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会议室出来后，一群人不由自主凑在一块儿继续讨论。
李喃稍微松了下领带：“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没吓到我，依诺汇报项目的时候我才是真紧张。”
郁小临帮言依诺倒了杯水，小心翼翼观察她的情绪。
“依诺说的都是实话，迟早都得汇报。”郁小临也有些底气不足，“就是不知道姜总监内心真实想法是什么。”
谢意柠不太乐观地叹了口气：“我总觉得姜总监深藏不露，根本就猜不透她的态度。”
李喃不太赞同：“她挺好的啊，说话也挺直接的，比总让人猜来猜去的好相处。而且，她挺大度的，今天都没为难过依诺。”
谢意柠压低声音提醒：“可是她挺下刘晓念面子的。”
郁小临却觉得这样很好：“做得过火就该及时制止，不然被有心人模仿岂不是更乱。”
言依诺没插话，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以往他们在旁边叽叽喳喳的时候，她都会自觉当成噪音屏蔽。
现在他们提到姜寒溱的时候，言依诺的听力就变得格外敏锐，一个字都没遗漏。
郁小临见她依旧沉默，试探道：“依诺，你是不是担心会被针对啊？”
李喃和谢意柠也忧心忡忡看着她，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明显和郁小临的猜想差不多。
言依诺抬头：“你们怎么会这么想。”
“你以前就算被当众批评也不会这样的，”郁小临卡顿着，“你从进会议室开始就有点反常。”
确实反常，言依诺却没法解释。
她不想告诉别人自己和姜寒溱以前认识，不想被同事在背地里说她有关系，更不想影响姜寒溱的工作。
而且，她也不想细说和姜寒溱之间的过节。
其实也算不上多大过节，无非就是她介意十年前有人不守承诺说走就走，非常介意！
一想起姜寒溱，言依诺不自觉又开始走了神。
其他人见状，以为她默认了郁小临的话，于是纷纷开始安慰她。
“依诺别担心，就算真要裁员，那也绝对不敢动你这个大动脉的。”李喃索性把领带完全取了，在手里摆着玩，“要真是一上来就动你，我看云享也该散架了。”
郁小临点头称道：“对啊，你是绝对核心，除非米洛完全放弃《渡仙》。”
谢意柠张望一阵：“我觉得姜总监对《渡仙》应该是上心的，要不然也不会和舒姐谈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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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青沅也没想到姜寒溱到岗第一天就这么全情投入，她滔滔不绝说了半个多小时，都还没有打住的迹象。
“关于他们的情况，我了解的部分就这些。”
姜寒溱不经意问了句：“你当初是怎么想起把言依诺招进来的？”
“她很有天分，我们之间的很多理念也挺契合。我觉得机会不错，就让她来试试。”
姜寒溱垂眸片刻，不着痕迹地把话题转移到了工作进度上。
“改稿的任务目前只有言依诺一个人负责？”
“确切说，是大家都得等她改完了，才能进行下一步。”舒青沅坦言，“在设计上，她是绝对的核心。”
见姜寒溱点开日历，舒青沅主动说明：“她之前一直在赶进度，几乎每天都熬夜。是我考虑到最近公司在交接，所以让她这两天稍微放松一下。”
姜寒溱在听到每天熬夜这四个字的时候，微不可察皱了皱眉。
舒青沅见她不说话，以为是不同意放慢进度。
“姜总，我会……”
姜寒溱微笑看向她：“你这个安排很好。”
舒青沅怔了下，犹疑是否在阴阳怪气。
“我这周的工作重心确实放在交接流程上，所以见缝插针让她劳逸结合，是很正确的做法。”
舒青沅这下确定了，姜寒溱真不是在说反话。
“不过还是得抓紧，”姜寒溱语气认真了几分，“这个项目米洛也很关注，不拿出点东西来，交代不过去。”
她说的含蓄，但舒青沅听明白了。
“我们会加紧出成果的。”
姜寒溱又提了句：“你把项目的所有设计稿，包括草稿，都一起发给我。”
“好的。”
姜寒溱的笔尖在桌面顿了两下：“还有他们的底稿也一起给我。”
“那数量非常庞大。”
“没关系。”
舒青沅记录好之后，又问：“还有其他交代吗？”
“今晚我想请大家吃饭，麻烦你安排一下。”
许封延虽然名义上还在协助交接，但真要做事，肯定得让还在职的人去干。姜寒溱没从米洛带人过来，就地取材，选了一个她认为早晚要收入麾下的人。
许封延其实还向她推荐了其他人，和舒青沅差不多时期进入公司的骨干并不仅剩她一个。但刚才的短会上，她看得出舒青沅和言依诺的关系不错，而且还会主动维护言依诺。
某种程度上，姜寒溱觉得舒青沅和自己算一类人。
舒青沅从办公室出来后，把姜寒溱要请客的事宣布完就抓紧去整理资料了。
设计稿数量最多的人就是言依诺，舒青沅怕自己留存的有缺漏，直接让她自己准备。
言依诺拧眉：“这也太夸张了吧，连底稿都要看？”
她自己都没心思完全整理，又觉得姜寒溱可能为了让大家信服所以才上这种强度。
上班时间绝对看不完这些，要么就是姜寒溱口嗨，要么就是准备自己加班点。
虽然十年没见面，但言依诺知道她不是那种口头震慑的人。
她整理稿件的时候特地分了文件夹，没有单纯按照日期排序，而是按照设计思路和剧情线发展归纳。
舒青沅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归纳得很用心。”
言依诺转头，莫名有点心虚：“我是怕姜总监看不懂。”
舒青沅示意她继续：“难得你有这方面的意识，以前怎么没替我考虑过。”
她指了指屏幕，提醒了些细节：“不过你也别小看姜总监，27岁就当上米洛的市场总监，没两把刷子不可能的。”
郁小临滑动椅子凑过来：“舒姐，那你知道为什么厉总监没来吗？”
舒青沅笑道：“别卖关子，知道你消息最灵通。”
言依诺鼠标忙个不停，但耳朵已经竖起来了。
“听我同学说，好像是厉总监上周在会上说了交接后的计划，遭到姜总监的反对。两个人针锋相对，差点吵起来。”
舒青沅挑眉：这么戏剧性？
言依诺却暗自摇头，姜寒溱怎么可能和人当众吵架？她那么温柔，那么讲道理。
可很快她又提醒自己，都十年没见了，也许姜寒溱变了。
“依诺，稍微加快些。”舒青沅轻拍她肩膀，催促她抓紧。
言依诺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舒青沅以为她依旧会缺席今晚的聚餐。
但出于对她的爱护，她苦口婆心劝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但迎来和送往不一样。许哥了解你性格，不去没关系。但……”
言依诺已经接受了现实，姜寒溱确确实实成为了她的新老板。在她还没决定辞职之前，每天碰面是无法避免的。
总不见得要每天应付同事们的探寻打量吧？
言依诺平和道：“我参加。”
舒青沅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大了眼：“真的？”
“要给领导留个好印象嘛，不然你也很难做。”
舒青沅笑着打量：“怎么突然就开窍了？该不会是知道了姜总关注你，提前收敛？”
言依诺收拾东西的动作忽然顿住，脸上表情难以形容。
“她，关注我？”
“是啊，虽然她也问了其他人的情况。但我听得出来，她的重点在你身上。”
言依诺说不清此刻自己到底什么心情，有一点意外，又有一点高兴，紧接着就是一阵矛盾。
聚餐的地点选在了平日团建常去的地方，大家也比开会时要放开不少。虽然不敢闹着敬酒，但不少人都主动去找姜寒溱搭讪。
言依诺比开会时还要低调，几乎全程都在默默吃菜，连饮料都没怎么喝。
其他人说什么，她都没兴趣，也不插嘴，像极了蹭喜酒的路人。
姜寒溱今晚很忙，完全没空顾及言依诺。至少言依诺自己没感受到什么关注，和开会时的感受不一样。
有点轻松，又有点失落。
聚餐结束后，大家各自回家。
言依诺住的地方离得不远，见时间不算晚，她选择了步行回去。
她也想趁着散步的时间清醒一下大脑，今天绝对是她最近十年来过得最浑浑噩噩的一天。
上一次情绪这么混乱，是十年前得知姜寒溱搬走那天。
因为边走边想事儿，言依诺的速度比正常人慢了许多。等她回到租住的小区时，发现舒青沅连发了两条消息。
大概是觉得她到家时间远超常规，不太放心。
言依诺赶紧拍了张小区照片，这是舒青沅给组员们定的规矩，公司活动结束后都要报备是否安全到家。
楼梯口的阴影里忽然有人影晃动，言依诺脚步顿住，防御性地后退。
等她看清对方后，很是震惊。
她纠结片刻，习惯里的称呼说不出口，新的称呼又懒得叫：“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等你。”
言依诺默默猜过，但又觉得不可能。可这话从姜寒溱嘴里直白说出来后，就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我从档案里看到的地址，希望你别介意，我不是故意侵犯隐私。”
她住的地方好几个同事都知道，不止一次羡慕过她通勤舒服。言依诺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开门见山问起原因：
“有事吗？”
姜寒溱表情有点不自然，和在公司相比少了些从容和淡定。
“想和你聊聊。”
言依诺知道她特地来这里肯定不是为了公事，可眼下她完全不想跟姜寒溱聊私事。
抵触情绪瞬间暴增，强烈到几米之外的姜寒溱隔着夜色也能感觉得很清楚。
姜寒溱眸色一黯，随后嘴角扬起一抹勉强的淡笑。
“诺诺，我知道你……”
言依诺一听到她这样叫自己，眉毛瞬间拧成麻花：“我已经长大了，你还是叫我言依诺比较合适。”
是啊，转眼就长这么大了，以前她才只到自己肩膀呢。
姜寒溱默想着，当初看人事档案的时候就比划过言依诺的身高。一米七二，裸高已经比她高出将近五公分了。可真正见到后有了更确切的冲击，记忆中的小朋友真正长大了。
言依诺忽然有些赌气，音色也冷了几分：“而且这个小名，只有家里人才能叫。”
姜寒溱有些伤感。虽然已经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看到言依诺这么抗拒，她还是觉得很难过。
从前的言依诺可是她的小尾巴，现在却连正眼都不看她。
从早上在公司重逢，到后来聚餐，再到现在楼下寒暄，言依诺的眼神几乎都是回避的。姜寒溱一想起这些画面，心里的难受又添了几分。
“我知道你生气，所以我想解释，也想道歉。”
“太迟了。”言依诺瞬间回嘴，“我早就不需要这些了。”
她脖子梗了梗，强调说：“我也没什么可生气的，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