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番外（11）
◎有那么一瞬间，朱淇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
“一定要去吗？”宋临州站在弯腰收拾球拍的朱淇面前，看着朱淇在清理球板上的胶皮。
朱淇正准备刷新胶水后晾一夜，明天出发前贴上新胶皮，到了比赛场训练馆可以直接用。
她还觉得纳闷，怎么自己中午刚和任心华聊完，下午只是跟阳光姐妹去准备了一下刚需品，到了晚上的时候大家都知道自己要参加了？
朱淇“嗯”了一声，继续收拾手里的东西。
好久没有自己一个人出去比赛了……要带什么东西来着？
哦对了，运动员证、军官证、健康报告、三寸彩色照片、护照……
这些东西一般都放在主管指导那里，有需要的时候就去找自己的教练要，因为有一些运动员生活自理能力比较差喜欢东西乱扔，怕丢了还要补办麻烦，所以干脆就直接教练们统一管理。
猫猫本来也不同意她去比赛的，但是任心华说可以跟羽毛球队同行，听起来好像就没有那么危险了。
但这种心情也很难说，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娃跟学校出去郊游，知道学校会一切准备妥当，但自己不跟着难免还是会担心出现意外情况。
“你等着，我去跟主席说我也跟过去。”猫猫转身想要朝任心华办公室走。
朱淇把猫猫拉了回来：“不行啊，你不是说要给佐佐、佑佑做突击集训和改技吗？她俩现在刚进入状态，你一走，这断断续续的还怎么练？你别管我了，我又不是刚进国家队的小孩，我能不知道轻重吗？就去两周，快的话可能十一天就回来。下午的时候我去看了报名表，虽然报名还没截止，但过去参赛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外协的二、三梯队的球员。放心吧……”
“但是凡事都有意外。”宋临州忽然跟了一句，他看起来比猫猫还要急迫。“国际乒联改积分机制就是想让头部运动员多打小比赛，让球迷多掏门票钱，带动底层比赛。跟中华队没关系、跟你更没有关系，你不用把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宋临州觉得朱淇是因为世排第一被抢走了，才想着要去打比赛。
朱淇承认，这个因素在想要参加比赛的百分之五十。
宋临州又补充一句：“而且大家也都很担心你。”
他的声音温然且轻缓，尾音又有些沉重，隐隐透露着一股委屈感。
不知道为什么，朱淇觉得这个“大家”被宋临州这么说出来，语气更像是第一人称的“我”。
宋临州是一个很好的人。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即使朱淇对异性没有什么发展兴趣，也得承认这一点。
作为运动员，每场比赛也是兢兢业业，教练让打的比赛，再艰难也尽力去打。
作为男队主力，对小球员从来不摆架子，还经常帮扶小球员、提点教球。
作为队友，他帮陪练的时候让给什么球就给什么球，不管多晚从不催促离开，还是一个有感情的发球工具人。
不管是球技还是人品，队里的人也都给予很高的评价。
但现在，朱淇觉得宋临州的反应有点儿奇怪。
自己是女队的人，最近也没有混双任务。
去哪儿也跟他……没关系吧？
“我知道，谢谢‘大家’的关心。”她一字一句，平静得像一块捂不热的小石头。
老实说，秦小八在旁边看着，觉得他的大羚哥有点儿可怜。
这次说来也巧了。
打完全乒赛回来之后，大家都有事儿。
因为世冠杯没拿冠，大家增加了训练量。
再加上全乒赛打完，秦小八脚伤了、大熊也在安排做手术，阿水的训练也安排得满满当当。
队里没活儿的教练们，早就被安排下省队找苗子，一时半会都不回来。
虽然阿水一直掐自己，让他忍着，但秦小八还是忍不住了。
“姐，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把事儿扛在自己身上，其实大家都可以帮你分担一下的……”
“你没事儿吧？”朱淇打断他，“说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哎呀，我就是觉得你没必要认为拿不到世排第一是你的责任，大家又没人说什么……”
秦小八的思想虽然早年间有的时候很摆，但是不烂，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奋斗什么时候该接受。
而且有的时候秦小八看着朱淇任何事都亲力亲为，总觉得她已经把很多事情做到极致但还是觉得不够，当弟弟的也会心疼啊，毕竟都这个年纪了又不是十七八岁、精力旺盛的时候。
朱淇烦了，瞥他一眼：“你还跟我说教呢？看给你能的。”
但一抬眼的功夫，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女队几乎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二十几个小脑袋依次挨着把自己团团围住，看着朱淇收拾东西，拉上球包、整理球鞋、折叠队服、塞进包里然后最后一步拉上拉链。
一双双眼睛都冒着“不舍”的眼神，瞧着朱淇。
朱淇以为自己这段时间在队里雷厉风行、严格管纪律，又经常罚跑、加训的。
她要是能离队两周，这群皮猴子肯定非常高兴。
但没想到大家居然都跟在旁边附和。
“是啊是啊，队长。”
“等明年开春，我们一起打回来。”
“对，把世排前十全占了！”
“看那些人怎么超！”
一颗颗为了训练而把头发剪短了的小脑袋，像一颗颗可爱的小蘑菇。
二十多个小蘑菇一起点头，似乎很认同秦小八的观点。
朱淇觉得有些暖心，这段时间的劳累好像因为面前一张张稚气、年轻的面孔而消失大半。
这种满足感和自己站在领奖台上还不一样。
欣慰归欣慰，但朱淇觉得大家还有种家长要出去打工，几个孩子在家里说“我们少吃点儿妈你别出去了”的感觉。
“行了，大家的意思我都知道。但票都订好了，不去显得我像个逃兵。你们按照之前制定好的训练计划，好好练好好排，回来我是要检查的。要是有教练告诉我谁偷懒、谁耍滑，别以为现在跟我说几句好话我回来就能饶了你们。”朱淇把包背身上后，又对阿水说。“我走了以后，你就是队里资历最高的了，这些小的就归你管了。”
阿水觉得这个任务好难啊，她比较心软，不太会严厉对待小球员。
但朱淇这样交代了，阿水也只能点头：“嗯！”
拎着包准备走的时候，朱淇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在走到宋临州旁边的时候缓下脚步。
即使没有和他对视，朱淇也能想象得到他的眼神。
因为太多次了，宋临州用那样的眼神看过她。
就在那一张张从报纸上截图下来的照片里……
之前森宇南说喜欢她，朱淇也觉得对方是个小孩。
了解她吗？
清楚她的性格吗？
知道她的喜好吗？
只是看过她一些比赛就心向往之，喜欢得太过于表面。
她毕竟是躺在病床上，听到过自己亲爹和亲弟弟说“放弃治疗”的人，天生对这种情感有排斥性。
再准确一点来说，是先索取才会给予的人。
当初朱淇刚到舅舅家的时候，有一部分是记得前世小的时候舅舅和小姨其实也经常来看她，会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和女孩的衣服。
但每次舅舅一走，那些零食就会被苏俊抢走，衣服被后妈拿去便宜卖给邻居，她还会被后妈打一顿。
那个时候朱淇年纪小不懂事，只知道舅舅和小姨来了等于自己挨打。
久而久之，朱淇就不希望舅舅和小姨再来了。
重生回来之后，朱淇虽说在警察局脱口而出有舅舅和小姨。但实际上到舅舅家的时候朱淇因为还老是梦到前世在病房的事情，有些ptsd的有过一点防御性猜测。
那就是舅舅和舅妈有可能也是那个男人和后妈一样的人。
朱淇是一个很慢热的人。
宋临州一直都知道，他也不怕等。
但是看到朱淇离开训练馆的时候，宋临州确定了内心想法，大跨步朝着反方向的教练办公室走。
/
因为这次要去的人很多，羽毛球队带了一群后勤人员，一辆车肯定坐不下。
所以羽毛球队就包了两辆大巴车。
在一群黄底、红纹的羽毛球队队服里，混入了一个红底、黄纹的乒乓球运动员。
从上车到机场查票、到坐上飞机。
朱淇感觉自己像个吉祥物一样，被一群人拉着说话。
“淇姐，这次打完比赛我们要是开庆功宴的话，你得跟我们一起啊！”
朱淇也算是羽毛球队里年纪比较大的老队员，一群小孩也跟着叫“姐姐”。
另一个小孩说：“哎哟，比赛都还没开始呢，你就想着庆功了？”
“但是小淇姐，你一个人去的话，到地方了谁给你当陪练啊？”
朱淇笑了笑：“到时候看看哪个外协有时间。”
几个打羽毛球的小孩很是羡慕。
换位思考一下也是了，毕竟是大满贯，过去给做陪练估计都一群人排队。
能拉几个球，就已经很荣幸了。
看着飞机起飞，朱淇的脑袋挨着玻璃。
外面云卷云舒，地面越来越远。
这种升空的感觉很微妙。
机舱内都是羽毛球队的人，大家都在闭目养神，羽毛球主教练找到了朱淇，坐在她旁边跟她闲谈几句。
毕竟乒羽挨得那么近，羽毛球主教练也经常听到任心华讨论自己手底下的一些球员，也密切关注自己的这些“邻居”们，知道朱淇在国乒队的重量。
虽然和朱淇交流比较少，但羽毛球主教练也偶尔关注过朱淇在乒乓球队的成绩。
毕竟有能力、有水平、又有头脑，还能帮忙管理球员的运动员，太少见了。
不管是哪个教练都喜欢。
而且现在时代变动这么大，羽毛球主教练其实也六十多岁了、濒临退休。很多小年轻的思维也有些跟不上了，所以来问问朱淇对年轻人的一些看法。
朱淇简单说了一下国乒队目前出现的情况，以及国乒队的处理方法。
其实大部分围绕的也就老三样。
成绩、手机、恋爱。
下了飞机之后，原本是说让朱淇和阳光姐妹住一起的，但是因为羽毛球比赛和乒乓球比赛时间不一样，可能会出现影响对方休息的情况。
羽毛球主教练就给朱淇单独开了一个房间，朱淇住进去之后就开始拆球包。
住宿的地方和比赛地点很近，中间大概有五分钟的车程。
尽管如此，任心华的意思是让朱淇到地方之后，一定要跟大部队一起走。
要是按照朱淇的性格，可能就直接自己拎着球包去了。
但毕竟答应了任心华，她还是得做到。
刚落地的时候，新德里已经是黄昏时间。
羽毛球队的安排是先收拾好东西、整理好他们的羽毛球拍、然后喊话和点名，再一起去吃晚饭后再去训练馆提前热身。
羽毛球队带过来的厨师已经开始去“霸占”厨房了，刚才去的时候还有几个羽毛球队的小孩在走廊里点菜。
“我想吃川菜！”
“我要吃锅包肉！”
“我要吃水煮肉片！”
“菠萝肉也可以啊！”
羽毛球教练们在外面嚷嚷：“去去去，事儿还不少，有的吃就不错了！都闭嘴！”
朱淇因为要换胶皮，再加上落地之后被印度大爷的车技颠得发晕，就在酒店里躺着休息，让阳光姐妹帮忙带一份肉夹馍。
躺在床上的时候，朱淇也开始发愁。
找个陪练确实有点儿麻烦。
首先这个语言不通，就挺费劲的。
很多外协也不一定会英语。
算了，实在不行她就自己对墙练习吧。
羽毛球队包的酒店是当地一个英国人开的五星级大酒店，环境各方面还算不错，至少给提供刀叉，不需要用手抓。
外面的天空逐渐落下，还刮起了一阵风。
紧跟着有一片细细密密的雨落下，像是银针般伴随着云层落地。
朱淇去翻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箱，从最里面找到了雨伞。
幸亏带着了。
乒乓球板很脆弱，不能泡水。
因为木材会泡坏，打球就容易出问题。
本以为要过三四个小时才能去训练馆，结果没想到朱淇刚贴好胶皮不到十分钟就有人敲开了朱淇的门。
朱淇以为是阳光姐妹，从床上坐起来也感觉晕车的感觉好多了，踩着拖鞋朝门口走。
“怎么这么快啊？你们没吃……吗？”
朱淇的话音随着门被逐渐拉开一条缝，外面站着一个身拔高挑精瘦的男人，穿着红底黄纹的中华队运动服，身后背着一个球包。
他的身上湿漉漉，脸颊反而有着一路狂奔的红潮，头发垂耷着很像只淋湿小狗。
有那么一瞬间，朱淇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
她乘坐了将近八个小时的飞机、一个小时的路车……
这里是新德里没错吧？
她怎么看到了宋临州呢？
196番外（12）
◎【二合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你、你怎么……”朱淇觉得自己声音听起来很怪，居然有些发颤。
或许是太震惊了吧。
朱淇属实是没有想到。
一个鲜活的大活人，远渡而来。
其实刚才在贴胶皮的时候，听羽毛球队在外面叫名字，朱淇也有些恍惚。
以前跟大家一起出门比赛习惯了。
虽说这次也是跟着中华队的人一起来，但毕竟就自己一个打乒乓球的，多少有点儿形单影只。
虽说这次来打比赛，是奔着快乐乒乓来的。
但实际上只要是在比赛，就不可能完全不计较胜负的快乐。
朱淇对自己是有要求的。
有要求，就有压力。
只不过是压力多少而已。
也许是和队友们一起奋战的日子久了，朱淇已经忘记了自己之前孤军奋战时的艰辛。
现在忽然回到之前自己一个人是独将的时候，还有些不太适应。
一想到一会儿还得自己找个陪练，脑海中只是浮现了一秒钟“如果这个时候身边也有个人陪同也蛮好的”。
但是——有的人会出现在你需要他的时候。
或许是被朱淇看着，宋临州抓了一下自己湿漉漉的头发，羞赧一笑：“那个，我跟任主席说了，反正我十二月份没什么训练任务而且男队也需要冲一下分，所以我就……我房间就在隔壁，行李已经放过去了，我是……”
他指着朱淇右边的房间，感觉雨水顺着自己脸颊划过。
他知道朱淇有洁癖，没往房间里站。
里面的风钻出来的时候很暖，驱散了很多他一路漂泊过来的寒意。
宋临州在去找任心华的时候，本以为要跟任心华解释一下自己也想跟去新德里和横滨的原因，但没想到他刚一开口，只是说觉得中华队不能只派一个人去，这样的话练球都找不到人。
他其实在昨天就收拾好了行李和找人订好了机票，就等着万一朱淇真去了，自己后脚也跟过去。
结果任心华就直接点了头，然后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就让宋临州出发了。
在来的路上，宋临州知道其实任心华什么都懂。
这毕竟都是任心华看着长大的孩子，她能不了解他们吗？
孩子们总是会长大的。
都要飞向更远的地方。
长大的人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
宋临州其实是想换件衣服再过来找朱淇的，但是刚才在楼下看到羽毛球队的人说朱淇有点不舒服，晕车在楼上躺着，他就直接过来了。
结果一开门，看朱淇的精神状态还可以，他也放心了。
朱淇也很震惊。
她甚至以为秦小八可能也跟在后面，但是往外面看了一眼，除了隔壁屋门口有一个行李箱之外没有任何人。
宋临州一个人过来的吗？
从朝京飞到新德里？
唉。
糟糕。
心有点乱。
“那个……你等我下，我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去训练馆我给你做陪练。”
“我这儿有干毛巾。”朱淇忽然说。
宋临州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朱淇拉进了屋。
但朱淇也留了个心眼，没关门。
不然的话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放在二十年后也说不清楚。
朱淇拿了一条自己带过来的毛巾，她喜欢这种贴身东西晒足了阳光的味道，所以不管是自己的衣服还是被褥还是毛巾，都有一种清爽的感觉。
宋临州只拿来擦了一下脸，就乖巧地坐在靠门的凳子上：“反正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更方便点嘛，你还要去日本，不能两站都没陪练。”
而且——国际乒联里没有规定场外指导不能是队友给做。
男队和女队的比赛都是分开的。
一个上午一个下午。
刚好两个人能互相指导。
但是朱淇看了一眼宋临州身上背的已经被雨水泡湿的球包，伸手拉开球包的拉链。
球盒里面已经积满水渍。
球板的胶皮和球板之间的胶水都被雨水泡开，胶皮松松垮垮的黏在球板上。
这两个球板都不能用了。
宋临州一路上来的时候心里也装着一堆事，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球包什么时候被雨淋到，他看了一眼球板的情况还在想要不要去找酒店借个吹风机，吹干了之后试一试说不定影响不大。
结果朱淇直接把自己的备用板拿出来了，递给宋临州。
“你用这个吧，克数有点轻，但绝对比你这个泡水的板子好用。”
其实对于运动员来说。
球板的克数稍微变动一克，都会有很大的影响。
朱淇在朝京的球板分店销量很好，宋临州作为小股东，之前倒也一直用“朱雀”的球板。
但好在宋临州也属于快攻流，适应一下这个轻球板应该没问题。
这个球板是朱淇用过的。
宋临州握住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上面有朱淇手指磨出来的痕迹。
这次来比赛，反倒是宋临州自己自费飞机票、自费住宿、自费报名费。除了吃喝也跟着羽毛球队一起，其他一切自费。
也不知道这两场比赛的奖金能不能补贴回去。
羽毛球队收拾完一切出发的时候，发现打乒乓球的多了一个人，几个小球员睁着好奇的眼睛一直在朱淇和宋临州之间来回转。
羽毛球教练们都知道咋回事儿，也不多八卦“邻居”的“家事”。
刚好任心华也通过主办方给他们转达了一句话，就是乒乓球队要加塞一个人，回去的机票多买一张。
反正照顾一个也是照顾，照顾两个也是照顾。
没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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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很多赛事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都不太喜欢在印度开展。
首先印度这个国家在国际上的印象就不太好。
尤其是经常上热搜的各种强那什么案件，再加上一些个人卫生问题。
恒河的源头是非常优质的，结果被他们作成什么样了。
所以球迷都不乐意来、运动员过来要么住五星级酒店、要么自带厨师，成本又高。
再加上又是一场小公开赛，没有什么大咖出现，门票差点儿都没卖出去。
结果名单一出来，居然有朱淇参与。
好几个去看羽毛球比赛的人，也顺手买了一份进乒乓球馆的票券。
不到半天，就销售一空。
比赛开始的时候，主办方知道门票能卖出去肯定是有朱淇的效应，也给足了朱淇面子，在赛场门口和附近的巨大广场楼里都挂满了朱淇的海报。
一群消息灵通的记者们，也蜂拥而至。
早早地就在门口等待，想要来一个独家报道。
在这个时候，朱淇忽然意识到所谓的“名人效应”，确实可以带来巨大资金流动。
可能主办方都没有想到居然能来这么多球迷，现场的凳子有一些甚至都没来得及擦拭，一些球迷们一边骂一边拿纸巾泡水自己擦。
然后又带动了附近的卫生纸、消毒水各种物品。甚至还有一些小摊贩，推着自己的车到门口售卖。
参加比赛很多都是外协们自己培养的小球员，在国际上其实也没什么名气。
大家参加比赛的时候也有种来旅游的意思。
甚至还有几个到比赛开始前，运动员要进场了，都还没换好球服。
朱淇参加大赛时间久了，偶尔参加一次这种松弛度满满的比赛还挺有意思。
那就是神经没那么紧绷，而是更享受比赛的过程。
宋临州的比赛在下午，等朱淇开始比赛的时候，他就坐在挡板外面的一个折叠凳上。
印度这边各方面环境确实不太好，放在正常大一些的比赛至少椅子会给一个带靠背或者像三大赛那种重量级比赛，指导席位上的甚至还会搬个沙发过来。
但现在只有一个摇摇欲坠的小板凳。
稍微晃一下感觉整个人都会从凳子上掉下去。
因为来的时候就带了两套衣服，身上穿着的那件昨天送去酒店浆洗，今天身上这件实际上是运动员服，看起来和对面那些教练们穿的西装哥岭不太一样。
朱淇的比赛打得非常顺利。
可以说是……没有什么难度。
对手是一位意大利女选手，看起来只有中华队……省队水准？
这种小比赛在国内，一般都是刚进国家队的二队球员或者刚升一队的小球员来练练手，他们的负责教练才会给报名的。
但是世界排名积分改了之后，这类的小公开赛估计也会有很多大球员来参加了。
这个意大利女选手在接球的时候，整个正手的摆拍方式都有问题，反手就更别提了。
朱淇稍微给一点儿旋转球就接不住，两个人就直来直往打了几个弱旋转球。
打到中间的时候，朱淇干脆也开始放海，只找一个位置给球，怕对手接不到。
因为比分已经【10：0】了，朱淇要是再拿一分给人家剃光头，回国家队是要写检讨的。
即使如此，对面的意大利女选手还是急得满头大汗，好像朱淇只要站在那里，就已经让她压力非常大了。
这就导致对方越来越容易出错，发球直接出错，自己搞丢了一分。
朱淇：“……”
比赛结束，小比分“11：1”、“11：3”、“11：2”、“11：0”……朱淇最后还打出来一个剃头局。
朱淇很迷茫，因为最后一个球是打算让的，但对方自己搞丢了发球……那她就没办法了。
意大利女队员嘴巴一扁，和朱淇握完手就委屈巴巴地撅着嘴跑到教练面前。
宋临州的场外指导很尽职尽责，这也是他第一次做场外指导，以前在男队的时候虽然也跟着帮忙在场外聊几句，但是大部分都是以教练的话为准。
更何况朱淇打这种场次，也没有什么难度。
一整场利雅得打下来，朱淇和宋临州都成功进入决赛。
打最后一场的时候，对手其实已经想要放弃了，毕竟等级在哪儿摆着也没什么好挣扎的。
总体来说，朱淇打得很开心。
因为没有什么压力，打起来也更放松。
自从加入国家队之后，就很少打过这样不是纯粹为了成绩的比赛了。
以前看朱淇比赛的时候，宋临州要不然是坐在看台上、要不然就是同样在赛场上做搭档。
这还是他第一次坐在指导席位上，看朱淇比赛。
有一种更特别的——并肩作战的感觉。
这一幕其实也全程被各大镜头录入到屏幕里，而且最重要的是，从今年比赛开始很多录像设备也进行了更新，不知道哪个人才提议在指导场外的位置也放一个小摄影机。
国际乒联的意思是，球员和教练也是一种羁绊。
陪伴球员时间最多的也是教练，所以也需要给一些教练出境的机会。
然而放摄影机就放摄影机，谁也没想到这个摄影机有录音功能。
虽然录不太清楚，但也能听到百分之四五十。
而教练有的时候在指导的时候也容易控制不住情绪，会大声说话，目的也不是为了骂球员而是调动球员情绪，那录得就更清楚了。
其实在朱淇打新德里最后一场比赛的时候，国乒队小孩也围在食堂的电视机前看比赛的时候，每双眼睛都眨巴眨巴。
方方小小的电视机里，是国乒新换的彩屏电视，清晰度也很高。
有两个小人站在荧幕里，面对面站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在所有人的眼中有一种异国他乡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感觉。
摄影机里只能简单录进去一点他们的声音。
尽管所有人都很安静，但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但是秦小八觉得自己老姐对宋临州的态度好像不太一样了，就是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朱淇会一直看着宋临州的眼睛，然后时不时点头给一些回应。
每次等朱淇转身准备回球桌旁边，宋临州也会跟着拍拍手做鼓励。
因为是小比赛，所以知名度并不高，只有体育频道的某个晚间档会重播这场比赛。
最后结果自然也是朱淇拿了第一。
国乒队的小孩们看完，实际上朱淇和宋临州已经打完收拾好东西准备跟着羽毛球队再飞往日本横滨了。
其实朱淇心里也很清楚，宋临州能跟来的原因。
就连羽毛球队的人都看出来了。
虽然没有人明说，但是朱淇心里清楚。
有些问题是不能逃避的。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不管接受与否，都应该坦诚地给一个答案。
只是现在朱淇还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仔仔细细地想这件事。
两个人如果在一起，是需要对未来有一个明确规划的。
未来会走到哪一步，彼此之间是不是有一个明确要实现的人生目标？
之后的一些家长里短，柴米油盐。
其实原本这些东西都不在朱淇的考虑范围之内。
朱淇以为，自己这辈子的人生未来可能也就围绕着球桌附近了。
但是……
在过去的偶尔片刻内，朱淇虽然对结婚没有什么兴趣，可是对培养下一代兴趣浓郁。
有的时候朱淇也会想。
未来倘若自己也能有一个女儿。
她或许会是一个让秦晌都震惊的慈母，一定会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想办法送到她的面前，就像弥补缺失了童年的自己一样。
但也有可能会在女儿未来实现个人价值的职业规划上严厉一些……也不一定要和自己一样非打乒乓球不可，也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欢想要追求的事情。
而她也一定会大力支持。
朱淇坐在前往日本横滨的飞机上，脑袋乱乱的。
日本的比赛进行得也非常顺利。
虽说因为场地在横滨，环境各方面比新德里好太多，来参加的球员更多，但实际上水平也不是各国最顶尖的球员。
水准自然要比新德里公开赛强一点，不会出现被朱淇各种“剃光头”的情况。
但不至于难得住朱淇。
日本媒体看着朱淇在球桌上，像砍西瓜一样三下五除二地搞定了所有人，感慨道。
【没错啊，这就是魔女的实力！】
快乐的比赛总是很快就要结束了。
但是在各大比赛都进行到最后一天的时候，日本迎来了一场最大的降雪量。
朱淇住的地方其实更像是日本的一个小庭院，在体育场附近一个山上租了一个类似民宿屋的地方，房间里也是推拉门和榻榻米。
羽毛球队租了两辆巴士车，每天都开车上山下山。
打完决赛准备回住宿地方的时候忽然下了一场大雪，巴士车都没敢开过来，因为整座山都白茫茫一片又怕晚上车轮打滑。
羽毛球队教练们只能问体育馆的工作人员，借了十几辆自行车，两两组队骑车上山。
宋临州在前面骑着、朱淇坐在后面。
清晨的冷风夹着风雪而来的时候，让朱淇忽然想起了自己十五岁刚来国家队时的那个秋天……
朱淇头上裹着一个毛茸茸的冬帽，脸埋在厚大的围巾里。
“冷吗？”
他在前面问。
朱淇说：“不冷。”
“这么大的雪，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延误回去的航班。”宋临州和她闲聊着，开始担心明天能不能正常回国。但最后说到了朱淇一直担心的事情。“这两次比赛打完，过两天世界积分排名就能刷新了。”
朱淇又要重回世排第一的宝座了。
“是啊。”朱淇长舒一口气，感觉雪花沿着自己人中的位置融化，闻到味道的时候也有一股冰冰凉凉的感觉。“比赛是打不完的。”
她这句话其实有点儿看破红尘的意味。
宋临州其实也差不多到了这个年纪，他知道自己最多打完洛杉矶，基本上也要和大熊一样半退役了。
所以任心华才会同意自己到利雅得和横滨打比赛吧……
人*生其实有很多个分叉口，每一条路都有不同的赛道。
身为运动员的赛道或许快到达终点，但是还有很多征途等待发掘。
“你……”朱淇往下拉了拉围巾，让声音听起来更清晰一些。“退役之后打算做什么？”
“没想过退役的事情，有的时候觉得就是手断了也想拎拍上场试试。”
其实很多运动员职业生涯是很长的。
外国人基本上打到四十多岁不成问题，只不过是很难再站上领奖台。
很多不关注比赛的人可能不知道，不是前三名才有奖金。
八强也是有的，只不过钱少一些。
再加上国家队或者省队发工资，基本上也能生活得很滋润。
有一些不想退役又想多赚点钱的，也会被很多国外俱乐部高薪聘请，然后就在国外发展了。
但宋临州没有去国外的打算，他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坚持了一件事就像喜欢一个人，就想着要到自己无法再坚持下去为止，不然的话总会觉得自己还没有尽全力。”
“嘎吱”。
车轮压过一颗小石头。
整辆车稍稍摇晃了一下后又稳稳当当继续前行。
朱淇的心跳也跟着乱了起来。
她其实什么都明白。
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车链子晃动的声音夹着风雪，朱淇看着左右两侧都伸手不见五指的高山，问了一个自己一直都想要知道的问题。
“这种心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宋临州微微仰首，声音说不出来的轻快，像少年一般赤诚。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朱淇的心更乱了。
她感觉雪好像停了，四周的温度也没那么冷，帽子下面的脸有些发烫。
“你看。”他声音更加清扬。
朱淇被声音吸引，抬起头来。
她以为宋临州要说什么很郑重的话，结果没头没尾冒出来一句。
“星星很亮。”
或许是因为下了一场雪，云层都散开了。
星光罗布，随着车轮一点点前行而闪烁。
也许是被星光所迷惑。
朱淇的手从抓着后车座的边缘杠，挪到了宋临州的衣角，也让两个人前行的自行车更稳当了一些。
人的一辈子其实很短暂。
或许……
很多事也可以大胆尝试。
当天晚上其实朱淇没有睡着，一来是要收拾回国的东西，二来也是因为心里有点事。
第二天起床又获得了两个坏消息。
一个是不知道日本大型比赛打完之后，一群人密接了导致当天晚上十几个人突发高烧。
一个是……
宋临州也在其中。
【作者有话说】
很快很快很快就番外完结了！
啊马上要和暴暴说再见了，反而越写越慢，感觉写一段话，暴暴就离我远一点[爆哭]
197番外（13）
◎你是最闪耀的那颗星星。◎
这件事就麻烦了。
原定的21日回国，现在因为大雪气候再加上有人发烧，一行人只能把机票延迟。
日本当地人已经派人过来检查发烧根源，为每一位发烧人员进行取血的血清学检测。
因为中华队住在山上，所以日本的人就让他们暂时自己隔离。
好在羽毛球队准备充分，连队医都来了三名。
大家都熬了一堆预防药物先喝了下去。
朱淇一直在门口听着房间里几个队医给宋临州做各种检查，以及各种预防。
等队医们出来之后，朱淇才跟过去问：“他情况严重吗？”
“吃了退烧药，还准备了特效药，刚量了体温虽然还在烧但是头不晕。”队医收拾了一下自己拿出来大包小包的东西，对朱淇说。“看症状不太像中招了，也不哆嗦就是想睡觉。反正血清样本已经给日本那边儿了，明天应该就能知道。”
其实朱淇也感觉宋临州的症状不太像。
虽然这段时间出行都戴口罩，但是回到休息室的时候该吃饭吃饭、该训练训练，朱淇也和宋临州各种密接，要是宋临州中招了朱淇肯定也逃不脱。
队医收拾完东西就回去了。
尽管队医说给宋临州吃了药，但是朱淇知道从昨天到现在宋临州没吃什么东西，她去食堂盛了一碗米粥打算给宋临州送过去。
整个日本的小庭院外面都是用木制地板搭建，走在上面的时候要不然穿袜子要不然穿当地给提供的人字拖。
朱淇听着外面房檐上飘落的雪珠，沙沙的声响意外有些催眠的效果。
听当地的天气预报说明天可以停，但看这个苗头，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要停的意思。
站在宋临州房间门口，朱淇先敲了敲门，但是房间里没有回应。
她以为宋临州睡了，结果隔着门听到了一点点门内好像忍着的咳嗽声。
宋临州肯定没睡，朱淇直接伸手去拉门。
门刚刚拉开一条缝，朱淇就听到里面传来略哑的声音。
“别进来。”
“什么？”朱淇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宋临州可能是怕传染给自己，她继续拉门。“没事儿，我戴着口罩呢，而且还喝了板蓝根。给你送一碗粥过来，你……”
“你放门口，我一会儿去拿。”宋临州好像用被褥捂着脸，声音听起来特别闷。
“队医说了，你不一定是非典，就算是，要传染早就传染了。”朱淇拉门的时候，感觉里面有股劲儿在摁着门。
两人角力对拉，朱淇使劲拽了一下没拽动。
这小子躺了一天，什么都没吃光灌药了，怎么还这么大的劲儿？
“那也不行，你放门口，我自己拿。”宋临州背对着门，伸手死死卡着门不让朱淇进来。
朱淇只能通过门缝把粥放在榻榻米上，推进去。
“门开一条缝吧，透透气，你这屋子里一股药味，难闻死了。”朱淇没让宋临州把门拉上，让外面的新鲜空气能够钻进去一点。
日本的气候还真奇怪。
虽然下着雪，但一点儿都不冷。
宋临州房间里开着地暖，也不觉得冷，询问道：“外面雪停了吗？咳咳。”
“还没有。”
“那你回去吧，怪冷的。”
“等你喝完粥，我还要收碗呢。”
朱淇听到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挪动声还有吞咽声，也放心了一些，她叹了口气：“我知道要不是我来了，你也不会参加这两场比赛，要是你真被传染了……我……”
肯定会负责的！
朱淇脑子里突然冒出来这句有点儿中二的话。
宋临州声音听起来很沙哑，但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那也是我运气不好，不然的话为什么这么多人，就我被传染了？”
“你要不来就肯定不会被传染。”
“你不是这种会一直考虑以前如果如何的人啊，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继续往前走，如果再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我还会过来。”
朱淇靠着门，看着天边逐渐开始缩小的雪幕，喃喃道：“是啊，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前世的她，35岁去世。
这辈子的35岁，她会做什么呢？
在那一天，她应该很幸福吧。
一定会的。
朱淇刚想问他喝完没有，结果一回头，听到房间里咣当一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她也没管，趁着宋临州不注意，“哗啦”一下拉开日式推拉门。
房间里还亮着灯，房间角落里还放着队医留下来的各种退烧药和预防药，门口的粥喝了一半。
宋临州半跪在衣柜前想拿件外套，怕朱淇在外面坐着冷。结果睡了一天身上没劲儿，不小心拽倒了衣柜上面的行李箱。
看到朱淇俯身钻进来，宋临州伸手死死捂住自己口鼻，声音也模糊不清地叫朱淇出去。
朱淇看他精神状态还挺好，虽然前世距离非典记忆很久远而且当时她在江淮技校上学、非典没有扩散到江淮省，这辈子又因为被隔离在仁川没有见过非典发病的症状。
但她是经历过新冠的人，也算稍有了解。
宋临州脸上的烧红也散了不少，看额头好像还出了一点汗，眼睛也有点神采没有病恹恹的意思。
朱淇不退反进，想伸手摸摸宋临州的额头。
他反应还挺快，伸手拉住朱淇的手腕，右手继续捂着嘴巴：“你快出去……”
“你好像不烧了。”朱淇感觉他手掌挺有劲儿的，掰了半天没掰开。
宋临州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也不知道自己烧不烧，刚才队医过来给他又量了一下好像是说体温降了一些。
如果这才一天就退烧，那肯定不是非典。
朱淇悬着的心忽然放下了一半。
但具体还要等明天的检查结果。
宋临州本来就很白，皮肤很像现在这个年代特别推崇的奶油小生，但是体脂率低就显得整个人很精瘦。
病了这一天感觉掉了点儿肌肉，眼睛都变得深邃了。
看着朱淇的时候，说不出来的可怜兮兮。
朱淇也没管他，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摸到了一层密密的薄汗和自己手心差不多的温度。
“好像真的退烧了。”她有些惊喜，满屋找。“体温计呢？”
“箱子里。”宋临州眼神示意了一下。
朱淇看到被放在角落的医疗箱，里面有一根水银体温计，她拿起来在手里晃了两下把水银晃到最初的地方后又挪到宋临州旁边，伸手撩开他身上的衣服把体温计塞进去。
宋临州在这一刻觉得朱淇好像把自己当成秦小八了，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点儿不见外。
反而是他扭扭捏捏，捞着旁边的被褥往自己身上一盖，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双眼。
一个好消息。
宋临州确实体温恢复了正常。
第二个好消息。
日本那边儿的人也打电话说当天起烧的人都没有非典病患。
大概率是宋临州在新德里淋了雨然后又舟车劳顿跑到日本，赶上了日本最冷的时间节点，又雪夜骑行了一个多小时上山，一来二去才折腾发烧了。
那些也发烧的人大概也是水土不服。
全球已经两周无新增。
这场针对亚洲人种的病毒，就这样暂时消失了。
/
宋临州只是普通的发烧，这件事确定之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羽毛球队这段时间也不敢出来，不是说他们胆子小，而是运动员确实需要多注意这种病毒，有的人抵抗力差沾上了影响也更大。
烧退的第二天，宋临州精神感觉也好了很多，可以正常出来吃饭。
大家都健健康康地回去，是再好不过的了。
之后还要看合适的机票时间，订了两天后的机票。
羽毛球队的人也在为回国高兴，这次他们的比赛成绩也不错，两场重要的比赛都拿到了第一第二。
整个团队从上到下都散发着一种喜气洋洋的气氛。
从打完横滨巅峰之战的决赛开始，朱淇就一直收到工作人员从民宿店大门口送过来的各种彩色长条叠成的许愿星，装满了一堆玻璃瓶。
拆开之后里面还有各种日文，问了翻译才知道这都是樱花妹写给宋临州的。
祝愿他病情康复。
叠许愿星的彩虹纸有点儿像包装糖果用的，打开的时候还有一股甜甜的糖果味，拆开之后里面会写一段很短的祝福。
其中也有一些给朱淇的信件，大部分都是夸赞朱淇的球技和人品，其中小部分还掺杂了一些磕cp的内容。
【天选混双[爱心]，你们超～般配的！】
【请以后多多组队来日本比赛哦！[花朵]】
【下次见面，可以给我双人签名吗，我叫XXX……是超级fans！】
以往这类磕cp的信件，朱淇基本不看的。
因为大部分从信封外面就能看得出来cp含量很足，不是挂着cp名就是贴着报纸上裁下来的各种照片。小樱花们在磕cp方面又遥遥领先，现在这个年代就开始展现漫画之国的苗头，满街都是各种本子店。
女女cp的信件，朱淇可能还拆开瞅两眼，因为大部分都是猫猫和阿水，很多描述就已经够离谱了。
但自从朱淇拆到过一个自己和在原香的“圣魔cp、命运的碰撞产生了极深的羁绊”，就被雷到了，然后再也没拆过一封cp含量的信件。
在原香这两年在日本影视圈发展的非常不错，虽然没参演什么女一，但很多客串的角色都非常出彩。也许是因为本身就自带流量吧，讨论度也很多。
而朱淇也随着比赛越打越多，在日本的名声也是如日中天。
她倒不是嫌弃在原香，主要是自己毕竟是八一队成员而对方是日本人，下意识觉得不应该捆绑。
隔壁羽毛球队很羡慕，这次国乒队只来了两个人。
结果就赶得上他们全队收到的信函。
也是因为马上就要到元旦了，新的一年又要来临。
不管是羽毛球队还是乒乓球队，都可以过个好年了。
本想着一群人老老实实地在山上等着回国，结果教练组说只订到了两天后的机票，那这段时间没有比赛一群人又找不到训练的地方，“被迫”休假。
教练们担心一群孩子到处乱跑，和当地人密接之后再出现问题。
所以也不允许他们下山。
但是民宿区没有什么能活动的空间，一群运动员又闲不下来，虽然平时训练老是嚷嚷着累想休息，但是真休息下来又觉得手脚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思来想去。
既然教练不让他们下山。
那他们就去爬山！
原本朱淇是打算在房间里睡觉的，结果阳光姐妹跑到她房间里，说晚上一起爬上山，去看日出加在山上野炊。
朱淇就有些心动了。
每天在天坛东路待着，出去了也是跟着大部队，到国外比赛也没有什么转一转的时间。
好不容易能有一点自己的时间，出去爬爬山也不错。
宋临州也要一起去。
小病初愈之后，他恢复得还挺快，除了声音还有点儿沙哑基本上体温也稳定了。
几个人约好了时间，凌晨四点准备了一些登山杖和背包以及沿途需要的水源，又专门准备了一个包裹里面装零食。
民宿屋的那座山说实在的也不能称之为山，只能算是一个小土坡，但好在这里的位置靠海，如果看日出的话风景应该很不错。
一行人没费什么力气就站在了最顶端的位置。
从土坡往上面往下看的时候，还能看到山脚的一条商业街。
充满了日式风格的灯火通明，即使是在这凌晨时刻，也能听到一些熙熙攘攘的人声。
很多旧衣店外面挂着霓虹灯牌，还有一些居酒屋的招揽者在旁边举着牌子，有一些刚从屋子里出来的年轻人勾肩搭背说着俏皮话。
这也算是属于日本这个时代的特色了吧。
宋临州穿了一件黑灰色的冲锋款式棉衣，包裹性和伸展性很强，尤其是他本身就很白又刚生了病脸上没什么血色，呼气的时候气雾一团团散出来。
“那边就是江淮吧。”
他指着海对岸的一个地方，问朱淇。
朱淇方向感不是很好，哪儿知道宋临州说的是不是。
更何况宋临州手指的地方就是一条平平的线，连对面的楼宇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还没有完全升起的晨曦线。
“也许吧。”朱淇说。
“那里是江淮。”宋临州笃定道。
那里是她的故乡。
她已经离开很久了。
但有一个从来没有去过的人，经常关注着那个地方。
曾经宋临州对她说过，很想去她的故乡看看。
也许是在得知朱淇之前曾考虑过，如果退役后回江淮陪伴家人，所以要离开朝京的话——他也不是非得留在朝京不可。
朱淇背朝着东方，看着大洋彼岸的国家。
背后感觉暖洋洋的，好像有一道阳光蔓延到自己背后全身。
“等洛杉矶结束，如果你还保持这种‘心情’的话，那就以个人名义来吧。”
曦光沿着她的耳后，像是一块轻柔的绸缎慢慢拂动。
以个人名义的话，代表着他如果去了，不是这个国家的运动员，也不是什么别的什么人，而是第一个出现在她家里的异性。
羽毛球队的人正兴奋地举着摄像机准备记录太阳升起的每一幕，不明白朱淇和宋临州为什么背对着日出的地方，而是看着中国的位置。
他们也没人注意到一只手悄悄从袖子里钻出来，往朱淇的手里也塞了一只糖纸叠的许愿星。
是红色的。
像热烈的玫瑰。
她碰触到了他的指尖，有一层像壳似的老茧，那是多年来握拍挥球留下来的。
他的脸侧过来，几缕穿透云层的晨光从缝隙当中渗出来，不怎么热烈但是极其温柔。
但是许愿星很软，被朱淇抓在手里的时候像一根羽毛，挠着她的手心。
在看完日出，大家都回到房间里，朱淇拆开许愿星的时候看到里面有一句话。
“你是最闪耀的那颗星星。”
我喜欢你也——很久、很久、很久了。
198番外（14）
◎国乒长红◎
在外面流浪了将近二十天。
原本以为两周就能回去，结果中间兜兜转转又加上横滨气候问题、飞机改停、回国之后又隔离了三天。
等27日的时候朱淇和宋临州才回到天坛东路。
两个人还没下车，就看到大门口挤着一群前来迎接的小孩。
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捧花，离得老远就朝着承载朱淇和宋临州的大巴车招手。
朱淇觉得这群小孩有点儿太夸张了。
不就是去打了两场比赛吗？
现在世界排名重新刷新，朱淇继续稳坐第一，小小口头庆祝一下就行了。
干嘛这么兴师动众啊？
秦小八更夸张，在后面举着一个横幅，上面写着“欢迎回家”，然后上蹿下跳地吆喝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朱淇一下车，阿水和猫猫先扑了过来。
“呜哇，我好想你啊——”阿水挂在朱淇的身上，来回摇摆。“不是说只去两个星期吗？这都大半个月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吧。”朱淇拍了拍阿水的小脑袋。
“听说你们在哪儿又发烧了？日本那边不是控制住了吗？”猫猫也跟着问。
说到发烧的时候，宋临州伸手摸了一下脸，指腹摸索到的地方拂过绯红：“没事儿就是水土不服……”
“回来就好。”旁边其他人跟着说。
男女队的球员还在训练馆给朱淇和宋临州举办了一个小型迎接仪式，定制了一块蛋糕摆在最中间的位置，上面还写着“庆祝重回世排第一”。
朱淇知道肯定是阿水和秦小八的主意，这两人从一进屋就上窜下跳的好像特别兴奋。
“你们没事儿吧？”朱淇哭笑不得。
“哎呀，快去吹蜡烛吧！”秦小八把朱淇往蛋糕前推。
朱淇更糊涂了，这莫名其妙的，又不是过生日怎么还要吹蜡烛呢？
见朱淇露出疑惑的表情，秦小八赶紧说：“你离开这么长时间，队里第一次群龙无首，现在肯定要好好庆祝一下啊。”
“队长！许愿！”
其他几个小孩一路上也闹腾得不行，拥簇着朱淇，把她推到蛋糕面前。
“许愿！许愿！许愿！”
朱淇没办法，只能双手合十，然后闭上眼睛。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朱淇的侧脸映照在火光之中，烛火微微摇曳。
“希望大家都能顺利完赛，继续为中国的金牌添砖加瓦。”
然后四周一片掌声传来。
朱淇缓缓睁眼的时候，却看到徐冬穿着教练服站在蛋糕对面，也笑容满面地看着她鼓掌。
“徐指导——”朱淇惊呼了一声。“你不是……”明年才能回来吗？
“徐指导放心不下，提前结束休假回来了。”猫猫笑着对朱淇说。“这个蛋糕一来是给你和大羚接风，二来也是庆祝徐指导回归国家队。我们大家之后也要一起备战洛杉矶了！”
徐冬笑眯眯地朝着朱淇走过去，娘俩拥抱了一下后，徐冬感觉朱淇这段时间好像也掉肉了。
以前徐冬在的时候还会盯着朱淇的各种食谱，督促朱淇练点肌肉。
估计是徐冬这段时间休假，朱淇也就随便吃点儿，主打一个不饿死就行了。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徐冬在抱住朱淇的时候，这种感觉依旧熟悉。
好像依旧是当年朱淇刚来到国家队，跟在徐冬身后到处逛天坛东路的时候。
猫猫成为自己主管教练这一年半，本身就和朱淇做了多年队友，实际上带朱淇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把她当同龄人看待，两个人属于有商有量的类型。
徐冬毕竟是从小看着朱淇长大的，更像母亲和姐姐的角色。
朱淇对徐冬，也有一点对长辈的依赖。
徐冬的回归，也意味着国乒队正式步入洛杉矶世运会的备战阶段。
队里很多球员的小心思，任心华也确实没有精力再管，而且她也觉得自己的很多思想跟不上现在小年轻的潮流也不适合再管。
她已经打好了报告，洛杉矶世运会结束自己就退休了，再带着这群孩子走一程，她就能安心养老了。
再然后的，就是把这个铁血的团队交给接班人。
/
新中国成立后，首次参加世运会到现在。
中美一直明争暗斗，在金牌数量上较劲。
中国有句古话。
擒贼先擒王。
什么日本韩国，早就轮流第二梯队，不被中华队放在眼里了。
莫斯科世运会的时候，中华队金牌数量以两块之差，身居第一。美国那边老实了四年，没再提过这件事。
利雅得世运会的时候，中美金牌数打了个平手，但美国队仗着金银铜的奖牌总数超过中华队三块，扬扬得意了很久。
这次世运会又在洛杉矶主场。
作为连续两次六金全拿的国乒队，自然是万众瞩目的金字招牌、王者之师、铁血干将。
这次也是任务艰巨。
正常情况下来说，都是举办世运会的那年开始紧张起来，结果提前一年就进入了全员紧急戒备。
直通赛也比往常提前了两个月、过完中秋就开始。
听说这个消息后，森乔北也单独跑过来观摩国乒队的集训，还跟猫猫聊了几句。
俩人一聊就是一两个小时，朱淇还纳闷：“他们怎么说这么久？”
阿水拉着朱淇说：“哎呀你都不知道，你跟大羚哥去打比赛那大半个月，森记者几乎天天来，老跑到猫猫面前扯东扯西的。”
以前猫猫还是球员的时候，森乔北也喜欢往国乒队跑，但那个时候基本上都是和任心华沟通。
偶尔朱淇也见过森乔北采访猫猫。
俩人聊的时候，森乔北的状态也和采访其他球员不太一样，笑得特别灿烂。
现在猫猫做教练了。
俩人能聊的东西自然就更多了。
朱淇和宋临州两个人出去打比赛的这大半个月，佐佐、佑佑跟着猫猫练女双练得颇有成效。
队内训练赛里猫猫和阿水对上佐佐、佑佑两个人，这俩小孩居然不落下风。
佐佐因为没能竞争得上利雅得世运会，一直憋着一口气。
这次洛杉矶世运会，她也势在必得。
佐佐、佑佑跟着猫猫练时间长了，再回徐冬组也不适应。
徐冬以前就把阿水给了常红霞，这回也忍痛割爱，把佐佐、佑佑挪到了猫猫手底下，自己现在只带朱淇和小铃铛。
然而这个时候，朱淇的各方面都已经发展得非常好，也不怎么需要徐冬再费心。
所以徐冬大部分时间会转移到小铃铛身上，让小铃铛能成功从“小朱淇”这个角色里找到自己发展的路线。
其实在徐冬休假之前，就很关注小铃铛了。
这个和朱淇同样来自江淮省的小姑娘，身上也有一股朱淇的倔劲儿和冲劲儿。
再加上又都是被何千路带过的，一进国家队也会跳桩步和超底线发球，很多媒体都觉得小铃铛可以作为朱淇的“平替”。
但没有人愿意一直成为别人的影子。
小铃铛最开始也没觉得成为朱淇的“替代品”没什么不好，但徐冬和小铃铛促膝长谈了一次，聊到了在韩国的金莉莉。
小铃铛也知道这个运动员：“听说她之前在国家队的成绩也不错，后来去了韩国也打到了主力。”
“她之前就模仿过一段时间暴暴的打法，但是别人的永远是别人的。你想要模仿的这个人，她所获得的成就已经摆在那里了，只有成为你自己，才有更多无限的可能。”徐冬循循善诱，语气又很平和，让小铃铛听得十分触动。
球类的运动很奇妙的地方，就在于每个人的特色都与众不同。
直通赛的结果出来得也很快。
男队的两个新人金子和银子表现还算可以，但是单项肯定还得是老人的。
混双不出所料的话会在麒麟组合或者方琴组合里挑一个。
但也很难说。
中午吃饭的时候，阿水还笑嘻嘻地大胆猜测：“说不准就让你们姐弟俩上了。”
其实上一届利雅得世运会就应该是阿水和秦小八上混双的，就是因为任心华当时观察他们两个人，疑似怀疑他们谈恋爱，所以就又让朱淇和宋临州上了一次。
这次宋临州跟着朱淇去打新德里公开赛和横滨巅峰之战，闹得沸沸扬扬。
也不知道这些球迷们是怎么看出来的，一个个都开始各种揣测他们两个人去比赛的原因。
其实打完横滨巅峰之战的时候，朱淇和宋临州也接受过一次采访。
当时在采访里面也有一些记者问为什么二人会参加这样的小比赛。
尽管巅峰之战属于GTT里级别最高的比赛，但朱淇和宋临州两个人毕竟打了那么多年比赛，该拿的荣誉都拿过了。
朱淇的巅峰赛冠军奖杯就有七、八个。
朱淇当时就说了一句：“当然是因为想要爬积分了。”谁让国际乒联改积分的。
而宋临州没说话，只是低头笑了笑，但目光不经意掠过朱淇的时候被镜头捕捉到了，之后还张贴在各大报纸的最显眼板块。
一段“国乒神仙眷侣、青梅竹马、相伴多年、天选混双、将最薄弱的后背交给对方、命运の羁绊”的“爱情”故事就开始在日本到处流传了。
之前日本当地还做过一次调查。
那就是年度风云影响力人员的排列，男女各一名，很刚好就是朱淇和宋临州他们两人。
因为在原香的缘故，朱淇在日本早就声名远播，甚至很多不了解乒乓球的人都知道朱淇的名字。
一段时间，日本的很多体育新闻上面还会播放朱淇的各种比赛。
这种感觉有一种“看到别人也打不过、自己打不过就放心了”的心情。
朱淇那些年笼罩在日本乒乓球界的阴云，可以说是非常浓郁。
每次提到朱淇，就会配上一句“魔女！见参！”。
而宋临州是纯靠颜值出圈，发型是很标准的九十年代七分头，弹跳的时候发烧看起来服帖又柔软，脖颈雪白。眼睛黑色瞳仁较多而且椭圆，笑起来的时候还有点窝蚕。如果下颚角再尖瘦些看着像个小姑娘，说话的时候音量也不高，不管跟说话都先见面三分笑。
又是个体育生，又性格含蓄温吞，属于樱花妹的审美颜值天菜。
在日本打比赛那几天。
朱淇和宋临州两个人的上训、下训、进场、比赛中、退场……被各大球迷和媒体拍成了连环画。
每一帧每一张都满天飞。
然后还飞到了国内，飞到了天坛东路。
几个男队、女队小孩趁着午休凑在一起翻看那些报纸，翻得意犹未尽。
“这日本人还挺会拍，搞得真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要不是我了解咱队长，我还真信了。”
“大羚哥不蛮好的嘛，人长得白净又有成绩。”
“我也没说大羚哥不好啊，只是我们队长一心搞事业，没兴趣谈恋爱。”……
猫猫刚好路过，听到几个小孩在讨论，就嚷嚷着几句“赶紧去训练”然后就把报纸收起来了。
但是收走的时候，猫猫自己心里也犯嘀咕。
谁知道呢？
石头也有水滴石穿的一天。
再说了，朱淇又不是真正的铁石心肠，她的心也是有反应的。
真正有默契的人其实也不需要多说什么，只需要看朱淇和宋临州两个人回来的状态，猫猫就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你准备好了吗？”猫猫坐到朱淇旁边，看着朱淇开始换训练的衣服。
更衣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但猫猫还是把声音压得很低，怕别人听见。
朱淇一猜就知道猫猫说的什么事儿，点点头：“算是吧。”
“是怎么想明白的啊？”猫猫笑道。
“其实一直都很明白。”朱淇换掉原本穿的板鞋，拿过来一双运动鞋套在脚上。这双鞋是宋临州给她的，和当初去东京世运会的那双一样，第一双鞋已经穿得不能穿了，这双是新的。“一开始我不认为这个世界上会出现什么能跟我灵魂契合的人，因为我对另一半的要求非常极致的苛刻。说出来大概能把所有人吓跑，现在只能说……碰巧出现了一个各方面还算符合我要求的人吧。”
朱淇说的时候带了点玩笑意味。
猫猫也知道，对于朱淇来说打球是最重要的事情，其他的都要往后排。
尤其是谈恋爱之后代表着两个家庭的结合，需要去包容和适应的事情更多，然而这些事原本都不在朱淇的计划之内。
猫猫作为认识了朱淇这么多年的朋友，其实也很想问她，喜欢对方哪一点。
而猫猫如果问了，朱淇肯定会回答之前阿水说的那句话。
那就是，说不上来，但觉得对方样样都好。
/
大熊半退役之后，也不参与洛杉矶的世运会了，但要负责给这次参赛的球员们当全程的义务陪练和技术分享。
这也是猫猫第一次作为主管指导参加世运会。
对于国家队来说，是老换新的一届。
两位老球员的离开，将意味着会有新面孔的出现。
比赛名单正常情况下是要等世运会前两个月才放了出来。
但这次打完直通赛，在中秋前夕就直接安排好了，提前一年进入筹备阶段。
女单：朱淇、阿水
男单：宋临州、秦小八
女双：佐佐、佑佑
男双：宋临州、银子
混双：阿水、秦小八
混团：（女队）朱淇、阿水、小铃*铛。（男队）宋临州、秦小八、金子。p卡：佐佐、银子。
单项有老球员撑着，教练们其实相对来说比较放心。
而女双和男双都有新人，才是教练们的重中之重。
混团还启用了从来没有参加过世运会的小铃铛。
朱淇这次虽然就兼两项，但平时还要看女双和小铃铛训练，任务很重。
宋临州状态投入得也很快，自己这次除了要比赛之外，也要带新人。
这个名单只能算是初选名单，也有可能在世运会前调整，但从确定名单到明年世运会开始，都要围绕这个阵容专项训练。
中秋夜的时候。
阿水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几十盏孔明灯，秦小八又去任主席办公室端过来毛笔和砚台。
现在的朝京还没禁明火，孔明灯这个习俗在很多年后基本上已经消失了，只在固定的一些省份还保留着这个传统。
“来来来，大家把心愿写在上面，然后等这个蜡烛烧起来、灯鼓起来就可以放飞了！”阿水在旁边吆喝着，教大家怎么用。
秦小八甩着毛笔，一副要秀字迹的样子，大笔乱挥：“看哥这毛笔字，我练了好久呢。来，你要写啥，告诉我，我帮你写。”
“得了吧你，别趁机偷看我的‘心愿’，说出来就不灵了。”阿水嚷嚷。
“我忘性大，看完就忘，让我看看——”
“滚滚滚！”
两人嬉皮笑脸地闹了半天，哥哥姐姐在旁边就显得安静了很多。
猫猫写得很直接，心态也更偏向教练，只有两个字“夺冠”。
蜡块燃烧着通红的火苗，释放出来的热空气让整个内部鼓鼓囊囊，朱淇在上面一笔一画地写了五个字。
——【国乒长红】
宋临州也没看到朱淇写了什么。
但他写的和朱淇有关。
——【她的所愿皆所得】
秦小八其实也早就看出来了，他之前也问过宋临州：“你喜欢我姐什么啊？”
其实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做弟弟的还有点儿得意。
他当然知道自己老姐样样都好，颜值高、成绩好、又有能力。
但还是想要听人夸奖出来。
宋临州在国家队这么多年，基本上和女队也没什么交际，在朱淇来之前其实也被安排过打过几场混双，但是都没有出什么成绩。
准确来说，是默契这种东西似乎非常巧妙，只对特定的人有用。
朱淇来了之后，宋临州也主要陪她训练，或者是女队缺个左手把宋临州叫过去帮忙。
对于朱淇的要求，宋临州都是有求必应。
刚开始在飞机上和朱淇初相遇的时候，宋临州只觉得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小妹妹。
出于一个运动员对天赋型选手的向往，宋临州很羡慕朱淇的天赋和实力，后来有幸能和朱淇组混双，他也知道不一定能搭配多久但非常珍惜每一次配合。
第一次混双比赛、第二次混双比赛……每一场走下来，宋临州对朱淇的了解也越多。
他经常能看到朱淇在上赛场的时候一个人坐着，静思着心事。
有的时候宋临州看着，也会跟着出神。
她在想什么？
她为什么看起来有点悲伤？
小小的人好像有很多心事。
再久而久之，宋临州仿佛能看懂朱淇任何一点情绪变化，这一点让他在比赛当中和朱淇配合的更好。
就比如现在。
朱淇的眉梢被烛火点亮，眼角微微弯起，自从回国家队之后她看起来开心了很多。
她天生就是要留在这个领域里的。
两盏孔明灯缓缓升起，依偎在一起，缓慢而又稳定地朝着空中飞去。
其他人的孔明灯也紧跟着升起，就连阿水和秦小八那两只，上面还画着可爱的简笔画。
阿水问：“你那是什么啊？糖葫芦？”
秦小八说：“那是乒乓球和金牌！就知道吃。”
阿水问：“那怎么挨着呢？还用一根绳子串起来？”
秦小八说：“不挨着万一老天爷不知道我是打乒乓球的咋办？”
“……”阿水。
十几只燃烧着红色烛火的孔明灯缓缓飞升。
犹如深夜里的浮游。
承载着一群人的愿望和祝福。
祈达上天。
她们是家里的女儿，也是战士，也在为“开疆拓土”而努力着。
赛场是一次次驰骋下来的，也是这群人存留在历史上的证明。
即使之后她们在赛场上谢幕，未来会以自己的家庭为主。
但也请不要忘记有那么一群人。
曾为了这个国家的荣誉，抛头颅洒热血。
为国征战的心情是真的、为夺金牌的热血也是真的，付出的心血和时间也是真的。
199番外（15）
◎运动员不能回家，因为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洛杉矶世运会的筹备非常紧凑，提前一年停止了几乎所有假期，所有人专心致志准备继续勇夺六金。
猫猫主要负责佐佐、佑佑的女双。
霞姐专心致志管阿水的单项。
朱淇除了自己的训练之外，还要陪徐冬一起看着点儿小铃铛的训练。
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忙得不亦乐乎。
虽说小铃铛只参加混团，但是混团里也有可能让小铃铛上双项的场次，混双也是有可能的。
而男队里面秦小八又要跟阿水加急练混双，宋临州就被叫过来给小铃铛送混双经验包。
小铃铛和金子、朱淇和宋临州。
四个人来回打乱顺序做组合，互相给对方做陪练。
这些年宋临州的直板横打练得也更加精湛。
虽然还是直板，但是拉出来的旋转并不比任何横板差，而且还拥有直板特定的灵活落点。
有的时候小铃铛打过去的球，会加足旋转过去，保证对方球员不敢轻易变线，但是好像不管什么球都能被宋临州顶回来。
这也是宋临州作为直板能立于世界之巅的原因。
小铃铛每次被宋临州的强行变线夺分的时候，都觉得有些纳闷。
徐冬在旁边摆了一个录像机，随时记录球员们的训练过程，留着晚上复盘。
在看录像带的时候，徐冬跟小铃铛分析：“大羚拉球的时候是整个身体的核心力量在使劲儿，从膝盖开始用力、腰部承接力量、带动手臂挥球、手腕撞球。因为直板很难用手指塑造旋转，所以就只能靠其他地方来加分，所以你们在接球的时候会感觉球打过来的时候像接一根‘鞭子’。”
正常的强旋转球打过来的时候，会有一种能把球板凿出来一个洞。
但是宋临州的球，好像会在自己的球板上打滑。
自从宋临州这个直板打出来之后，全球各地也开始冒出来很多练直板横打的球员，整个洛杉矶周期来看有几个外协球员都在模仿宋临州这套体系。
所以小铃铛现在多跟宋临州拉几个球，也能提前做准备。
朱淇在旁边看着，宋临州和小铃铛一南一北站在球桌旁边。
捡球、做发球姿势、挥拍、击球、跑动、拉球……然后再重复。
小铃铛也很有天赋，之前一直按照朱淇的那套技术训练，每次打过去的球会有一种难以捕捉的弧线落下。
看着好像要往左下角落，但实际上却往右下角飞，弹起来的弧度也会拐弯。
这种球也很像朱淇打过去的球，带有一点迷惑性旋转欺骗。
其实小铃铛的这种欺诈性旋转练得还不错，如果换成同等水平的球员，估计很难接住。
但宋临州毕竟和朱淇一起搭档了那么久，对这种欺诈性的旋转球非常熟悉，应对起来也很得心应手。
小铃铛在宋临州手里拿不到分，打的时候一直处于下风。
这个时候朱淇也发现了小铃铛打球的问题，比如说用“搓球战术”，先给对方反手大角度然后在交替搓球的时候抢攻得分之后，小铃铛会一直依赖同样的得分方式去进攻。
如果遇到了个脑子比较直的球员，或许就会被小铃铛一直用“搓球战术”得分。
但如果对方球员比较爱琢磨，又懂得变通，从小铃铛想要第二次用“搓球战术”得分开始，对方就不会再给小铃铛搓球到自己反手区的机会。
宋临州现在就属于第二种对手。
往往这个时候，小铃铛也会有点儿认死理，继续想办法找机会用“搓球战术”。
而这个时候，主动权就被宋临州掌握在手里。
练完之后，小铃铛也知道自己拉得不太好，一个人沮丧地坐在训练馆的角落里。
对于运动员来说，训练要抓但是心态方面也要维护。
朱淇买了两瓶汽水，走到小铃铛旁边递给她一瓶。
小铃铛捧着汽水，小声喊了一句：“队长，我刚才打得不好……”
“其实也不是不好，就是有点儿紧张不够自信。”朱淇没有就训练赛的事情多说，而是换了一个话题，“你外公外婆身体还好吗？上次回江淮都没来得及去你家里看看。”
“他们挺好的，就是老人上年纪多少有点儿基础病，但每年都去体检没有什么大问题。”小铃铛小口小口喝着汽水，是水蜜桃味的。
队长平时看起来不苟言笑，但实际上也很关心队里的球员们。
小铃铛最喜欢的就是水蜜桃味，每次朱淇给她买水都是这个口味。
大家都心里明白。
严格归严格，可国乒队的这些队长们都有一个共同性，就是护短。
教练组毕竟都是成年人，有成年人之间的礼尚往来，喜欢拉一些球员去拓展一些业务。
其实这也正常，毕竟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
比如哪个大学开学了，想喊几个球员过去撑撑场面；比如哪个文化宫开业了，有人通过各种人际关系找过来，也想拉几个球员过去剪彩……
这类的活动，全都被朱淇退掉了。
一律不同意。
运动员的时间多么紧迫，哪儿有工夫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虽然有的时候朱淇在训练方面要求严格，但是球员们也知道谁是为了自己好。
有的教练虽然也经常抓训练，但多少都会有些偏心，毕竟他们也有业绩考核，能带出来一个大满贯自然也能让自己的履历表更好看。
所以有能力的球员，自然就会被教练们更重视，而其他球员就只能被拿来当陪练。
而朱淇比较一视同仁，会给每个人机会。
讲一些技巧的时候也不分任何人，大家竞争的机会都是一样的。
至少在朱淇这里，大家都是一样的。
都是未来可期、有竞技前途的人。
朱淇知道小铃铛家里的情况，小铃铛的父母离婚之后也没管过她。
虽然外公外婆对小铃铛很好、虽然小铃铛妈妈离婚后跑到很远的地方，从来没回过家，但毕竟是外公外婆的亲闺女。
外公外婆肯定也是想念的。
小铃铛的压力也很大，想要尽快能够打出来，至少要能保障外公外婆的生活。
她比朱淇小6岁，今年才21岁。
朱淇21岁的时候，已经是大满贯了。
但小铃铛才第一次参加世运会，而且只能拿到混团的名额。
尽管很多人认为小铃铛可以实现接替国乒的未来，但是小铃铛自己知道和朱淇之间的距离。
前人太过优秀，对于后来者来说倍感压力。
小铃铛有的时候自己也在担心。
自己真的能接得住朱淇的班吗？
朱淇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小铃铛的心事，语气轻柔：“其实对于疼爱自己的家人来说，成绩并不重要，他们只会担心你飞得累不累。嗯……我的家人是这样的。”
小铃铛微微点点头。
其实她的外公外婆也是这样认为的。
老人家其实也不太看得懂球，只知道自己的孙女儿找到了一个铁饭碗。
“很多人都问过我，为什么这么会打球。”朱淇放下手里没喝完的汽水，看着坐在旁边捧着玻璃瓶，一口口吮吸吸管的小铃铛说。“其实我觉得还是一种自信，这种自信源自于长期以来的训练量积累，以及自己战无不胜的信心，觉得不管面对谁都能从对方手里得分。”
其实类似的话，朱淇没有在任何采访说过。
因为说出来的话多少都有点儿感觉轻视对手的意思。
但朱淇想要像小铃铛表达的，是一种情绪，那就是：“对于我来说，不管是谁站在我的对面，都是我登顶之路上的台阶。”
小铃铛有些好奇：“不管是谁吗？”
朱淇点头：“是，不管是谁。”
哪怕对方是猫猫或者是阿水，再或者是任何人，朱淇都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冠军要从所有人的手里抢过来，包括自己最好的朋友。
所以运动员还要狠心。
小铃铛知道朱淇是在说自己刚才和宋临州的练习，朱淇觉得自己没有完全发挥所有的实力水平。
小铃铛有些紧张。
因为对方是队里的前辈。
也是获得过诸多荣誉的男队大队员。
觉得能有一个得分的方式，就保险起见一直用，怕出错。
这样可不行。
朱淇拍了拍小铃铛的肩膀，说道：“休息一会儿，10分钟之后再打一局。到时候就把对方想象成自己决赛场里的对手，如果不把他拿下，你就再也得不到任何一次冠军了。把每一场比赛当成最后一场来打，哪怕只是一个练习赛。”
小铃铛抿抿唇，重重点头。
朱淇起身走向球桌，开始收拾附近散落的乒乓球，准备腾出空隙来迎接下一场训练赛。
宋临州走过来，挨着朱淇的时候，俯首小声询问：“一会儿我要怎么打？”
“用全力打。”朱淇侧头看了一眼还坐在原地，看起来在沉思的小铃铛说。“把她打趴下的那种打。”
“她能撑住吗？刚才那场打了挺久，体力消耗……”宋临州握着球拍，抓了抓头发。
“我宁愿她现在被打得爬不起来，也不希望她倒在世运会上。”
朱淇说完，就把收起来的球盆依次摆放在旁边的架子上，然后拍手。
“集合！打练习赛！”
哒哒哒哒——
男队女队的球员都围了过来。
/
小铃铛的斗志被点燃之后，打起来稍微顺手一点了，至少遇到一些难处理的球也知道动脑筋、换方向。
佐佐、佑佑的女双也开始逐步发展，被安排参加了几场小比赛，顺利拿了好几个女双冠军。
这俩人是发小。
当初也是从东鲁省队一起调上来的，从小到大就在一起训练，默契方面是不用多说的。
但是双打配合的时候，很多双打计划思路太固定、太少，不够灵活变通。
就是两个女孩都属于听指挥打仗的类型。
教练怎么说就怎么做。
很听话，但是特别需要教练的辅导。
辅导好了就能打出来，如果带她们的教练水平不高，估计也够呛。
所以猫猫在安排配合战术上面，多耗费了一些精力。
秦小八和阿水的混双练得也很不错。
至少朱淇和宋临州两个人跟他们打起来已经开始觉得吃力了。
自从阿水的右手球技术大成之后，单项方面的成绩也是突飞猛进。
因为是第一个国家队公认的情侣组合，阿水和秦小八这次打比赛也顶着很大的压力。
不成功便成仁。
是奔着冠军去的。
对于国乒队来说，拿个银牌，就相当于八级地震。
到时候球迷们肯定会拿他们谈恋爱这件事开麦的，认为是谈恋爱影响了训练，朱淇和宋临州连拿三次的混双冠军给弄丢了，到时候秦小八和阿水还能不能回国都另说。
压力之下。
大家也没有心情去想别的事儿了。
队里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偷玩手机的现象。
在天坛东路的每一天，大家都三点一线。
直到05年下半年的立秋那天。
教练组觉得大家长时间保持备战状态，从05年春节到现在都没放假，明年06年又是世运会年更不可能有假期，很多孩子都没能回家看看爹娘也不太合适。
所以赶着十月份的中秋节，由副总教练石革出面，国乒队出资，给国乒一队所有球员的家属一个个联系买朝京的火车票，顺便在朝京订一个大酒店让家属入住。
运动员不能回家。
因为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但是家属可以到朝京，探望自己的子女。
在天坛东路的大食堂，搞一个“团圆宴会”，大家拉几张大圆桌在一起吃吃喝喝，聚一聚。
然后主教练发表一下演讲，家长代表发表一下演讲。
类似于学校的家长会。
也算是一种人文关怀了。
阿水听说这件事后，差点儿从训练馆的地胶上跳起来，紧张地直搓衣角：“啊？那、那、那暴暴的舅舅和舅妈是不是也要来啊？那小姨和小姨父是不是也……”
猫猫大笑着，调侃她：“小媳妇要见公婆咯。”
阿水的脸迅速红温，像一颗熟透了番茄，捂着脸“哎呦哎呦”直叫。
朱淇看到阿水这个状态，直纳闷：“你之前不是见过他们吗？还跟我小姨聊得挺开心的，你紧张什么啊？”
“那次和这次能一样吗？那次我是你的好朋友，这次……这次……反正不一样！”阿水抓着朱淇的手，往她心脏的地方放。“你摸摸，我现在心跳得好快啊。”
心跳，朱淇没摸到。
但是摸到了一块软肉。
朱淇感慨道：“你长大了。”
“哎哟！”阿水脸更红了，一蹦三尺高。“暴暴！你！你！你！你坏！快让我也摸摸你的，公平起见！我也要摸回来！”
两个女孩笑着在地胶上打成一团。
猫猫在旁边看着，也跟着笑。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朱淇小的时候“老气横秋”的，心事都揣肚子里。反倒是25岁之后越来越“童真”了。也爱开一些玩笑，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很多。
可能是已经拿到了这个年纪所有该拿的荣誉。
有了可以随时随地“放松”的资本。
这样的时光真好啊。
她们仨还能在国家队里天天见面。
阿水的紧张情绪被朱淇缓解之后，又换成了隔壁俩大小子紧张了。
其实说是家长们一起在天坛东路聚一聚，吃顿饭。
但实际上也是各吃各的，男队女队肯定要分开。
但打招呼是必须的，哪怕只有一眼，第一印象也很重要。
秦小八倒还好，之前阿水妈妈资金出问题的时候帮了点忙，阿水妈妈对他印象很不错。
但另一位……
【作者有话说】
番外到洛杉矶就结束了，然后福利番外可以写一写婚后或者时间线接近现在的时间线，以及后代篇。
你们知道的～我一向注重正版读者的权益，所以福利番外比例会设置的高一点～[星星眼]具体还没想好设置多少～大概正文订阅率90%以上吧～
福利番外不需要另外收费，只要正文的订阅率达到一定标准就可以自动解锁，属于正版读者的单独福利～
200番外（16）
◎他仿佛在透过音乐，把内心的一些思想传递给对方。◎
秦小八从一回宿舍，就感觉他的大羚哥怪怪的。
一直站在房间里挑衣服。
秦小八过去问的时候，宋临州又说没事儿，就是把衣服拿出来晒晒。
宋临州的父母都住在朝京，到时候直接来就行了，也不需要国家队给订车票和酒店。
“哎呀，父母在朝京就是好啊。”秦小八坐在宋临州的床上，大咧咧往后面一躺。
团圆节那天，教练组还非要搞什么活动演出，让球员自己组织上去唱歌跳舞。
说什么彩衣娱亲。
哎呀。
训练都忙死了。
哪儿有时间排练这些东西啊。
但任心华说好不容易和家里人见一面，作为孩子平时没有时间陪伴父母，也要象征性地表现一下。
秦小八报了一个唱歌，阿水其实也没啥才艺，只能联合佐佐、佑佑一起上台说相声。
猫猫因为是教练，躲过一劫。
朱淇死活不愿意报名，不想在这个时候留下未来球迷们考古的黑历史。
因为是女队队长，朱淇第一次动用了队长的官威特权，没人敢使唤她只能作罢。
但朱淇选择了掏钱，就是全队购买演出要用的各种东西，可以找她私人报销。
其他人只能往上凑数，要么跳舞、要么唱歌、要么脱口秀、要么讲故事、要么模仿秀……
“羚哥，你说我唱什么合适，给我选个歌呗。”秦小八拿过来一张纸，递到宋临州面前。
宋临州扫了一眼上面的歌单。
《海阔天空》、《夕阳之歌》、《沧海一声笑》……
“怎么都是粤语歌？”宋临州问。
“森宇南教了我几句，他说唱粤语歌大家都听不懂，跑调了也没人知道。”秦小八说。
宋临州笑道：“有道理。”
“那你嘞？你表演什么？”
宋临州从衣柜里拿出了一把口弦琴，拿毛巾擦了一下上面的薄灰，然后放到嘴边轻轻吹动后传来独特的钢铁琴音。
他大学选修课有俄语，之前在莫斯科世运会能和俄罗斯人沟通自如，因为大学专业课有一个俄罗斯老师，教他吹过一学期的口弦琴。
他属于学术类人才，虽然是体育生但是读书的脑袋很灵光，去年刚拿到博士学位证，也算是目前国家队里学籍最高的人。
简单一首丁香花吹完，秦小八在房间里听得如痴如醉，连连鼓掌：“没想到啊你还有这一手，怎么以前没见你吹过嘞？”
“很久没吹了，都快忘记谱曲了。”
“那你回头就吹这个吧，我姐肯定喜欢。”秦小八捧着脸，嘿嘿笑。
“这种柔情凄美的曲调在那天不合适，我要换一个。”
“换成什么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宋临州把口弦琴放回到盒子里。
/
舅舅他们在收到石革的电话之后就连忙答应，立刻收拾好所有东西。
舅舅属于自由职业者，说不干就不干了，把车一停就开始收拾东西。
舅妈和小姨也是，把乒乓球拍店一关，挂了个歇业半个月的牌子。
小姨父和学校请了半个月的假，因为说是去朝京参加国家队的宴席，学校也没有什么意见，所以就同意了。
两家人一起收拾的时候，邻居们还过来凑热闹。
虽然之前舅舅他们去过一趟朝京，但是只是去朝京中转然后转道去俄罗斯，没有在朝京旅游过。
这次出发，国家队在电话里说给他们包了两周的酒店，到时候直接入住就行了。
酒店就在天坛东路附近，去的时间比较久所以要带的东西很多。
很多邻居还以为舅舅他们这次去朝京，就不回来了，虽然舅妈说只是过去住两周，但邻居们心里也清楚。
这朱家夫妻俩在村子里口碑一直很好，与人为善，也不爱和别人吵架。
邻居们都知道这是本本分分的两口子，一开始夫妻俩把二妹的孩子接过来抚养。
当时小姑娘刚来的时候，面黄肌瘦、身上也脏兮兮的。
过了没多久，在舅舅和舅妈家养了一段时间，脸上有了肉之后很多邻居都觉得这小娃娃玉雕粉琢像个瓷娃娃。
就连村长过来办户口的时候，说朱淇天生带将气，以后是当兵打仗的命。
那个时候舅舅只当村长开玩笑，哪儿有小姑娘上战场的呢？
但现在看，怎么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预言呢。
老朱家的大黄狗前年老死之后，这两家的大人也即将进入退休的年纪。
孩子们在朝京发展得那么有出息，未来肯定也是跟着孩子走的。
对这种猜测，舅妈也不否认，只是坐在沙发上跟邻居们唠嗑：“其实吧，人到了一定岁数，也不拘于非得住在哪儿。只要能经常看到孩子，身体健健康康地未来共享天伦之乐就够了。”
“那是那是，不过你家闺女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吧？”几个邻居特别喜欢讨论这档子事儿。
他们觉得一个女孩，未来不管怎么样都是要嫁人的。
取得的这些成就，也只是给这个女孩身上添花，能够在未来找个更好的男人而已。
仿佛一个女人努力了前半生。
最后的胜利结算画面就是嫁个更好的男人。
舅妈笑了笑：“现在小孩都晚婚，尤其是运动员，三十多岁之后结婚的一大堆。跟我们那个时候不一样了，不能以老眼光看待这些小年轻。反正我们不着急也不催，儿孙自有儿孙福。”
当然了。
说不着急，其实也只是这么一说。
毕竟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还是会下意识关心一下自己孩子另一半的问题。
至少选人肯定要家里四个大人首肯。
小姨也经常跟秦小八通电话，每次打完都顺嘴问一句朱淇的感情状况，而秦小八每次回答都是：“没有这方面情况，我姐每天都是训练和比赛。”
一次两次这样说，小姨就信了。
但是在国家队这马上十三年了，秦小八依旧这样说，小姨也觉得有问题。
老朱家的长女。
花容月貌、青春正盛又是世界冠军。
怎么可能没人喜欢？
直到最近一次通话，还是小姨父套了一句话：“听说国家队现在允许球员谈恋爱了，我们相中了一个小男生，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想介绍给你姐……”
秦小八在电话里嚷嚷：“你们可别瞎介绍。”
小姨父故意问：“怎么是瞎介绍呢？”
“都什么年代了还相亲，真老土……”秦小八嘟囔道。
小姨在旁边听着，也跟着骂了一句：“相亲怎么老土了？我跟你爸就是相亲认识的，我俩不相亲还没你呢！”
“反正我姐自己有计划，你们别操心了。”
秦小八这样一说，四个大人就心里有数了。
就是有情况！
家里四个大人拎着六个行李，浩浩荡荡准备前往朝京。
在他们出发之后没多久，小彭村南街角一个小土屋忽然住进去了一家三口。
那个小土屋之前是给村里一个精神不太好的流浪汉住的，流浪汉后来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七八年没回来这个小土屋就由村委会负责看管，定期找人过来打扫。
不久前由政府分配，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一家低保户。
说来也让人唏嘘。
这一家三口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男主人听说年轻的时候喝酒喝多了喝坏了脑子，走路的时候颤颤巍巍没办法走直线。
老婆说是才46岁，但是满头灰白看起来像六十多岁的人，她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清理工作。
儿子今年才24岁，游手好闲没有工作，每天就躺在家里睡大觉。
有人问他们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女人就坐在土屋门口号啕大哭。
根据一些只字片语，别人才知道。
被骗婚了，女方家里卷走了他们所有的积蓄，以及卖了老房子打算当房子首付的钱也没有了。
本来政府考虑到他们家的情况，打算给他们一间稍微大点带棚的屋子，结果夫妻俩听说小彭村外面有个土屋，就非要这个小土屋不可。
原本这一家三口，儿子是有劳动能力的。
政府也多次派人过来安排工作，可是没有一份能干满三个月。
赚到的工资也被儿子拿去打麻将，输了个底掉。
贪心的人是永远不会想着脚踏实地的。
直到现在，男人和女人还抱着“见面三分情”的想法，想要住个离朱家更近点的地方。
世界冠军的女儿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爹、亲弟弟住在随时会倒塌的土洞里吃野菜吧？
可是刚搬过来，女人偷偷摸摸跑到朱家大门口看的时候，发现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旁边的邻居觉得这个女人探头探脑，一脸贼相，就问：“你是干嘛的？”
“我、我扫大街的。”女人晃了晃手里的扫把，谄笑：“听说这家的闺女是世运冠军，我就、就过来看看……”
这些年多得是好奇的人，邻居也没多想，就想回屋了。
女人追了上去，又问：“这家怎么不住人了吗？”
“家里人去朝京旅游去了，国家队给包销。说是优待运动员家属，接过去过中秋节去了。”
酸溜溜的情绪迅速蔓延然后凝聚在胸口，犹如一块巨石砸过来，把女人砸得晕头转向、眼睛发红。
从江淮接到首都。
这一路上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旅游快活、住大酒店——这是什么日子啊！
她呢！她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
/
这次能来参加团圆宴的只有一队球员家属，陪练和主力只能来一位家属，绝对主力可以来两位家属。
超出了名额，就只能运动员家里自付。
就算是自付能报销一部分也很不错了，所以原定的是来四十多位家属，最后到了的有六十多人。
任心华就安排后勤的工作人员加桌子、加凳子。
家属们到地方的当天刚好是中秋头一天团圆夜。
先由工作人员去火车站接人，送到酒店安排好房间之后，又安排车送到天坛东路的大操场。
操场上摆满了折叠凳，依次排开，每个凳子中间还摆了一个小桌子，上面摆放着成碟状的瓜果点心。
正对着凳子的位置还搭了一个大台子，上面挂了一个“欢迎中国乒乓球队运动员家属赴宴共团圆”的横幅。
天坛东路作为乒羽训练基地。
第一次出现家属们进入的大场面，说着各地不同的家乡话的人们依次进入。
很多父母或许连对方的方言也听不懂，但是一握手就自动聊成一团，仿佛多年未见的好友。
让他们团聚在这里，是因为他们的孩子都在为这个国家战斗。
他们作为运动员最坚实的背后力量，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幕后英雄。
舅舅和舅妈一进入天坛东路，嘴巴就没有合上过。
这里就是国乒队训练的地方啊——
楼好高啊。
地好平啊。
操场好大啊。
树木也绿油油的，一看就知道土地很肥沃。
皇城根养人啊。
“欧呦，你们是朱淇和秦晌的家人罢！”一个身着小西装的中年女人笑盈盈地朝着舅舅他们四个人走过来，说着一口流利的沪海话。“我是方淼的妈妈。”
女人衣着十分洋气，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像三十多岁，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淡淡的鱼尾纹但极具成熟魅力。烫着一头略卷的飘云发，走过来的时候大步流星，十分明媚。
小姨一听就知道，*迅速走过去握手，差点儿把“亲家母”喊出来：“您好您好，我是朱淇的小姨、秦晌的妈妈。”
两个爽利人没说几句话，就一见如故。
小姨本来就大大咧咧，心眼实在有啥说啥。
方淼妈妈又是多年的生意人、每天和一群老油条钩心斗角，见过很多牛鬼蛇神碰到这样性格的人也十分自在。
俩人手拉着手随便找了个靠前的凳子入座，旁边小姨父看得直乐，和舅舅吐槽：“来的时候还说呢，作为男方家长要主动一点，结果倒是人家先过来打招呼了。”
随着操场的凳子上逐渐坐满人。
运动员们还在候场室，正对着操场的一个楼里。
阿水正趴在窗口往外面探头，看到自己老妈和秦小八的妈妈聊得忘乎所以，她急得直跺脚：“哎呀我的妈哎，你能不能别有的没得都乱说啊——”
朱淇站在她身后，伸手拍了一下阿水的肩膀：“你要是好奇，就过去旁听下俩人聊啥啊。”
“人家不好意思过去嘛。”阿水捧着脸，掌心摸到自己的脸颊滚烫，一回头的时候她看到朱淇，愣住了，然后倒吸一口气“哇”出声来。“我的天哪，你好漂亮啊！”
然后，阿水围着朱淇一直转圈，仔仔细细盯着朱淇的脸：“你化妆了？”
朱淇点点头，伸手扯了一下身上的红色的束腰连衣裙，领口和肩膀到手臂的位置是薄纱袖，看起来特别淑女范。
森记者听说国乒队要开“家长会”，连夜又带着摄像组的人过来了，到处架机位和摆花篮。连大部分的场景布置，都是央视摄像组的人帮忙做的。
朱淇作为女队队长，一会儿要和大熊一起上台致辞的。
所以就由节目组的人提供了一套衣服，还帮忙化了妆。
朱淇身上这身是法式小香风A字裙，还有别致又潮流的假两件纺纱领口，衬得整个人又精神又丽质。
像一颗红彤彤的小樱桃。
大熊穿了一套差不多的男式红西装，在旁边正满头大汗的背稿子。
朱淇演讲从来不念稿，一直都是脱稿，所以大熊只能在旁边配合着。
所有家长们都就位，石革简单过去调试了一下话筒之后，就由任心华先上台致辞。
“非常感谢各位家长千里迢迢来到朝京，作为运动员的家长们，你们为这个国家输送了人才。因为工作的特殊性，孩子们没有办法长时间在家里陪伴家人，所以运动员一直缺少和家人的相处。我作为国乒队的主教练，应该帮助家长们管理好这个团队，把孩子们健健康康地送回到你们的身边。这可能是我最后两年就职主教练的工作，所以也希望能和这些看着长大的孩子们以及他们的家属聚一聚。这次若是有周在不周的地方，希望各位家长海涵……”
台下迅速响起一片掌声。
“……接下来有请我们男队女队两位队长上台致辞。”
任心华说完，从左侧下台。
朱淇和大熊依次走上前来。
往台下一看，朱淇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舅舅、舅妈，以及第二排最中间的小姨和小姨父，还有小姨旁边的阿水妈妈。
第一排最右侧还有一对夫妻。
朱淇很眼熟那位中年男人，自己的第一套房子就是在他的手里买下来的。
旁边的女人看起来也很年轻，身上穿了一件很漂亮的低饱和度但花纹如银光般的中式旗袍，剪裁利落而又得体，肩膀上还披着一条毛茸茸的坎肩，衬得整个人皮肤很白。
她的气质很出众。
在一众家长里面，有一种非常独特的柔美氛围。
她举着手里的相机，对着朱淇“咔嚓”、“咔嚓”按了几下。
然后笑容更加舒展。
这位女士，朱淇也有点儿眼熟。
有几次国内的比赛，尤其是朝京的比赛，朱淇每次打完退场的时候都会路过观众席，然后给看台上的球迷签名。
这位女士有好几次站在看台上，找朱淇要签名。
因为她看起来很像朱淇妈妈那个年纪的人，但是说话细声细语，有一次还和朱淇握了手，对朱淇笑得非常温柔又开心，夸朱淇“你好棒”。
朱淇的球迷一般都是这个领域的人，多少都练过一些体育。
因为这位女士每次看球的时候都静静坐在人群里面，眼角淡淡的细纹遮不住眼睛里的知性、优雅和温柔气质。
她看起来不像是练体育的人，而是出生在书香门第的大小姐气质，却又温和从容具有书卷气的沉稳。
所以朱淇印象比较深。
难道……她是宋临州的妈妈？
舅舅和舅妈也带了照相机，在台下对着朱淇一阵狂拍。
朱淇看到他们的时候，微微点头示意，表示自己要开始了。
大熊先在前面说了一些客套话，表示对家长们的欢迎之类的，然后就是朱淇接过话题继续说：“……作为国乒女队队长，这些年来我主要负责队里球员们的训练问题。过早地离开家里，对他们来说是背井离乡提前进入了这个社会，进行大集体的生活。这些孩子们在家里的时候是女儿是儿子，但是到了赛场上就是一位为国征战的战士……”
小姨坐在第二排，满面红光地和舅妈小声讨论：“哎呀，淇淇这个样子，好有气势啊。真不得了，怪不得以前老村长说她未来能当官呢，还是首都的风气养人啊。”
朱淇的演讲比较铿锵有力，还针对运动员的家长应该做的事宜进行了一些安排。
“……领奖台只有那么大，不是说只有站在领奖台上的运动员才是最伟大的。很多球员为了能够让冠军留在中国，也愿意成为幕后英雄为别的运动员做陪练。当然我也知道很多家长会关心运动员的感情问题，对于这方面国乒队这些年也进行了一些改革，但我希望各位家长也能明白，运动员的训练需要心无旁骛，也希望各位家长能够给予自己的孩子多一点信任。我想很多家长肯定远在异国他乡也会担心运动员在外面的生活如何，想要为孩子们多做一点事，但是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但是请相信，作为成年人，我们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在什么样的年纪做什么样的事情，有的时候不催促也是一种支持。”
朱淇当队长久了，整个气质一提上来，台下一群家长们听得只能跟着点头。
“哦呦，这小姑娘好有气势的呀。”
“是双圈大满贯呢，能拿一个大满贯就很不得了了，人家有两个呢。”
“还是八一队的上尉，有军衔的呢。”
“怪不得啊，感觉她像教练一样……”
“她的家长是哪位啊……”
感受到四面八方看过来的羡慕目光，舅舅和舅妈也坐直了腰板，给予朱淇退场后最热烈的掌声。
其实对于家长来说，孩子不管拿到多少荣誉但是在家里都是需要关心的对象。
这还是这四个大人第一次看到以队长身份出现的朱淇，才情真意切地感觉到了孩子终于长大了的心情。
小姨在第二排说了半天话，舅舅和舅妈都没回应，小姨往前探了探身子才发现舅舅和舅妈眼眶红了。
他们家的女儿。
现在好气派啊。
再然后就是球员们的各种才艺表演。
原本打算唱粤语歌的秦小八发现难度太大，虽然大家听不懂但是自己也唱不好，最后还是选了一首99年爆火的《精忠报国》。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
秦小八在台上抱着话筒扯着嗓子喊。
虽然没有一个字在调上，但至少把气势吼出来。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秦小八唱得非常忘情，还搭配了各种豪情壮志的手势，一度把表演台当成了自己的演唱会。
e人的舞台。
朱淇在后台看着，台下家长们笑成一团，尤其是小姨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也挺好。
反正是彩衣娱亲嘛。
运动员又不是专业的文艺兵，能把家长逗乐就行。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家里有二胎的好处了。
丢人现眼的事让老二去干，老大负责在旁边看。
来多年以后，这段视频被广为流传。
一度成为国乒金曲，鬼畜视频的开头。
秦小八还喜提00后赐号“国乒小岳飞”。
再之后阿水、佐佐、佑佑的三人相声，虽然讲了几个比较尬的段子，但是后面的模仿秀表现得淋漓尽致。
主要以调侃教练们为主，说了几个教练们平时训练的段子。
再之后就是其他球员们的各种稀奇古怪的表演，主打一个氛围感。
直到宋临州上场之后，所有家长们眼前跟着一亮。
90年代其实很多西装款式因为人们的碳水摄入而更加宽松，但千禧年之后又忽然审美回归到了80年代的修身剪裁和设计简洁。
这也是宋临州第一次在国家队穿西装，有点儿摩登风格的款式，套在他本就一米八五的个头上，整个人看起来挺拔又精瘦帅气，又因为肌肉量饱满而撑着整个肩宽更加比例协调。
他站在台上的时候，没有任何灯光效应却让他成为目光交集的中心点。
宋临州捧着口弦琴，放在唇边轻轻吹动铁片。
最清扬的声音从钢铁里传来。
第一段结束，朱淇就知道这个是什么曲目。
口弦琴将欢快和忧伤结合起来，金属与气息共振产生的“沙哑感”仿佛情人之间的低诉。
演奏者的呼吸深浅调动着主旋律，让每一段音符感觉都像是在阳光下跳舞。
人们仿佛走进了一片白桦林，看着黄昏降临在战壕之上。
“这是什么歌啊？”阿水好奇地问。
“俄罗斯的《喀秋莎》。”朱淇说。
喀秋莎最初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后来被很多俄罗斯人认为是心爱的女孩的意思。
但是这首歌的诞生又在二战时期，富有了那个年代特殊的革命色彩。
那场战争，苏联几乎全民皆兵。
年轻的女孩也成为了战士，手握镰刀和锤子参与战争。
他喜欢的那个女孩，没有相夫教子、柴米油盐。
而是握住了乒乓球拍出现在了一个又一个角逐激烈的赛场。
就和很多家中的孩子们一样，只有完全胜利的时候才会回家。
家长们之间也有高知份子，年轻的时候留过苏，对这首歌也颇有感情。
死了的老大哥就是最好的老大哥。
兔子家的趴在毛熊的棺材板上，一边哭着怀念一边死死摁住棺材板顺便多上了几个钉子。
这种情怀可能只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才会明白。
朱淇听着也有点儿触动。
其实宋临州吹口弦琴的时候感觉还有些生涩，大概率是很久没有吹了，但是在吹奏的时候演奏者赋予的感情是很浓郁的。
他仿佛在透过音乐，把内心的一些思想传递给对方。
一曲结束。
朱淇率先鼓掌，家长群里紧跟着爆发出剧烈的掌声，看舅舅他们的表情也颇为欣赏。
“没想到啊。”阿水凑到猫猫旁边，小声说。“大羚哥还挺多才多艺的。”
演出圆满结束，接下来就是集体就餐。
因为这次来的家长人数比预料的多，所以……原本暂定四张桌子现在扩展到了六张桌子还不一定够用。
所以这就代表着。
男队女队可能要混坐。
201番外（17）
◎将两个人的影子刻在地上。◎
用餐的地点就在大食堂。
特地租借来了六个大圆桌。
左右各三张。
最中间有一个长方形的餐桌，是教练们的专座。
因为有运动员在，所以也不方便去外面吃，只能让食堂阿姨们加班加点。
球员们和家长依次入座，关系好的自然都坐在同一桌上。
男队和女队算了一下人头，刚刚好都能坐得开，所以就还是按照各自队伍入座。
结果这么一坐，还不如混坐呢。
圆桌和圆桌之间挨得很近，只留了一个过人的道。
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位置，朱淇因为要留在国家队帮记者们收拾各种录像带，所以来得比较晚。
等到她到了的时候，舅舅和舅妈已经入席了，中间给朱淇留了一个位置。
西侧的那张桌子是男队的，在朱淇的位置后面坐着的就是宋临州。
朱淇和宋临州两个人背对着背，中间空隙几乎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朱淇能听到旁边桌子里的男队们在夸奖宋临州的表现。
宋临州也能听到女队这边在赞叹朱淇演讲时的从容不迫。
朱淇一猜就知道怎么回事儿，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阿水，阿水心虚地低下头，扒拉着面前的饭碗。
阿水妈妈毕竟是生意场上走下来的女强人，对人情世故了然于心，非常会捧场的先举起酒杯对着朱淇说：“感谢小朱队长在国家队对咱们孩子们的照顾，听我们家方淼说，队长对每个孩子都倾尽全力地培养和帮助，让我们第一杯酒先敬给队长。”
其他家长们也纷纷举杯，连带着一桌子球员也跟着抬杯子。
朱淇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充分体现出了目前国乒现役年龄最大的老球员风范，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感谢各位家长，我其实也是身在其位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球员们的成就是她们自己努力得来的，我以茶代酒，希望国乒越来越好。”
朱淇不喝酒。
因为酒精对运动神经不好。
在这一点上，她非常自律。
其实有些运动员也是会喝一点儿的，尤其是男球员，毕竟年纪在那儿摆着又避免不了互相吹牛，偶尔会买一些酒精度数低的放在寝室小酌几杯。
但和朱淇在同一桌的运动员，都不敢喝酒，举着的杯子里不是水就是果汁。
满桌子大人纷纷喝下。
舅舅和舅妈一左一右坐在朱淇两边，激动地一直说话，还帮朱淇夹菜。
朱淇从来没见过他俩这么开心过，可能到了朝京发现自己家闺女成了一个小领导，控制不住的自豪加上骄傲就导致一听到别人夸他们也开始飘飘然了。
老朱家这四个大人，在朱淇小时候就是这样。
只要一听到别人夸朱淇，他们就挡不住的话茬子，能立刻跟对方畅聊七天七夜。
恨不得把朱淇小时候一天三餐都吃什么告诉别人。
朱淇也能理解。
毕竟谁都希望别人夸自己家孩子。
朱淇上辈子做俱乐部教练助理也经常被拉过去参与这种酒桌文化，对一些规则也了然于心。
小姑娘谈吐得体，面对一桌子长辈也不怯场。
其实从十年前，宋临州的爸爸就感觉到这小女孩以后肯定前途不可限量。
这个年代的父母其实多少都会操心孩子的婚姻大事。
尤其是家里还有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儿子。
宋爸爸和宋妈妈也是患难夫妻。
他们二人一起经历过大下岗，也饿过一段时间，为生计发愁。
在居无定所的时候，夫妻俩看着年幼的宋临州，连未来都不知道如何的日子里，他们下定了决心。
只要能活下去，宋临州的未来做什么都无所谓。
宋爸爸其实也是乒乓球狂热爱好者，但水平只属于公园级别。
儿子既然打了，那他就大力支持，后来手里有了点儿闲钱也投资了一些国内的乒乓球比赛，还当过几次颁奖嘉宾。
对于朱淇的印象，宋爸爸也是因为儿子的一通电话，说队里有个队友想买房子想让他帮忙过去一起看看、推荐一下合适的房源。
而见到朱淇之后，宋爸爸就觉得这个小姑娘头脑清晰、说话做事十分成熟，回去之后就当个趣事跟宋妈妈聊了。
夫妻俩对这个女孩的印象都很不错。
毕竟没人不喜欢优秀的小孩。
而且还是在竞争激烈的体育竞技领域里。
宋妈妈本来不怎么关注乒乓球比赛，但在陪老公去看儿子比赛的时候，也被这个小姑娘吸引了。
有的人打球，是打球。
有的人打球是散发魅力。
举手投足、挥拍跑动、胜利的呐喊，都让人挪不开视线。
这种感觉很奇妙，能从这个球员的身上感觉到源源不断的能量。
再之后，宋爸爸和宋妈妈会专门挑自己儿子和朱淇的比赛去看，然后还偷偷要了几个签名。
可随着朱淇逐渐不打国内比赛后，宋爸爸和宋妈妈就只能在报纸和电视上看到朱淇的比赛成就。
体育竞技的魅力也在于此。
或许看不懂球，但很喜欢看人打球。
本来宋爸爸和宋妈妈只以为宋临州和对方只是普通的队友关系，毕竟国家队明令禁止，不允许男女队员谈恋爱。
但说不着急肯定也是假的。
宋爸爸和宋妈妈的那个年代。
男人和女人刚过18岁就开始谈婚论嫁了.
20岁出头结婚都算晚婚。
所以在宋临州25岁的时候，宋爸爸和宋妈妈就着急过一回。
反正家在朝京、而且国家队周日也能放风，就想把宋临州叫回家介绍亲戚朋友家都认识认识。
可是一提到这件事，宋临州就打电话说不回去。
一次两次，或许是队里忙。
三次四次，夫妻俩就犯嘀咕了。
后来有一次家里换家具，夫妻俩打算把宋临州卧室旁边的床头柜卖掉，结果一拉开抽屉看到里面有一个很精致的小盒子。
盒子里面有满满当当一堆金灿灿的金牌。
全部都是混双的……
被宋临州放在最靠近自己卧室床铺的位置，像少年的心事，被藏在最靠近心脏的地方。
夫妻俩比较尊重儿子隐私，宋临州去国家队的时候卧室都关上，顶多就是偶尔回来的时候简单扫一下地面。
要不是这次换床头柜，大概率这个小盒子一直不会被知道。
宋爸爸伸手拨了一下，发现全都是和朱淇打混双拿下来的金牌。
金牌的背面都还用便利贴，贴着日期和场次。
从第一场到最近的一场。
宋爸爸看懂了。
不想相亲，可能不是因为国家队的规定，而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从哪儿以后，夫妻俩就再也没提过帮宋临州介绍女朋友这件事。
所有亲戚朋友一问，他们也跟着说不着急。
以前二人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宋临州可能在队内有喜欢的人，但是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因为觉得如果有这方面苗头，教练们肯定会发现的。
教练们没发现，也许就没这方面的情况。
但后来仔细想想，就有可能是人家小姑娘还没这方面的想法。
再然后时间就到了现在。
酒桌上的推杯换盏，朱淇一边吃一边开始安排舅舅他们接下来在朝京的旅游。
国家队只包了酒店费和来回车票，但是出去玩的话还是要自己掏钱的。
“野生动物园、长城、故宫、天安门……”朱淇一边说一边安排日期，然后让舅舅记下来。
舅妈在旁边问：“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朱淇摇头：“我哪儿有时间去，你们去玩吧，我还要带队训练呢。”
“连一天出去的时间都没有吗？”舅舅觉得惋惜。
“明年就洛杉矶世运会了，这两年比较紧张。”
舅妈又跟了一句：“刚才你小姨说，要在朝京摆一桌酒，叫你弟和他女朋友一起两家人吃顿饭呢，你也得来啊。”
朱淇正在喝水，差点喷出来。
这么快？
这就要正式订婚了？
想想也是了。
阿水妈妈一直在沪海忙，小姨他们也难得来一次朝京，能有个时间坐住了吃顿饭确实要把握机会。
但是……
朱淇有些犯愁：“明年还要比赛呢，现在就开始忙结婚……太早了吧？”
“先订婚嘛。”舅妈跟着说。“按照我们这边的习俗，先给三金下聘，然后再约日子摆酒、接亲、领证、搬新房……”
朱淇听得脑袋大，虽说秦小八和阿水从小一起长大但实际上确定男女朋友关系才多久啊？
她小声嘟囔：“真麻烦啊。”幸亏不是她结婚。
舅舅傻乐：“是麻烦，但这是大喜事啊，反正人的一生就这一回麻烦也是应该的，你以后也得这样……”
朱淇嘴角抽了一下，刚想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结果坐在她后面的那位哥忽然被水呛了一下。
朱淇回头看的时候，宋临州脸颊不知道是不是被水呛得发红，一直蔓延到耳朵、到脖颈……
“……”朱淇。
哦对了。
她还答应了宋临州打完洛杉矶要考虑下他们之间的关系呢。
人在尴尬的时候会显得特别忙碌。
宋临州感觉自己面前什么东西都不对劲，筷子摆的位置不对、杯子放的位置不对、盘子也有点儿脏想擦擦……
小姨坐在秦小八旁边，回头看了一眼只知道闷头吃的大馋儿子，掐了一下秦小八的胳膊，小声问：“哎呀，就知道吃！你看你姐在那边儿跟你舅和舅妈还聊天，你能不能跟你老娘我也说说话？！”
秦小八放下鸡腿，抹抹嘴：“您说您说，说啥啊？”
儿子的事情是解决了，大闺女还没解决呢。
她是小姨也相当于是半个亲妈，如果朱淇未来过得不幸福，那她百年以后怎么去地下面对自己的二姐？
想到这儿。
小姨又跟着问：“你姐到底什么想法啊？”
“不知道。”
“她有没有跟你或者小方透露过？”
“不知道。”
“你姐有没有说过她喜欢什么类型的？”
“不知道。”
小姨横眉怒目：“再敢说不知道，我就揍你。”
秦小八又咬了口牛肉，嘟囔：“我真不知道，我姐又没跟我说过，我也不敢问。”
见自己亲妈一脸不信，秦小八只能说：“现在比赛那么紧张，我姐一天24小时有20个小时都在准备比赛、看录像、训练。她最讨厌被催婚了，你们别老提这个事儿。”
“我这不就跟你提一提吗？”小姨当然知道朱淇不喜欢被催婚，所以家里四个人也从来不去问朱淇。
但老大不能问，老二还不能问吗？
反正问烦了，挨揍的是老二。
但看秦小八这个样子，小姨就更急了：“你说你姐的事，你这个做弟弟的是一点儿都不上心？你有没有良心啊？你姐对你多好啊……”
“我的亲娘啊。”秦小八哭诉。“我倒是想上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我有这个资格管她吗？我上次就问了一句，我姐就威胁我去找个18岁男大，让我喊人家姐夫……”
小姨并没有知难而退，甚至还认真思考了一下：“18岁……也不是不行，可以入赘，我们不歧视赘婿。但问题是要长得好、个头高、身体好、有文化、学历高。这样男的基因好，当然了，最重要还得是性格好……”
“……”秦小八。
家长会聚餐结束的时候，一行人准备离开酒店的时候，宋临州的父母找了个机会和朱淇的舅舅舅妈说了几句话。
但实际上也没聊别的。
只是说了一下各自的儿女在乒乓球混双比赛上的成绩。
本身朱淇和宋临州就是世界知名的混双搭档，又拿过迄今为止最多的混双冠军，很多球队练习双打的时候也会拿麒麟组合的比赛录像作为训练视频。
身为双方的家长，彼此之间互相说说话，聊聊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阿水一开始过来跟小姨说话的时候还有点儿羞涩、拘谨、不好意思。
朱淇就正常多了，主要是她也没觉得这个场合多重视。
早年间和宋爸爸看房子的时候，短暂聊过几句。
宋妈妈主动伸手和朱淇相握了一下，然后声音也很温柔的和朱淇问了好。
旁边阿水在远处围观，十分羡慕朱淇的状态。
朱淇这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性格真是刻入DNA了。
反倒是宋临州看起来有些紧张，站在舅舅和舅妈面前的时候只能彬彬有礼的微笑，然后问什么就答什么。
“小伙子是哪一年生的啊？”舅妈笑眯眯地问。
“74年生人，比朱淇大三岁。”宋临州一出口就觉得自己这么回答好像不太对劲，人家也没问他跟自己家孩子年龄差多少。他赶紧又补了一句。“比秦晌大四岁。”
舅舅一算。
哦，数牛的。
朱淇是77年生人，数龙的。
还行，生肖不打架。
朱淇站在旁边，饶有兴致。
她觉得这小子打世运会的时候都没那么紧张过。
声音一出口甚至……还有点儿夹？
“看个头蛮高的嘛，和秦晌差不多吧？”舅舅又问。
宋临州继续回答：“稍微比他高2厘米左右，净身高187。”
这一板一眼像跟领导汇报的样子，看得朱淇更想笑了。
舅舅和舅妈对宋临州的印象其实也不错。
抛开二人之前搭混双打了很多场比赛，秦小八在家里的时候把宋临州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二老对英俊帅气的小年轻也很好奇。
“在哪儿读的书啊？”
“家里几口人啊？”
“独生子啊？”……
宋临州一直规规矩矩回答，问什么说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却感觉到朱淇好像一直在偷笑，他稍稍挪过去一点儿求救的眼神，希望朱淇能给一点回应。
朱淇装看不见，瞧着远处的风景等车。
这小子脸皮薄，有的时候逗逗他，看他抓耳挠腮、脸红面热的样子朱淇也觉得很有意思。
最后还是秦小八过来给宋临州解了围。
“去酒店的车已经过来了，再不走的话就来不及了。”秦小八催促了一下，拉着舅舅和舅妈往外面走。
宋爸爸是有备而来，乐呵呵地说：“没事儿，我的车就停在外面一会儿，坐我的车过去也行。”
“真的吗？那就麻烦你啦。”舅舅作为老实巴交的农民出身，其实很少和商人打交道，但是为了自己闺女怎么也得多找点机会交流交流。
朱淇和宋临州只能送几个大人到天坛东路门口，然后看着他们各自上不同的车回酒店。
宋临州本来还有点儿紧张，但真的和朱淇的家人面对面交流到最后反而越来越放松。
之前宋临州去过一次江淮，还在秦小八家里借住过一晚上。
朱淇的家人都很淳朴、单纯、直言直语。
这样的品质在现如今的朝京其实很难见到了。
但宋临州也知道。
朱淇对当初对宋临州说的那句话的意思，其实是等到洛杉矶的世运会比赛结束，她会考虑自己和宋临州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可以更进一步。
但是朱淇没说一定和他相处做男女朋友。
道阻且长。
还需努力。
但秦小八和阿水的“道路”已经进入尾声。
这次在天坛东路会面，小姨和阿水妈妈相谈甚欢。
双方家长约定好了时间，在一周的周末约出来吃了顿饭。
朱淇作为秦小八的长姐、阿水的好朋友，于情于理都该过去见证这一刻。
小姨备足了三金，买了88克的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和金手镯，主打一个“发发发”。
秦小八打完利雅得之后也攒了一笔钱，阿水也拿出自己的奖金准备在朝京全套买套房子做新房。
阿水妈妈陪嫁了一台奥迪，钥匙直接交给了小两口。
整个订婚宴的氛围非常好。
秦小八和阿水未来打算定居朝京，这样的话小姨父退休后肯定也要举家搬到朝京。
利雅得世运会结束之后，体育总局把分配给世运冠军的房子过户给了朱淇他们。
原本运动员只有使用权，但是介于利雅得世运会大家都打得过于惨烈、几乎人人挂彩，所以为了奖赏和鼓励功勋运动员，就直接把房子给了他们。
可以卖也可以给子女继承。
小姨和小姨父要是来朝京的话，可以直接入住奖励给秦小八的那套房子。
朱淇也有一套，刚好奖励给运动员的房子都在一个小区，舅舅和舅妈搬过来也能直接住。
五个大人聊得开心也吃得开心，阿水妈妈更是开心，她虽然生意忙但是最担心自己的这个女儿了。
酒一喝多，阿水妈妈就聊到了自己的前夫。
结婚典礼不知道要不要把前夫叫过来。
现在的人其实对单亲家庭的孩子会有一些偏见，所以阿水妈妈其实一直很担心这点……但阿水的态度非常坚决，她说：“不要叫他，可别给我添堵了，那天对我那么重要我不想看见这个人。”
小姨和小姨父对这件事也非常豁达，表示赞同：“婚典的主角是两个孩子，请谁、不请谁都由他们说了算。”
所有的事情都说得差不多了。
之后就等着洛杉矶结束，然后再把后续内容提上日程。
五个大人都为俩孩子的未来有着落而感到满意和放心，朱淇在旁边看着也挺开心，忽然就觉得自己身边的两个人都成家立业了。
心情瞬间也不一样。
饭局结束后，朱淇也做了郑重交接，对秦小八说：“你以后有人管了，不要有事儿没事儿就过来烦我，懂？”
秦小八也忽然有了一种自己人设地位发生了变化的心情，未来他也会组建自己的家庭，从儿子的身份变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这也意味着，他要更加努力地工作，才能支撑住这个家庭。
作为国乒队最抗压的男人。
秦小八准备化压力为动力。
这次洛杉矶世运会，打下属于自己的男单半壁江山。
毕竟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而另一位早有准备的人也开始在家长面前刷足存在感。
在朝京玩了几天，四个大人其实还对自己家孩子的训练比较好奇和忧心。
很多在国家队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从报纸上才能得知，其中就包括秦小八上次被退回地方队，家里人知道的时候秦小八都已经打回二队了。
他们也很想知道朱淇和秦小八平时的训练，都是什么样子。
忙不忙、累不累。
在和教练组单独沟通之后，四个大人在即将离开朝京的头一天，获得了一个下午进入天坛东路观摩国家队训练的机会。
秦小八去大门口接舅舅、舅妈和爹妈的时候，身上还穿着一件湿乎乎的球衣。
“训练有啥好看的啊，大家都在一起拉球，没人说话。你说你们马上都要回去了，不好好在酒店里休息……*”秦小八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小姨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这不是没见过吗？你们天天都在一起训练的肯定都习惯了。”
训练馆的外面有一个大玻璃墙，中间有一排窗户打开通风，四个大人就只能趴在外面看。
刚来的时候充满了好奇。
特别想要看一看自己家孩子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每天都在做着什么样的工作。
真正看到的时候，其实和想象当中还是有一定出入。
那就是训练的时候确实没有人说话。
耳朵里只能听到各种脚步声、击球声、奔跑的喘息声和球落在地胶上的声音。
放眼望去空荡荡的球馆里面一共有四十多位球员、二十多张桌子。
在人群里面，四个大人看到了朱淇的位置。
她正在和宋临州，一起给小铃铛、金子做混双训练。
很多时候配合之间的默契，在举手投足之间就能看得出来。
两个人站位轮换。
彼此之间仿佛有丝线牵引，每次有空档的地方，另一个人就替补过去。
看起来就像是在跳交际舞。
最精彩的就是无声的瞬间当中，她的一点点眼神飘忽，他就像听到了指令一般立刻做出回应。
哒、啪！
哒、啪！……
就连不太能看懂球的舅妈，也感觉到了这二人之间的特殊气场。
在电视机里看到的样子，和线下感受到的氛围确实不太一样。
“你姐和这小宋还搭这次的混双吗？”小姨父问了一句。
秦小八摇头：“不了，大羚哥要带男双新人，我跟老方上混双。”
其实朱淇和宋临州的这个状态还能再打一届的，但是教练组觉得秦小八带不了新人，就不让宋临州身兼四项虐待老将了。
几个人在谈话的时候，训练也结束了。
朱淇也一身汗津津，走到旁边想要找毛巾的时候，宋临州已经拿着备好的毛巾过来递给她。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口中说着刚才训练时出现的一些问题。
阳光很刚好。
从另一侧的玻璃洒进来。
将两个人的影子刻在地上。
其实这里到处都有他们的影子。
天坛东路是一个灵地，这里见证过很多星星升起。
对于乒乓球运动员来说，也是他们比家还有重要的地方。
/
家里四老回江淮了。
朱淇和秦小八抽出了半天时间去火车站送行。
本来阿水也要来的，但是朱淇觉得一次性太多大队员请假不太好，就没让阿水过来。
这次来朝京，四个大人也是想看看孩子顺便吃顿饭、旅旅游。
还解决了秦小八和阿水的订婚事宜。
现在孩子们在朝京生活得都好，他们也就放心了。
小姨父还有五年就能退休了。
到时候一家人就可以一起到朝京长居。
以前都是家长看着孩子们乘坐火车，离开自己的家乡。
现在换成了朱淇看着家人离开朝京。
朱淇和秦小八站在火车站检票口，看着四个大人拎着行李依次进入站台里。
他们互相招手，向对方道别。
送别家人之后，就是剑指洛杉矶。
【作者有话说】
洛杉矶打得很快，毕竟番外以感情线为主，尽量一章内结束吧[撒花]
202番外（18）
◎一步一个脚印，前往崭新的赛场。◎.
06年一到。
整个国乒队蓄势待发。
所有人在训练馆里练得昏天黑地。
教练们也取消了所有假期，所有人集体入住职工室，按照排班制回家。
徐冬家的球球才两岁，就要和妈妈分开。
秦小八和阿水订婚这件事也上报给了教练组，因为八一队成员的特殊性，对未来配偶是要进行政审的。
审核的内容也差不多跟考公一样了。
而且还要调查之前的成分问题。
本来阿水还有点儿担心，她妈妈是公司企业家，如果放在六七十年代就是小资本家。
但现在年代不同，审核的要求也降低了标准。
结婚申请也获得了批准。
现在万事俱备，就差最后一场战役。
这对秦小八和阿水来说，虽然是喜事也是天大的压力。
两个人每天眼睛一睁就是练。
“如果拿不到金牌，我也没脸跟你扯证了。”阿水在球桌旁边席地而坐，脖子上的毛巾也湿了三回，轻轻一拧都能挤出水来。
秦小八盘腿坐在对面，也跟着说：“放心吧，肯定能拿金！”
他斗志满满，给了阿水很大的信心。
朱淇在旁边看着，很是欣慰。
猫猫最近为了看佐佐、佑佑的女双，也忙得脚不沾地。
为了能尽快让佐佐、佑佑适应比赛节奏，去省队找来了很多有潜力的小球员，模仿这次有可能出战的所有女双外协选手给佐佐、佑佑做陪练。
今年的外协女双难度系数没到地狱级，很多都是佐佐、佑佑在整个洛杉矶周期里都碰到过的老对手。
有的时候猫猫也会感慨。
在整个中国的体育历史恒流之中，朱淇是含金量最高的世界冠军了。
朱淇的时代遇到的都是什么样的对手？
朝鲜的昔灵恩、俄罗斯的斯诺迪亚娃、日本的在原香和桥升美惠、韩国的金莉莉以及早期李可善、还有美国的沙克利德斯杰米。
堪称群雄四起，地狱级难度。
这些人随便单拎一个出来，都够中华队喝一壶的。
而猫猫当时身上旧伤频发，也是朱淇挡住了那一年的所有外协攻势，给猫猫留下了去做手术的喘息机会。
朱淇在之前的采访当中说，她现如今的成就有一部分来自于自己的对手。
强大的对手就是炼金石。
可以让一把钢刀越来越锋利。
朱淇也愿意为这些新生代的小将们，当一回炼金石。
教练组们安排了一场训练赛。
由朱淇、阿水和猫猫亲自挂帅。
佐佐、佑佑、小铃铛三人迎战。
采用随机抽签模式。
让三名小将随机选择她们的对战目标。
猫猫虽然退役了，但是做主管指导这近四年里，她每天依旧和球员们保持差不多的训练量，而且也经常上手跟球员们对抗。
球的质量虽然没有当初做运动员的时候那么好，但也差不到哪儿去。
佑佑一上来就抽中了朱淇，直接被朱淇“暴打”一顿。
佐佐本来还嘲笑佑佑手太黑了，结果自己再一抽，又抽到了个阿水。
两个国家队女乒左手的碰撞，也很有看点。
朱淇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佐佐只要一落下风就容易手松的这个毛病还依旧存在。
佑佑的性格更沉稳，而且还参加过一次世运会，在利雅得世运会里跟阿水搭女双打得很不错。
所以这次的女双其实更需要佑佑去带一带佐佐。
平时佐佐、佑佑两个人搭配的时候，佐佐要是手上怂了可以让佑佑稳住。
但是单打的时候，还是被阿水压着一头。
再然后小铃铛又开始抽，拿起签面的时候上面显示了猫猫的名字。
一开始猫猫还有点儿因为手生，被小铃铛偷偷抢攻，但到了后面等猫猫找到状态之后，猫猫凭借着自己多年的比赛经验和技巧，开始频繁追分。
打到后面，小铃铛其实也捞了几个不错的精彩球。
但还是错失了打赢猫猫的机会……
其实看到这里，之前打男女性别大战的那波球员们也看懂了。
肯定是教练们又做签了。
故意让90年代“三幻神”来打千禧年代“三小将”。
很多二队小球员也全都围了过来。
人群密集的把整个挡板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双双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向往。
她们不知道自己未来有没有机会打进一队，也能够站在这样的球桌旁边。
球桌以网分成两界。
左边代表未来。
右边代表曾经。
朱淇对这场“未来”和“曾经”的训练赛非常认真，每一个球都下足了死手，不给对方留任何机会。
佑佑抽中了一次朱淇，小铃铛也抽中一次。
两个人被朱淇打得满地乱爬、头昏脑涨。
魔女对乒乓球的统治力，恐怖如斯。
正手不行、反手不行。
长球打不穿、近球又被挑打。
速度拼不过、质量扛不住。
小孩们虽然输了，但是并不难过。
因为这群小孩不会再遇到这么高质量的球了。
/
这种一对一的高强度训练赛一直持续了整个五月份。
最后半个月的时候，这次要参赛的三个新人手上功夫相对成熟了很多，至少在面对朱淇她们的时候不怯场了。
这是一个好兆头。
毕竟朱淇她们代表的是当今现役运动员里的最高水准，能在这种球员手里讨到一两局的分数，放到世界比赛里也能横扫一大片了。
教练们其实挺满意看到训练赛的结果。
朱淇的状态看起来非常好，阿水的进展也很不错。
小将们也经过一个月的淬火训练，各个看起来身上的肌肉都结实了不少。
至少胆气练出来了。
每场比赛，都会把全队人都喊过来。
其中有两个二队的小女孩，看起来也才刚十五六岁的年纪，背上背着一个凤凰羽毛的球包，里面的球板是朱雀的横板。
现在很多国家二队的球员都在用朱淇的球板。
朱淇发誓。
她真没有去做过什么宣传。
可能就是因为她自己用得比较多，每次报纸和新闻一宣传，乒乓球爱好者就自己去找了。
从省队开始，很多人就知道“朱雀”这款球板是国产品牌里最高质量、最高性价比的球板。
但只有朝京和江淮才有店面，所以一板难求。
很多都是靠朋友亲戚，或者这方面领域的老师、教练们互相送拍。
现在何千路主要负责去工厂订球拍再送到江淮和朝京两个店面，从一开始每次订制三四百块球板、到后来三四千块。
上次舅妈来朝京过中秋节的时候，告诉朱淇，现在球板都三万起订了。
因为很多人来买球板，都是三四百块批量买走。
基本是一些别的地方的省队或者体校，专门找人过来买。
自从朱淇在印度新德里送了宋临州自己的备用板之后，宋临州这段时间也一直用朱淇的球板。
最开始还有点儿不太适应，但是宋临州强行把自己的用拍习惯掰成了适应。
有的时候秦小八都觉得大羚哥有点儿太执了，用不惯就换一块呗。
但宋临州却告诉他，这块球板的意义不一样。
但宋临州送给朱淇的东西不少。
本身练跳桩步就废鞋，朱淇基本上一个月一双。
宋临州就送了她很多运动鞋，而且还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身边人都送了个遍。
主打一个给所有人送东西就为了能给她送的时候更名正言顺一点。
仔细想想，朱淇认识了他这么久，还真是第一次送他东西。
男队见宋临州用了，很多男队球员也开始换球板。
整个国乒队，几乎人手一把“朱雀”拍。
在出发前往洛杉矶的头天晚上，朱淇和宋临州又是训练馆最后走的人。
她把那块球板从宋临州的包里拿出来，发现球柄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了，球板其实之前打的时候就感觉有点儿松估计是宋临州拿回厂家又重新压实了送回来。
朱淇说：“这个还能用吗？”
宋临州点头：“当然了。”然后笑得有些腼腆。“这是我的护身符。”
朱淇对这些玄学东西不感兴趣，但宋临州这样说了，她也鬼使神差地拿出来一支黑色油笔，在球板上面写了两个字。
——“必胜”
这简单的两个字，像护身符上的纹路。
虽然这次没能和她搭混双，但是却能握着有她祝福和祈愿的球拍。
他用这个球拍，拿下了自己在洛杉矶世运会里最重要的一场比赛……
/
洛杉矶世运会开幕式举办得热热闹闹。
老美作为这次主办方，从开始就透露着砸钱的意味。
因为2010年的世运会是中国主场在朝京举办。
老美想要先做一场古往今来最“砸钱”、最“土豪”、最“了不起”的世运会，所以整个场面都做得非常到位。
而中华队这次也不甘落后，选了一个让美国“恨入骨髓”的运动员做旗手。
在得知自己要成为世运会开幕式入场方队里站在所有中国运动员最前面、手握国旗、带队前行的扛旗手，朱淇愣住了。
“我吗？”朱淇有些不敢确信。
任心华兴奋异常，开心得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连连点头：“对，就是你。体育总局觉得你之前赢了杰米，大搓美国队锐气，就你最合适了。”
朱淇赢了杰米之后，又在佛罗里达州全乒赛上拿了“米里亚姆”杯。
那段时间美国体坛甚至都不允许出现“朱淇”这两个字，仿佛是什么不能提的禁忌，比“伏地魔”还邪乎的“反派大boss”。
入场方队的扛旗手。
一定要是代表整个中国的最顶尖运动员。
资历、实力、个人能力、品德、形象。
都必须是最好的。
朱淇是历史第一位双圈大满贯。
各方面条件自然都符合。
那一天。
她身着红装，红旗在手中飘摇。
踩着非常标准的八一正步。
一步一个脚印，前往崭新的赛场。
在她的身后，亦是千军万马踩着势如破竹的气势。
势必要将星条旗斩杀于马下。
【作者有话说】
真实意义上的抗旗了[撒花]完结倒数计时。
福利番外要等一等了，七月底和朋友约出去旅游，估计没时间写，大家可以点点菜想看什么福利番外。[亲亲]福利番外只要订阅比例够，可以免费看的哦！
203番外（19）
◎当东方的太阳升起，这个世界就不再需要灯塔。◎
这次洛杉矶世运会开始之前。
教练组们其实也做了很多准备。
大家都知道，此战难打。
在美国的主场上八成会使劲了幺蛾子。
运动员们除了要比赛之外，肯定还要忍受很多场外干扰。
比如频繁尿检、比赛时出现闪光灯、球拍检查繁琐、提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要求……等等。
很多人说，“哎呀，你看你为国乒队也奉献了这一生，如果临了到要退休的时候没能完成体育总局的任务，这多不合适啊。其实利雅得结束，你就应该趁着那个时候赶紧退了的。”
但任心华说：“此战艰难，我不能把这个难题留给其他教练们。”
这就是任心华的性格。
也因为有任心华在，这根主心骨支撑下来，教练组到球员们上下同心。
美国主办方确实搞了一些幺蛾子，但无伤大雅，并没有影响到运动员们的正常训练和比赛。
国乒队训练的时候，故意关掉他们所在区域的吊灯。
教练们就自己拿着手电筒在旁边当人肉路灯。
国乒队在中午去就餐的时候，食堂故意端上来一些生冷又没熟的食物刁难亚洲人。
教练们就每天去唐人街，找运动员能吃的热食。
国乒队尿检的时候，专挑大家都睡着了的时候，过来敲门要求突击检查。
教练组就专挑白天尿检员补觉的时候过去骚扰，也不让他们睡觉。
一来二去。
看到这些小手段没能影响得了中华队，美国主办方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比赛开始。
之前朱淇参加的世运会，每次都是她和宋临州打第一场混双。
这次终于轮到秦小八和阿水打第一场，朱淇可以多休息三四天了，居然还有点儿不习惯。
混双的签其实抽得不是很好。
和朝鲜队在同一半区。
但好在秦小八和阿水两个人状态非常出彩。
在混双开始之前，很多外协一看麒麟组合这次不打了，还抱有“说不定能赢中华队”的心情，结果在秦小八和阿水手里一局都拿不下来。
方琴组合一路连胜【4：0】打进了半决赛，与朝鲜队碰面。
他俩毕竟也搭档了很多年，而且关系更进一步，打起来也得心应手没有什么障碍。
半决赛的这场就有些凶险了。
依旧是昔灵恩和宋水博，这两个朝鲜队的“天选混双”。
一开始朝鲜队占尽先机，频繁进攻。
阿水也不甘落后，奋力捞球，挽救了好几个特别危险的丢分球。
秦小八跟着追分，充当一个往前刺的矛。
两边的比分紧追不舍，比赛时间越来越长。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国乒队超高训练量的好处了，那就是在比赛时间越往后的时候，对比赛的掌控力依旧不减。
毕竟耐力也是取胜的一个要素。
在第七局开始，朝鲜队的两个人就感觉逐渐有些跟不上中华队的节奏了。
朱淇坐在看台上，看到阿水和秦小八依旧打得非常顺手，改追的球一个不落就知道这局稳了。
在最后一个球落地。
宣布中华队晋级决赛的时候。
另外半区的结果也出来了，港队的黄嘉嘉和森宇南要和中华队竞争金牌。
整个05年都没有什么比赛，秦小八和森宇南也很久没有在赛场上相遇了。
其实双方训练的时候，朱淇路过港队的训练区还去看过。
黄嘉嘉早年的时候是纯削球手，这些年可能也是想要多在单项里面拿成绩，改了旋转流之后进步也很不错。
但阿水和秦小八准备充分。
霞姐在赛前训练的时候，就专门找了一个打法和黄嘉嘉非常相似的二队小球员，过来给阿水和秦小八做混双陪练。
那个小球员的模仿能力极强，连黄嘉嘉的一些接球细节都能模仿到位。
这种模仿的天赋，丝毫不亚于当年的金莉莉。
阿水和秦小八站在球桌一侧，眼神在镜头里面发生了变化。
他们肩膀上扛着的是朱淇和宋临州连续三年保住的混双金牌，还有二队小孩们牺牲自己半年的涨球机会来给自己做陪练。
曾经很多次，他们看着朱淇和宋临州站在混双领奖台上，也问过对方。
为什么他们没有参加世运会混双的资格，是因为他们不是“天选混双”吗？
但事实证明。
天选，也需要人的努力。
决赛依旧打满了七局。
其实港队这次表现也非常好，第五局差点儿反败为胜。
森宇南连追五分把小比分拉平之后，秦小八又爆发了自己的小宇宙拿下最关键的赛点球。
但阿水和秦小八打得拼尽全力，每一块筋肉都随着挥拍用力。
骨头像是要从身体里撕扯出来，长出翅膀，飞向最高的领奖台。
而他们也确实做到了。
决赛最后一个球由中华队获得之后。
阿水高举双手，跌坐在地胶上又哭又笑。
秦小八也膝盖一软，绷紧了这么长时间的神经让他跪倒在地，任由汗水沿着发丝一滴滴落在脖颈处。
两个湿漉漉的“水人”，为中华队获得第一块金牌。
混双冠军中华队、亚军中华珠港队、季军朝鲜队。
在登台领奖的时候，朱淇在看台上鼓掌的样子又被大镜头捕捉到了。
朱淇都没注意自己看比赛居然是这个表情。
满脸严肃、没有任何表情。
看起来像是天边庄重而又严肃的神明。
只有在中华队得分的时候会稍稍放松一点嘴角，眼睛里稍微流露出一点欣慰的神色。
“你现在也越来越像教练了。”猫猫坐在朱淇旁边，小声说。
人声鼎沸，朱淇听到的时候觉得猫猫的声音犹如天际边飘过来的。
前世的29岁朱淇在做什么，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这辈子的29岁，她成为了整个中华队的扛旗手。
家人、朋友、荣誉、金钱、社会地位……她全都有了。
而她，一直认为自己穿越之后应该履行的社会使命，也早就实现了。
国乒队现在兵强马壮。
佐佐、佑佑其实很多技战术水平已经不逊色于世界级的一流球员了，只是还缺少一点世界级比赛的经验而已。
小铃铛虽然还没有迎来自己的黄金期，但是一路上成长的过程也在逐步递进。
混团有几个老将坐镇，教练们也很放心。
混双拿下来之后。
女双和男双也进行得非常顺利。
本来教练组还为女双捏了把汗，但是猫猫在场外督战，有两次暂停叫得非常好。
八强赛一次、决赛一次。
分别对战俄罗斯女双和日本女双。
佐佐、佑佑两个人打球有一个特点，就是处于下风的时候容易着急。
这个时候需要冷静一下。
朱淇坐在看台上不用听，都能猜到猫猫什么时候会叫暂停。
只要感觉佐佐、佑佑的状态不对，好像要失误就立刻先终止比赛，让佐佐、佑佑找一找状态。
这就是来自老队友的默契。
女双决赛的时候，猫猫在暂停最后一秒钟对佐佐说了一句话：“你知道吗？体育竞技不会有人一直有机会的，这是你第一次上世运会，也可能是你的最后一次。如果抓不住，你以后就没有以后了。只有把分数抓在手里，你才可以获得下一届世运会的门票。”
佐佐本来打得有点儿眼神飘忽，听猫猫说完之后忽然抖了一个机灵。
有的时候比赛当中，一口气能提上来就可以爆发出非常强大的能量。
本来佑佑作为参加过一届世运会的人，在女双里面成为主导的那个，结果暂停结束之后佐佐忽然发起进攻，每个球打过去的时候都很刁钻。
女双一举夺魁后，男双也传来了好消息。
宋临州的双打一直很稳健，金子作为年轻球员第一次参加世界比赛一开始还有点紧张，但是被老大哥带着也算有惊无险地一路闯关到最后。
所有人看着男双最后一个球落定，同时站起来爆发热烈掌声。
宋临州在比赛前还剪了头发，原本有些长的刘海更加利落地搭在眉毛上面，被汗水浸湿后整个人看起来像水洗一样干净通透，露出的明眸剑眉弯起，流露着势在必得的笑容。
在确定把第三块乒乓球组金牌尽收囊中后，宋临州面朝所有人双手捧着自己手里的球拍，然后在朱淇写过字的那一面轻轻亲吻。
这是属于运动员的独特浪漫。
也是朱淇和宋临州才知道的小秘密。
/
双项比赛结束后。
即将开展的单项比赛更加激烈。
朱淇、阿水、宋临州、秦小八。
这四个人各自拥有半区。
女单、男单。
每天都是晋级捷报。
【祝贺国乒男队秦晌、宋临州成功晋级男单八强赛……】……
【祝贺国乒女队朱淇、方淼成功晋级女单四分之一半决赛……】……
【祝贺国乒女队、男队四位运动员成功晋级决赛，提前锁定女单、男单金银牌！】
四区开花！
五金确定！！
教练组们都疯了！
所有人站在凳子上，又喊又叫又跳，手舞足蹈的样子用二十多年后的一条弹幕来形容就是“人猿返祖”。
任心华其实也挺想喊的，但是确实年纪大了，喊不动了。
刚一张嘴，结果发现呼吸又开始不顺畅，赶紧从兜里摸出来一瓶降压药，直接扔到嘴里咽了下去。
虽然决赛还没开始打。
但是决赛四个人都是中国人。
对教练们来说，基本上也没有什么悬念了。
反正都是中国人。
打呗。
谁拿金不是拿呢。
决赛观战的时候，教练们人手一杯咖啡，惬意地坐在观众席上，已经想好庆功宴在哪儿开了。
虽说还有最后一场混团。
但是扫了一眼现如今的这些外协，基本上没有中华队的对手了。
别人提前庆功叫半场开香槟。
中华队提前轻功叫稳操胜券。
之后的决赛，也被称之为决战洛杉矶之巅。
不管是女单还是男单。
都打出了当代现役球员们的最高水准。
朱淇和阿水也算是“老对手”了。
曾经跟在朱淇身后，陪朱淇训练的球员有一天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世运会半区，而且第一次参加还成功会师决赛。
她们两个人都打得非常放松。
朱淇也毫无压力地痛痛快快打上了一场。
其实这些年来，朱淇的身上也有一些积累的旧伤。
每次打大型比赛，都要注/射至少三针封闭。
尤其是世运会期间。
每天都要打。
在上场之前，朱淇的右手臂沉得几乎抬不起来。
徐冬在她肩膀上按了一下，发现肩胛骨硬得像一块砖头。
里面可能都是长时间劳损而积攒下来的炎症和积液。
朱淇知道。
也许这就是自己最后一次参加世运会的女单了。
但她还是想拼一把。
因为体育竞技人，只要手没有断，都想要拎着拍上去试一试。
阿水这次比赛的表现真的非常不错。
敢打敢拼，在半决赛的时候赢了金莉莉。
现在对于阿水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梦魇一说了。
球桌上面天雷勾地火。
每一个球都极其高质量。
一个球落地，就引起场外一片欢呼。
【13：11】、【10：12】、【11：8】、【14：12】、【11：13】、【9：11】……
最后第七局，朱淇以两分之差，再一次获得女单冠军。
头衔里又多了一个世运三冠王。
男单的结果也出来了。
宋临州金牌、秦小八银牌、森宇南铜牌。
女单的铜牌，金莉莉也第一次赢了昔灵恩，拿到了自己第一块世运女单的奖牌。
这样一来。
整个洛杉矶世运会的单项领奖台上又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
六个人。
都是中国人或者中国移民过去的。
最后混团结果也不言而喻，中华队横扫一片。
新晋的混双冠军、女单、男单冠军、都在里面。
小铃铛表现也很不错。
徐冬给了她一次上女单的机会。
小铃铛抓住了。
虽然打的时候感觉气场有点儿生涩。
但很快就进入了节奏。
最后一场混团赛。
还是安排了一场麒麟组合的混双比赛。
朱淇和宋临州整个洛杉矶周期没有搭过混双，打任何比赛。
只有在给方琴组合陪练的时候，练过一阵。
但世界第一混双还是展现出了属于他们的默契。
直接【3：0】光速拿下最后一场。
其实在打这一场的时候，朱淇还想过为什么宋临州能跟自己搭得这么好。
在一次次换位、一次次背对着宋临州却能感觉到来球方向的时候。
朱淇心里有了答案。
那就是她也很信任他。
这种信任源自于曾经的每一次比赛。
朱淇不是一个喜欢大张旗鼓、一点小事就闹得沸沸扬扬的人。
或许是受到了舅舅和舅妈的影响。
她一直觉得感情只有埋藏在心里的时候最美好。
就像一只装满了糖果的盒子。
钥匙在彼此两个人的手里。
一个人往里面放，另一个人拆开来看。
每次都能看到有源源不断放进来的爱。
而另一个人也能看到。
并不需要什么甜言蜜语，也不需要尽人皆知。
宋临州对她很好，而且他知道朱淇一门心思只在打球上从来没有因为自己而影响过朱淇。
这些她都知道。
准确来说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她又不是石头做的。
她也有心。
也能感觉到谁对自己好。
有的时候装不知道，也是因为朱淇觉得那个时候宋临州年纪太小。
也许青少年时期的初心萌动，在未来的时间是会被消磨的。
但现在看，或许是朱淇对他有点不公平，把这个人当成了庸俗的芸芸众生。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
也许是因为知道洛杉矶世运会结束，宋临州就会和大熊一样半退役。
这可能真的是他们最后一次打混双了。
朱淇在最后一个球落地，确定胜利之后，转身抱住了宋临州。
宋临州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同样伸出手臂环住了她。
只是简单的一秒。
却是迟来了12年的胜利拥抱。
早在东京世运会的时候，或许就应该有这么一回。
健壮男人的身体很高，肌肉很硬，皮肤在微微发抖似乎是因为强运动产生的反应。
有点淡淡的汗味，也有清爽的洗发水和洗衣粉味道。
但剧烈的心跳依旧如少年一般。
毫无保留地狂热。
因为这个拥抱，全场炸开了惊雷。
所有人在那天都疯了。
人潮的声浪仿佛能掀开天花板。
大家都喊着各自国家的语言。
有的听不懂。
但大概率是朱淇和宋临州的名字。
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大家手拉着手绕着球桌，一圈圈转。
每个人都大声叫喊着。
虽然声音不同步，但是看得出来每个人都很兴奋。
人啊。
这一生其实很短暂。
能够为了梦想不顾一切地奋斗，是一件很骄傲的事情。
外面红旗飘飘。
犹如烈火燎原，燃遍整个洛杉矶。
整个中华队在本次洛杉矶世运会里一共获得48块金牌。
国乒队就占了八分之一。
领奖台上，六块金灿灿的奖牌被中华队的球员们高举过头顶的时候。
四面八方所有的灯光照射过来，都没有那六块金牌璀璨夺目。
这种“进货”式比赛，已经没有任何国家、任何队伍能够阻挡得住这个王者之师了。
朱淇站在最中间，脚边是这次比赛的伴手礼。
一束自由女神像里握着的同款火炬。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大堂最上面有一道光束，刚好照在她的身上。
仿佛有一团没有温度的火焰，将她身上的运动服衬得更加炽热。
当东方的太阳升起。
这个世界就不再需要灯塔。
任心华坐在看台上，眼含泪光。
她轻轻摘掉鼻梁上的老花镜，然后用衣角擦了擦上面的泪痕。
国乒队的孩子们都长大了。
她终于可以退休了。
【作者有话说】
大概两章全文结束！撒花花～
之后是臭妹妹和臭弟弟的婚礼，以及麒麟组合的官宣、国乒队的教练组安排。福利番外需要全文完结标了【完结】标之后，等七天结算之后才可以发福利番外～
如果不等结算的话，福利番外的选项不会弹出来～就还是付费才能看得。之前我一直以为随时都能发来着，问了编辑才知道是这样。
所以福利番外大概要等到8月1日才能更～大家放心，只要结算之后我就立刻发～！
目前有打算写的福利番外是【一些二十年后观影弹幕】【恋爱日常/见家长】【后代篇】，有个姐妹说想看点[黄心]的内容给我吓的，我们这可是正经的竞技题材啊！
204往事堪堪亦澜澜
◎如果妈妈还在的话……现在看到她获得现在的成就不知道有多骄傲。◎
洛杉矶*结束后。
中华队以一块金牌领先，稳坐第一的宝座。
其中国乒队功不可没。
任心华也能够成功光荣退休了。
这个主教练的工作，在深思熟虑之后，任心华把接力棒递交给了徐冬，石革继续担任副主教练。
佛爷因为年纪也大了，没多久也向体育总局递交了退休报告。
男队主教练由高晓峰接任。
女队主教练则由常红霞接任。
石革比佛爷小四岁，估计也要不了多久离职。
任心华和徐冬、石革都交代好了。
等石革退了之后，就让常红霞继任副总教练，猫猫担任女队总教练。
朱淇其实还能再打一届朝京世运会。
毕竟是任心华给国乒队留下来的顶梁柱、定心丸。
如果这四年里能有小将杀出来，朱淇下一届参加个混团也可以，就算不参加比赛做场外指导也能提升国乒队的胜率。
大熊确定退役，但没留在国家队做教练而是退回八一队担任教练岗。
因为在洛杉矶混团最后一场，朱淇和宋临州的一秒钟拥抱炸开了锅。
大家都在揣测这对从东京世运会开始就一直被称之为“天选混双”的两个人，是不是因为比赛产生了某种奇妙的“火花”。
但是另一个消息就更快被爆了出来。
那就是在世运会结束的第二个月，阿水和秦小八就在民政局扯了证。
那一个月。
铺天盖地的所有报纸都在祝贺这对“旧人”。
因为订婚的时候就早早有小道消息传了出去。
当时只要阿水和秦小八出去比赛，就有记者问是不是真的。
然后俩人就“嘿嘿”、“哈哈”蒙混过关。
记者多机灵了。
一看这个意思就知道怎么回事儿。
在登记领证消息确定之后，国乒队收到了很多球迷们送过来的花篮，几乎堆满了阿水和秦小八的房间门口。
阿水和秦小八其实不是第一对登记的混双。
俄罗斯的菠萝头和小斯诺今年刚爆出来二胎一岁。
但对中华队来说，是非常少见的一个喜事。
因为阿水家年迈的外公外婆，两位老人家没有办法长途跋涉来这么远。
老爷子也来不了，前年就把八一队总教练位置让了出去，今年九十多岁在家养老过两天清闲日子。
这个年纪放在二十年后也是妥妥的高寿。
所以就只能让新婚小两口回朝京，单独去老爷子家里探望。
酒席就订在了沪海，到江淮的话就不搞什么仪式了，请几位邻居吃顿饭就行。
阿水让朱淇给她做伴娘，而且还是唯一的伴娘。
结果婚礼的现场，把朱淇折腾得够呛。
朱淇以前给徐冬也做过伴娘，但那个时候基本上都是按照司仪的要求一步步进行，所有事情都主要围绕着徐冬和何千路，朱淇和阿水当时只要负责帮徐冬提一提裙摆就行了。
但在送钻戒环节。
朱淇端着戒指盒朝两人走过去的时候。
阿水和秦小八一左一右站在朱淇面前，俩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的时候都哆嗦。
司仪在旁边哭笑不得，一直在cue流程。
“方淼小姐，你是否愿意嫁你面前的先生让其成为你的丈夫，一生无论贫困还是疾病都不离不弃？”
阿水哭着点头。
“秦晌先生，你是否愿意娶你面前的小姐为妻……”
司仪话都没说完，秦小八就哭着点头。
朱淇受不了了，催道：“戴戒指啊。”
秦小八哆嗦着抬起手，把戒指从戒指盒里拿出来，不知道还是紧张还是怎么的居然带到了自己手上。
“错了！错了！你个白痴！”朱淇小声骂道。
秦小八后知后觉赶紧摘下来，又拿起阿水的手在她食指上比画了一下。
“无名指！”朱淇又骂。
“无名指是哪个来着？”秦小八哭腔问。
这也不能怪他嘛。
第一次结婚，没有经验。
“……”朱淇。
全场笑成一团，尤其是国乒队过来参加婚典的教练和队友们，也在旁边疯狂起哄。
“哎哟！大小子上花轿头一回，看给你急的！”
本来阿水妈妈也红了眼眶，被这一幕逗得捧腹大笑。
正常婚典进行得非常圆满。
最后扔手捧花环节，阿水直接把捧花塞给了朱淇，完全把司仪放到一边。
司仪：这是我带过最难带的一对新人。
阿水握着话筒，对所有人说：“我要把这个充满了祝福的捧花送给我最好的朋友！从我刚进国家一队开始我们两个人就形影不离。她对于国乒队来说是世界冠军、是夺金圣手、是顶梁柱。但是对我来说，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我的好朋友暴暴，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也谢谢这么优秀的你愿意跟我做朋友。以后我和你还有猫猫，我们也要做一辈子的朋友！虽然我现在结婚了，但你们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你们俩不管去哪儿都得带着我啊！就算死了以后咱仨都得埋一起……呜呜呜……”
“……”朱淇。
“……”台下的猫猫。
这一番深情告白。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场婚礼的新郎不叫秦晌，叫暴暴和猫猫。
/
婚典结束了。
男乒的新人还在磨炼阶段，女乒的小将初见端倪。
已经打出来的这俩人，怎么着也得再打四年。
阿水和秦小八还要继续备战朝京世运会。
国乒队给这次的女单、男单冠军放了六个月的假期。
这也是有史以来，给冠军放假时间最久的一次。
可能是徐冬考虑到宋临州也要半退役了，朱淇打完洛杉矶世运会肩膀劳损严重，要去休息一下再做个微创小手术，所以就干脆让朱淇休息到明年春节结束。
秦小八和阿水也有50天的婚假，能让这国乒第二对小夫妻能好好度个蜜月然后回来继续打比赛。
沪海摆完桌了，江淮还得请街坊四邻吃一顿。
所以小两口及其家眷又集体飞奔到江淮省。
猫猫因为要回去带球员，只能先回朝京，结束了自己的假期。
但朱淇之前做出的承诺，现在也该实现了。
那就是邀请宋临州到自己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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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方家到江淮省要暂住在酒店。
来的是阿水和阿水妈妈以及娘家的几位小姨和表舅，大概七位家属。
宋临州就和他们暂时住在一起，离小彭村有一段距离，打车要二十分钟左右。
江淮省人杰地灵。
依山傍水。
空气滋润度够但不潮湿、冬天冷但不干燥。
宋临州本来是秦小八的伴郎，但是这次来江淮不是为了陪秦小八，而是——
其实朱家四个大人心里都有点儿这方面的意思。
但是朱淇没有主动跟他们说，他们自然只能等。
等朱淇通知。
毕竟现在一家之主换人了，整个老朱家都得听朱淇的。
很早之前，小姨和舅妈就开始讨论这件事了。
一个舅妈一个姨妈。
两个人属于半个妈，合在一起相当于朱淇的亲妈。
这种事儿肯定要操心的。
但秦小八因为谈恋爱被退回地方队之后，四个大人就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朱淇现在还在事业上升期，肯定不能因为这种事儿耽误比赛。
但现在该打的比赛都打完了。
该拿的荣誉都拿过了。
巅峰之上不可能再有人超越了。
或许……
其实早在朱淇拿完大满贯因为脚踝受伤到江淮省做手术的时候，很多人就跟舅舅和舅妈闲聊过几句。
江淮北边的城市消遣活动都是打扑克和下象棋，街里街坊每天到傍晚下工吃完饭之后都会坐在树下，摆上一个棋盘，舅舅就是资深象棋爱好者。
舅妈也喜欢坐在旁边围观，顺便拿着一个大蒲扇驱蚊子。
朱淇在家里静养，大人们就在外面聊天。
那个时候朱淇才21岁，还没过22岁的生日。
邻居们都觉得大满贯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年轻来说，已经到顶了。
直接原地退役可以享受未来人生，实在不需要再苦哈哈地打比赛。
小彭村其实也有一个小男生在练乒乓球。
但是实力只有省队水平，而且在省队待了四年怎么也进不去国家队，今年已经十七岁准备报考体育大学了。
男孩的妈妈很羡慕这老朱家的基因，一想起自己家的儿子就唉声叹气：“你说你们家淇淇现在也是人中龙凤，国家级运动员又是大满贯。放在古代这就是位极人臣的大人物了，找男朋友的标准也得上升吧？”
舅舅非常得意，连自己的士被拱了都没注意，摇头晃脑道：“那当然了，不管是相貌还是门第，都得是最拔尖的。”
邻居们纷纷感慨，谁能想当初被后妈和亲爸虐待的小女孩，能有现如今的地位呢？
有个大爷开玩笑道：“直接在国家队里找一个呗，我看那些男孩都不错，又都在一个队里也有话说。”
舅妈也跟着乐：“其实她弟之前跟我们打过电话，说乒乓球队也有很多喜欢她的小男生，但是呢我们家闺女眼光高，都看不上。其实她舅刚才说的只是一部分，怎么着成绩方面也不能太差。”
按照舅妈的意思。
怎么也得世界冠军起步。
不然的话凭啥能配得上这老朱家的长女呢？
头先个儿子也打乒乓球的大婶又跟着起哄：“其实我看那个跟淇淇搭混双的小年轻就不错，挺白净挺秀气的。我家孩子上次吃饭的时候跟我说，他之前参加华运会的时候看到那个小年轻还帮淇淇拎包呢，俩人一起训练”
舅舅赶紧打住这群人的头脑风暴：“国家队不让谈恋爱，他们是很正常的队友关系。”
但话虽这么说。
可作为家长的某种雷达偶尔也会定时地闪烁一下。
他们也经常关注朱淇的比赛。
早期朱淇还是打了不少场混双的。
而混双比赛里，宋临州的出镜率又最高。
这年头其实没有磕cp的概念，但朱家四个大人也确实瞒着小孩，坐住了讨论过一回。
尤其是他们还去莫斯科世运会参观过一回现场比赛。
凭借着多吃了两年饭的经验，四个大人一致认为宋临州看朱淇的眼神不清白。
这个小年轻很内敛，和朱淇对视的时候会眼神下沉然后脸颊微红，只有在朱淇不看他的时候才会稍稍释放一点自己的小心思。
个头很高、皮肤很白、长相很俊秀。
平时坐在那里的时候看起来不像是个体育生，反而有点儿书卷气。
握住球拍的时候气场就发生了变化，球风干脆快速，不拖泥带水。镜头还很喜欢拉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屈身在右桌外侧等进攻的时候，站在朱淇右后方像个握着长剑的骑士。
跑动起来全是遮挡不住的意气风发。
两个人接球的时候，像一幅会跑动的画，看得犹如一幅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文科生的你侬我侬是在图书馆、阳光下、丛林间看雪看天看星星。
体育生的刀光剑影、分秒必争都在一瞬间，来势汹汹。
大人们也经常看《乒坛世界》，里面有很多对球员的单独采访。
其中有一篇宋临州的采访，当时有一个记者问到了宋临州依旧坚持打直板的原因。
宋临州的回答是：“之前也迷茫过是不是直板的最终归宿就是给别人做陪练，但是有一个人的鼓励一直让我坚持这条路。”
记者又问：“这个人是国家队的吗？”
宋临州：“是。”
“是队员吗？”记者又问。
但宋临州没有回答，而是笑了起来，然后说了句：“是。”
其实正常情况下鼓励球员的一般都是球员的教练，但是这个记者也是个人精，直接问了球员。
如果宋临州想要告诉别人是谁，就会在第一个问题的时候直接说名字了，没有说就代表这是个小秘密。
所以记者也很有眼色地没有追问。
但是在宋临州的专人采访篇章最后，记者暗示了一段话。
【94年初的东京世运会这一年，宋临州的直板横打一直没有突破，他的搭档就推荐了自己的省队教练何千路到天坛东路对宋临州进行专项的“横板直打”训练。经过三个月的封闭集训，宋临州的“横板直打”有了明显的提升，这也意味着直板或许还有一条可行的道路。】
朱家的四个大人对宋临州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其中秦小八也出了一份力。
毕竟秦小八当初刚进国家队的时候，宋临州就一直带他。
秦小八在自己老爸老妈面前，把宋临州夸得像一朵花儿似的。
说归说，四个大人毕竟都是成年人。
他们也知道要自己去了解。
而且最重要的是，得朱淇自己同意。
所以这次宋临州来江淮省，朱家四个大人都很高兴，感觉是一个好兆头。
朱淇更没想到，自己刚睡醒就接到了宋临州的电话。
这小子在电话里先问了一下朱淇起床了没，紧接着又跟了一句：“我可以去你家里拜访吗？”
“你要来我家？”朱淇抓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
今天其实没有安排，阿水和秦小八应该要陪阿水的娘家人到处转转。
她就说：“那……就来吧。”
电话刚挂断，朱淇想出去跟舅舅和舅妈说一声来着，结果发现他们出去买早饭了。
想着酒店和小彭村还有一段距离，朱淇就先去晨起洗漱。
正咬着牙刷还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朱淇就听到舅妈在院子里哎呦一声，说了一句经典的客套话：“小宋啊，你说你来就来嘛，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啥。”
这么快？
朱淇的头发还绑在脑后，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往院子里探头发现这小子穿了件很清爽的奶蓝色牛仔夹克，手里拎着一堆大包小包的东西，正往屋子里进。
“我是坐出租来的，抄了一个近道。应该提前跟您说一声，来得太早了吧。”他笑得很矜持，一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的娇羞扑面而来。
“……”朱淇。
舅舅也拎着朱淇的早饭，估计是出门正好碰上。
主动的人先掌握机会。
宋临州给朱淇打电话的时候，其实已经快到小彭村门口了。
“不早不早。”舅舅坐在主位，笑眯眯地跷着二郎腿对宋临州上下打量。“没吃早饭吧？淇淇估计还没起，我去叫她，你俩一起吃？”
朱淇吐掉嘴巴里的牙膏，又擦了一下脸，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她身上还套着件睡衣，跟一副要把自己嫁出去浑身上下非常正式的宋临州相比，朱淇显得非常松弛。
宋临州刚到没一分钟，朱淇就听到舅妈在卧室里开始给小姨打电话。
又不到五分钟。
小姨和小姨父就风风火火地从村子另一头飞奔过来。
四个大人围着宋临州，你一言我一语地唠上了。
主要以盘查户口为主，而朱淇就坐在旁边啃包子。
宋临州看样子是有备而来，面对四个大人的围攻毫不落下风，把自己家里的情况全部都悉数告知。
朱淇看舅舅他们的样子，似乎越听越满意，到最后还留宋临州吃中午饭了。
朱淇觉得自己有的时候也挺慢热的，很多时候话到嘴边老觉得说不出口。
自从结婚后，秦小八对阿水的称呼也改了。
从以前的老方变成了“宝贝”。
每次看到秦小八和阿水腻腻歪歪的样子，这种喜欢啊，有好感啊之类的话，对于朱淇来说太烫嘴了。
她说不出口。
或许需要一些助力，来让她最后踏出那一步。
但舅舅他们这个样子……好像朱淇已经跟宋临州怎么地了似的。
就……还没发展到那一步呢。
等吃饭的时候，朱淇把宋临州叫了出去说是随便逛逛，省得家里四个大人又胡思乱想。
宋临州看起来心情好像很好，走起路来都一蹦一跳的。
朱淇仿佛能看到他身后晃来晃去的尾巴。
真像个羚羊。
朱淇也不知道去哪儿，就带着宋临州漫山遍野到处走。
小彭村的地理位置其实很不错，家家户户都有一片小田，很多家的人都在山上有自己的果树。
小的时候朱淇和秦小八上山玩，会碰到一些邻居阿姨和叔叔，他们都顺手摘几个果子给朱淇吃。
舅妈是因为身体不好没办法下田，所以早年为了让朱淇上乒乓球特色班，就干脆把田卖掉了。
6岁的朱淇，奔跑过的田野、山堆、石桥。
他都跟着走了一遍。
还有被放在村子最北边一个小停车场里的球桌台。
这是朱淇7岁那年小姨父给朱淇练球用的。
球桌的桌脚松动的没办法修复了，学校就打算扔了被小姨父搬了过来。
球一弹在上面，桌子就会晃一下。
朱淇出名之后，这个球桌就又被找了出来供人参观。
很多大人会在一些考试之前把自己家的小孩拉过来，摸一摸球桌，说是蹭一蹭朱淇的福气。
其实人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很多道路也需要自己走出来。
“叔叔和阿姨好像很喜欢我。”宋临州面朝朱淇，倒退着往外面走。
朱淇扁嘴：“是啊。”
她从来没把异性叫回家过。
舅舅他们这么兴奋也很正常。
宋临州放慢脚步，微微俯身在她耳边小声问：“那你呢？”
朱淇一顿，心脏跟着乱了一下。
她啊……
朱淇没说话，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表情了，但似乎是没控制住自己的嘴角给了宋临州一个很好的信号。
他伸出手，握住了朱淇被东风吹得发凉的手。
朱淇没有挣脱开。
他的掌心非常热，手掌里的茧也很厚，摸起来的时候有些沙硕感。
他捧着朱淇的手，轻轻哈了一下热气。
这个动作其实很常见，在许多电视剧里能看到。
但不知道为什么，朱淇莫名想起了她去世了的母亲。
在为数不多的四岁之前记忆里。
没到冬天，她的母亲也会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然后用自己的哈气给朱淇取暖。
但母亲的手狠干瘦，骨头外面包裹着薄薄的一层皮。
如果妈妈还在的话……现在看到她获得现在的成就不知道有多骄傲。
他揉了揉朱淇的手指，然后放在唇边，轻轻亲了一下。
就像男双夺冠时亲吻自己的球拍一样，但要更深情、更专注。
后来——两个人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沿着河边走了很久。
仿佛要走到人生的尽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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