怪邻居的情况,堪称特例中的特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个小区“风水”太好了


    总之,他现在实在没有灵感。


    叹了口气,宴泠昭决定暂时放下写作计划。没办法,没有灵感,硬撑也出不了好作品。


    评论区的催更声他不用看也能想象——抱怨他更新频率越来越低的留言必然占了大多数。


    转头看向窗台,被他定期喂养而变得圆滚滚的小麻雀在欢快地跳跃进食。阳光照耀下,它们的羽毛泛着暖和的光泽,毛茸茸的身体格外可爱。


    反正这会也没灵感,宴泠昭干脆起身走到窗边,伸出手指,轻柔地抚摸离自己最近的那只麻雀。


    而那只麻雀也不仅不怕他,反而主动的将脑袋蹭向他的指尖,亲昵得如同家养的宠物。


    这一温馨互动让宴泠昭心头不禁涌上一股暖流,他的眼神柔和下来,嘴角微微上扬。午后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驱散了那份常年萦绕的阴郁气质,为这张精致冷恹的面庞增添了几分难得的生气与温暖。


    ***


    是夜。宴泠昭已经陷入沉睡。


    明亮的下弦月高悬天际,将银色的光辉洒向大地。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卧室地板上勾勒出朦胧的光影图案,然后某一瞬间,光亮突然增强了几分,随后又很快弱下下去,恢复正常


    翌日清晨,宴泠昭惯例为自己泡了杯咖啡。啜饮一口后,他抓了把小米,走向窗台进行投喂。


    将一颗颗洁白饱满的米粒均匀撒在窗台边缘后,他靠在一旁,耐心等待着那些熟悉的小访客。


    按照以往的经验,麻雀们通常会在半分钟左右应声而至——毕竟,这个窗台已经成为它们的固定“食堂”。


    尽管宴泠昭并非每天都会投喂,但每隔两三天的定期喂食也足以让这些机灵的小生物牢记此处“神秘打野点”。


    不多时,一阵扑棱棱的翅膀拍打声传来。


    宴泠昭期待着看到那些熟悉的小身影。然而,下一秒,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体型相较庞大的漆黑身影,它稳稳地落在窗台边缘,吓了宴泠昭一跳。


    这只陌生的黑羽鸟类站在对它而言并不宽敞的窗台边缘,显得有些局促,但这丝毫不妨碍它低头啄食那些本为麻雀准备的谷物。看那自然、熟练的动作,仿佛宴泠昭要喂的鸟本来就是它。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乌鸦。


    漆黑发亮的羽毛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蓝紫色光泽,锐利的眼睛不时抬起,仿佛在审视着屋内的宴泠昭。


    宴泠昭默默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访客,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哪来的乌鸦?在他的记忆中,小区里从未出现过乌鸦。


    宴泠昭就这样默默注视着窗台上的不速之客。


    乌鸦脸皮也很厚,丝毫没受到任何影响,从容地啄食着本为麻雀准备的食物。


    将最后一粒小米吞下,乌鸦略微昂首,似乎在品味食物的余韵。随后,展开翅膀飞走了。


    宴泠昭耐心等待了十余分钟,感觉那位黑色访客已经远去,他再次走进厨房,捧出一把新的小米。


    然而他刚将小米均匀地洒在窗台上,天空中便传来一阵低沉的鸣叫声。抬头望去,宴泠昭瞳孔地震。


    只见一群乌鸦朝着他的窗台飞来。


    乌鸦们接连降落在宴泠昭家窗台边缘,它们体型之大使得对于麻雀来说还算宽敞的空间顿时拥挤不堪。


    而面对这种局面,该说不说不愧是以聪明闻名的鸟类,它们竟然自发排起了队伍——前面的啄食完毕后礼貌退让,后面的再上前就餐。


    宴泠昭垂下眼睫,有些心烦。


    倒不是他对乌鸦有什么偏见。客观而言,乌鸦是极具智慧的生物,在许多文化中还被视为神秘力量的象征只是比起这些深沉内敛的黑色生物,他更喜欢活泼可爱的麻雀。


    今日看来麻雀们是不会来了,宴泠昭不免有些感到失望。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宴泠昭晚上睡觉就梦见了乌鸦。


    梦中,他在窗台投喂,夜色下,一只体型大得惊人、差不多中型犬那般大的乌鸦飞了过来。


    这只巨大的乌鸦一降落,整个窗台便被它尖锐的爪子完全占据,窗户也被挡住了一大半。它那双漆黑的眼睛直视着宴泠昭,就好像有灵性一样,宴泠昭莫名有种强烈的预感——乌鸦下一秒就会开口说话。


    然后,乌鸦真的就在下一秒说话了。它张开尖锐的喙,发出的却是清晰的人类语言:


    “吾主。”乌鸦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带着尊崇,微微停顿了下。


    接着,一连串被模糊处理的声音从乌鸦口中倾泻而出。


    “迟早要把[乱码]的弔[消音]切碎——像蟑螂一样[消音]不要脸的[消音]”


    虽然听不清楚,但宴泠昭能猜到乌鸦是在骂人。骂的特别脏的那种。


    宴泠昭:“”


    55   第 55 章


    ◎你喜欢孩子吗◎


    B市妇产医院。


    产房。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气味。


    伴随着痛苦的呻吟, 林怀思已经在产床上挣扎了将近三十个小时,她苍白的脸上布满汗水, 黑发凌乱的黏在额头和脸颊上。每一次宫缩都如同一波无情的海浪,将她推向痛苦的深渊又残忍的拉回。


    “再坚持一下,宫口已经开到八指了。”年轻的刘护士鼓励道,同时擦拭着产妇脸上的汗水。


    林怀思的声带已经因长时间的叫喊而嘶哑,她无力地摇着头,泪水与汗水混在一起:“我真的不行了”


    她心中涌起一阵刻骨的怨恨, 不只针对自己的处境,还有那个正在她体内挣扎、给她带来难以承受之痛的生命。


    为什么要来折磨我?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遍遍回荡。


    监护仪上的数字开始出现波动,胎心率不稳定的警报声响起。


    “胎位不正。”医生表情凝重,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需要立即干预,否则母子都危险。”


    “请王主任来!”一旁的护士长迅速反应, 转头对巡回护士说道。


    巡回护士点了点头, 快速跑到手术间外的通讯面板开启广播叫人。


    五分钟后, 一位六十多岁的女医生大步走进产房,她叫王桂芝,妇产科界的传奇人物,四十年临床经验, 名气非常大, 许多产妇就是为了她慕名前来B市的妇产医院生产。


    王桂芝没有多言, 熟练地戴上手套,走到手术床前, 双手轻柔的放在林怀思高高隆起的腹部, 闭上眼睛, 仿佛在感受腹中胎儿的位置。随后, 开始轻轻推按。


    “来,用力!”王桂芝突然睁开眼睛,命令道。


    林怀思几乎已无力气,但仍然咬紧牙关,使出最后的力量。


    下一秒,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产房的紧张气氛。


    “是个男孩。”护士高声宣布,脸上浮现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将婴儿递向产妇,但林怀思别过脸去,眼中闪烁的不是母爱的光芒,而是深深的厌恶与怨恨。


    “拿走。”她虚弱但坚决的说,“我不想看到他。”


    医护人员们面面相觑,不过对于产妇的态度,他们也能理解。毕竟这孩子生的确实过于艰难。


    生产结束了,护士们正准备收拾残局,林怀思的脸色突然变得灰白,监护仪上的各项数值开始疯狂波动。


    “血压急剧下降!”


    “有大出血!”


    “羊水栓塞?!”


    医护人员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听得出他们的语气十分紧张。


    王桂芝表情严肃:“立即准备抢救,通知血库,去取血来!”


    其中一名护士抱着裹好的婴儿离开产房,而产房内已化作一场与死神的赛跑。


    林怀思的意识逐渐恍惚,眼前的世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听见医护人员焦急的呼喊,感受到冰冷的液体通过静脉注入体内,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一种深深的不甘与怨恨在她心中蔓延。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是了,结婚生子不是她自愿的,是父母强迫她的,她甚至从未想过要孩子。


    都说人死后会有走马灯,这或许是真的,因为林怀思确实不受控制的开始回忆起自己的“前半生”:


    大学毕业后,她本有着光明的前途,成功应聘上了一家上市外企,不知道多少同学羡慕她。但随之而来的父母急切的催婚压力、相亲对象家庭的劝说,以及自己那份难以启齿的怯懦,让她最终选择了低头,走上父母规划的道路。


    结婚后,丈夫和公婆立即要求她生育。“年轻好生养”、“早生早轻松”、“不能让香火断了”这些话语日日夜夜在她耳边回响。她的拒绝和推迟被视为任性,她的身体被当作传宗接代的工具。


    怀孕后,她不得不放弃工作。整个孕期,持续的孕吐、腰痛、水肿,以及家人对她孕期情绪的漠视,一点点磨灭了她眼里的光。


    于是,她不受控制的将怨恨与厌恶也转移到了胎儿身上。


    现在,这个讨厌的孩子还要夺走她的生命


    林怀思恨极了。


    医生这边经过一番抢救,最终很遗憾,没能挽救回孕妇的生命。手术室全员静默哀悼。


    时间:凌晨1点59分。


    产妇:林怀思。


    死亡原因:羊水栓塞并发弥散性血管内凝血


    B市妇产医院,大堂。


    “这是医疗事故!你们必须负责!”林怀思的丈夫陈强咆哮着,他的父母站在一旁不断抹泪。


    林怀思的父母更是几近崩溃,母亲瘫坐在地上,不住地捶打自己的胸口:“我的女儿啊我怎么对得起你”


    医院的安保人员试图维持秩序,院方代表则一遍又一遍的解释羊水栓塞的突发性和高死亡率,但悲伤愤怒的家属们根本听不进去。


    “我们要说法!要赔偿!”陈父高声喊道。


    第二天清晨,情况进一步恶化。


    林怀思的遗体被家人抬到了医院大门口,横放在一张简易床上。九月的烈日下,尸体很快开始散发出异味。


    “我们要医院公开道歉!要求赔偿五百万!否则不会把人带走!”陈强手持喇叭,带领两家人在医院门口拉起横幅。


    “你们这样对逝者很不尊重,天气这么热,遗体需要尽快处理。”医院代表劝说。


    “你们害死了我女儿,还谈什么尊重?”林父激动的反驳。


    医院方面提议先将遗体送入冷藏设施,费用医院承担,但家属们仍一口拒绝。他们似乎认为,只有让遗体在众目睽睽之下,才能给医院足够的压力。


    连续三天的僵持后,医院同意赔偿两百万,家属接受了。


    合同一签订,赔偿金一到账,两家人的态度立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终于可以让怀思入土为安了。”林母擦着眼泪说道,声音里的哀伤淡了许多。


    “是啊,这孩子受苦了。”陈母附和道,手指却在手机银行APP上来回滑动,确认转账金额。


    林家那边分了一百万,他们家一百万


    一旁,刚出生不久的男婴被亲爹抱在怀中,无知无觉的熟睡着。


    ***


    火葬场。


    林怀思的遗体被送入火化炉,工作人员刘师傅已准备好接下来的程序。这也是他从业二十年来的日常。


    按下焚烧装置的开关,火焰喷涌而出烧灼遗体,火化炉内顿时传来一阵阵爆裂声。


    一小时后,火化结束。按照流程,刘师傅进入火化炉收集骨灰。然而打开炉门的瞬间,刘师傅的表情凝固了。


    “这不可能!”


    只见林怀思的遗体完好无损的躺在里面,连头发都没烧掉。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脸上那扭曲恐怖的微笑,以及眼睛——那双本应在高温下萎缩的眼球——也大大的睁着,仿佛在注视着他。


    深夜。


    陈家。


    陈母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孙子轻轻摇晃着,嘴里哼唱着摇篮曲哄睡。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昏黄的光线营造出温馨的氛围。


    随着摇晃的节奏,陈母的眼皮也开始变得沉重。她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拍打婴儿的手却越来越慢。


    就在她即将滑入梦乡的刹那,一股刺骨的寒意骤然袭来,如同一桶冰水浇在背上。陈母猛然惊醒,发现房间的温度骤降,呼出的气体在空气中形成白色的雾气。


    不等她回过神来,小夜灯的光线变得忽明忽暗,墙上投射出一道人影。


    陈母下意识抬眼望去。


    一个女人站在房间角落,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腹部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里面空空如也,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怀怀思?”陈母颤抖着开口,不敢置信的喊道。


    女人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陈母怀中的婴儿。她的表情不是母亲对孩子的眷恋,而是纯粹的怨毒与憎恨。


    “你想要他吗?”林怀思的声音如同破碎的玻璃划过金属,沙哑得刺耳,“我帮你”


    陈母本能的收紧双臂,将孙子护在胸前:“你别过来!你想干什么!”


    林怀思的嘴角咧开扯出一个可怖的微笑,她那空洞的腹部张开,如同一张巨大的嘴,“我满足你”


    隔壁房间里的陈强和陈父被凄厉的尖叫声吵醒,一脸懵逼的坐起身来,本能的冲向婴儿房,然后在推门看清里面的景象后,呆呆地站在门口,显然是吓傻了。


    ——陈母僵硬的躺在地上,面部扭曲成一个恐惧的表情,双眼圆睁,死不瞑目。更吓人的是她的腹部异常隆起,就像怀胎十月的孕妇


    经法医鉴定,对陈母的初步检查显示,她的腹腔内确有一个婴儿(已死亡),直接把陈母的子宫都撑破了,一条腿还搭在陈母的肋骨上。


    这婴儿已有几天的岁龄,加上陈母子宫的紧绷程度,并非是怀过孩子的状态那么问题来了,孩子不是陈母怀的,那是怎么进入陈母的体内的?要知道陈母腹部皮肤完整无损,没有任何手术痕迹或外伤。


    法医百思不得其解,差点怀疑起自己的专业性。


    后面通过与死者家属对话,确认婴儿系死者孙子。


    ***


    B市公安总局。


    副局放下文件,眉头紧锁:“这个案子转交特殊部门处理。”


    “已经联系了,他们的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九月的尾声,骄阳依旧似火。虽日历上显示已经入秋,但B市的温度却仍然停留在盛夏的水准。


    不过,这种反季节的炎热不会持续太久。再过两天便进入十月了,差不多等到国庆结束,气温就会骤降,进入真正的秋天。


    宴泠昭站在窗前,将一把洁白的米粒均匀撒在窗台边缘。


    不消片刻,阵阵翅膀拍打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但来者并非记忆中蓬松可爱的麻雀,而是群体型硕大、羽毛如缎般漆黑的乌鸦。


    这是它们连续第五天光顾宴泠昭家的窗台了。


    乌鸦们井然有序的排队进食,偶尔抬头,看看屋内的宴泠昭。


    喂完这群黑色访客,宴泠昭拎起装满生活垃圾的塑料袋,下楼丢垃圾


    将垃圾妥善投放进指定的分类垃圾箱后,宴泠昭转身准备回家,却在此刻瞥见一个单薄的身影迎面走了过来。


    是位女性,披头散发,身形瘦削得惊人,几乎像一张纸片,行走时脚步轻盈到近乎悬浮即使相隔数米,那种萦绕在她周身的阴翳气息也清晰可辨。


    宴泠昭一时间没能将她与记忆中的任何人对应起来,但她的那张面孔他是熟悉的。想来应该也是小区里的住户,他们曾有过一定程度的交集,兴许是点头之交。


    眼见女子的行进路线即将与自己交汇,宴泠昭如同往常一样,下意识的往旁边让出更多空间。这是他多年形成的社交习惯——尽可能减少与陌生人的接触,即使是在宽阔的路面上。


    很快,女人便走到了他面前。宴泠昭本以为她会直接走过去,不想女人停了下来,缓缓转头看向他,轻声问了句:“你喜欢孩子吗?”


    “什么?”宴泠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鉴于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


    女人重复了遍:“你喜欢孩子吗?”


    宴泠昭看着女人,感觉对方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的样子,不由得警惕起来。


    56   第 56 章


    ◎别急◎


    面对女人奇怪的问题, 宴泠昭选择了最为安全的应对方式:不回应。而他们要走的方向明显不同,于是他低下头, 加快脚步迅速离开了。


    途中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背后的那道目光——冰冷、渗人、仿佛能穿透衣物直达脊髓。


    女人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宴泠昭远去,没有追赶,没有呼喊,只有那无形的视线如影随形。


    直到转过一个拐角,那种被注视的压迫感才逐渐消散。


    宴泠昭轻轻呼出一口气。社恐对于他人的注视真的很难受, 尤其这个“他人”还有精神不正常的嫌疑。


    开门回家后,宴泠昭径直走向饮水机,拿起放在水桶上的杯子,接了满满一杯。水流撞击杯底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脆, 接完水,他将杯子举到唇边, 一口气喝下大半, 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


    傍晚。


    “今天我在小区里遇到一个奇怪的女人。”宴泠昭一边盛饭, 一边说道,“很瘦,披着头发,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你们有谁认识吗?”


    保安王大爷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你说的太笼统了。”


    何老摇摇头, 表示不知道。


    李奶奶慢悠悠的说:“小区里神神叨叨的倒是有几个, 但她们可不年轻。”


    手机鬼正全神贯注的玩着平板电脑上的游戏, 头也不抬的嘟囔道:“我不道啊,我不是这小区的。”


    ——最近, 手机鬼沉迷游戏已到达痴迷程度, 每天都抱着宴泠昭的平板电脑哪也不去哪也不做, 除非宴泠昭要求。俨然有向死宅“进化”的趋势。


    李小虎好奇的问:“那个女人干嘛了?很可怕吗?”


    “她问我喜不喜欢孩子。”宴泠昭回答, 语气平淡,“问题本身没什么,但我都不认识她。而且,她看起来有些不正常。”


    众鬼面面相觑,意识到了什么,不过都没说。


    宴泠昭也没再追问,反正他只是随口一说,既然没人知道就算了。


    ***


    林家。


    林天骄窝在卧房里打游戏,屏幕上显示他的游戏角色又一次被击败。林天桥气得脸色涨红。


    “艹!你们会不会玩啊!废物队友!”他一边咒骂着,一边狠狠地拍打桌面,以至旁边的零食包装袋纷纷掉落


    又一场惨败后,林天骄愤怒的退出游戏,伸手抓起桌上尚未开封的可乐,拧开瓶盖大口饮下,企图缓解心中的怒火。


    然而可乐的甜腻和二氧化碳的刺激并没有让他平静下来,反倒更气了。


    林天骄索性站起身,打算去阳台透透气,让自己冷静一下。但他那过度肥胖的身体却成了行动的障碍,大腿内侧的赘肉相互摩擦,影响了平衡。他一个不慎,脚下一滑,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砰——”一声巨大的闷响伴随地板的剧烈震动,整个房间都仿佛为之一颤。


    恰在此时,林父林母刚打开家门准备进屋,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意识到声音来自儿子的房间,连忙快步奔去查看情况,却发现门被锁上了。


    “儿子!儿子你怎么了?”林母焦急地拍打着门,声音中满是不安。


    林天骄疼得面容扭曲,冷汗直冒,“摔了一跳,妈,我好痛。”他试图撑起身体,却感到右脚踝传来一阵剧痛。


    “能开门吗?你把门开开!”林母的声音变得更加急切。


    林天骄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奈何右腿拉胯,以他的体重光靠左脚又根本保持不住平衡。


    “不行,我好像扭到脚了,是不是骨折了啊?”


    林母听闻儿子可能骨折,更担心了,开始用肩膀撞击房门,试图强行打开。


    好在林父保持了冷静,迅速去客厅电视柜抽屉里翻出家中各个房间的备用钥匙,然后快步回到儿子门前,一把拉开正歇斯底里的妻子,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当门被推开的那刻,两人看到自己200多斤、接近300斤的儿子痛苦的倒在地上,心疼的不得了。林父林母赶紧冲上前去,尝试将儿子扶起来移到床上,却发现根本无法撼动这具庞大的身躯。


    “疼死我了,别动别动!”林天骄痛得大叫。


    林母一边安抚儿子,一边掏出手机拨打了120。


    救护车很快抵达小区,医护人员带着担架跑上楼来,却在看到林天骄的体型后面面相觑——标准担架的承重极限显然不足以支撑病人的体重。


    经过一番商议和调整,医护人员不得不呼叫增援,又多叫来了四个人,才勉强将林天骄抬起。然而,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如何将这个体型超标的伤者从没有电梯的六楼安全送下去


    整个过程可谓是惊险万分,好几次林天骄差点从担架上滑落,抬担架的医护人员也险些在狭窄的楼梯间摔倒。


    所有人都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这才终于将伤者送上救护车。


    到医院经过一番检查,确认林天骄右脚踝骨折,所幸不是开放性骨折,也没有碎骨片,只需要打石膏固定,静养恢复即可。医生特别强调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的恢复期,并委婉的建议林天骄应该控制体重。


    “医生都说你超重了。”林母一边整理病床上的被褥,一边担忧的说道,“你还是减减肥吧,不然以后怎么娶媳妇啊?”


    林天骄满不在乎的哼了两声,“有钱怎么娶不到媳妇?我姐那事儿不是弄来了100万吗?100万够我找个漂亮老婆了。”


    他轻描淡写的提及姐姐林怀思的死,还毫无心理负担的准备利用姐姐的死换来的钱。


    而林母对儿子这种冷漠的态度也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甚至顺着他的话说道:


    “100万?什么天仙敢要100万!我家这么优秀的儿子,女生看不上你是不识好歹。”说着她顿了下,意识到自己偏离了话题,苦口婆心的再次劝道:“妈主要是担心你身体不健康,医生说太胖了,容易引起各种疾病。”


    “知道了知道了。”林天骄不耐烦地挥挥手。


    ***


    一般情况下,单纯的骨折在打完石膏后就可以出院了,但林父林母担心儿子,决定先续费住院三天再说。


    住院了林天骄也不省心,指使父母去买烧烤送来,一边吃着油腻的食物,一边玩着他的游戏,时不时骂出各种污言秽语。同病房的其他病患不堪其扰,其中一位六十多岁的大娘,终于忍不住了,说道:


    “小伙子,这是医院,能不能安静些?大家都是病人,需要休息。”


    林天骄闻言勃然大怒,本来输了就气。


    “关你屁事?老太婆管这么宽!”


    大娘被这粗鲁的言辞激怒,起身走向林天骄,打算好好说道说道这个没礼貌的年轻人。然而,就在她接近林天骄病床边缘的时候,林天骄突然伸出一只肥硕的手臂,用力一推。


    大娘瘦小的身躯完全不是对手,直接被推倒在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好巧不巧,大娘的儿子从外面回来,目睹这一幕,气得半死,二话不说冲到林天骄床前就是几拳。林父林母也回来了,看到儿子被欺负,立即加入战局。


    霎时,整个病房变成了一个混战场,怒骂声、指责声和威胁声此起彼伏。


    护士听到动静赶来制止,却无法平息双方的怒火,最终不得不呼叫保安介入。


    最后经过一番协调,医院将两家分别安排到不同病房。


    ***


    半夜。


    林天骄被尿憋醒,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摸索着拿起床边的拐杖,一瘸一拐的向病房外的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里很快响起哗啦啦的放水声。


    解决完生理需求,林天骄转身准备离开,余光忽然在镜子里瞥见一个身影,他下意识偏头看去——


    “妈呀!”一声惊呼脱口而出,林天骄吓得抱紧拐杖。


    是林怀思!


    林天骄惊恐地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镜子,里面只剩下他惨白的脸和颤抖的身体


    看错了?林天骄颤巍巍松了口气。


    这才对嘛,林怀思都死了,要看见林怀思,那不就是看见鬼了嘛。


    估计是太困了不清醒看错的。林天骄拼命安慰自己。


    眼下他也是一刻也不想待在卫生间了,回过头想要赶紧离开。然而刚一转头,便看见卫生间门口站着一个人——一个穿着沾满鲜血的病服的女人。


    那张脸,他此生都不会认错。


    “姐?”林天骄的声音颤抖着,瞳孔因极度恐惧而扩张。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轻抚着自己平坦的腹部,又指了指林天骄的肚子,脸上浮现出一个扭曲的微笑。


    卫生间的灯光开始闪烁,先是微弱的颤动,随后变得越来越剧烈。在这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林怀思的形象变得更加恐怖。


    林天骄瞪大双眼,惊恐的看着女人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苍白的双脚踩在瓷砖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每迈出一步,都有暗红色的液体从她的身下涌出,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浓烈的血腥气熏得林天骄想吐。


    恐惧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林天骄的喉咙。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双腿因极度的惊惧而颤抖不已。


    “姐”他牙齿打颤的喊,“不是我害死的你,你找我干什么?”


    林天骄的眼珠疯狂转动,寻找着任何可能的逃生路线,然后绝望的发现唯一的出口被女鬼堵着——卫生间有窗,但医院可能是怕有人跳楼,给窗户装了铁网。


    见女鬼无动于衷,林天骄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近乎尖叫的说道:“你去找姐夫啊!是他让你怀孕的!”


    林怀思依然不为所动,只是灯光闪烁得更剧烈了。


    林天骄拼命后退,直到后背抵上了墙壁,提醒他已无处可逃。


    崩溃的泪水夺眶而出,林天骄跪地求饶:“实在不行你去找爸妈啊!不是我逼你嫁人的,是他们逼你的!”


    话音落下,灯光不再闪烁,固定在一个暗淡的亮度上;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林天骄呼出的气体在空气中形成白色的雾气。


    林怀思停在他面前,低头俯视着这个曾经的弟弟。


    她缓缓扯起嘴角,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嘴角拉伸得过于夸张,几乎延伸到耳根,露出一排惨白的牙齿。


    “你们”她的声音如同破碎的唱片,飘渺又尖锐,“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别急”


    最后两个字拖得很长,变成一种刺耳的嘶鸣,刺得林天骄耳膜生疼。接着,他注意到林怀思的腹部开始诡异的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着要出来。


    林天骄意识到了什么,脸上血色全无,血液仿佛凝固在血管中。


    他知道,自己即将面临可怕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撒花]


    57   第 57 章


    ◎李小虎交新朋友◎


    隔天早上, 口吐白沫的林天骄才被发现昏迷在卫生间。


    经医生诊断判定为突发性癫痫,然而无论使用什么药物和治疗方法, 他都始终未能恢复意识。并且,他的腹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快速生长。


    三天后的深夜,值班护士听见林天骄的病房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当她冲进房间,眼前的景象差点把她吓死——林天骄的腹部撕裂,一个血淋淋的类人形生物正从伤口中爬出, 伴随着大量脏器和组织的溢出。


    而林天骄那张原本因肥胖而圆润的脸,此时干瘪得如同被吸干了所有水分,眼窝深深凹陷,躯体也瘦的皮包骨, 如同一具木乃伊。


    林父林母接到医院电话,匆忙赶往现场, 却在出门时遭遇了突发事故:一辆出租车直接撞上了他们。这本可能是个可怕但尚可挽救的意外, 然而当救护车到达现场, 准备停车时,引擎突然失控,车轮径直碾过两人的头颅,两人的脑袋当顿时宛如西瓜一样爆开。


    死亡现场惨不忍睹, 林父林母的脑组织混合着血液撒了一地, 几乎无法辨认。事已至此, 救护车团队只能报警。


    很快,警方到达现场进行责任调查, 接着法医也赶到现场勘查, 初步记录死因。


    法医在检查过程中发现两人腹部呈现不自然鼓胀, 带回院内解剖, 发现他们体内各有一个半成形的畸形胎儿,全员哗然。


    ***


    陈强在得知岳父岳母意外身亡的消息后,没有表现出任何悲伤,此时的他正在与情人赵美舒旅行,根本没空关注其它事。


    两人入住了海边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用的是医院给的赔偿金。


    当晚,情侣二人在享用完奢华的烛光晚餐后,开了一瓶价值不菲的香槟,举杯相庆。


    “单身快乐!”陈强笑着说。


    赵美舒搂住他的脖子,一边用手指在陈强胸膛上画圈,一边媚笑道:“你妈那事搞清楚了没?也太邪乎了。”


    陈强闻言想起母亲诡异的死法,兴致瞬间消退了大半,点了根烟,抽了几口后道:“要报复也报复不到我一个大老爷们身上。”


    赵美舒挑眉,娇嗔道:“那她万一报复我怎么办?”


    陈强冷哼一声,“有我在你怕什么。”


    丝毫不提陈母出事的时候他就在隔壁。


    正当两人亲热之际,房间的灯光突然熄灭。陈强烦躁的拨打前台电话,却发现线路一片死寂,打不通。


    “什么五星级酒店,居然停电了,电话也打不通,我一定要打差评。”他骂骂咧咧的打算出去叫人,却在转身的瞬间,看到床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卧槽!怀、怀思?”陈强结结巴巴的念出前妻的名字,酒精带来的醉意瞬间消散。


    林怀思的形象与他最后见她时大不相同——苍白的脸上布满青黑色的血管,眼眶深陷,嘴角挂着不自然的微笑,瞳孔很大,漆黑的瞳仁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看不见一点眼白。


    “陈强你很快活啊”林怀思幽幽说道。


    “这这不可能!你已经死了!”陈强向后退去,慌乱中不小心碰倒了床头的香槟酒瓶。


    赵美舒吓得够呛,声音颤抖:“陈陈强,你搞的恶作剧?”


    陈强这会根本没心情理会情人,双眼死死瞪着眼前的女鬼。


    林怀思的腹部突然剧烈蠕动了几下,接着病服下的皮肤撕裂开来,一只小小的、沾满黑色液体的手从中伸出,一个畸形的婴儿头颅挤了出来,它有着与林怀思相似的面容,但扭曲狰狞得邪恶。


    “不不要过来!”陈强头皮发麻地抓起床头的台灯当武器,却被突然闪现到身后的林怀思抱住了腰。


    “怕什么,你打我的时候不是很威风吗。”林怀思低声笑道,笑声越来越尖锐,充满了怨气。


    赵美舒见女鬼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试图悄悄逃走,却看见门口趴着一个通体青紫的婴儿。正是女鬼肚子里的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门口堵着。


    赵美舒眼前一黑,后悔和陈强搞在一起了,更恨不得回到昨天一巴掌拍醒兴高采烈出门旅游的自己——都知道陈强母亲死得不对劲了,她居然还抱着侥幸心理,觉得是陈强说出来吓唬她的。


    下一秒,整个房间充斥着婴儿尖锐的哭声,那绝不是正常婴儿的啼哭,而是一种充满恶意渴求进食的嚎叫。


    五分钟后,凄厉的惨叫声从总统套房内传出,然后戛然而止。


    翌日中午,酒店清洁工照常上门打扫卫生,敲了好一会儿门也迟迟等不到房间里的回应,告知了前台,前台打了几个电话,一直打不通,以防出什么意外,酒店经理最后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然后看见了恐怖的场景:


    一男一女两具尸体躺在被鲜血染红的床上,内脏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烈血腥味。


    ***


    陈强出事时的同一时刻。


    自从妻子死后,陈父就接连噩梦缠身、食欲不振、幻觉困扰——他总是看见死去的儿媳站在床尾、听见婴儿的哭声从隔壁房间传来、吃饭的时候经常幻视饭里出现蠕动的虫子


    加上妻子的死太过诡异,他怀疑是死去的儿媳干的。


    儿媳在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心里清楚,心虚的他去寺庙烧香拜佛,请来法师驱邪,尝试各种民间方法,但噩梦依旧持续。


    又一次半夜惊醒,陈父满头大汗的去客厅接喝水,看见饮水机里流出的不是清水,而是粘稠的血液,他尖叫着退后,却撞上了一个冰冷的身躯。


    转身看去,林怀思站在他身后,怀中抱着一个黑色的包裹。


    “看你的孙子”林怀思微笑着向他展示那包裹,随着布料滑落,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婴儿——它有着正常的身体结构,却长着陈强痛苦扭曲的脸。


    陈父脸色煞白地捂着胸口倒下,在地上抽搐,眼睁睁看着林怀思蹲下,将怀中的婴儿塞进他的肚子


    一阵剧痛袭来,陈父痛晕了过去。


    再醒来,他看见自己腹部大的惊人,皮肤都被撑得透明,能看见下方的脏器。疼痛加剧,他忍不住哀嚎起来,肚子还在膨胀,直到爆开,一个婴儿从里面钻了出来,坐在他的身体里,啃食着他的肠子。


    陈父的惨叫声持续了足足十分钟,邻居们闻声报警,警方破门而入时,只见陈父躺在血泊中,腹部被剖开,内脏缺失,面容因极度恐惧而扭曲。


    ***


    【机密文件|A类诡异事件档案


    代号:鬼母


    描述:一个被迫结婚生子、在分娩过程中死亡的女性,因极度怨恨转化为诡异,能够强行植入畸形胎儿到活人体内,让受害者体验她所经历的痛苦。


    目前受害人数:7人。均为鬼母生前的家人,分别是鬼母的父母、弟弟、丈夫、公公婆婆,以及孩子。


    鬼母原名“林怀思”,女,25岁】


    “她的复仇应该已经完成了。”朱德宏看着手中的档案,对重编的侦查二组全员说道,“但这不意味着她会就此消失,诡异一旦形成,除非外力消灭,否则它们会永远存在,永远不断寻找新的受害者。”


    “你们的任务就是消灭它们。”


    ***


    傍晚。


    客厅里内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李小虎一边往嘴里塞着米饭,一边神秘兮兮的宣布:“我交了个新朋友。”


    众人(鬼)继续各自专注于面前的饭菜,没人对这个消息表现出特别的兴趣。


    李小虎继续说:“他年纪很小,特别小,以后我就是他的大哥了,我要罩着他。”语气中充满幼稚的自豪感。


    宴泠昭夹菜的手略微一顿,抬起眼皮,目光越过碗沿看向李小虎:“你的新朋友是鬼是人?”


    “当然是鬼了。”李小虎回答得很干脆。


    “嗯。”宴泠昭收回目光。


    王大爷慢悠悠地夹起一块红烧肉,何老轻抿一口茶水(宴泠昭不喝茶,茶叶是何老从自己家里拿的),田燕婉安静的咀嚼着青菜宴泠昭好歹还问一句,他们是半个字都懒得说。


    这种反应也在情理之中——宴泠昭最近几乎足不出户,仅限于在小区范围内活动。而外界的鬼怪又无法随意进入小区。通过简单的逻辑推理可得:李小虎口中的新朋友必然是小区内的鬼。


    而既然是小区里的鬼,大家都一个“地盘”上的,那就无所谓了。


    宴泠昭倒是不在乎李小虎结交的是小区里的朋友还是外面的朋友,他真正关心的只有一点:李小虎不要去祸害活人就行。


    “我吃完了!”李小虎放下碗筷,迫不及待的道,“我去找新朋友啦!”


    宴泠昭点了下头。


    得到允许,李小虎一溜烟跑出家,来到小区偏左下角落的一个喷泉池。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喷泉池本来已经搁置了,没人管了,水也早就干了。但李小虎来了后就重新运作了起来——李小虎往里面灌满了水。


    至于水哪来的,别忘了李小虎是水鬼。


    “小弟弟,你来了没有?”李小虎对着水池呼唤道。


    等了一会儿,喷泉池的一处水面突然泛起阵阵涟漪。


    随后,一个小小的、模糊的身影从水中慢慢浮现——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浑身湿漉漉的,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白色。


    “我给你带了东西!”李小虎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玩具,是他最爱的玩具小车,“你喜欢吗?”


    婴儿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盯着玩具车,水面突然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将玩具车缓缓吸了进去,然后又推回李小虎面前。


    李小虎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我来教你更好玩的!”


    话音刚落,他跳入喷泉池中,将水流塑造成不同的形状:一会儿是一条龙,一会儿是一朵花,变幻莫测。


    婴儿鬼安静的看着,时不时尝试模仿。尽管他的控水能力还很稚嫩,但在李小虎的鼓励下,最后成功的让一小股水流形成了一个简单的环状。


    “不错,你学得很快!”李小虎拍手赞叹,“作为我的小弟,我认同你了,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哥罩着你!”


    婴儿鬼似乎听懂了这番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天真无邪(划掉)阴森可怖的微笑。


    “我再教你一个更厉害的!”李小虎兴奋的说道,开始在水中制造一个微型漩涡。


    婴儿鬼好奇的靠近,试图学习这个新技巧。


    突然,他表情一顿,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在回应某种无形的召唤。


    “怎么了?”李小虎注意到小弟转移注意力,问道。


    婴儿鬼摇了摇头,张嘴口齿不清的叫道:“啊阿巴巴阿巴阿巴。”


    【作者有话说】


    [撒花]


    58   第 58 章


    ◎鬼母杀人◎


    “你是说, 你妈叫你?”李小虎不确定的问道。


    婴儿鬼点了点头。


    李小虎:“好吧,那下次再玩。”


    话音落下, 婴儿鬼的身体开始融解,迅速消散在喷泉池中,只留下一圈涟漪作为曾经存在的证明。


    李小虎撅了噘嘴,小弟走了,他一个人玩太没意思。


    ***


    深夜。


    B市第一人民医院,产科病房。


    一位年轻的产妇正处于分娩的最后阶段。她的丈夫李明坐在等候区, 低头看着手机,与备注宝贝的联系人发着暧昧信息。


    就在产妇力竭、婴儿呱呱落地的那一刻,等候厅的灯光突然闪烁,随后完全熄灭。阵阵抱怨声中, 护士让大家别急,马上就来电了, 另外不用担心手术室, 手术室用的都是备用电源, 永远不会停电。


    护士说的没错,整个过程大约就持续了七八秒,灯重新恢复了光亮。


    只是在灯亮起的瞬间,护士似乎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病服的女人低着头站在一个家属身边, 仿佛是在看那位家属的手机。


    眨了下眼再看去, 那个女人消失不见了。


    护士犹豫了几秒, 只当是自己看错了。


    ——在医院工作的人多多少少都信点那玩意儿,没办法, 有些事情发生得是真玄乎, 无法用科学解释。


    手术室大门打开, 助产士抱着新生儿走出来, 喊道:“谁是王芬的家属?”


    李明正聊到兴头上,根本没听见。


    助产士见没人认,又喊了句:“谁是王芬的家属?”


    李明点开对面发来的图片,是一双穿着黑丝的修长大腿美照,看得他眼睛冒光,正想回复,突然感觉脖子刺痛了下,他下意识仰头活动脖颈,还以为是低头时间长了导致的,这时刚好助产士又高声喊了句谁是王芬家属,这回他总算是听见了,忙站起身收起手机回道:“我!”


    助产士见人明明就在这里,还非要她喊三次才有反应,再一看这吊儿郎当明显不上心的样子,冷着脸说道:“来看看吧,你媳妇给你生了个女儿。”


    李明一听是女儿不太高兴,“啧”了一声,走过去不情不愿的接过襁褓里的孩子。


    助产士干了十多年,一看李明这样子立马懂了,忍着踹他几脚的冲动,板着脸说道:“只是给你看一下,孩子等会要跟妈妈一起回病房。”


    李明闻言巴不得,立即就把孩子还了回去。


    助产士重新抱回孩子返回手术室。


    李明拿着手机站在一边继续撩骚。


    没多久,王芬被推了出来,女婴被放在她身边。


    李明沉迷手机,自己老婆出来了都没注意到,助产士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怒道:“一会不看手机会死?你老婆刚生完孩子,正是虚弱的时候,你给她准备吃的了吗?”


    被人当众这么说,感受到其他人看来的目光,李明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暗暗恼怒助产士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表面上扯着笑一副虚心听教的模样回道:“我这不是第一回,什么都不懂嘛。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助产士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耐下性子说:“清淡的,容易消化的流食或半流食。”


    等这群人走后,等候区发出窃窃私语的谈论声。


    “啧,这年头真是垃圾都有人给他生孩子。”


    “他媳妇在里面他是一点都不担心啊,也不知道在和谁聊天,脸都要笑烂了。”


    “好像除了他没看到其他人,这孕妇娘家人居然不来吗?”


    新生命降临的喜悦与伤口的疼痛交织在一起,王芬虚弱的躺在产床上,苍白的脸上挂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将近二十个小时的分娩过程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体力,但当护士将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生命放入她怀中时,所有的痛苦都有了意义。


    她费劲的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孩子的脸颊,那种柔软的触感让她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王芬转头望向丈夫,眼中满是期待:“她的眼睛特别像你。”


    然而李明的目光却飘忽不定,一只手不断的在裤兜里摸索着手机,身体重心也不断从一只脚转向另一只脚,整个人处于一种莫名的急切状态。


    “嗯,挺好的。”他敷衍的应了一声,然后道:“我去个厕所。”


    话刚说完,他就已经匆匆转身向门口走去,脚步十分轻快。


    王芬望着丈夫匆忙离去的背影,熟悉的失落感再次涌上心头。


    自怀孕以来,李明的态度就日渐冷淡,那些曾经的甜言蜜语如今想来讽刺至极。父母当初的警告言犹在耳:“那小子不靠谱!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可她那时偏偏不信,以为自己能够改变他如今事已至此,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王芬叹了口气,重新看向身边的孩子。小家伙睡得很熟,微微隆起的胸膛随着呼吸规律起伏。看着这个由自己孕育的新生命,她的眼神柔和下来——至少,她并非一无所有。


    “妈妈有你就够了”她轻声对孩子说道,泪水无声滑落。


    另一边。


    李明并未前往厕所。离开病房后,他径直穿过医院大厅,迈入夜色中。


    十月的夜晚已带着丝丝凉意,但他感觉不到寒冷,反而有种解脱般的轻松。


    他快步走到医院围墙外的僻静角落,掏出手机,按下那个标记为宝贝的号码。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起,对面传来一个甜腻的女声:“终于打来啦?”


    “嗯,刚脱身。”李明的声音瞬间变得柔情似水,与方才在产房中的冷淡判若两人,“她生了个女儿,真没用。”


    “恭喜啊。”女声笑道,有些阴阳怪气。


    “亲爱的,别这样。”李明压低声音,语气急切,“等办完手续,我就跟她离婚。到时候我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孩子呢?”


    “你想要吗?”


    “嗯当小猫小狗养也不错。反正我不想生孩子,生孩子身体走形。”


    两人的谈话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从甜言蜜语到未来规划,再到露骨的调情。李明全然忘记了医院里刚刚为他诞下骨肉的妻子,沉浸在新欢带来的甜蜜幻想中。


    直到对面说有事先挂了,他才意犹未尽的结束通话,手指在屏幕上留连片刻,仿佛不舍分离。


    可惜,当手机屏幕暗下去的那一刻,现实回归,他还得回到产房,假装一个关心妻儿的模范丈夫。


    为了掩饰长时间的失踪,李明在路边摊买了一碗粥带回去。


    至于路边摊不干净?哪儿那么娇气。


    他拎着粥向医院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病服的女人,女人步伐轻盈得不似人类,就像是飘在空中的


    李明踏进医院,刹那一股寒意自后背升起,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疑惑的回头张望,一切正常。


    然而,当他转回身继续向前走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愣住——刚刚还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此时空无一人。


    前台、护士站、等候区所有原本应该有人值守或等待的地方都空空如也。


    什么情况?李明头皮发麻,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曾经看过的各种恐怖情节在脑海中上演。


    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他转身就想退出医院,然而医院大门突然重重关上,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打不开。


    李明彻底慌了,见出不去,他干脆转身加快脚步向电梯。但电梯门纹丝不动,显示屏也是一片漆黑。


    与此同时,医院内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整个空间瞬间被黑暗吞没。唯一的光源来自窗外的月光,投射出几道惨白的方形光斑在地面上。


    李明的心跳骤然加速,手中的粥盒掉落在地,热粥溅了他一脚也浑然不觉。他掏出手机,试图用屏幕的光照明,却发现手机毫无征兆的关机了,无论如何按压电源键都无法重启。


    “怎么回事”他颤抖着声音,汗水从额头滑落。


    这时,他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轻柔的,如同水滴落在瓷砖上的响声。起初还很遥远,但正在逐渐靠近。


    “嘀嗒、嘀嗒”


    李明受不了了,拔腿就跑。可无论他怎么走,似乎都在原地打转,每条走廊、每个拐角都惊人的相似,就像陷入了一个无限循环的迷宫。


    滴答声越来越近,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像是婴儿的啼哭,又像是女人幽怨的哭声。


    当李明第三次回到同一个护士站时,他绝望的放弃了抵抗,主要是也跑不动了,蜷缩在角落里,双手颤抖着抱住膝盖。


    “嘀嗒,嘀嗒”


    “呜呜呜呜”


    “嘀嗒。”


    声音近在眼前了,李明咬牙抬起头,看见一个身影站在不远处,是一个女人,穿着沾满血迹的病服,长发披散,遮住了大半张脸。


    “你、你是谁!”李明已经吓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指向李明的肚子。


    李明看见女人的手是青紫色,指甲是黑色。明显不属于活人。


    李明吓得拼命向后退,直到背部撞上墙壁,无路可退。


    “我不认识你,我没招惹你啊!”他语无伦次的哀求,眼泪和鼻涕混合在一起。


    女人没有回应,但她的腹部突然剧烈蠕动,随后一个婴儿大小的黑影从中爬出,落在地上。


    小鬼爬行的速度惊人,眨眼间便到了李明身前。它仰起头,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然后伸出异常锋利的爪子,扑向李明的腹部。


    接下来的场景如同恐怖的噩梦:小鬼的爪子轻易撕开李明的皮肤和肌肉,钻进他的腹腔。李明的尖叫声回荡在空荡的医院走廊中,却无人听见。


    他能感觉到那个生物在他体内移动、翻转、扩张,剧痛让他几乎昏厥,却又被某种力量强行保持清醒,迫使他体验每一分痛苦。


    李明腹部的皮肤被撑到极限,血管清晰可见。他的尖叫逐渐变成微弱的啜泣,生命力正在快速流失。


    最后,在一声湿润的撕裂声中,他的腹部爆开,内脏和血液喷涌而出。一个漆黑的、沾满血污的婴儿从伤口中爬出,发出清脆的笑声,不过又像是哭声。


    女人走过来,伸手接住了它,抱在怀中,就像母亲怀抱自己的孩子一样。接着,她转过身,缓缓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黑暗中,只留下李明破碎的尸体和一地的血污。


    半小时后,维持异空间的力量消散,李明回到了“现实世界”。


    医院传出尖叫。


    【作者有话说】


    [撒花]


    59   第 59 章


    ◎救鬼啊◎


    李明的尸体是凭空出现在医院走廊上的。彼时一位护士正匆忙行走在这条走廊上, 她低头翻看着手中的病历,丝毫没有察觉到前方地面上的异常。


    当她即将踏过尸体, 右脚都已经抬起来,余光终于瞥见脚下似乎有个人(因为穿着衣服),护士当即变更步伐,但来不及了,她的脚尖还是踢到了对方。


    护士吓了一跳,赶忙低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画面让她整个人僵在原地——


    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横躺在走廊上,腹部被撕裂,内脏外露,血液汇聚成一片暗红色的湖泊。而她本人, 此刻就站在这片血泊之中,白色的护士鞋已被染成刺目的红色。


    三秒钟的震惊后, 一声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叫从她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啊!”这声尖叫瞬间吸引了走廊两端所有人的注意。


    医护人员、病患、访客纷纷转头, 随后是更多的尖叫声、惊呼声和慌乱的脚步声。不明所以的人则好奇的聚集过来, 形成一个不断膨胀的“混乱漩涡”。


    其中有几位旁观者,震惊过后第一反应是掏出手机,将镜头对准尸体,记录下这血腥恐怖的一幕。


    “发到网上肯定火!”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边录像一边兴奋的低声自语。


    “图片-选择-确认发送-家族群!”另一位中年男子快速编辑着信息。


    还有人打开社交媒体应用, 熟练的为照片添加模糊处理后上传上去。


    医院瞬间陷入一片混乱。有人尖叫, 有人拍照好奇的人群不断涌入, 进一步加剧了情况。


    所幸,医院的安保团队反应迅速——数名身着制服的保安挤过人群, 一边大声喊着“请让一下”, 一边展开隔离带, 迅速在尸体周围设立临时警戒线。


    “大家请后退!请离开现场!”领队保安扯着嗓子喊道, “医院已经报警,请配合工作,不要拍照,不要传播信息!”


    二十分钟后,警笛声划破了医院外的宁静。三辆警车和一辆法医勘察车停在入口处,车上的人员开门下车快速进入医院。


    “所有人都退后!这里已经成为犯罪现场调查区域!”带队的刘警官环视四周,语气严肃,“请所有非必要人员立即离开,在场医护人员留下协助调查。”


    两名警员开始清场,另外两名则架起更专业的隔离带,将整个走廊封锁。法医团队穿上防护服,开始对尸体进行初步检查。


    “死者为男性,26岁左右。”杨法医蹲在尸体旁,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显得有些闷,“腹部有大面积撕裂伤,内脏部分缺失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一个小时内。”


    “对造成伤害的凶器有猜测么?”刘警官问道。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杨教授指向伤口边缘,“这种撕裂模式不像是工具造成的,更像是从内部被撑破的。”


    刘警官的表情凝重起来。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刑侦人员,他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那种“特殊案件”——上级最近刚下达过指示,如遇无法用常规方式解释的现象,需立即上报。


    他们私底下统称“特殊案件”。


    “拍完照片后,立即将尸体转移到特殊隔离室。”刘警官对法医团队说道,然后转向一旁的年轻警员,“吴斌,去查一下监控。”


    说完,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这是上级给他的紧急联系方式,专门用于上报特殊案件的。


    ***


    不到一小时后,几辆普通的黑色商务车停在医院后门。车门滑开,八名身着便装但举止专业的人员迅速下车。他们看似普通,但走路的姿势、观察环境的方式都透露出专业训练的痕迹。


    这是朱德宏的特殊部门下后勤部的现场调查组。每位成员都佩戴着科学院研发的特制腕表,能够检测环境中的异常(阴性)能量波动。


    调查组组长组长吴安宁向警方出示了特别通行证,随后接管了现场。当他们接近尸体时,腕表上的数值开始急剧攀升,从正常的绿色数字变为警示的红色,能量指数从基准值3迅速飙升至389。


    “确认灵异事件。”吴安宁对着隐藏式麦克风说道,“能量残留显著,建议启动全面调查。”


    现场组迅速分工:两人调查尸体信息,两人询问第一目击者,也就是那名护士,两人审阅监控录像,两人搜集环境数据。


    吴安宁打开监控录像,根据从护士嘴里得到的信息确认时间,然后将监控调到确认时间的前五分钟。


    画面中的走廊一切正常,但突然间,尸体出现位置的地面上出现了类似水波纹的扭曲,随后尸体就这样凭空出现。


    不久后,负责调查死者身份信息的两名组员将紧急调出来的资料拿给吴安宁。


    死者:李明,26岁,某公司销售经理其妻子今天凌晨在该医院生下一名女婴。


    吴安宁沉吟片刻,前往产科病房与李明的妻子王芬交谈,王芬还不知道自己丈夫死了,她老实回答了吴安宁的所有问题。


    吴安宁了解到李明昨晚离开产房后再未回来,以及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状况。结合死者手机通讯记录和其他信息,吴安宁确认这是鬼母作案。


    “是鬼母。”吴安宁向总部汇报,“这已经是本月第五起同类案件,均针对背叛伴侣或强迫生育的男性。目标手法一致,均为腹部撕裂”


    ***


    特殊部门指挥中心。


    朱德宏阅读着最新案件报告,眉头紧锁。


    “这已经是本月第五起了,但今天也才五号。”他对着会议室里的众人说道,“如果这个频率持续,恐怕会造成大范围的恐慌。”


    朱德宏压力很大。


    这次没有作者的小说预警,他们只能通过自己调查和有限的探测设备来追踪鬼母。而结果显而易见:不怎么有效。


    不过这种情况也是常态了,以前没有作者的时候难道国家就对付不了诡异了?


    朱德宏也不希望太过于依赖作者,毕竟作者立场不明,而且对方是不是人都不知道。


    会议桌上,放着一张标着红点的城市地图。红点是鬼母这五次攻击的活动范围,所有事件都发生在城市东南区的几家医院。


    “我们已经基本摸清了她的行为模式。”数据分析师刘明指着地图说,“她只针对产妇的不忠伴侣或强制生育的家庭成员,而且活动范围似乎限制在这个区域。”


    朱德宏点点头:“调动所有可用人力,对这一区域内的医院产科进行全面排查和监控。特别关注那些关系不合的家庭。”


    “如果能确定潜在目标,我们就可以提前部署人员进行保护或引蛇出洞。”侦查组总组长高毅建议道。


    ***


    10月7日,国庆最后一天,也是特殊部门设下埋伏后的第二天。


    侦查二组的六名成员分散在第四人民医院产科病房的各个角落,他们伪装成医护人员、保洁工和家属,静静等待着鬼母可能的出现。


    他们小组保护的目标叫王建军,33岁。


    根据事先调查,王建军不仅对怀孕的妻子施加精神压力,还有多段婚外情。如果鬼母延续以往的选择标准,他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


    晚上11点,医院逐渐安静下来。二组组长范刚通过耳机联系各位组员:“所有人保持警惕,如果鬼母选择王建军,她动手大概率就是在这个时间。”


    组员:“是。”


    二组细心观察腕表,腕表显示周围能量水平始终维持在正常范围,不过随着时间流逝,空气中似乎开始弥漫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感。


    11:55。


    医院走廊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


    “能量值波动了。”范刚低声道,“各就位注意,来了!”


    说着,范刚握紧腰间的特制手枪。


    不用多说,这把看似普通的手枪装载的是研究院特制的阴性子弹,能够对诡异造成大量伤害。


    其他组员也做好了战斗准备。


    00:00:01


    午夜刚过,医院的温度骤然下降,水汽在空气中凝结,呼出的气体变成白雾。


    “能量值飙升,70!85!97!744!”范刚冷静道,“她来了。”


    走廊尽头,一个穿着惨白病号服的女人缓缓浮现,她的双脚未曾触地,长发如黑色瀑布般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腹部有一个巨大的空洞,隐约可见内部蠕动的黑影。


    “目标确认,所有人就位。”范刚通过耳机下令“记住,按照计划行动,不要贸然接近。”


    六人以王建军为圆心,迅速形成合围之势,特制武器均已准备就绪。


    鬼母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停下前进的步伐,缓缓抬起头,从垂落的黑发间露出一双空洞而冰冷的眼睛,直直的朝躲在拐角墙壁后的成员看去。


    下一秒,千百个婴儿同时啼哭的声音响起,震得在场所有人耳膜刺痛。


    同时,医院走廊内的所有门突然同时打开,数十个婴儿状的黑影从中爬出,速度惊人的向队员们扑来。


    “开火!”范刚果断下令。


    特制手枪发射的子弹在空中留下淡蓝色的轨迹,击中几个鬼婴,将它们瞬间化为黑烟。黑棍和匕首(科学院特制版)也展现出超凡的威力,每一次挥舞都能将这些诡异生物击退。


    然而,鬼婴的数量实在太多,队员们很快陷入苦战。更糟糕的是,鬼母本身并未参与战斗,而是趁着混乱,继续向目标病房移动。


    “吴组长!她要去王建军的病房!”一名队员大喊道,声音中带着急迫。


    范刚当机立断:“居向明、张威,你们跟我去拦截目标!其他人继续对付这些小鬼!”


    在队友的掩护下,三人很快突破了鬼婴的包围,追向鬼母。当他们赶到王建军病房门口时,鬼母已经站在陪睡床前,正俯视着熟睡中的目标。


    而王建军的妻儿并不在,加上医院突然少了很多人,答案很明了了:鬼母把他们拉到了另一个空间。


    “止步!”范刚举枪瞄准,“再往前一步,我们就开火了!”


    鬼母转过身,脸上浮现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她的腹部开始剧烈蠕动,一个青紫的婴儿从中爬出,比之前的任何一个鬼婴都要大,几乎有成人手臂那么长。


    “为什么要保护人渣。”鬼母的声音带着某种扭曲的质问,“只有人渣才会同情人渣。”


    不等范刚回应,那个巨大的鬼婴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他扑了过去。居向明反应最快,手中的特制匕首闪电般刺出,正中鬼婴的胸膛。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整个医院,大股大股的黑气从鬼婴的伤口处溢散出,鬼婴也迅速缩小成正常婴儿的大小,委屈的哭泣着向鬼母爬去。


    鬼母弯腰抱起脚边嚎啕大哭的鬼婴,眼里流露出深刻的怨恨。


    “开枪!”范刚大喊,三人同时发起攻击。


    特制子弹打在鬼母身上,每一击都带走一块虚幻的躯体。然而鬼母的再生能力惊人,伤口几乎在形成的同时就开始愈合。


    鬼母流下两行血泪,仰头咆哮一声,无数的鬼婴从她身边生成,加入战斗


    10月8日,上午十点。


    宴泠昭无精打采的陷在沙发深处,整个人如同一滩散开的棉花,懒洋洋的蜷缩在靠垫间,目光半聚焦在对面墙上某个不存在的点上发呆。


    家中唯二的另一个活物则全神贯注的盯着平板电脑屏幕,耳机半挂在耳朵上,手指在屏幕上疾速滑动,时不时发出一连串热情洋溢的咒骂。


    “卧槽!你这个猪队友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这波团战你跑什么跑?站住输出会死吗?”手机鬼的音量随着游戏局势不断攀升,“看我这波操作!三杀!四杀!还想跑?别做梦了兄弟!”


    突然,一阵急促的风声从阳台方向袭来。然后窗帘猛地鼓起,下一秒,李小虎的身影从敞开的落地窗穿过,以一种介于漂浮与狂奔之间的姿态冲入客厅。


    “救鬼啊!”


    【作者有话说】


    [撒花]


    60   第 60 章


    ◎吓哭小孩◎


    “是小弟!我小弟!”李小虎急切的解释道, 声音因焦虑而断断续续,“他、他受伤了!很严重, 就快要快要消散了!”


    宴泠昭一时没反应来,“小弟?”


    “就是我前几天交的新朋友,跟你们说过的。”李小虎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他现在在喷泉那边,情况很不好求求你,快去看看吧!”


    宴泠昭很想说他去也没用, 他又不是医生,更何况李小虎的新朋友是鬼,就算医生来了也没办法。但看李小虎悲痛欲绝的样子,他轻轻叹了口气, 起身道:“带路吧。”


    ***


    喷泉孜孜不倦的工作着,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碎光。


    喷泉池边缘, 一个小小的半透明的青紫色身影蜷缩着, 如同一滴即将蒸发的露珠。


    它实在是太小了, 看上去还是个小婴儿——刚出生没多久的那种。并且肉眼可见的虚弱,都凝实不住身形了。


    宴泠昭一眼就看到了它胸口的伤势:像是被某种小巧的圆形武器贯穿。伤口边缘持续不断的溢散黑气。


    现在的宴泠昭已不同往日。经过系统性的学习,他知道黑气是诡异能量的可视化表达方式之一。再看小鬼半透明的身体,不难猜出等黑气散发完, 就是小鬼的死期。


    怪不得李小虎急。


    “小弟!我回来了!”李小虎飘到鬼婴身边, 声音中充满悲伤与担忧。


    鬼婴微微动了动, 发出几声微弱的“阿巴阿巴”,声音细如蚊呐。


    李小虎立刻转向宴泠昭:“他说他很痛, 但是很高兴我回来了。”


    宴泠昭蹲下身, 一边仔细观察着鬼婴的伤势, 一边问:“谁伤的?”


    鬼婴:“啊啊啊。”


    李小虎尽职尽责的当传声翻译, 向宴泠昭解释道:“他说昨天晚上,他妈妈和一些人打起来了”


    宴泠昭:“。”


    知道了,侦查组干的。


    沉默了下,宴泠昭又问:“他妈妈呢?”


    闻言,李小虎的表情变得愤怒:“他妈妈根本不管他!事后小弟找他妈,他妈还说他太弱了,没用的东西就该被淘汰!”


    鬼婴又发出一串微弱的“阿巴”声。


    “什么时候了你还帮你妈说话。好吧,我们鬼怪是这样的,感情越深越伤害你别回去了,跟我走吧,我待你是真心实意的,让我送你最后一程。”李小虎眼泪汪汪的说道。


    宴泠昭垂眸看着濒死的小鬼,没有阻止李小虎。


    李小虎小心翼翼的将鬼婴抱起,对方小小的身体轻如鸿毛,几乎感觉不到重量。鼻子一酸,他忍不住喷了个鼻涕泡出来。


    “呜呜,小弟你太惨了。”


    ***


    回到家,宴泠昭召集了所有鬼怪围在客厅里。鬼婴被轻轻放在茶几上,身下垫着李小虎特意找来的一块软布。


    何老观察着鬼婴的伤势,抬眉看了眼宴泠昭,慢吞吞道:“这伤好像是人类特别研发的专门针对咱们的武器造成的。”


    王大爷意识到了什么,也看了眼宴泠昭,然后说道:“我们之中没有有能力治愈这种伤的。”


    田燕婉一声不吭。


    李奶奶看着难过的孙子,摸了摸他的头:“孩子,有些事情我们无能为力。”


    李小虎不死心的看向宴泠昭:“老大,真的不行吗?你把小弟收服,保证小弟以后再也不伤害人类——也不行吗?”


    李小虎虽然蠢,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


    宴泠昭看了李小虎几秒,摇头。


    “他已经伤害了人类。”


    不然侦查组不会对付他。


    李小虎抬手抹了抹泪,没有再为鬼婴求情。


    傍晚。


    晚餐时间,李小虎完全没有胃口,固执的守在鬼婴身边,不打算吃饭。


    ——不过对诡异来说不吃饭才是常态,它们没有那个需求。


    “你不吃么。”宴泠昭问道。


    李小虎:“我不饿,你们不用管我。我要陪着小弟到最后。”


    鬼婴:“啊啊”


    李小虎眼眶湿润:“你说你想回去找妈妈?”


    “不行!你回去了你妈妈也不会管你的!你你不如呆在我身边,至少我会陪着你。”


    鬼婴沉默了一会儿,发出几个微弱的音节。


    李小虎点头,“这才对嘛,孺子可教也。”


    时间悄然流逝。


    很快,到了睡觉时间。


    宴泠昭依次将众鬼收回体内,然后看向仍然守在鬼婴身边的李小虎,犹豫了下,没有开口。


    李小虎读懂了宴泠昭的意思,小声说了句“谢谢老大”。


    宴泠昭语气平静的道:“我回房间了,你结束了叫我。”


    李小虎“嗯”了声。


    “咔哒。”


    房门关上。


    李小虎收回视线,和身形与白天相比又透明了两度的鬼婴一起坐在阳台上,谁也没说话。


    另一边,回到房间的宴泠昭本打算玩着手机等李小虎,然而刚打开常刷的app,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意便突然袭来,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笼罩。


    宴泠昭努力想要保持清醒,但眼皮却越来越沉重。


    最终,他还是没能抵抗住这股强烈的睡意,合上眼睛沉沉睡去。


    ***


    客厅。


    李小虎悲伤的看着鬼婴越来越透明的身体,知道新认的小弟就快要完全消散了。


    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银白色的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落在鬼婴身上。


    黯然神伤的李小虎忽然感到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他下意识转头看去,没有发现任何人。疑惑的回过头时,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是鬼婴,他身上那个恐怖的贯穿伤完全愈合了,没留下丝毫痕迹。小小的身体也不再透明,无比凝实。


    “小、小弟?”李小虎震惊的说道。


    鬼婴眨了眨眼,发出一连串欢快的“阿巴阿巴”声,小手小脚欢快的舞动着,仿佛在庆祝重获新生。


    李小虎激动的伸手碰了碰鬼婴,确认这不是幻觉。当他的手指接触到小鬼实实在在的身体,李小虎高兴的控制不住,阳台瞬间铺上水做的“地毯”。


    窗外,上弦月高悬,月光越发明亮,几乎将整个客厅都笼罩在银色的光芒中。


    ***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在宴泠昭的脸上,将宴泠昭从异常深沉的睡眠中唤醒。


    青年眨了眨眼,感觉自己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又好像没多久。记忆中最后停格的画面是他准备熬夜等李小虎,接着就“断片”了。


    现在几点了?


    宴泠昭四处摸索着手机。


    终于找到了,亮屏一看,八点过一点。


    宴泠昭打了个哈欠,翻身下床,踩着拖鞋推开卧室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一愣。


    昨天还奄奄一息的鬼婴此刻正欢快的和李小虎在客厅玩追逐游戏,完全看不出半点受伤的样子。身上恐怖的贯穿伤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再是半透明状态。


    “早啊,大哥!”李小虎停下奔跑,兴高采烈的向宴泠昭打招呼,“小弟好了!他的伤全都好了!”


    鬼婴看到宴泠昭也停了下来,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挥了挥,应该是在打招呼。


    宴泠昭回过神,缓步走近鬼婴,审视着这个神奇康复的小鬼:“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李小虎解释,“小弟说是月光治愈了他。”


    月光?


    宴泠昭蹲下身,认真看了看鬼婴,又突然伸手卡着鬼婴的腋下,将鬼婴整个举起来,360°“查阅”。


    听说过精怪吸食月华的,没听过鬼也吸食月华。


    不过话又说回来,真的有月华这玩意?


    ***


    放出其他鬼怪,大家照常各自散去。


    李小虎则兴冲冲的带着鬼婴去喷泉池玩水,手机鬼依旧抱着平板电脑,沉浸在游戏的世界中,耳机里传出激烈的游戏音效。


    宴泠昭拿着手机回到房间,拨通了朱德宏的号码,将鬼婴的事大概讲了一下。


    朱德宏一听,马上认出其肯定和鬼母有关,斟酌了一下,把鬼母的事情告诉了宴泠昭。


    宴泠昭:“鬼母杀人的规律是什么?”


    朱德宏沉默了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他知道大部分民众都会觉得这种人杀得好,他有些担心宴泠昭也这么想。


    为此,朱德宏停顿了一下,特意补充道:“我知道从某种方面来看,这些受害者活该。但不论如何,我们不能允许任何存在肆意剥夺他人生命,无论出于什么理由。”


    朱德宏这次是多虑了,因为宴泠昭压根没想法。准确来说,他既不觉得杀得好,也不觉得杀得不好,人只是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这个直接的提议出乎朱德宏的预料:“你愿意参与这个案件?”


    “如果需要的话。”宴泠昭回道,“那个鬼婴应该知道他母亲的下落。”


    朱德宏思考片刻:“如果你方便的话。不过,我要强调的是,这不是你必须完成的正式任务,你不要有压力。””我明白。”宴泠昭,“如果有进展,我会联系你。”


    ***


    喷泉池。


    李小虎和鬼婴正在水中嬉戏——主要是李小虎教鬼婴如何控制小股水流,形成各种形状。


    两鬼玩得不亦乐乎。


    宴泠昭走近池边,唤道:“李小虎。”


    李小虎闻声回头,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诶,大哥,你来啦?小弟刚学会怎么把水变成圆形呢!”


    宴泠昭点点头,然后将目光转向鬼婴。在他看来,自己的表情和语气都相当温和了,甚至带着他不熟悉的几分鼓励的微笑。


    “小朋友,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宴泠昭轻声说道,“你知道你妈妈在哪里吗?”


    然而,在鬼婴的视角中,这一幕却截然不同。


    当宴泠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鬼婴仿佛看到了一轮巨大的猩红满月从宴泠昭背后升起,月光如瀑,冰冷而威严。


    所以,纵使宴泠昭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柔和,但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无形的重量,直接压向鬼婴的意识深处,不容抗拒。


    那张平静的面孔在鬼婴眼中也变得无比恐怖,根本不是人类的样子。


    于是,宴泠昭问的“你知道你妈妈在哪里吗”落到鬼婴耳里就是“你妈妈在哪里。”


    疑问句变成了陈述句,完全就是威胁。


    鬼婴瑟瑟发抖,小小的身体在水中缩成一团。他求助的看向李小虎,但这个便宜大哥根本没注意到不对劲,还在乐呵呵的傻笑着对那个恐怖的存在说些什么。


    压力越来越大,鬼婴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被碾碎了。最终,他崩溃了,发出婴儿尖锐刺耳的啼哭,眼泪如泉涌般喷出。


    努力微笑的宴泠昭:“?”


    不明所以的李小虎:“小弟,你哭什么?想妈妈了?”


    【作者有话说】


    鬼婴:对,我想我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