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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赌约


    ◎我不会输。◎


    “解释?”高海臻轻笑一声,“我有什么事情需要给您一个解释?”


    她不屑的态度,让钟明诀如鲠在喉。


    “所以你只是在骗我?”


    带着答案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而是委屈。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委屈。


    “钟先生,喜欢这种东西,没有唯一性。就像一个人喜欢狗,也不妨碍她喜欢猫一样。”


    “你…”


    钟明诀发觉自己从来说不过她。


    她总是强行掠夺他的逻辑,蛮不讲理。


    “所以钟先生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吗?”高海臻靠在墙边,双手环胸,“因为看到我和钟临琛抱在一起?”


    尽管钟明诀不承认,但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默认。


    “如果是这样的话,钟先生不应该乖乖讨好我吗?”


    “什么?”他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高海臻放下手臂,来到他面前。


    抓住他的衣领,将人猛地拽下,与她平视。


    “想要我只喜欢你,你应该好好表现不是吗?”


    一边说着,高海臻一边轻柔抚过他的发顶。


    可下一秒,手指用力,抓住他的头发强行往前贴近。


    近到,钟明诀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眼里的怒气。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理取闹,让我厌恶你。”


    她的声音冷漠到近乎无情,好似下一秒,就要将他抛弃在这里。


    抛弃在,这个没有温度的家里。


    钟明诀猛地抓住那只想要离开的手,但她走得那么快,一次也没有回头,让他的手落了空。


    从此,这世界再也没让他抓住过什么。


    比如童年时,那只被他抓来关在笼子里的鸟,比如马场里,那匹永远不为他所驯服的烈马。


    他什么也抓不住。


    所以,下意识握紧了手。


    他想,他总该抓住些什么。


    让这世界,抓住他些什么。


    “高海臻,”他垂着头,每个字都说得那么用力,“你到底想让我怎样?”


    高海臻看向自己被握着的手。


    “带打火机了吗?”她突然问。


    钟明诀微愣,“没有。”


    得到这个答案,高海臻眼中带有明显不满。


    那是对他的鞭笞,她让他看得很清楚。


    钟明诀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嘴唇就被人死死堵住。


    他还没来得及感受,唇间便传来一阵刺痛。


    那痛感越来越强烈,直到猩红的铁锈味,浸染舌尖。


    她在咬他。


    更准确的说,是她的惩罚。


    钟明诀知道自己应该推开她,但掐着脖颈的手却在不断用力。


    让他们的吻,不断加深,不断索取。


    让他的血液流入她的身体。


    缔结无言的契约,将他们捆绑在一起。


    房间不大,沙发也不大。


    只能躺下一个人,将另一人压在身下。


    肌肤与布料摩擦,纽扣在指尖坏掉。


    染着血色的吻一路向下,沿着身体起伏跌宕。


    然而就在匍匐于她胸口的衬衫纽扣掉落之际,门外,一阵说话声传了进来。


    这里不比隔壁,隔音效果并没有多好。


    听声音,说话的人似乎就在附近。


    而且,正在朝着这扇门走来。


    钟明诀的理智瞬间回笼,他撑起手臂,想要起身,脖颈却被一只手给圈住,让他动弹不得。


    “有人过来了。”


    他望着身下的女人,咬牙道。


    “所以呢?”


    “他们进来了怎么办?”


    “不会的。”


    她似乎万分确信。


    “万一呢?”


    “打个赌?”


    钟明诀觉得高海臻简直胆大,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心情打赌。


    “如果他们进不来,”她撩开他额前凌乱的头发,“就把刚才没做完的事…”


    她抬起头,嘴唇贴近耳尖,


    轻声道:“做一晚上。”


    一字一句,似欲望的烈火,


    蒸发他身体里的水份和氧气。


    “那如果你输了呢?”


    他焦渴的嗓音,急待灌溉。


    “我不会输。”


    钟明诀望着眼前的女人,她笑得那样狡黠。


    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他不知道她为何这样笃定。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她让人着迷。


    恰在这时,门外的声音距离两人仅一门之隔。


    钟明诀回头看去,眼睛紧盯着门把手。


    这一刻,时间仿佛开了慢速。


    冰冷的把手,下压的弧度是那样清晰,


    脑袋里那根被欲望拉扯的神经,也越来越紧。


    他不想让她赢。


    他不想让她在自己面前游刃有余。


    可他更不想她输。


    不想那双眼睛,为他人意乱情迷。


    眨眼的一瞬间,时间恢复。


    把手被人猛地压了下去,钟明诀的心也几乎跳到了嗓子眼里。


    然而,齿轮堵在了锁孔。


    让那门把手,卡在了他的心跳极限里。


    “这门怎么打不开啊,被反锁了吗?”


    门外响起那人疑惑的声音。


    钟明诀深吸一口气,那瞬间的刺激就像一针超标的肾上腺素扎进身体,让他兴奋,让他窒息。


    可等到药效过去,仿佛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他一头栽倒在高海臻身上。


    “你输了。”


    女人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他却没有力气去回答,只是埋在她的身体里,找回属于他的氧气。


    许久,钟明诀终于抬起头。


    他看向高海臻,“你早就知道门反锁了。”


    “是您自己锁的,”她弯唇,“您忘了吗?”


    钟明诀眉头一拧,二十分钟前的一切,像是空白片段塞进了他的脑子里。


    他只记得那个铁锈味的吻和疯狂的赌约。


    其余的,他什么也不记得。


    “我输了。”


    他认得干脆。


    “那就走吧。”


    高海臻说。


    钟明诀眼皮一跳,“去哪?”


    “去会场外面。”


    他眉头一皱,“会场外面?”


    高海臻推开身上的男人,起身离开了沙发。


    “您消失了这么久,冯总监找不到您,会着急的。”她一边说,一边扣好衬衫的扣子,“所以,我们该回去了。”


    钟明诀靠倒在沙发上,仰头看她,“可你刚才不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


    他说*不出口,像是在渴求。


    她弯下腰,问道:“不是什么?”


    “没什么。”


    他撇开脑袋,躲过了她的视线。


    高海臻却将人硬生生掰了回来。


    “说出来,别惹我不高兴。”


    钟明诀看着她的眼睛,那双逐渐冷下来的眼睛,明明上一秒还盛满笑意。


    变幻莫测的情绪,像无法预测的暴风雨。


    钟明诀预料不及,就被大雨淋湿了身体。


    “我以为,”他扯着唇,却因为唇上的伤口而吃痛,“你说的是今晚。”


    话刚一说完,那双眼睛便雨过天晴。


    炽热的阳光又烤干了他的身体。


    冷热交替,让他晕晕乎乎的,好像生了病。


    “你想今晚?”


    钟明诀讨厌雨天,便应下。


    “钟先生,”高海臻放开手,站直了身体,“今晚不是个好天气。”


    他不明白。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今天没有兴趣。”


    “那要什么时候。”


    理智的过滤网不知道被大雨冲进了哪个下水道,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高海臻却没直接回答,而是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时,她忽然转过头。


    “或许明天,或许后天,或许十年以后也说不准。”


    旋钮打开,门锁开启。


    她打开门,离开了房间,徒留钟明诀一人在沙发上发愣。


    看见高海臻出现,冯道全跟一旁的人打了声招呼后,就立马走了过去。


    “高秘书,你看到钟总了吗?我怎么到处都没找到他。”他问。


    “抱歉,我也不太清楚。”高海臻说。


    “打电话也一直不接,”冯道全突然脸色一白,“该不会出事了吧?”


    她有点佩服他的想象力了,但她也不可能告诉他,钟明诀现在在哪里,只能随意敷衍两句,将这事抛回去了。


    冯道全叹了一声,准备拿出手机再打个电话问问时,余光却瞥见了一抹怪异。


    高海臻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果然看见衬衫领口下方有几滴血渍。


    天杀的,这衬衫她才买来穿过一次。


    “高秘书怎么还受伤了?”


    冯道全试探性问道。


    “没有受伤,沾了点红酒渍而已。”


    就这颜色,冯道全是傻子才会信她的话。


    但他也不好追问,就将这事带过了。


    他重新打开手机,找到钟明诀的电话正要拨出去时,一道女声突然从身后插了进来。


    “打扰一下,请问您是冯道全冯总监吗?”


    听到这个声音,两人齐齐往后看去。


    说话的女人约二十七八岁,剪着一头利落的短发,五官清淡,不算出众,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清爽的精神气,倒叫人印象深刻。


    最主要的是,高海臻见过她。


    正是那个被人群挤在外围的女人。


    “你是?”冯道全问。


    见找对了人,女生伸出了手,“冯总监您好,我是光链未来的创始人兼CEO,我叫常馨。”


    听到这个名字,高海臻在脑中思索了一下,并没有任何记忆,想来应该是成立没多久的新公司。


    她看了眼冯道全,对方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


    “你好,”他伸出手与她交握,“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但不管怎么样,面子上他一向都做得很好看。


    “有些事想找您聊一下,”她瞥了一眼高海臻,又迅速收回眼神,“不知道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冯道全昂了昂下巴,余光也似有若无地朝旁边看了一眼,“常小姐,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这位也是我们康利的投资部经理,有她在,说不定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更专业的意见。”


    听到这话,女人的脸色有一瞬间犹豫,旋即又恢复了正常,“既然如此,那我就向两位简要说明一下,光链的主要情况。”


    常馨的介绍很简单,并不算很复杂。


    总的来说是一家专门研究人工智能的公司,目前产品正处于最后一期测试阶段,预计不久就会上市。


    即便高海臻这种不专业人士,也能听得明白。


    很显然,对方提前做过大量准备,才找上的冯道全。


    但高海臻不理解的是,常馨为什么会找上一个法务总监拉投资?


    “这是我准备的一份关于我们公司的详细资料,您可以看一下。”


    说罢,常馨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到了冯道全面前。


    只是他并没有立马接过,反而跳转话头,“现在科技行业都是年轻人的天下,像我这种老古董,玩个手机都玩不明白,更何况这种人工智能了。”


    “更别提那些个数据什么的,对我来说简直跟天书没区别。”


    “万一因为我个人的无知而错估了常小姐公司的潜力价值,不论是对康利还是对常小姐来说,都是一大损失。”


    “高经理,你说是吧?”


    话里虽然指着高海臻,冯道全的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常馨。


    在他的注视下,常馨嘴角动了动,随即便将文件递到了高海臻面前。


    “高经理,”她言辞恳求,“可以麻烦您看一眼吗?”


    高海臻盯着那份文件,眸光沉沉。


    思索片刻,她抬手就要接过。


    一瞬间,两道视线,四双眼睛,齐齐落在了高海臻身上。


    像一张无形的网,从四方将她笼罩。


    可就在下一秒,她的手拐了个弯,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的腰扣。


    “抱歉,我对科技行业了解得也不多,恐怕给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


    高海臻当然不会接下这份资料,整件事情里里外外都透露着猫腻。


    比如冯道全的反常,比如常馨在看见自己要拿资料时,纸张因指节用力而产生的些微褶皱。


    一切的一切,都暗藏凶机。


    “常小姐,实在是抱歉,我和高经理对这方面都不怎么了解,要不你下回准备好资料和商业计划书,通过康利的投资平台进行自荐,审核的都是专业人士,相信他们会对贵公司做一个最公正的评估。”


    听完冯道全的话,常馨脸色一僵,但脸上还是尽力维持着体面的笑。


    “冯总监,资料里有我们公司近几年的财务报表,毛利率都维持在50%以上,如果能得到康利的支持,我相信光链未来所带来的利润必定不会让贵公司失望。”


    她这番话说得自信又恳切,如果不是因为前面一系列怪异的行为,高海臻或许还真的会好好看一看她提供的资料。


    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谨慎一点,总不是什么坏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相信康利的评估人员接受到你的自荐后,也不会错过光链这个好苗子。”


    话说到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不等常馨再说话,冯道全看向高海臻,“高秘书,钟总一直没回复我,我想我们还是去找一下比较好。”


    她思索片刻,决定应下。


    “好。”


    “那常小姐,以后有缘再会。”


    见状,常馨也只能作罢。


    “有缘再会。”


    常馨站在原地,目送两人的身影渐渐走远。


    等到他们彻底消失在视线内,她才转身离开了酒店。


    马路边,一辆白色轿车早已在路边等候。


    常馨走了过去,在路过垃圾桶时,一沓厚厚的文件被当成垃圾一般丢了进去。


    第52章 所有权


    ◎从出生就拥有的东西,其实并非属于他们。◎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人也已经离开,但常馨所带来的疑云仍浮在两人头顶,挥散不去。


    “高秘书觉得,光链未来的潜力如何?”


    冯道全突然问。


    高海臻想了想,说:“一个初创科技公司能达到50%的毛利率,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看来这位常小姐能力非同一般啊。”


    听到她的回答,冯道全却是笑了一声。


    “这些创业者为了拉投资,基本上都会夸大数据,如果他们公司的毛利率真能有她说得那么高,那些投资人们肯定都抢破了头,哪还用得着自己跑来自荐。”


    “所以您觉得常小姐话里有假?”


    “有假没假,市场自会检验出来,”他双手背在身后,“但我作为康利的代表,得时刻保持谨慎。”


    高海臻听出,他话里有话,便接过话茬继续往下问:“冯总这话从何说起?”


    “高秘书也知道,晚宴都是实名制,这位常小姐你我都没听说过。”他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道,“你说,我们是不是该谨慎些?”


    冯道全的话不无道理,如今商业间谍这事层出不穷,而康利又是京都的龙头企业,作为企业管理层,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被人深究,做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被人记录。


    谨慎一点,确实应该。


    可若是刻意解释,这事可就大有蹊跷了。


    如若不是全程听过两人的对话,或许高海臻就会被冯道全往商业间谍上带偏。


    但她始终坚信一件事,一个人越想要掩饰什么,就越是解释什么。


    所以为什么话越多越容易露馅,说的就是这么个道理。


    “冯总不愧是在商场上驰骋多年的老前辈,今日晚辈着实受教了。”


    “不敢当不敢当,”冯道全朗声一笑,“高秘书跟在会长身边多年,自然是接触不到这类事情,我们作为经理人,经常在外交涉。这种事都听多了见惯了,这嗅觉啊自然被训练得敏锐得很。”


    高海臻跟着弯起嘴角,“那我要向您多学习学习,以免日后以后碰上这种事情,稀里糊涂地犯了大错就不好了。”


    她这番话,投诚之意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


    冯道全本就想拉拢她,现在得到确切答案,自是喜不自胜。


    正在两人说话间,一道修长的人影从走廊另一头出现。


    看那身装束,正是消失了好一会的钟明诀。


    “明诀。”


    冯道全连忙走了过去,高海臻则不疾不徐跟在他身后。


    待到走近,他上上下下将人仔细打量了一遍。


    头发凌乱,衬衫的最上层扣子也被解开。


    戴在脸上的眼镜不见,唇间那抹伤口更是显眼。


    “你去哪了?”


    冯道全问。


    钟明诀没有回答,视线从他身旁穿过,落在停在后面的高海臻身上。


    她神情淡若,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就静静地站在那。


    衬得他现在这副模样,狼狈不堪。


    “去外面透透气。”


    “透气?”冯道全疑惑,“透气怎么还把嘴巴弄这么大一个口子。”


    虽说两人在公司的职位是上下级,但钟明诀毕竟是他一手带着的,私下也喊他一声叔,感情必定要比一般人来得深厚。


    所以此刻看见他受伤,也不免担心。


    可面对他的担心,钟明诀给不出解释。


    他没想好任何借口,方才的一切就像一场龙卷风席卷了大脑,让残存的意识编造不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来解释这个伤口。


    然而最可恨的是,把他弄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却像个局外人一般,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但有旁人在这,他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做不了。


    察觉到他哀怨的视线,被视为罪魁祸首的女人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两人身旁。


    忽然,她脑袋凑近,视线锁定在他唇间。


    “钟先生这是被人咬了吗?”


    此话一出,冯道全那双眯眯眼瞬间瞪得浑圆。


    即便他也有过这样的猜测,但因为太过匪夷所思,就下意识忽略了这个可能。


    毕竟谁能咬钟明诀?还能咬得这样重?


    就算是被咬的,这位置也太离奇了。


    而且他也没听说,今晚上有出什么伤人事故啊。


    冯道全这边在头脑风暴,钟明诀那头却是咬牙切齿。


    她总是这样恶趣味,把只有自己听得懂的谜语,当成取乐的玩具。


    像一朵虚伪的花,打着纯白的幌子,内里却藏着致命的毒。


    “不是,”钟明诀不自然地撇开脑袋,“被撞到了而已。”


    能同时把嘴巴撞成这样,脸上却一点伤也没有,任谁都觉得荒谬。


    甚至连钟明诀自己,也觉得荒谬无比。


    仔细想想,他没从高海臻那里得到任何解释。


    而自己,也被她稀里糊涂地带成了一个疯子。


    “撞到了?那要赶紧去处理一下才行,”高海臻歪头看他,语气关切,“不然有什么细菌钻进去,是会感染的。”


    冯道全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游走。


    他总感觉,一股看不见的暗流在这对男女之间涌动。


    忽的,他的视线突然落在高海臻衬衫领口的红酒渍。


    小小的眼睛眯成一条小小的缝。


    所有怪异的点,自动连接成线。


    他想,自己或许是找到那个咬人的凶手了。


    钟明诀憋着一口气,“冯叔,走吧。”


    “去哪?”冯道全回过神。


    “回去。”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几人来到酒店外,司机早已泊车等候。


    见他们出现,便下车替其打开了车门。


    等钟明诀上了车,还没等司机动手,车门就被人猛地从里拉上。


    “高秘书,你的司机呢?”


    “应该马上就过来了。”


    “行,那我和钟总就先走了。”


    “好的,您慢走,”说完,她又朝车窗里看去,“钟先生,记得好好处理伤口。”


    即便车窗里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可高海臻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她对此,很笃定。


    又是这副表情,胜券在握的表情。


    钟明诀讨厌这个表情,却还是挪不开眼睛。


    等到门关上,冯道全的声音响起,他才终于拿回视线的控制权。


    “家里有药吗?”


    “有吧。”他说。


    冯道全望着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明诀。”


    “怎么了?”


    “你和高…”


    “什么都没有。”


    冯道全噎住,这还什么都没问呢就否认。


    要是没什么猫腻,鬼才信。


    “行吧,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他知道这孩子的性格,便没再追问下去。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什么,也都很正常。


    但冯道全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是高海臻。


    印象里,两个人根本风马牛不相及。


    虽说高海臻一直都是会长的秘书,但和钟明诀一向都没什么交集。


    唯一的,也只有工作上那点事。


    甚至她刚来那会,他对其更是嗤之以鼻。


    一个无聊的女人,一个傲慢的男人。


    怎样看,都走不到一起。


    可现在不仅有了苗头,而且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只是冯道全明明记得,之前钟明诀说过高海臻这人心思过深,还交代自己不要随意接触。


    怎么自己反倒是跟人家接触上了?


    难道是那时候吵架了?


    他感觉,这事越想越迷糊,便干脆也不想了。


    许是自己年纪大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了。


    反正,只要高海臻能站在他们这边,其他的倒也无所谓。


    至于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玩去吧。


    “对了,我最近查到一件事。”


    冯道全突然记起。


    “什么事?”


    钟明诀也回过神。


    “投资部有个新来的实习生,好像跟钟时寅有关系。”


    “钟时寅?有什么关系?”


    “我查到的信息说是他的女朋友,两个人谈了有三四个月了。”


    听到是女朋友,钟明诀轻嗤一声。


    他和钟时寅这个弟弟虽然没多少感情,但对方花花公子的名声他却是一清二楚的。


    说实话,如果不是有血缘关系在,他压根就不想承认这个弟弟。


    他想不通,父亲怎么会纵容出这样一个没用的儿子来侮辱钟家的名声。


    想不通归想不通,但至少有一点,钟时寅对自己来说,没有任何威胁可言。他完全不用操心,哪一天他会来觊觎自己的位置。


    在痴心妄想上,他比钟临琛要强得多。


    “要把她弄出去吗?”冯道全问。


    “不用,”钟明诀懒的在这种小事上大动干戈,他靠在座椅上,闭眼休息,“过段时间,她自己会走的。”


    冯道全明白他的意思,等钟时寅新鲜感过了,两人一分手,那个女孩子估计也在这里待不了多久。


    况且钟时寅又是钟士承喜爱的小儿子,万一把人家开除了,回去吹个枕边风,指不定又要闹出个什么幺蛾子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好的办法。


    “你最近还是没有回家吗?”


    听到这个问题,钟明诀的眼睛慢慢睁开。


    “回去做什么,他都已经说了,让我再也不要踏进那个门,我又干嘛回去自取其辱。”


    冯道全听得出来,他这话里有多少赌气的成分。


    “明诀,不是我说你,会长现在年纪大了,最是念及感情的时候。你现在跟他吵架,岂不是上赶着把钟临琛往他面前推。”


    道理他都懂,但钟明诀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低头。


    过去三十年里,他自己做错过的没做错的事已经低过太多次头了,对父亲来说似乎都已经成为了一种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到,他一个眼神一个重音,自己就必须得乖乖臣服认错。


    让钟明诀数次怀疑,自己究竟是他的儿子,还是他训练出的一条狗,一条全心全意只为他服务的狗。


    “冯叔,你不用劝我了,我不可能为自己没做过的事认错,他也没理由再逼我认错。”


    冯道全恨不得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


    他知道父子俩都倔,但没想到会这么倔。


    倔到已经没了理智,看不清局势。


    钟明诀这边越是和钟士承对着干,钟临琛那边就越是得意。他那边一得意,这CEO的位置可就难保了。


    但很显然,这话就算说出来,他也不会听。


    冯道全长长叹了口气,他想,钟明诀或许永远也不会明白,他在乎的面子和尊严从何而来。


    毕竟从出生就拥有的东西,很容易让人混淆。


    混淆了它们的所有权,其实并非属于他们。


    第53章 热拿铁


    ◎我是专门去见钟先生的。◎


    “还是全糖热拿铁,换燕麦奶吗?”


    收银员问。


    “嗯。”


    “好的,稍后给您送过去。”


    点完单,高海臻来到靠窗的座位坐下。


    来到投资部后,原来跟着她的助理就被调到了其他部门,所以每天早上的咖啡只能她自己买。


    恰好这家店开在大楼旁边,她来多了几次,收银员也记住了她的喜好。


    按道理来说,公司应该给她分配一个助理。


    之前吃饭时,曹一瑾也跟她提过这个事,说要给她安排一个。


    但高海臻没有答应,助理这个职位很特殊,她必须要选一个可信任的人,避免又是一个人型摄像头。


    而且对于曹一瑾,她没有什么信任可言。


    上次两人吃饭过程中,虽然聊了很多,但高海臻能明显感觉到她们双方都在试探,对于一切可深入交流的话题都浅尝辄止。


    她在试探自己的意向,而自己则在试探她的隐私,是否能换成把柄为己所用。


    所以,两个互相防备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产生信任。


    她身边的位置,又怎么可能交付他人。


    “你好,我要一杯全糖的热拿铁,牛奶麻烦帮我换成燕麦奶。”


    听到这个搭配,高海臻下意识朝收银台的方向看了去,这一看竟是一个熟悉的背影。


    “我们家的糖可能有点甜哦,您确定要全糖吗?”收银员问。


    “嗯,我挺喜欢喝甜的。”


    “那还挺巧的,”服务员说,“我们家有个客人也经常这样点。”


    女生诧异,“是吗?”


    “是啊,就是坐在靠窗的那位。”


    谢轻宜回头,正好对上高海臻望过来的视线。


    恰在这时,门口进来了一波客人,她顺势离开收银台,来到对面的椅子坐下。


    “高…”她改了口,“高经理,早上好。”


    “早。”


    “没想到您也这么喜欢喝甜的。”


    “还好,”高海臻弯起嘴角,“只是喝不惯苦的。”


    “我也喝不习惯,但不喝咖啡工作的时候就很容易没精神。”


    “没精神的话可以吃点薄荷糖,或者喝茶。”


    虽然这些高海臻都试过了,且都没啥用。


    薄荷糖太冲她不喜欢,茶太淡她也不喜欢。


    这么一想,她的口味好像的确很刁钻。


    “那改天我试试,”谢轻宜放在桌下的手轻轻攥着,“我看您好像每天都来得很早?”


    “住得近,就来得早。”


    她回答。


    “怪不得,”女孩笑了笑,“不过您这样精力很旺盛的人,就算住得远,也不像是会迟到的人。”


    高海臻听得出她在没话找话。


    至于原因,她尚且不知。


    “我看谢小姐每天来得好像也挺早的,是也住在这附近吗?”


    “不算近,早上来的话要坐四十分钟的地铁。”


    “怎么不住近一点?”


    谢轻宜噎住。


    不住是因为不想吗,她忍不住腹诽。


    但转念一想,高海臻的问题似乎另有深意。


    她不像是会问这种废话的人,或许是在试探自己和钟时寅的感情?


    “这附近房租太贵,我还在实习,工资暂时还负担不起。”她回答。


    高海臻一副了然的模样,“工资等转正以后自然会涨的,而且我相信像谢小姐这么有能力的人,搬到市中心来是迟早的事情。”


    谢轻宜忽然又不懂,对方这话究竟是何意思。


    她并不觉得自己想太多,对于高海臻这样的人,每一句话都不得不让人多想。


    “现在说转正还太早,至少还要再实习两个月,”她摸了摸后颈,“而且我现在还没被分配到小组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表现太差了,所以没有人带我。”


    康利的面试率曾经被许多人拿来诟病过,据说一千人里,仅只有九人通过面试,比例尚不足1%,但这也不妨碍大把的人挤破了头想进来。


    更何况是投资中心这种重点部门,能进来的都不是什么废物,更不用说她的面试成绩还排在第三。


    而且她有注意过,部门里对她的评价还算不错。


    有眼力见,够勤快,性格好,人也长得漂亮。


    这些优点加在一起,只要领导没不是傻子,是不可能会放过这样的好苗子。


    所以高海臻也很好奇,她怎么会沦落至这个处境?


    但好奇归好奇,于自己无益的事情,她分不出精力去关注。


    况且自己还没吃早餐,不适合过度用脑。


    她笑了笑说:“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我也刚来投资部不久,对这里的一切也不太熟悉。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说不定过段时间就会安排到你头上了。”


    她这番话说得很好听,但实则全是客套。


    谢轻宜能看出,对方并不想和自己过多交流。


    这时,服务员将做好的餐品端了过来。


    “两位的拿铁好了,还有您的三明治。”


    将咖啡和三明治放下后,又一波客人进来,服务员便急匆匆地回到了前台。


    高海臻拿过自己那一份早餐,拿铁还冒着热气,一口下去身体瞬间暖和了起来。


    借着拿三明治的功夫,她看了眼对面的谢轻宜,对方正握着杯子,小口小口抿着咖啡。


    “早上就喝一杯咖啡吗?”她问。


    “我办公室有面包,待会上去吃点就好,而且他们家的三明治还挺贵的。”


    说完,她看向高海臻,等待对方的反应。


    “那你还不上去吗?”


    “嗯?”


    高海臻拿起三明治,“我的意思是,咖啡不应该配着面包一起吃么?”


    听她这样说,谢轻宜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她完全没预料到,高海臻会是这样的反应。


    但她还是迅速调整好表情,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对,一下子跟您聊忘了,那我就先上去了。”


    “再见。”


    离开咖啡店,谢轻宜没有直接去公司,而是来到附近的一家便利店买了个牛肉三明治。


    结完账,她来到用餐区坐下。


    心不在焉地撕开包装袋,将三明治往嘴里塞。


    她想过高海臻的各种反应,唯独没有考虑过她会这样直接,像是在防着自己。


    可自己有什么好防备的呢,她们之间除了一次谈话没有任何交集。


    没有任何头绪,谢轻宜长叹一口气,顺手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大口,压下嘴里没有一点牛肉味的合成肉排。


    这不喝不要紧,一喝差点没把她齁死。


    这么甜的咖啡,她无法想象高海臻是怎样咽下去的。


    但钱都花出去了,谢轻宜也不想浪费,只能捏着鼻子将剩下的咖啡喝了个干净。


    食物下了肚,高海臻的大脑也有了燃料可以思考。


    谢轻宜这人,她不了解。


    唯一的印象,便是有野心,也有能力。


    毕竟这康利她说进就进,能力可见一斑。


    她记得她说过,要利用钟时寅这支股票入市。


    但以目前的情况看来,进展好像不怎么顺利。


    扶不上墙的烂泥终究只是烂泥,直到现在连公司的门槛都没跨过去。


    想到这一层,高海臻似是明白了什么。


    或许,她是想利用自己来帮助钟时寅?


    可真是这样吗?


    高海臻并不这么想。


    不等她再往深了探究,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拿起一看,眼皮一跳。


    按下接听键,说了一句马上过来后,就起身前往公司。


    电梯上升的速度很快,没有给高海臻多少思考时间,就已经站到了办公桌前。


    “这段时间在投资部感觉怎么样,都还适应吗?”


    “多谢会长关心,已经基本适应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钟士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还怕你以前没这么接触过公司事物,会不习惯,但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跟在会长您身边这么多年,许多事情心里都有数,所以实际接触起来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高海臻恭敬答道。


    “你这孩子说话做事都让人安心,也难怪公司里的人都喜欢和你交朋友。”


    高海臻有想过,钟士承会得知她参加晚宴的消息。


    但没想到,消息竟来得如此之快。


    仅过了两天,就将自己喊了过来。


    她甚至怀疑,钟士承是不是在自己身上安了摄像头,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我听说前两天有个投资俱乐部办了个晚宴,冯道全还邀请你一起出席了?”


    “嗯,冯总说晚宴上会有很多有新兴企业的创业者出席,他希望我能过去帮他掌掌眼,看看是否能为康利找到有潜力的好苗子。”


    钟士承轻笑一声,“他还挺忙的,一个法务总监,还干起了投资部的活,现在看来我得叫人事给他发两份工资了。”


    高海臻不语,她听得出来老头对此很不满。


    他一向秉承着,什么人该干什么事,对权力的划分十分严格。


    当然她也不是要卖冯道全,只是这件事跟他绕不开关系,自己也只能先这么说。


    “所以你找到什么好苗子了吗?”


    钟士承冷声质问,不满之意已显露十足。


    高海臻知道,他问的不是好苗子,而是问的自己的态度,毕竟那晚钟明诀也去了。


    她垂眸,“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会长,其实这场晚宴我不是为了去帮冯总找什么好苗子,”她抬眸看向钟士承,“而是专门去见钟先生的。”


    第54章 麻烦


    ◎天下没有父母给孩子道歉的道理。◎


    见她说是去见钟明诀,钟士承眉头一皱。


    “明诀?你见他做什么?”


    高海臻抿了抿唇,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有什么话就直说。”钟士承道。


    闻言,她这才怯怯开口:“这段时间,我看您一直情绪不好,所以就擅自主张跟钟先生谈了一下。”


    “抱歉会长,我知道我越界了,但我还是想尽我所能地做点什么为您分忧。”


    她的一番话,情真意切,让人动容。


    钟士承拿着眼镜的手一顿,竟一时半刻不知道下句话要说什么。


    他左右望了望,似乎也在斟酌自己该不该问,但抉择许久,还是问出了口:“那你们谈得怎么样?”


    高海臻垂在腹前的手攥了起来,小心翼翼道:“我一提起这件事,钟先生就岔开话题,好像并不是很想谈的意思。”


    听到这个回答,钟士承的脸色再度沉了下去。


    已经快一个月了,他们父子俩因为这件事,已经快一个月没有怎么说过话了。


    他知道钟明诀委屈,但天下没有父母给孩子道歉的道理。


    他现在拥有的一切,财富地位权力,都是自己给的。


    作为子女,他应该感恩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将父母架到道德高地,逼迫他低头。


    钟士承沉着气,来到她面前,


    “阿臻,谢谢你,这件事以后你就别再管了。”


    听到这句话,高海臻就知道自己这步矛盾转移的棋走对了。


    她很清楚,父子俩之间的那根弦一直拉扯着钟士承,所以只要提及钟明诀,他关心的重点就会转移。


    “您…”


    她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他挥手打断,“回去忙吧。”


    如此,高海臻也不再多留。


    “是。”


    离开办公室,她轻轻关上了门。


    将一切的暗流涌动,都关在了屋内。


    回到投资部,高海臻手头的东西还没放下,就被人通知喊去开晨会。


    这每天的晨会,把人折磨得头大。


    但好在时间不长,也不需要她怎么发言,走走神的功夫会议就结束了。


    “看你的样子,似乎没有休息好?”


    曹一瑾问。


    一大早就被钟士承喊去斗智斗勇,精神好了才有鬼了。


    “没事,就是他们讲得太快,一时间有些跟不上。”


    高海臻在大学主修应用数学,虽然辅修基础金融,但知识搁在脑子里没怎么用,几乎都快忘光了,跟不上也的确是事实。


    “那下回我让他们讲慢点。”


    “不了,别因为我一个人影响大家工作,不然他们后续的工作就不好展开了。”


    “还是高秘书想得周到,”曹一瑾笑着说,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对了,前两天OliveFourm的晚宴你参加了吗?”


    高海臻眉头一拧,这晚宴的保密工作做得这么不好吗?怎么连她都知道自己去了。


    像是知晓了她的想法,曹一瑾解释道:“我有个朋友也参加了这次晚宴,说看到有个女人和冯总还有钟总一起出席,问我是谁来着。”


    “我想,除了你应该也不会有其他人能有资格跟这两位一起出席吧。”


    曹一瑾这话是在捧自己,高海臻听得出来。


    估计,也是想拿这事来向她确认自己的阵营。


    “冯总盛情邀约,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她说。


    “感觉怎么样*?跟在会长身边多年,你应该已经很习惯这种场合吧。”


    “倒还好,”高海臻说,“晚宴无非也是喝喝酒说说话,没什么需要特别习惯的。”


    曹一瑾笑了笑,“果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不像我,第一次去的时候差点因为说错话闹了大笑话。”


    高海臻捕捉到信息,“曹总监之前也参加过?”


    “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刚当上总监那会吧,也是冯总邀请我去的。”她说。


    “那这次您怎么没一起去?”


    “我就去过那一次,后面晚宴取消了两年,冯总就没再提过这事。”她耸耸肩,“再说我也不是很喜欢那种场合,都是一群大佬,我压根插不上什么话。”


    高海臻理解她的感受,身处不属于自己阶层的环境,就像穿着放了玻璃渣的鞋,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恰在这时,电梯到达,话题到这便自动结束了。


    两人走进电梯,正当她准备按楼层时,曹一瑾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她忙着接电话,高海臻替她按下了36层的按钮。


    “怎么回事?”


    一声诧异响起,将高海臻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那,”曹一瑾顿了一下,才说,“现在是什么情况?”


    见对方似是顾及到自己的存在,高海臻眉梢动了动,不动声色地往身旁瞥了一眼。


    虽然在强装镇定,但眼里的急色做不了假。


    大约,又是一个秘密。


    “行,我知道了。”


    说完,曹一瑾挂掉电话,想要将手机放回口袋,却因为袋口没对上,手机一下掉到了地上。


    她正想要去捡,一只手却先一步将手机捡了起来。


    高海臻将手机递过去,“曹总监,别着急,小心摔坏了。”


    “谢谢,”曹一瑾扯了扯嘴角,“不小心手滑了。”


    恰在此时,电梯到达36层。


    “那我先走了。”


    高海臻点头,在电梯门合上的缝隙里,看着曹一瑾的背影慢慢消失。


    电梯又往下降了两层,等门打开,她走出电梯,却没忙着离开。


    而是转过身,盯着电梯的数字屏显。


    角落里,一个正以匀速向上升的数字吸引了高海臻的注意。


    她来到那台电梯前,眼睛紧紧盯着数字。


    它一路畅通无阻,最终在36层停下。


    过了十秒左右,数字开始倒减。


    当B3出现在屏显上时,高海臻眼睫轻颤,幽深的眸子荡起一丝波澜。


    她不好奇别人的秘密。


    除非,这个秘密能变成她的武器。


    晨会结束后,需要她审批的资料就已经传到了电脑上,高海臻一一处理,尽管现在没有分给她什么项目,但杂七杂八的活还是挺多的。


    等到所有事情处理完,她关掉文档,打开搜索引擎。


    打下光链未来四个字,高海臻按下搜索键。


    自常馨出现后,那晚的怪异感觉就一直缠绕着她。


    高海臻相信自己的直觉,也相信自己的谨慎。


    她敢肯定,这个女人的出现必定有猫腻。


    但至于是什么?高海臻说不准,但不会是冯道全说的那种可能。


    所以她必须要查个清楚,哪怕最后只是虚惊一场,她也绝对不要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可能。


    网页跳转,高海臻点开公司官网。


    页面做得比较简单,但好在布局排版都十分协调,看起来还算赏心悦目。


    她仔细看了眼公司简介,前年才成立的一家科技公司,但目前还没进入A轮投资。


    说明产品还未成型,而且也没有达到上市标准。


    高海臻眉头微蹙,这样一个公司怎么会达到50%的毛利率?


    察觉到异样,她找到公司的财务报表。


    财报上的数字,给了她不一样的答案。


    明明连产品都没上市,却说自己的毛利率达到了50。


    虽然创业者为了拉投资偶尔夸大其词也是常有的事,但这么明目张胆地撒谎,高海臻属实第一次见。


    可常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投资圈的信息传播速度可比时事新闻快多了,一旦被人发现,光链的商业信誉将会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而她常馨的名字,也会被拉进所有投资者的黑名单之中。


    这对于一个创业者来说,无异于玩火自焚。


    那股怪异的感觉再度涌上高海臻的大脑。


    她拉开抽屉,拿出烟和打火机。


    来到窗边,点燃一支烟,放进嘴里。


    尼古丁进入大脑,释放出多巴胺,思维开始运转。


    高海臻换了个角度,将自己代入常馨的角色。


    如果自己想拉到投资,在毛利率不高的情况下,根本不会刻意提及这件事情。


    必要情况下,也会含糊其辞糊弄过去,压根不会想着去骗人这一招。


    所以她的目的,不是拉投资吗?


    那她大费周章来这里找冯道全做什么?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或许常馨真的只是商业间谍?尽管高海臻并不相信,毕竟光链未来这个公司可是实打实的存在,常馨也是实打实的创始人。


    只为培养一个商业间谍来针对康利,那这手笔未免也太大了。


    但真相似乎只有这一个解释,其他的理由根本就说不通。


    高海臻只感觉脑子现在一团乱麻,手里的烟只剩下最后一口。


    她咬上烟蒂,正要将这一口抽完时。


    一条信息,突然从她脑中闪过。


    堵塞的河流冲破了枷锁,泛滥的思维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


    高海臻果断将烟丢进了垃圾桶,回到办公桌前。


    她重新点开光链未来的公司官网,找到他们还未上市的产品说明书。


    如果常馨不是商业间谍,也不是为了来拉投资,那她的目的,只能有一个。


    为了她的公司。


    为她公司里还没有上市的产品。


    高海臻轻轻笑了一声,那团理不清的线,似乎被她找到线头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查询了最近几年才出的数据安全法。


    她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


    总结下来就两个字,严格。


    严格,就意味着麻烦。


    麻烦,就意味着,需要有人解决麻烦。


    但这一切都只是她个人的猜想,至于具体情况,高海臻还得仔细查一查。


    怎么查,从哪里查,则要从长计划。


    有了头绪后,脑力消耗过度的副作用瞬间涌了上来。


    饿得前胸贴后背,高海臻跌靠在沙发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果然已经过了午饭的点。


    然而餐厅给她确认点餐的消息,她也因为思考得太过专注而忽略了。


    也就是说,她中午没饭吃了。


    高海臻长叹一口气,撑着力气站起身,想要去公司餐厅弄点什么现成的吃一下。


    可就在她刚跨出办公室时,电话铃声再度响起。


    她拿起一看,是钟士承的另外一个秘书。


    察觉到不对劲,高海臻立刻按下接听键。


    电话刚一接通,秘书焦急的声音就从听筒里冲了出来。


    “高秘书,会长他晕倒了,现在在送往医院的路上,你赶紧过来一趟。”


    第55章 犯错


    ◎没关系,我允许你犯错。◎


    医院的特级休息室罕见开放,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不住地朝里看去,却因为紧闭的大门而无法满足好奇心。


    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将门打开,露出八卦一角。


    但他们仍来不及探一眼,门又立马被人关上。


    “病人现在正在进行手术,需要家属一名家属过去签字,你们几位谁去一趟。”


    “我去吧。”


    “我去。”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医生环视一圈,最终看向佘少娴,“佘女士,麻烦您跟我们过来吧。”


    佘少娴点了点头,跟随医生离开了休息厅。


    等她走后,屋内就剩下钟家的四个子女。


    “临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爸怎么会晕倒了?”钟念玺问。


    钟临琛瞥了一眼一旁坐着的男人,冷哼一声道:“你该问问咱们的大哥,要不是他非要跟爸顶嘴,爸能直接气得晕倒么。”


    面对他的阴阳怪气,钟明诀没有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坐在角落的单人沙发。


    见状,钟念玺也不可能去触这个霉头。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钟临琛见他不做声,撇了撇嘴,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今天和高层开会,爸没同意他给出的方案,说要再结合市场风向多观望一会,两个人就在办公室里吵起来了。”


    听到是这个原因,钟念玺感觉实在滑稽,又觉得可疑。


    钟士承不是一个会情绪激动的人,钟明诀也不是,两个人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在大庭广众之下撕破脸?


    但不管怎么说,经此一遭,钟明诀在父亲心里的地位必定大打折扣,所以这是个打击他的绝佳机会。


    她走到他面前,“大哥,你明知道爸身体不好,怎么还因为这种小事吵起来,有什么事私下好好跟他沟通不行吗,爸又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你这不是存心惹他生气吗。”


    在她说话时,坐在另一头的钟时寅眼神在三人之间转了又转,也在考虑自己是不是也要说上个一两句,但这会佘少娴不在,他也拿不准主意,只能暂时先默不作声。


    但他不说话,有人却是盯上了他。


    “爸昨天还跟我念叨着说小寅生日马上要到了,问我要给他准备什么礼物,结果今天就出了这事,”钟临琛深深叹了口气,看向钟时寅,“不过小寅你也别太担心,相信爸一定会在你生日之前醒过来的。”


    最后一句话,他咬得很重。明眼人都听得出来,他是在借题发挥,拉拢人心孤立钟明诀。


    钟时寅也不傻,知道对方是在让自己表态。


    他抠着手上的戒指,有些犹豫该不该踩上这一脚。


    虽然他跟钟明诀关系一般吧,但两人无仇无怨,也没必要把关系搞得太僵。


    而且,他才不信爸他会问钟临琛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他知道他的生日礼物都是母亲送的,只不过钱是父亲出的而已。


    然而他的犹豫在钟念玺和钟临琛两人的注视下,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大哥你…”


    只是,他的话才刚开了个头,就被钟明诀起身打断。


    他的视线扫过三人,声音森寒无比。


    “说够了吗?”


    如此,钟时寅只能讪讪闭上了嘴巴。


    “够?”钟临琛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说够,要不是因为你爸现在会进手术室吗?要不是因为你,爸这段时间至于一直情绪不好吗?”


    “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要气爸,逼他退休,好让自己稳稳当当坐上CEO的…”


    钟临琛话还没说完,右脸就被人狠狠砸了一拳。他一个受力不稳,身体猛地向后跌去,扑通一声,重重倒在了地上。


    事发突然,一旁的钟念玺和钟时寅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快步上前将人扶起。


    “三哥。”


    “临琛,你怎么样?”


    钟临琛被两人搀扶站起,因为脑袋还有些发晕,所以站得不是很稳。


    想说句没事,但嘴巴刚一张开,就感觉有液体流出。


    看到弟弟嘴角流出血迹,钟念玺顿时火冒三丈,冲到钟明诀面前,“钟明诀!你疯了是不是?!”


    被她这么一吼,钟明诀似乎也大梦初醒一般,呆愣愣地看向已经被搀扶到沙发上坐下的钟临琛。


    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为什么会动手?


    是因为钟临琛的话,恼羞成怒了吗?


    所以,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不然为什么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他不明白。


    看着两人一门心思在钟临琛,钟明诀突然感觉整个房间的氧气似是在流动。


    流向了围在一起的三人,将他一个人隔绝在没有空气的世界里,让他窒息。


    这时,休息厅的门打开,一道声音闯了进来。


    “钟先生。”


    听到熟悉的声音,钟明诀回过头。


    他说不清,在看见高海臻出现时,心里是什么感觉。


    只知道,她带来了属于他的氧气。


    让他可以呼吸,可以活下去,可以不用一个人,被全世界孤立。


    然而当高海臻经过他身边,走向钟临琛三人时,钟明诀只听见耳边一声碎裂响起。


    他不知道什么东西碎了。


    但他肯定,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东西,碎掉了。


    “发生什么事了?”


    高海臻问。


    “没什么,就是被人打了一拳。”


    钟念玺没好气地说。


    “谁?”


    “还能有谁。”


    听罢,高海臻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方才站在那的钟明诀已经不见了踪影。


    真是幼稚的一家人,她想。


    “还好吗,小钟先生?”


    钟临琛摇摇头,虽然脸上的灼烧感还没褪去,但已经差不多可以说话了,“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


    “海…高秘书,外面现在怎么样了?”钟临琛问。


    “媒体现在还没收到风声,但应该瞒不了多久,所以pr那边需要赶快发布声明,现在严总和邱总他们正在赶过来,要跟你们还有钟先生商讨一下临时CEO人选,安抚市场情绪。”


    听到这个消息,三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都没有做声。


    高海臻自然是知道他们的心思,所以不打算参与这次的讨论,“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等他们到了以后我再通知各位。”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休息厅,将战场留给姐弟三个。


    早在来之前,高海臻就从其他人口中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意见不和,父子俩公然呛声。


    钟士承情绪激动,晕倒入院,一切听起来都那么顺理成章,但高海臻总是习惯在任何看起来顺理成章的事情上找出漏洞。


    比如,钟士承为什么会突然出席有钟明诀在的会议。


    要知道父子俩闹别扭以来,他可是对钟明诀看也不看一眼,将冷暴力贯彻到底。


    再比如,钟士承这么好面子的一个人怎么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他争执。


    以前他就算在外人面前再生气,再反对都会留在会后私下处理,绝不可能在公共场合流露过多的情绪。


    就像之前钟临琛和钟念玺在会上吵架,他也因为这件事大发雷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一个还未成型的投资案,有什么地方值得父子俩吵起来?


    钟明诀的商业头脑虽然比不上老头,但也不至于蠢到什么犯傻的地步。


    所以,他们俩怎么能吵到这个地步?


    高海臻猜,要么是有钟临琛在一旁拱火,毕竟他是最希望他们父子俩不合的人之一。


    要么,是自己早上那一番话为这场争吵埋下了炸药。


    她轻笑一声,这场风波里,竟还有自己的手笔。


    自己究竟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高兴呢。


    打开消防通道的门,高跟鞋的声音有规律地在台阶上响起。


    走下一层,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钟明诀听出是她的脚步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听得出来,但耳朵就是先一步认出了她。


    他不想回头,也不想理会。


    在她无视他的那一刻,钟明诀就知道,自己不该对任何人有任何期待。


    她的目标本来就是钟临琛不是吗?


    至于前面疯狂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她自己的上位。


    所以自己在期待什么呢。


    他在期待她什么呢。


    脚步声停在了身后,没有上前。


    “听说你打了钟临琛一拳?”


    听到她的质问,一股酸涩的感觉侵占了钟明诀身体的每一条感官神经,让他的情绪无法经过任何处理直直冲出了口。


    “所以呢?你心疼了?”


    他的语气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差得要命。


    差到钟明诀都觉得自己不对劲,不对劲里是不加掩饰的委屈。


    高海臻没有回答,他走到他身边,


    伸出了手,“手给我看看。”


    钟明诀眼睑微动,却没伸手。


    “干什么。”


    “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高海臻,”他冷笑一声,“你不用再装了。”


    再装下去,他怕他真的会相信。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地狱。


    他深吸一口气,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你想要什么就直接说吧。”


    “我想看看你的手。”她毫不犹豫地说。


    “你…”


    “钟先生,”高海臻知道他在嘴硬,但她没有哄人的习惯,“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钟明诀凝望着她,她的姿态是那么高高在上,像是要他跪着走上台阶,接受她的关心。


    尽管他承认自己需要关心,但无法以这种方式接受。


    “我说了,我不需要。”


    他冷声说。


    听到这句话,高海臻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走上台阶。


    看她头也不回地离开,钟明诀只感觉心脏猛地一跳。那股酸涩感再度上涌,似洪水一般,要将他淹没。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女人的背影,等待她的回头。


    他又一次期待,然而直到她迈上最后几级台阶,都不肯给他一个眼神。


    她总是这样冷漠,要他摇尾乞求。


    让他的期待,一次又一次落了空。


    而自己也总是在最后一刻,理智被感性打败,攥住她的手。


    高海臻转过身,看向站在台阶之下的男人。


    看他紧紧攥住自己的手,目光里满是无奈。


    她站在台阶之上,伸出了手。


    几番挣扎,男人伸出手,搭在了她的手上。


    看见手上关节处红肿,她问:“痛吗?”


    钟明诀并不觉得痛,但还是点头。


    就像小孩渴望得到关注,故意喊着痛。


    说完,他的手被抬起,片刻的柔软触碰手背,碰在了那片红肿之上。


    她的唇很冰,像一片雪花,融进他的皮肤里。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人上瘾。


    让他爱上了痛,也爱上了被治愈的过程。


    “还痛吗?”


    她的声音再度响起。


    “痛。”他说。


    “不要对我撒谎。”


    “不痛了。”


    高海臻放下手,将人搂进怀里。


    借着台阶的距离,钟明诀埋进了她的脖颈间。


    熟悉的气息,让他的心渐渐安定。


    “高海臻。”


    “怎么了?”


    “所以这件事,是我做错了吗?”


    他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可得到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


    “是。”


    “为什么?”


    “理由应该已经有人告诉过你了。”


    “可…”


    他话还没出口,就被迫对上了她的眼睛。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柔软,像一朵蓬松的云,接住了他下坠的身体。


    “钟明诀。”


    她一字一句道。


    “你错了。”


    “但是没关系。”


    “我允许你犯错。”


    第56章 争夺


    ◎爸现在病了,有CEO同意就够了。◎


    见佘少娴迟迟不回来,钟时寅有些急了。


    他知道钟念玺两姐弟的意图,但他不想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所以必须得找人帮自己拿主意。


    “三哥,我去帮你要个冰袋消消肿。”


    “好,麻烦你了。”


    “没事,”钟时寅扯了扯嘴角,“我马上回来。”


    等门关上,突如其来的独处让姐弟俩之间莫名产生一股尴尬的氛围。


    毕竟前段时间合川的事情,两人虽然明面上没有说什么,但背地里还是互相较着劲。


    钟临琛捂着脸,眼神不住地朝姐姐那边瞟去。


    刚才钟念玺对自己的袒护和关心他不是没有感受到,即便两人还闹着矛盾,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心里说不触动肯定是假的。


    而且他也很清楚,现在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上位的关键时机,所以急需要钟念玺的支持。


    有了足够的理由,他酝酿了一会,“姐,你说爸这次情况严重吗。”


    钟念玺当然也知道他是在向自己伸手和好,也明白他低头背后的另有所图。


    即便她知道现在是把钟明诀拉下马的好机会,但心里总是感觉憋着一股闷气,吐又吐不出,咽也咽不下。


    “不知道。”


    她烦躁地应了句。


    见她不想搭理自己,钟临琛舔了舔唇,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以前两人闹矛盾的时候,都是过两天自动就好了,闹现在这种局面还真没有过,所以他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去哄她。


    “姐,我脸还是有点疼。”


    他放软了声音。


    钟念玺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让你乱说话。”


    “可是我说的也都是实话啊,要不是钟明诀一直跟爸冷战,爸至于这么生气,还被气到住院吗。”


    提到冷战,钟念玺眼皮跳了一下,时间过去这么久,她差点都忘了合川这口锅被钟明诀稀里糊涂给背了过去。


    算起来,自己似乎也摆了钟临琛一道,这么一来二去想想也算扯平了。


    况且,她也不能一直跟他别扭下去,自己以后还得借着他上位,趁现在有台阶的时候该下还是得赶紧下。


    “行了,不说这个了,你还是想想待会小寅回来怎么说服他吧。”


    见她松口,钟临琛忍不住咧嘴,但因为脸上的红肿,嘴角轻轻一动都疼得要命。


    他轻轻揉了揉,“他这人没什么主见,而且跟钟明诀关系也一般,不可能会选他的。”


    “你也知道他没什么主见,但他妈可是个有主见的人,你以为他是真的去给你拿冰袋吗,指不定现在两人已经在商量了。”


    经钟念玺这么一提醒,钟临琛才意识到还有佘少娴这个人,虽然他对这个继母了解不多,但能感觉到是个有主意的女人。


    “那我们该怎么办?”他问。


    “先等他回来看看是什么情况吧。”


    钟时寅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佘少娴的身影,拿出手机正想打个电话问问时,拨号的手指却停在了半空。


    他记得,前段时间她说过让自己不要掺和这些事,自己要是去问的话肯定还是会得到同样的答案。


    但钟时寅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极力反对自己进入公司,明明他也是父亲的儿子,明明他也是钟家的一份子。


    他不想当局外人,现在他手里一票权也在告诉他,自己不是局外人。


    所以他也是有资格参与这场竞争的不是吗?


    想到这,钟时寅的手指掠过了母亲的备注,找到另一个名字按了下去。


    正在埋头输文件的谢轻宜已经困得脑袋都要抬不起来了,现在她手上的活要么重复且枯燥要么量大且费时,一点正经东西都学不着。


    尽管不需要费什么脑子,可脑子这种东西越不用越生锈,以后她还得靠它吃饭呢。


    看着电脑里自动运行的软件,谢轻宜左右看了看,发现大家都在埋头忙自己的事情。


    正准备趴桌上小憩一会,一阵震动强制中断了她的睡意。


    看到来电人,谢轻宜眉头一蹙,强忍着挂断的念头按下接听键。


    “怎么了时寅哥?”


    “轻宜,你现在在忙吗?”


    “有点,”谢轻宜斟酌着,“但你要是有急事的话,我可以先放一放。”


    “那你先放一放,我有件事想找你商量。”


    听到这句话,谢轻宜翻了个大白眼,但还是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听电话。


    “你说吧。”


    钟时寅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后,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你说我该怎么办?”


    谢轻宜咬着拇指,很显然钟时寅是想通过这件事为自己谋取一些利益,不然他随便发表什么意见也是一样。


    “现在你们有人选吗?”


    “还在讨论。”


    “那你想选谁?”


    “我…可能是我三哥吧。”


    对比钟明诀,他和钟念玺姐弟俩关系更亲密一些。


    小时候父母不怎么管他,钟念玺就经常带着他出去玩,虽然每回都被她和钟临琛整蛊,哭着跑回家,但至少不让他的童年那么孤单。


    所以不管怎么说,二选一的话他肯定会选钟临琛。


    谢轻宜自然明白钟时寅这么选背后的动机,但现在明显是站队的关键时刻,感情用事可要不得。


    “时寅哥,我觉得你三哥的几率可能不是很大。”


    钟时寅眉头一蹙,“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钟总已经在公司干了那么多年,又是副CEO,而你三哥才进公司没几个月,让他当临时CEO的话很有可能不会服众。”


    钟时寅啧了一声,说来说去还是没个解决办法,“所以我该怎么办?”


    谢轻宜觉得自己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稍微聪明点的人都应该知道该怎么选了,居然还搁这怎么办怎么办。


    她叉着腰,将手机拿远,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时寅哥,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你三哥身边有你二姐支持,而你大哥身边正是需要援手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你能投他一票,那他肯定会记得你这个情啊,到时候你再提出想进公司的事肯定是顺水推舟了。”


    被谢轻宜这么一说,钟时寅慢慢反应过来。


    虽说他不怎么在家,不过他能看得出来,父亲对大哥和三哥的态度很不一样。


    但这次钟明诀直接把爸气到住院这事,还是让他有点顾虑,而且前段时间他俩似乎一直在冷战,万一钟士承醒来之后一怒之下把钟明诀给换下来了,那自己岂非得不偿失?


    毕竟老爷子那脾气,很难让人捉摸得透。


    见他迟迟不说话,谢轻宜也猜到了他的顾虑。


    “时寅哥,要是你实在拿不准的话,就先不发表意见好了,你不是说公司高管都会过去吗,看他们怎么个态度你再决定。”


    钟时寅思忖片刻,觉得谢轻宜的办法似乎可行。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轻宜。”


    忽然,谢轻宜像是想到了什么,既然今天早上接近高海臻的路子没走通,那现在不就是暗示钟时寅的好时机。


    毕竟自己才刚刚帮他解决了个大问题,他不得给自己来点表示。


    “不用谢啦时寅哥,那没事的话我得先去忙了。”她叹了口气,声音委屈巴巴的,“领导给了我一大堆活呢,估计得忙到很晚。对了,晚上你就不要让司机来接我了,别占用人家下班时间。”


    谢轻宜明里暗里都在暗示,然而钟时寅正一门心思想着站队的事,压根就没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


    “行,那你先忙吧,我得赶紧回去了。”


    听到这句话,谢轻宜眉毛气得都要竖起来了。


    什么臭男人啊!用完就甩?!


    前段时间话还说得那么好听,说有什么委屈就跟他说,不要怕麻烦。


    结果呢!跟他说还不如跟狗说,狗起码还能摇两下尾巴逗她开心呢。


    果然,自己就不该把希望放在一个男人身上。


    谢轻宜也知道钟时寅这副臭德行,所以并没有在他身上消耗太多情绪,转头开始思索该如何应对现在这副局面。


    很明显,靠其他人是靠不住了。


    但靠她一个实习生,又怎么能和一个副总监抗衡。


    除非…


    让他知道,自己背后有人。


    而这个人,不能指名道姓是钟时寅。


    他花花公子的名头实在响亮,如果被旁人知道自己是他的女朋友,只怕过不了两天这件事就会在公司里传个遍。


    而且钟时寅这个人她太了解了,如果这事被爆出来,以他的性格绝对第一个和她撇清关系,到那时候自己不仅成了笑话,而且还有可能因为避嫌而被踢出去。


    只有未知,才会让人敬畏,让人恐惧。


    收起手机,钟时寅找护士要了个冰袋,回到了休息厅。


    敷上冰袋,钟临琛脸上那火辣辣的疼瞬间得到缓解。


    “佘阿姨呢,她还没签完字吗?”


    钟念玺试探性问道。


    “不知道,我也没找到她。”


    钟时寅脱口而出,完全没发现姐弟俩听到这句话时下意识的对视。


    “那待会等邱姨他们来的时候,打个电话问问吧。”钟临琛说。


    钟念玺看了眼手表,“我估计他们也快到了,刚才高秘书说的那件事,咱们得赶紧商量一下了。”


    “大哥,”钟时寅顿了一下,“不是还没回来吗?”


    听他提起钟明诀,钟念玺的眼神变了变。


    “先让他自己冷静一下吧,刚才他的确太冲动了,估计也不想和我们一起。”


    钟时寅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见状,钟临琛适时开口:“小寅,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说看,我和姐都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


    钟时寅转动着手上的戒指,他记得谢轻宜对自己说过的话,现在先不表态才是最好的选择。


    “哥,我毕竟也没在公司里,对公司的事都不了解,给不出什么好的意见,不如等高管他们来了之后商量一下再决定吧。”


    这反常的态度,让姐弟俩都不自觉警惕了起来。


    这家伙,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匪夷所思。


    不过他们可不能等到高管过来再商量,那群人里除了邱淳雁其余人都有可能偏向钟明诀,毕竟他在公司待了那么多年,声望自然要比钟临琛高。


    如果再加上钟时寅这个不稳定因素在中间摇摆不定,推钟临琛上位更是难上加难。


    钟临琛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思忖片刻后道:“小寅,你虽然不在公司,但也是钟家的一份子,而且你又是爸最喜欢的孩子,你的意见很重要的。”


    每回一听到有人说,自己是钟士承最喜欢的儿子时,钟时寅都烦躁得很,遂忍不住抱怨了句,“哥,爸他要是真喜欢我,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让我进康利,我看他压根就不想让我插手公司的事。”


    他脸上的情绪不像作假,一旁的钟念玺眼神动了动,似乎明白了什么。


    钟时寅这态度这倒是让她挺意外的,之前一直以为对方只是想当一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没想到背地里也在觊觎公司的位置。


    是佘少娴指使的吗?


    钟念玺不能确定,可必然跟她少不了干系。


    她看得出来,那个女人的脸上写满了狼子野心。


    但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先把人拉拢过来才是主要的。


    “怎么会,爸可能只是看你年纪小想让你多玩会。”


    “不过,你要是愿意的话,公司里有个项目我和临琛想让你帮忙去谈一下的,正好那个客户的儿子和你认识,有你在中间交涉肯定更方便一些。”


    听到这番话,钟时寅转动戒指的手停了下来。


    他看向钟临琛,似是求证。


    “让我去吗?”


    钟临琛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但还是配合着,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当然。”


    “爸要是不同意呢?”


    “爸现在病了,”钟念玺轻声道,“有CEO同意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改了新名字啦[*彩虹屁]


    为了剧情连续,这个星期四不放假。[彩虹屁]


    第57章 投票


    ◎我这一票,投给钟明诀。◎


    因为事关重大,公司上下知晓此事的人都做到了绝对保密,毕竟谁也不想因为嘴巴不牢而丢了饭碗。


    但由于阵仗过大,管理层集体外出,还是有不少敏锐的人感觉到了些许端倪,何正威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给高海臻问问情况,毕竟要是真的和自己猜到的那样,公司内部很有可能会来一次大洗牌。


    洗牌是危机,也是机遇。


    所以何正威必须得提前掌握好信息,站对队伍,避免事后被清洗出局。


    他拿起手机,翻找到高海臻的电话,刚一按下拨号键,办公室的门却突然被人敲响。


    似是做贼心虚一般,何正威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心脏一跳,连忙按下挂断键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办公室的门打开,来人拿着一沓文件走了进来。


    “何副总监,这是给您的文件。”


    看到谢轻宜那张漂亮的脸蛋,何正威目光一亮,眼神不自觉地黏在了她身上。


    “小谢啊,怎么是你来给我送文件了。”


    莫不是想通了?何正威忍不住想。


    毕竟这种刚进入社会的学生,最好拿捏了。


    随随便便给点挫折,于他们而言就是天大的难题,便开始慌不择路,最终认命。


    面对那双油腻腻的眼睛,谢轻宜没有避开目光,“何副总监,有人来让我告诉你一件事。”


    见她如此态度,何正威双眼一眯,感觉有蹊跷,“什么事?”


    “董事长晕倒住院,高层现在在开会商讨临时CEO的人选。”


    谢轻宜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盯着何正威的表情,看见他露出诧异的神色后,腿侧紧攥的手这才慢慢松开。


    她再度开口,“何副总监,千万别站错队。”


    听到这句话,何正威下意识站起身。


    “谁让你来的?”他沉声问道。


    “抱歉,”谢轻宜端起笑意,“我只是个带话的,至于其他的,我不能说。”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站谁?!”


    何正威觉得她背后的人简直不可理喻。


    “您自己决定就好。”


    说完,谢轻宜便直接转身离开了办公室,不给对方任何反问的机会。


    进到电梯,湿濡的指尖按下按钮。


    她靠在墙边,长长吐了口气,杂乱的心跳渐渐回归了正常频率。


    等到呼吸平稳,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里已经渗满了黏腻腻的汗珠。


    这是一步险棋,谢轻宜很清楚。


    如果何正威提前知道了这条消息,如果何正威已经站好了队,那自己这步棋就会成为死局。


    不仅会被他看穿自己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甚至可能以此为源头,调查出自己的消息来源。


    到时要是被钟家人知道自己暴露公司机密,钟时寅根本不可能会出面保她,还很大几率会跟自己切断关系,将所有事情都推到她身上。


    可她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只有这条消息是唯一可利用的工具。


    所以谢轻宜决定赌一把。


    不成功,变成仁。


    况且自己本来就一无所有不是吗?


    没钱,没家世,没背景。


    这样的人想要往上爬,不就是要靠赌吗?


    而且就算失败了又如何,大不了再来一次。


    自己还年轻,有的是重头再来的机会。


    叮的一声,楼层到达。


    谢轻宜深吸一口气,重新打起十二分精神走出了电梯。


    办公室里,数不清的谜团在何正威眉间打了个死结。


    谢轻宜背后是谁?


    能知道这种消息的,必定是高层人员。


    可高层人员为什么会和一个小小实习生扯上关系?


    他查过她的履历,边陲小镇出生,


    父亲是装修工人,母亲是保姆。


    这样一个底层人,怎么可能和他们扯上关系?


    何正威也有想过,谢轻宜是不是从哪里听到的小道消息来唬他的。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要是真的靠上了某座大山…


    毕竟那张脸,实在漂亮,不然也不会让他一眼相中。


    想到有这种可能,何正威只感觉屁股上长满了尖刺,一刻也坐不住。


    他重新拿起扣在桌上的手机,猜来猜去还不如找高海臻确认一下消息是否属实,要是谢轻宜说的是假的,那他绝对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电话响了半分钟,听筒里才传来女人的声音。


    “怎么了?”


    何正威的语气立刻变得谄媚起来,“我这有个资料想让高秘书你帮我看看,你现在在办公室吗,我过去找你?”


    高海臻哪里听不出来他在套自己话,“何副总监,公司里有很多专业的分析师,您可以找他们帮您看看。”


    模糊的态度,让他有些拿不准。


    “可我看他们都挺忙的,怕是不好麻烦他们。”


    “何副总监,我也很忙的。”


    听她声音冷了下来,何正威心里忍不住暗骂了句,但话里却不敢抱怨半分。


    现在看高海臻的态度显然是不会透露信息给自己,暗示这一套是行不通了,便索性将谢轻宜给自己带话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高秘书,这谢轻宜你知道她是什么来头吗?”


    等何正威问完,电话那边半天没有动静。


    他看了眼手机屏幕,还显示在通话中,正准备问一句时,那头终于传来了声音。


    只是这次,比刚才更要森寒刺骨。


    “何副总监,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少惹不该惹的人。”


    还没等何正威反应过来,电话就被人猛地挂断。


    听着耳边不断传来嘟嘟声,他呆站在原地,半天也没有动。


    什么叫不该惹的人?


    难不成,这谢轻宜真的…


    想得有这个可能,他瞳孔猛地一缩,赶忙拿起桌上的座机电话拨了出去。


    高海臻将手机震动关掉,转身走向会议室。


    与此同时,今早谢轻宜缠绕在她心中的谜团,也渐渐散开。


    上天赠与美貌的果实,在菌体环境下,催生出腐烂的蝇虫。


    果实本无罪,人心最可畏。


    谢轻宜如此,母亲亦是如此。


    整理好情绪,高海臻推开房间的门。


    这间由医院专门腾出来的休息间现如今被改成了临时会议室,里面几乎聚齐了康利金字塔顶的人员。


    钟明诀作为长子,自然是坐在最中心的位置,见她进来,视线稍微停留了一阵后又垂了下去,似乎还在为钟士承的事情而自责。


    而钟临琛钟念玺两人与他隔了一点距离,看两人的模样似乎已经和好,座位挨得很近。


    钟时寅作为最小辈,坐在离两姐弟不远的下位,表情一反常态地认真。


    高管里冯道全和邱淳雁自不必说,阵营已经很明显,除了两人外公关总监蒋嵩以及COO(首席运营官)严仁城目前态度属于中立,座位自然也就离风暴中心稍远一些。


    作为目前食物链最低端的人员,高海臻来到角落的位置坐下,在她身旁的则是佘少娴。


    或许是因为钟士承还在手术室,此刻的她看起来情绪有些低迷。


    对于这对年龄差有十七岁的夫妻,高海臻无意去揣测他们的夫妻关系如何,反正对里对外,妻子兼继母的身份佘少娴都扮演得很合格。


    “钟总作为副CEO已经有足够的经验可以胜任临时负责人的工作,对股东以及对外界来说也都能起到最好的安抚作用。”


    冯道全的话,里外都给出了足够的理由。


    姐弟俩对视一眼,钟念玺道:“冯总,我们已经商讨过了,决定由临琛担任临时CEO的位置,我想爸他心里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大哥你说是不是?”


    钟明诀没有做声,只是垂丧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掌。


    见他这副模样,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有些诧异于他无动于衷的反应。因为谁都知道,两兄弟之间几乎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邱淳雁抵了抵眼镜,虽然私心里,她希望钟临琛能当上CEO,但是于公司于外界而言,这个刚上任没多久的副COO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且不论股东那边接不接受,一旦被外界媒体捕捉到这个信息,指不定要怎么编排家族内部的新闻。


    八卦事小,影响到股价那就是大事了。


    不过这话不能由自己说出口,在明面上,她不能和钟念玺姐弟俩唱反调,便将这个话头挑到了另一人身上,“严总,你怎么看?”


    见话头来到了自己这,严仁城交叉的十指缓缓松开,“我认为冯总和钟小姐说得都有道理,于公于私钟总和钟副总都是很好的选择。”


    听他说完,众人的表情显露出不同程度的无语。他的这番话说了等于白说,两边都不想得罪,将中立贯彻到底。


    见这条路行不通,众人视线又转移到了公关总监蒋嵩这里,可对方只是埋头盯着电脑全然一副专心工作无心掺和的防御姿态。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投票表决好了。”


    钟念玺说。


    冯道全双眼一眯,看了眼场上的局势。


    严和蒋现在立场不明,邱淳雁钟念玺必定是投钟临琛的,而钟明诀这里只有自己这一票,如果要投票,他们压根就没有胜算。


    然而他刚想开口否决这个投票时,钟念玺却强势打断了他。


    “冯总,现在时间紧迫,我想还是快点做决断比较好,免得被外界提前曝光了消息,我们就要陷入被动了。”


    “各位,我们速战速决,直接表决吧,”钟念玺环视一圈,“严总蒋总,麻烦两位先投票吧。”


    冯道全昂了昂下巴,钟念玺这番操作属实让他刮目相看,平常看着没什么主见的大小姐竟然会这么强势。让蒋严两个人先投票就相当于否决了他们跟票的可能,看来这位似乎要比她那一言不发的弟弟要有能耐的多了。


    蒋严二人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在两边各投了一票。


    看到这个情况,邱淳雁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攥起,她知道钟念玺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抛却蒋严二人,加上她自己,钟临琛就有了两票。此刻钟时寅也坐到了台面上,必然是之前就已经和姐弟俩谈妥了的,自己就算投给钟明诀也是平票,可这样的话两边都捞不到好。


    但现在钟士承情况未卜,这一票投出去,就相当于直接堵了自己的退路。如果最后把钟临琛推上位,因此产生了什么意外情况。


    那等钟士承回到公司,这一票将会变成她的罪证,怎么也辩解不了的罪证。


    所以,她必须得像个法子让自己不要主动留下罪证的同时又不能得罪钟念玺两姐弟。


    对于蒋严二人的投票钟念玺并不意外,反正只要不让钟明诀占优势,任凭他们怎么投都无所谓。


    因此,她迅速转向下一个目标,“邱姨,您呢?”


    “我觉得临时CEO的人选,需要…”


    邱淳雁话说到一半,一阵铃声就打断了她的发言。


    铃声是从她口袋传来,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抱歉,公司那边有人打电话过来,我去接一下。”


    不等任何人开口,邱淳雁拿上手机,便离开了会议室。


    走出去好几步,她看了一眼门口,确认没人跟过来以后,她才关掉手机上的闹铃。


    会议室内,钟念玺眉头微微蹙起。


    邱淳雁这通电话来得太过巧合,巧合到让她不禁产生了一丝怀疑。


    但现在的情况不容许她过多思考,只能先稳住局面等对方回来。


    “既然如此,那等邱姨回来再投她的吧。小寅,该你了。”


    见轮到自己,钟时寅瞥了角落里的佘少娴一眼,发现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让人读不懂她的情绪。


    “念玺,时寅没有进公司,他的票不能作数吧?”


    冯道全和邱淳雁共事有二十多年,不说特别了解,起码也能摸透个七七八八,方才那通电话是真是假,他心里有数。


    所以,他这会绝不能让钟时寅这一票上桌,如果他的票作数,邱淳雁这一票也必定落不到钟明诀头上来。


    “冯总,小寅既是康利的股东,也是我们钟家的人,参与自己家的事,为什么不能算数?”她的回答很强势,让冯道全突然噎住。


    而这话也仿佛给钟时寅打了一针强心剂,他喉咙滚了滚,正想要开口表决时,角落里却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既然是自家的事情,那我这一票,给钟明诀。”


    第58章 孩子


    ◎我宁愿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屋内的人视线纷纷定格在佘少娴身上,谁也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一个变数发生。


    钟念玺望着角落里气定神闲的女人,目光里尽是不满,她不明白这女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场上的局面已经这样明显,为什么还要跟他们对着干。


    见状,一直没有说话的钟临琛也坐不住了,开口道:“佘阿姨,我想您可能不太了解现在的情况。”


    “我了解,”佘少娴反口堵上,“我以前也做过公关总监,知道该怎么做对公司最有利。”


    她这一番话,说得毫不留情,以至于全程都游离在外的钟明诀都忍不住朝她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满满的困惑。


    不光是他,连坐在一旁的高海臻也没预料到她这一意外之举。


    她看得很清楚,钟时寅已经和提前和钟念玺两姐弟达成了共识,所以他们才敢信誓旦旦发起这场投票。


    但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出现佘少娴这么一个局外因素。


    不过高海臻也挺好奇,她为什么要阻止钟时寅投票,又为什么敢这么大张旗鼓地反对钟临琛。


    除非,她也有心站队。


    而这个人,就是钟明诀。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猜疑,佘少娴突然转头朝她看了过来。


    她弯起嘴角,淡然微笑。


    岁月只在那张漂亮的脸上留下些许痕迹,仍是一朵盛放的花,未到荼靡。


    然而她这头云淡风轻,钟念玺那头却是狂风暴雨,虽然面上不显,但放在椅子上的手几乎要将扶手捏碎。


    只是她前头才刚刚放话承认了钟时寅的投票权,导致现在根本没办法否决对方这一票,甚至有可能连钟时寅这一票都可能受她影响。


    不行,她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小寅和我的两票投给钟临琛,一共三票,结果已经出来了。”


    钟念玺想糊弄过去,有人可不允许。


    “念玺,时寅好像还没说话吧?”


    冯道全拦下。


    “我们之前已经商量过了,不需要再投一遍。”


    “既然如此,那让他再当众表决一次,不是一样的吗?”冯道全抓住机会,将视线转移向角落的钟时寅,“时寅,你说呢?”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又都转移到了角落的钟时寅身上。


    即便已经做惯了万众瞩目的partyking,但此刻被这群人注视着,钟时寅像个畏缩的孩子一般,缩紧身体掰着手指不敢说话。


    “钟时寅,”佘少娴淡淡开口,“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被念到全名,钟时寅掰着手指的动作一僵。


    他知道,母亲是在警告自己,也是在逼迫自己。


    可钟临琛和钟念玺已经许诺他,他盼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进公司吗?


    现在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他又怎么能放过。


    至于佘少娴,作为母亲,她根本就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到底想要什么。


    所以,他干嘛还要听她的呢。


    暗暗下定决心,钟时寅一抬头便对上佘少娴阴冷的视线。


    他身子抖了一下,将要出口的三哥下意识在嘴边做了个紧急处理,“我弃权。”


    听到这个回答,钟临琛一眼瞪了过去,“钟时寅你…”


    “哥,对不起。”


    钟时寅小声嘟囔着,不敢抬头看他。


    见形势有利,冯道全喜不自胜,“念玺,是不是该继续投票了?”


    看他这副模样,钟念玺知道,再投票也没有意义了,即便加上还没有回来的邱淳雁,他们也只能是平票。


    一旦现在平票,投票范围就会上升到整个董事会,董事会里的人可不会由她操控,到那时钟明诀上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就这么失败了吗?钟念玺不甘心。


    可除非现在让父亲马上醒来回到公司,不然还能有什么办法挽回局势。


    她紧紧咬着牙,脑中不断思索对策。


    而一旁的钟临琛却是仿佛已经认命,无力地瘫在了椅子上。


    只不过钟念玺已经无心关注他,满脑子只想着如何挽回局面。


    忽然,她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还有一个人没投票。”


    “邱总吗?那等她回来再说吧。”冯道全对邱淳雁这一票很自信,毕竟她投谁结局都是一样的。


    “不,”钟念玺的眼神猛地看向角落,“高秘书还没投票不是吗?”


    听到这个名字,冯道全才意识到高海臻也在。


    毕竟以她的职位,在这里没什么存在感,更别说投票权了。


    但既然钟念玺要她投,他也没理由反对。


    反正钟明诀和高海臻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他可是一清二楚的。


    “那高秘书说说看你的意见。”


    从钟时寅投向钟明诀后,高海臻就知道,这场投票的中心势必会转移到自己身上。


    她身体缓缓坐直,目光不经意掠过钟临琛和钟明诀两人。


    前者目光里带着期盼,后者却刻意避开了她的视线,表情似乎压抑着什么。


    至于到底压抑着什么,高海臻猜不到,也懒得猜。


    这是属于她的时间,自己该好好享用才对。


    “钟小姐,我…”


    “不用了。”


    一道声音,打断了高海臻的发言。


    而这声音的主人,竟是一直没发言的钟明诀。


    不知怎么的,冯道全感觉有些不妙,想要提醒一下他别乱说话,却见他直接站起了身。


    “不用投了,”他说,“我弃权。”


    丢下这一句话,他便直接离开了会议室,冯道全反应了好一会,才赶忙起身追了上去。两人相继离场,给其余的人留下了满肚子的疑问。


    “明诀,你怎么回事?!”


    来到医院露台,钟明诀停下脚步,空旷的环境,新鲜的空气,让人得以喘息。


    “冯叔,抱歉。”


    “你别给我道歉,”冯道全忍着脾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就相当于把公司拱手让人吗?”


    “这只是个临时CEO,爸他还会回公司的。”


    “可…”


    可万一呢?万一钟士承他醒不过来,或者术后恢复不好,不回公司了呢?


    当然,这些话冯道全也不可能明说出来。


    “不是临时不临时的问题,要是钟临琛因此在股东和外界面前露了脸,对你会有很大打击的。”


    这些道理,钟明诀何尝不明白。


    可就像钟念玺说的,父亲会想让自己接替他的位置吗?


    他会原谅自己吗?


    自己能接得了他的位置吗?


    而高海臻,真的会选他吗?


    每一个答案,都堵在钟明诀的心口,让他疲惫,让他想逃离。


    所以,他逃跑了。


    “冯叔,我太累了,”钟明诀双手掩着面,声音透过指缝传出,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巨石,艰难地呼吸着,“可不可以让我休息一会。”


    冯道全站在一旁,神色复杂难明。


    “明诀,可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啊。”


    听到这句话,他的手猛地垂了下来。


    “那什么时候是?”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亦或者根本没有答案。


    可要说累,谁不累,他自己还觉得累呢。


    刚才投票时他可是一个人对峙钟念玺那两姐弟,眼看着快赢了,结果最后自家阵营着了火。


    他这找谁说理去。


    但冯道全也清楚钟明诀的脾气,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拉不回这头倔驴。


    他重重叹了口气,拍拍钟明诀的肩膀,“希望会长能快点醒来吧。”


    说完,冯道全便离开了露台。


    房间里,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是还没从方才的变故中反应过来。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紧接着就见一个护士推开了门。


    “钟会长的手术结束了,现在已经转到特护病房,家属可以过去了。”


    “谢谢,我们待会就过去。”


    佘少娴应道。


    话已带到,护士重新关上了门。


    佘少娴交叠的双腿放下,站起身,“我过去看看,各位自便。”


    见母亲要离开,钟时寅犹豫了会,也跟着起身一起离开了房间。


    母子俩一前一后往电梯走去,途中正遇到回来的冯道全。


    “明诀他怎么了?”佘少娴问。


    冯道全复又叹气,摇了摇头,“说想休息一会。”


    她眼中露出些许疑惑,但转瞬间又埋进了眼底。


    “休息会也好,休息够了,就能重新打起精神。”


    冯道全也但愿如此,可他是第一次看钟明诀露出那样的疲态,很难不担心他会因此丧失斗志。


    “对了,刚才的投票还要谢谢您的支持,相信明诀会记得这份情的。”


    “我也只是做一个对公司最有利的选择,您不用这么客气。”


    他知道佘少娴是在说客套话,这份情该记还是得记的。


    “会长已经转到了病房,我得过去看看,就先走一步了。”


    得知钟士承手术已经结束,冯道全心头这才好过了些,“那太好了,您快去吧,我也赶紧得回公司处理事情了。”


    “嗯,辛苦您了。”


    道过别,电梯正好到达。


    碍着里面有人,钟时寅憋了半天没有说话,等出了电梯,他才开口:“妈,你为什么突然会选大哥啊?”


    佘少娴没有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朝特护病房走去。


    等到了门口,她驱散了守在门口的保镖,却迟迟没有开门进去。


    见状,钟时寅的心像钻进了跳蚤,扰得他心神不宁。


    “妈…”


    然而他话刚一开口,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荡出回音。


    钟时寅捂着脸,眼睛瞪得浑圆。


    “蠢货!非要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佘少娴一反方才温柔贤淑的模样,脸上满是阴鸷的冷意。


    “妈,大哥把爸都气到住院了,选他不是给爸添堵吗?”他忍不住辩解。


    “你是怕给你爸添堵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你自己心里有数。”佘少娴一语道破。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掺和公司的事吗?”


    她满眼怒意,仿佛眼前的人不是她的儿子,而是某个天大的罪人一般。


    “因为你太蠢,蠢到一点形势都不会看,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听到这个回答,钟时寅几乎是僵在了原地。


    他万万没想到,母亲心里居然是这样看待自己的。


    一字一句,像刀子一样割在他的心上。


    “妈…可根本没人教过我啊,”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你想让我怎么看?我还能怎么看?!”


    “他们都有人教,可我呢?!关于公司的事情,爸防我就跟防贼一样,半点都不让我沾手。”


    “你知道外面的人都说我什么吗?钟家的污点,败笔,跟钟明诀钟临琛他们比起来一文不值。”


    “妈,你的儿子被外人这样诋毁,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在乎吗?”


    “有时候我甚至都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为什么别的母亲都会维护自己的儿子,而你却把我当个包袱一样到处丢。”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所有的委屈也在这一句一句质问中爆发。


    “妈,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是不是他钟明诀才是你亲生的?不然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


    面对儿子的控诉,佘少娴只是站在原地,一句一句地听着。


    等他说完,她昂起头,看向已经双眼通红的钟时寅。


    “你是我亲生的,”她语气淡然,用最轻的声音,捅出最利的刀子,“但我宁愿没生过你这种不听话的孩子。”


    第59章 枷锁


    ◎像虔诚的信徒,低下了头颅。◎


    在投票出了结果后,邱淳雁才打完电话回到会议室。


    听完整件事情的经过,她的表情格外凝重。


    但最终也只是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也没人问她这通电话为什么打了这么久。


    毕竟短短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这通可疑的电话,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对此,公关部立刻发布了关于钟士承入院以及临时CEO人选的报道。


    也是在报道发出的一瞬间,股价便开始急速下跌,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跌破了五个点,预计今晚收盘前,在此基础上可能还会下降两到三个点。


    这个情况在高海臻的预料之内,钟临琛这个名字于外界来说还是过于青涩稚嫩。如果是钟明诀,可能情况会稍稍好一些,毕竟在位副CEO那么多年,对内对外都是可以安稳市场的首选。


    只不过,这位继承人今天似乎任性了些。


    不过无所谓,作为观众,她喜欢戏剧性的表演。


    收起手机,高管们大多都已经离开,高海臻将股票的事情告知给房间里仅剩的钟念玺和钟临琛。


    前者一脸深思,后者似乎还沉浸在胜利者的喜悦,自觉过滤了股票下跌这个坏消息。


    “那我就先告辞了。”


    钟念玺回过神,“好。”


    关上门,她重新坐回沙发上,表情仍然不是很好看。


    “姐,你怎么了,干嘛不高兴?”


    钟临琛不明白,明明他们都已经赢了,怎么钟念玺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我当上临时CEO了,这还不值得高兴吗?”


    “那是钟明诀让给你的。”


    一句话,将钟临琛脸上的笑容扫了个干净。


    “管他是不是让给我的,”他靠在沙发上,”起码我比他先当上CEO了。”


    话虽如此,可钟念玺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出力的人是她,受益的人却是钟临琛。


    即便两人的利益捆绑在一起,但此刻看见弟弟洋洋得意的模样,她还是感觉心里堵得慌。


    甚至于在听到股价下跌时,他视若无睹的态度更是让她觉得火大。


    自己居然把这么个人推了上去?


    这选择对吗?


    钟念玺不禁开始怀疑。


    可事已至此,她没有其他选择,想要让钟明诀下台,自己只能倚靠钟临琛。


    想到这,钟念玺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她不知道自己在嘲笑什么,可就是觉得方才的那一切可笑至极。


    离开会议室,高海臻礼节性地准备去特护病房看一眼。


    等电梯时,看见了也在等候的邱淳雁。


    “邱总。”


    邱淳雁恢复好表情,“高秘书。”


    “您是去看会长的吗?”


    “等他醒来吧,”她不自觉叹了口气,“公司那边有事要处理,我得赶紧回去了。”


    高海臻笑笑,“真是辛苦您了,果然关键时刻还是得靠您这样的老员工主持局面。”


    大约是想起了方才那场投票,邱淳雁感慨一声,“我倒是希望能轻松一点,至少不要让我一把年纪了还要来陪着这群财神爷过家家。”


    她的话,高海臻何尝听不明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公司不是家,却总有人误以为那是他们的家,便自顾自地将外部矛盾儿戏为内部争斗。


    还要这群年过半百的老家伙们,来陪着他们演戏。


    这样想,好像的确很荒谬。


    恰在此时,电梯到达,高海臻替她挡好门。


    邱淳雁弯了弯嘴角,“谢谢。”


    “不客气,您慢走。”


    电梯门缓缓关上,透过缝隙,女人低垂的眉眼里疲态尽显。


    等到下一班电梯,高海臻来到特护病房,发现只有佘少娴一人坐在里面,钟时寅却不知所踪。


    “医生有说,会长什么时候会醒吗?”


    “可能明天,也可能后天。”佘少娴说。


    “情况严重吗?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原因?”


    佘少娴却只是摇了摇头,“老毛病了,应该没多大问题。”


    “那就好,那我先回公司了,明天再过来看会长。”


    说完,高海臻转身正要走,佘少娴却喊住了她。


    “海臻。”


    “嗯?”


    “如果最后明诀没有放弃,你会选谁?”


    听到这个问题,高海臻眼皮一跳,下意识看向躺在病床上的钟士承。


    他躺得那么安详,仿佛睡着了一样。


    “我会选对公司最有利的选择。”


    她这话,佘少娴也说过。


    她的答案,不言自明。


    “难怪老钟器重你,”佘少娴笑了笑,“识时务,看得清局面。”


    “夫人过奖了。”


    “今天也辛苦你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是。”


    关上门,佘少娴眼里的情绪渐渐淡了下去,她转头看向床上的钟士承。


    似是关切,似是察觉。


    来到医院外,司机已经将车停在了路边。


    等门关好,腹中传来一阵蠕动。


    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五点。


    算下来,高海臻已经有九个小时没有进食,甚至连水都没有喝几口。


    这一空下来,似乎还有点犯晕了。


    “高小姐,是去公司,还是回观月公馆?”


    司机问。


    高海臻靠在软枕上,思考了两秒。


    回公司是不可能回的,现在那里忙作一团,她也没精力跟着掺和。


    家,家也没什么好回的。


    还得等阿姨上门做饭。


    想了想,高海臻随口说了一条路。


    正想闭上眼准备休息一下时,车内又响起了司机的声音。


    “高小姐,你是生病了吗?”


    “没有,来医院处理事情而已。”


    “可我看您好像脸色不是很好。”


    司机知道,自己越界了。


    可看到她泛白的嘴唇,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高海臻睁开眼,拿起手机看了眼自己的脸。


    黑黑的屏幕看不出什么,可她也知道,九个小时没吃饭的脸肯定很苍白。


    “没事,走吧。”


    高海臻没有怪她的越界,她知道她在关心自己,可她并不需要。


    没有目的的关心,是她还不了的人情。


    闻言,司机也没再问下去,发动车子离开了医院。


    车内又恢复了安静,高海臻重新闭上眼睛,那股消毒水的味道也渐渐远去。


    说实话,她不爱来医院,从小就不爱。


    因为她怕痛,怕打针,怕那些冰冷的仪器。


    怕听到别人哭哭啼啼,更怕那些生死别离。


    在某些方面,她胆子还挺小的。


    以至于每次感冒发烧,都是硬扛着过去。


    所以高海臻很少让自己生病,生病会让人脆弱,会让理智消磨,*做出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举动。


    比如原谅世间对她犯下的一切过错,比如以为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了马路旁的临时停车点。


    “高小姐,已经到了。”


    听到司机的声音,高海臻睁开眼。


    这一点点时间不足以让她睡着。


    “谢谢,钥匙给我吧,你可以下班了。”


    司机一愣,并没有多问,解开了安全带。


    “好的。”


    接过钥匙,高海臻来到主驾驶座,刚要发动车子时,耳旁传来一阵敲窗声。


    她降下车窗,是司机钱姐。


    “怎么了?”


    钱姐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包装袋,“看您好像有点低血糖,开车可能会不安全,吃点糖或许会好一些。”


    说罢,一颗水果糖被递到了高海臻面前。


    高海臻看着那颗糖,橘子味的,塑料包装袋上还印着卡通人物。


    她抬头看了眼钱姐,她似乎很局促,为自己的多此一举。


    “谢谢。”她伸手接过。


    见高海臻收下,钱姐暗暗松了口气,“那我就先走了。”


    “嗯。”


    车窗缓缓关上,高海臻看着手心里的糖,


    小小一颗,对她的饥饿起不到什么缓解作用。


    但她还是撕开了包装袋,将糖放进嘴里。


    很甜,熟悉又陌生的劣质果酱味。


    但对于低血糖来说,够了。


    重新发动车子,在糖完全融化在嘴里的那一刻,车正好到达一条小巷口。


    高海臻走下车,绕过了小巷的几个弯,来到了杨奶奶面馆门口。


    掀开门帘,今天店里罕见地有两个老头老太太在吃面。


    而杨奶奶正坐在一旁,笑着和两人唠着话。


    见她来了,她立马站起身,“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来吃饭啊,”高海臻拿来一个塑料凳子坐下,毫不客气道,“我饿了,多给我加点面,一天没吃饭了。”


    “怎么一天没吃饭,”杨奶奶将人提溜起来,“去屋里坐,外面冷。”


    高海臻一边被她推搡着一边说:“今天太忙了,都吃不上饭。”


    “你这什么破单位,连饭都不给人吃。”


    “就是,破单位。”


    来到屋内,温度也没高到哪里去。


    杨奶奶给她打开了小太阳,“你等一会儿啊,马上给你端过来。”


    高海臻搓着手,“肉也多搞点,最好堆一满碗。”


    “干脆给你下头猪进去算了。”


    “也不是不可以。”


    “去去去。”


    对外面的两个老人招呼了一声,杨奶奶便进了厨房开始忙活。


    四面变得寂静,烘着暖和的光,高海臻的心也莫名变得宁静。


    她摸了摸口袋,拿出方才的糖果包装袋。


    袋子皱了,卡通人物画也皱了。


    皱起来的笑容变得有些狰狞,高海臻扯了扯,也恢复不了原来的样子。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有些幼稚,轻轻笑了声,便将包装袋丢进了垃圾桶里。


    看到桌上还摆着上次见到过的童话书,她拿了过来,看看幼稚心境下的自己,是否能找到童话的乐趣。


    只是她刚翻开书,还没来得及阅读第一行字,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将她拉回了成人世界里。


    看到来电人,高海臻眉梢微挑,


    将书放到一旁,按下了接听键。


    她没有说话,听筒里也一直没有传来声音。


    不知道谁在拉扯谁,最终还是对面败下阵来。


    “你在哪?”


    “吃饭。”


    “我能去找你吗?”


    “不能。”


    她拒绝得干脆。


    “为什么?”


    “因为今晚天气不好。”


    那头愣了一下,才道:“我不是想做什么。”


    “钟先生,我也有事要忙的。”


    听到这句话,钟明诀只感觉心里闷得厉害。


    嘴唇嗫嚅着,想问却又不敢说。


    好似在等着对方主动开口,解开他的枷锁。


    “钟先生,”对方像是感应到了他的想法,隔着听筒找到了锁孔,“你应该相信我。”


    钟明诀眼神微动,“相信你什么?”


    “相信我喜欢你,比钟临琛多一点。”


    钟明诀垂下眼眸,说不清心情是好是坏。


    好在,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坏在,他辜负了她的答案。


    “你也觉得今天我太蠢了是吗?”


    开锁到了最后一道工序,只待她的回应。


    “钟明诀,我说过的,没有关系。”


    “你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我不会怪你,没有人会怪你。”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打开。


    钟明诀回头看去,门仍然是锁着的。


    没有任何人变化,像他的幻觉一般。


    可钟明诀知道不是幻觉,他听见了开锁的声音,很清晰。


    挂掉电话,他凝视屏幕许久,直到完全黑了屏,他才朝门外走去。


    来到特护病房,钟明诀站在一旁,看着护工护理钟士承的身体。


    等到护工离开,他才来到床边的椅子坐下。


    望着父亲脸上的皱纹,他抿着唇,思绪万千。


    “爸。”


    他握起父亲的手,抵在额间。


    像个虔诚的信徒,对神明低下了他的头颅。


    “对不起。”


    “我不该跟你顶嘴,不该和你生气。”


    “爸,我错了。”


    “原谅我。”


    “但可不可以让我休息一会。”


    “我好累。”


    “对不起。”


    安静的病房里响起几声微不可察的啜泣,只是还来不及细听,便被浓稠的夜色盖去。


    门再度关上,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一盏小灯。


    亮在角落里,让人看不清,


    病床上,那双浑浊又分明的眼睛。


    第60章 股东


    ◎为什么需要理由?我也是父亲的儿子。◎


    钟临琛担任临时CEO的第二天,就有数十家八卦媒体纷纷猜测钟临琛是否为钟家这场继承大戏的最终赢家,而钟明诀又将何去何从。


    然而这些媒体中,最早发布报道的是竟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型新闻工作室,时新视界。


    也是因为这则报道,这家小工作室也渐渐步入公众视角,只不过因为其过往的新闻总是真假参半,导致其公信力还是有一定的存疑。


    不过也不妨碍其热度节节攀升,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观众,其中当然也包括康利的内部员工。


    “各位各位,快来猜猜我又打听到了什么劲爆消息。”


    “什么劲爆消息?美元又跌了?!”


    “啧,那不至于。”


    “到底什么事啊,快说,别耽误我摸鱼的时间。”


    “行行行,我刚去财务那边交接材料,听他们说,会长这次是因为跟钟总吵了一架才晕倒的。”


    “钟总?哪个钟总?”


    “钟明诀啊。”


    “真的假的?!吵到住院?这也太搞笑了吧。”


    “所以另外一个钟总,就是因为这事上位的?”


    “我估计八.九不离十了,不然就凭他的资历怎么可能当得上CEO。你看看从他上位后,康利的股价跌得吓死人,我都在考虑要不要趁早出手了。”


    “出啥啊,还不赶紧趁低价多买一点,长期看涨的,上班这么多年真是白上了。”


    “不愧是牛姐啊,有远见。”


    “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推他上去啊,那么多高管都在,怎么就选了一个…真不知道怎么说了。”


    “咳,你也不看看咱们公司姓什么。再说你那么操心干啥,你也姓钟啊?”


    “我要是姓钟,第一个就把你开了,天天偷我卫生纸。”


    “什么你的我的,你放在桌上,那就是大家的。”


    “滚远点,其实我就是怕这个新上任的CEO整出什么花来。这个星期我还打算申请年假的,我老婆她都已经做好旅游攻略了,这假要是申请不下来,她会掐死我的。”


    “哟,去哪儿度蜜月啊?”


    “天涯海角。”


    “海南就海南,还什么天涯海角。”


    “你管我,这叫浪漫。”


    “浪漫浪漫,你丫就浪漫去吧,我们这群人就只能苦兮兮地继续给公司当牛做马了。”


    “记得带点土特产回来啊,我要吃海鲜。”


    “我给你两拳还差不多。”


    “行了,公司没你也破不了产,放心休你的年假去吧。”


    几人说话间,茶水间外走来一个人,她敲了敲门。


    “别闲聊了,A1要资料,数据都发到群里了,十分钟内准备好给我。”


    女人的话宣告摸鱼时间结束,几人吃的喝的胡乱塞了一通,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自己的工位。


    十分钟一到,资料被打印出来整理成册。


    女人接过资料,一刻也不敢耽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电梯按下按钮。


    电梯一层一层向上,一层一层跃上这座大楼的最顶端。


    叮的一声,门刚打开一个小缝,女人便急忙侧身挤出。


    快步跑会议室外,已有人在门外等候。


    接过文件,那人便立刻推开会议室的门走了进去。


    关门声响起,女人松了口气。


    她扶在墙边,扭了扭脚。


    缓了好一会,这才慢步回到电梯厅。


    会议室内,文件被一份份分发到每个人面前。


    动作很轻,没有一点声音,丝毫不影响大屏幕前那人的滔滔不绝。


    “鉴于近期市场非理性波动,经董事会批准,公司决定启动420亿元股份回购计划。回购价格上限设定为62.63元每股,股较当前股价55.5元溢价24%,具体数据在方才分发的资料里面有详细说明。”


    “此举不仅向市场传递公司价值被显著低估的信号,还能有效稳定投资者预期,提振市场信心。”


    “下一步我们还需要联系主要机构股东代表公开表态,承诺不减持安抚其他股东的情绪,这件事情则需要钟总您亲自跟他们沟通。”


    “好的。”


    “好。”


    两声应答在会议室中响起,众人不由得抬头看向上首的两个男人。


    正在台上的公关负责人看到这一幕,意识到自己犯了重大口误,他喉间滚了滚,正想要开口解释时却见钟临琛坐直了身体,眼神直直地盯着旁边的钟明诀。


    “大哥,你也要参与吗?”


    他这句话似询问,也似反问。


    坐在台下的冯道全想要提醒钟明诀把这个机会抢过来,却不料他开口道:“不了,你是CEO,有你一个人就够了。”


    听到这个回答,众人脸上纷纷露出不同程度的诧异,甚至连钟临琛本人也愣了一下,而冯道全更是愁得直上脸,几乎都要掩盖不住自己的情绪。


    原本在知晓钟临琛成为CEO一事后,就引起了公司上下各种猜测,猜测这钟明诀是不是真的是把会长气到住院的罪魁祸首。


    现在他这番退让的模样,更是印证了传闻。


    难道这回钟临琛真的要上位了?


    数十双眼睛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似乎是在犹豫阵营的选择,毕竟老爷子现在还在医院躺着,谁也不知道他醒来以后会如何。


    或许会就此退位,亦或是重返公司。


    如果是前者钟临琛上位这事大概率是板上钉钉,如果是后者,钟明诀起码起码还有反击的机会。


    很显然,这是一次分水岭。


    站对的人,成功上岸。


    站错了人,溺死水中。


    然而不等他们再多考量,会议便在诡谲的氛围中结束,两个当事人也一前一后离开了会议室。


    来到电梯前,冯道全按下电梯按钮,旁边的人见状也自动去了其他几部电梯门口等候。


    电梯到达,门刚一关上,他就忍不住开口:“明诀,你…”


    “冯叔,”钟明诀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道我在做什么。”


    “那你知不知道,钟临琛跟股东那边通电话意味着什么?”


    “知道。”


    “那你还让他跟股东那边单独联系?!”


    说到这,冯道全都忍不住加重了声音。


    “冯叔,等爸醒来再说吧。”


    钟明诀的声音很轻,轻得听不出一点情绪。


    见状,冯道全也没法再说什么,


    只能长叹一口气,回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居然就这么妥协了?”


    听完整件事,钟念玺忍不住惊呼。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也不像他。”


    “是不是有诈啊?”


    钟临琛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不会吧,这能有什么诈?”


    钟念玺想了想,似乎也找不出什么端倪来,但凭她跟钟明诀相处这么多年,他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反常。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说得过去。


    她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毫无疑问是他们几个孩子里跟钟士承接触最多感情最深的人,毕竟是大儿子,花的心思肯定要不他们几个孩子多得多。


    现在爸又因为他生病入院,出于自责,做出一些他们反常举动也在情理之中。


    她轻笑一声,没想到向来看着冷心冷情的人居然会这么感情用事,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管怎么说,你小心一点,特别是下午跟股东的电话会议,表现得好一点。”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和股东的通话安排在下午两点,为了以防万一,钟临琛特地让邱淳雁陪同他一起连线股东代表。


    毕竟有CFO在场,一些关于财务上的数据也能让股东更直观地了解到他们的应对策略。


    “中午给你的那些资料,你都记住了吗?”


    邱淳雁一边整理着手里即将要用到的文件,一边问道。


    “都记住了。”


    “还有她问什么,你就往好的方向说,如果他提出质疑,你也不要含糊其辞。告诉她,我们有完善的继任计划以及战略计划,懂了吗?要是实在碰到回答不上的问题,你就暗示我,我会在一旁做补充说明。”


    “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她和你父亲认识了很多年,应该不会问什么太刁钻的问题。”


    钟临琛点头应道:“我知道的邱姨,您不用担心。”


    即便他这么说了,可邱淳雁仍旧放不下心。她看着面前这个明显稚嫩的管理者,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等到三点整,助理将视频连线投射到屏幕上。


    钟临琛坐在办公桌前,在联合股东代表出现在屏幕上的那一刻,他放在桌下的手下意识紧紧攥起。


    “很抱歉收到关于钟会长入院的消息,他现在


    情况还好么?”


    “手术很成功,已经脱离危险期,但还在昏迷中,医生预计今天或者明天就会苏醒。”钟临琛答道。


    “是老毛病吗?”


    钟临琛斟酌回答,“是,但医生说问题不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康利这边有没有启用什么应对措施?抱歉,我知道这话或许不礼貌,但钟会长现在年事已高,后续如果病情反复,股价一直处于不稳定状态的话,对我以及其他股东来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你也应该知道,没有人会喜欢麻烦的事情,特别是投资者们,更讨厌麻烦。”


    尽管股东的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但钟临琛还是听出了对方话里的强硬态度。


    不过他很清楚,这是自己唯一可以赢得股东信任的机会,所以必须得好好表现。


    “刘女士,康利治理准则中已包含高管继任计划,董事会每年评估并更新候选人名单。目前临时CEO是继任计划中的核心人选之一,未来三个月内将根据情况评估是否需要启动正式任命程序。并且当前康利的高层管理团队已合作超十五年,过去五年集体决策推动营收增长15%,团队能力已经被市场检验。”


    “所以还请您放心,继任计划是董事会常态化工作,临时CEO的任命正是这一机制的体现,我们有信心在必要时无缝衔接。”


    听到钟临琛的回答,邱淳雁松了一口气。


    她很庆幸自己提前嘱咐过他,不然还真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他的回答虽然很完美,但那头的人却没有表态,只是说了句稍等后便关掉了麦克风,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等了好一会,钟临琛有些心里没底,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邱淳雁给按住。


    无奈,他只好耐下心等对方开口。


    约两三分钟,屏幕那头的人终于结束了对话,麦克风里也传来了声音。


    “抱歉,刚刚有些问题跟其他股东沟通了一下。”


    邱淳雁忙道:“没关系,股东们有问题我们可以理解,并且也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解决你们的疑问。”


    “既然如此,我可能会有一个冒犯的问题需要问钟先生。”


    听她这么说,钟临琛坐直了身体,“您说。”


    “据我所知,担任副CEO一职的钟明诀先生在康利任职已有七年,并且曾经也在过渡期担任过临时CEO的职位。”


    “而钟先生你入职康利不过三个月,并且职位也只是副运营。方才邱女士说,董事会每年都会评估继任者名单,所以我想知道,董事会选择你担任临时CEO的理由是什么?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外部干预?”


    听到这个问题,连一旁的邱淳雁也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她听得出,股东这是在质疑钟临琛的能力,并且也是在质疑董事会的选择合理性。


    她看向钟临琛,这个问题虽然很冒犯,但却是他能否说服股东信任他的关键机会。


    回答好了,以后上位正式CEO自会消除许多阻碍和质疑的声音,更能缩短他在时间和经验上与钟明诀的差距。


    如果回答不好,对钟临琛个人倒是其次,怕就怕引发股东的信任危机。


    她默默攥起了拳头,等待着钟临琛的回答。


    期待他能像方才那样,千万不要出幺蛾子。


    “这个是内部决定的。”


    “我知道是内部决定的,我想知道的是理由。”


    面对股东的追问,钟临琛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着。


    他看向邱淳雁,对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刘女士,是这样的…”


    只是她刚一开口,屏幕里的股东就打断了她。


    “邱女士,我在问钟先生。”


    /:.


    邱淳雁噎住,将无可奈何的眼神抛了回去。


    两人的视线互动,被屏幕里的股东看在眼里。


    “钟先生,这个问题应该不难回答吧。”


    她的视线重新转了过来,即便是隔着屏幕,那双眼睛里的质疑与不信任却如有实质一般,打在了钟临琛身上。


    恍惚间,屏幕里的人变成了父亲。


    他目光灼灼,锐利无比,仿佛在质问自己。


    质问为什么坐在这里的人是自己,质问自己为什么要抢钟明诀的位置。


    面对他的质问,钟临琛紧紧攥着手,说不出一个字。


    他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抢?


    是因为不想输给钟明诀吗?


    还是因为想让父亲看见自己?


    看见他还有一个儿子,正苦苦追寻他的脚步,得到他的认可和公平。


    所以为什么要说他在抢?


    他们都是父亲的儿子,凭什么说他在抢?


    “钟先生。”


    股东的声音将父亲的形象抽离,钟临琛回过神,“怎么了?”


    “你还没回答我,我需要一个理由。”


    理由。


    钟临琛的手蓦地松开。


    “为什么需要理由?我也是父亲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