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41章


    ◎她是不是有意成全◎


    当夏时将那张豹子皮硝制好,铺在两人床上的时候,楚棠的冬衣也已经缝制好了。


    在此期间,山里又落了几场雨,每次雨后天气就会冷上一分。到了这时光添褥子显然是不够了,于是两人商议一番,决定再去县城一趟。


    这次两人出门很早,下山走到村口时还等了等,才等到清早入城的牛车。


    驾车的还是那个车夫,车资也依然是一人一文钱,但牛车入城时载的客人明显不如傍晚回来时多,夏时二人上车时,车上也只稀稀拉拉坐了四五个人。


    夏时叫停牛车后一跃就跳了上去,又返身过来拉楚棠。后者将手搭在了她掌心,自己还没怎么用力,就觉手上传来一股力道,直接被夏时拉上了车。两人上车后并排坐了,夏时又掏出两文钱递给车夫,车夫便吆喝一声,催促着老牛前行。


    如是走了一阵,其他的都还好,牛车唯一的问题就是没有车棚。夏秋时乘车还觉通透,可现下天气越来越冷了,坐在车上被四面八方的寒风吹,就不太好受了。


    夏时知道楚棠怕冷,于是干脆手臂一张将人揽进了怀中:“天冷,靠着我些。”


    楚棠脸有些红,目光不自在的往旁边瞥了两眼,却见同车之人要么闭眼养神,要么缩头缩脑,根本没人看她俩。于是她终于放松下来,安心的靠在了夏时怀里——小猎户没说谎,她是真的不怕冷,而且真的像个小暖炉,夜里抱着她比抱着汤婆子好使多了。


    牛车晃晃悠悠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县城门口。车夫是不进城的,毕竟牛车进城还得交一笔税,他便惯例将车停在了城门外,等着傍晚再拉人回去。


    车上都是上车就交了钱的,这时见到了地方,便陆陆续续下了车。


    楚棠和夏时留到了最后,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夏时这才上前与车夫攀谈:“我们进城买些东西,大概中午回去,十文钱包你的车往石田村跑一趟如何?”


    车夫闻言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应道:“自然可以,你们去吧,我就在城门口等着。”


    两人上回包车也是十文钱,不过那次时间有些晚了,车夫只能跑一趟。可这次不同,他大可以中午将两人送回村了,下午再回城门口拉一趟——近来天气渐冷,往外跑的人少了许多,坐他牛车的人自然更少,车夫正瞅着锐减的收入发愁呢。


    双方说好之后,夏时和楚棠便也没了后顾之忧。


    入城之后两人先去吴叔的馄饨摊吃了碗馄饨,吴叔瞧见两人进城又是一番热情的招呼,不必夏时多说便先舀了两碗热乎乎的肉汤端给她们:“天冷了,先喝点汤暖暖身子。”


    夏时笑眯眯的应了好,和楚棠一起吃完了馄饨,吃完后坐牛车留下的寒气都被一扫而空,整个身子都暖和了起来。之后两人不仅留下了馄饨钱,还趁着吴叔不注意留了只兔子在他摊上,算是上回对方不收她们馄饨钱的礼尚往来。


    离开馄饨铺后,夏时照例牵着楚棠的手,一边走一边和她商量:“咱们接下来就去买被子吧。这次去陈家布庄怎么样,他家的东西确实比柳家布庄的便宜一些。”


    两人边走边说着几文钱的小事,夏时说得兴致勃勃,楚棠也不觉得无趣,反而从中听出了几分烟火气。她生来就不知柴米油盐,落难这些时日适应得还算不错,却依旧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这话。不过没关系,她只需要静静听着夏时说,需要回应的时候给予肯定就是了。


    吴叔的馄饨摊就在城东,距离陈家布庄也不似柳家布庄那样远。两人有说有笑的走了没一阵就到了地方,只是抬头一看,却是门板紧闭,陈家布庄今日竟是没有开门。


    夏时的热情冷却了些,无奈冲楚棠耸肩:“看来今日是买不了便宜被子了,咱们还是去柳家布庄吧。”


    楚棠自然没有异议,两人于是又转道往城西去。好在这次没有白跑,柳家布庄依旧开着门,只是生意也并没有因为陈家布庄关门好上多少。


    两人走进布庄挑挑拣拣,选了床厚被子:“伙计,这床被子多少钱?”


    伙计就在一旁等着两人挑选,闻言立刻比了个手势回道:“这床被子厚用料也好,得八百文。”


    这价格是挺贵的,普通农人一年耕种下来,除了吃喝缴税至多也就存个几两银子。这床被子就快一两了,对于一般人家来说也算是个昂贵的大件。


    夏时自然是不缺这钱的,闻言扭头问楚棠:“一床被子够吗?”


    她本意是觉得楚棠怕冷,一床被子不够她盖,但楚棠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却是夏时想和自己分开睡。刚来的时候两人同床共枕,她是不习惯的,可现在天冷了却要分开,她就更不乐意了。当下柳眉一蹙,委婉道:“你那床放不下两床被子。”


    夏时愣了一下,猛然明白过来楚棠的意思,脸上的笑容蓦地绽开,灿烂极了。她也不点破误会,转头就冲伙计笑道:“那就要这床被子,帮我们捆起来吧。”


    伙计应了声好,帮忙把被子捆扎起来,方便两人带着离开。


    夏时从怀中掏出钱袋,取出一两碎银递给对方,找回来二百个铜板。她又把铜板往钱袋里一扔,原本不甚显眼的钱袋顿时变得鼓囊囊沉甸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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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今日进城是为过冬采买,需要买的东西自然不止是被子。


    从柳家布庄出来之后,夏时背着新买的被子,两人又去了杂货铺买了些油盐杂货,再去了卖炭的铺子买了两大筐木炭。钱袋里那两百个铜板都花光了不止,还又花出去一些碎银。不过这些都还罢了,两筐木炭夏时却是没办法直接搬着走的,只好让人先送去城外的牛车处。


    等这些大件都买完了,夏时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还需要些什么,于是问楚棠:“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楚棠倒是认真想了,只是给出的答案却出乎了夏时的意料,她说:“上次的烤鸭味道还不错,要不然咱们在去买一只吃吧。”


    夏时愣了一下,自然是答应满足老婆:“那走吧。还有别的什么想吃的,你都告诉我,正好现在天气冷,买回去放着也不容易坏。”


    楚棠却摇头:“没有别的了,就买只烤鸭回去吧。”


    夏时应了好,两人于是又沿着上回入城的路往烤鸭铺走,途中自然又路过了上回的那间书铺。只是这次不等楚棠踌躇张望,夏时便主动走向了书铺:“冬天待在家里无事可做,阿棠你要不要买本书回去看?我问过人了,书铺里的书除了科举的,其他的也没那么贵。”


    楚棠抿唇,看着夏时走向书铺的背影,眸色中有些许复杂一闪而过——她说要买烤鸭走这条路,确实是为了这个书铺而来,只是夏时如此主动,难道是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如果看出来了,她又是怎么想的?


    楚棠一方面觉得夏时应该没有多想,一方面又忍不住想她是不是有意成全。不过眼看着人已经走进了书铺,她终是没有多想的时间,抬起步子跟了进去。


    书铺的格局几年也变不了,楚棠走进去一眼扫过,便在上次的位置看到了新的誊抄邸报。


    她知道京城的事距离自己已经十分遥远了,可难得进城一趟,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探知。而且上回和夏时说成婚想请故友前来的话不是作假,她也想找个合适的机会,与故人重新联系。


    这般想着,楚棠又一次站在了那叠誊抄邸报前。只是这次她还没来得及伸手翻开,一眼就被最上方的一则消息惊得睁大了眼,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


    书铺的老板早就认出了两人。小城里读书识字的人不多,女郎更少,像两人这样进门看邸报的更是少见。不过上回两人虽然没买了那邸报,但好歹买了纸笔,老板便也没说什么。眼下两人又来,这女郎仍旧是直奔邸报,却一副不准备买的样子,老板自然觉得不高兴了。


    他刚要开口说上两句,结果那愣在邸报前的女郎却忽然回神,转头就对同伴说道:“阿时,我不想买书,这邸报你给我买一份可好?”


    夏时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邸报,在她看来那邸报上面写满了字,除了没有装订起来,和书籍其实也没差。不过楚棠想要,她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当下就直接掏钱付了账——虽然这邸报只是轻飘飘几页纸,却不比木炭便宜多少,着实让她肉痛了一番。


    从书铺里出来,楚棠手里仍*旧紧紧捏着那份邸报,心却一点点冷静下来。她没有急着翻看,毕竟这份邸报辗转到她眼前都不知过去了多久,邸报上的信息早就过时了。不说她什么也改变不了,就算她真能做些什么,早一刻晚一刻看到这邸报上的内容,其实都没有差别。


    放下这些遥远的忧虑,楚棠又将注意放到了眼前人身上,她问:“你就不问我为什么要买这邸报吗?”


    夏时眨眨眼,单纯又诚恳的回答:“你想要,我买给你有什么不对吗?”说完掂了掂背上的被子:“反正你也不会为了这几张纸丢下我不要,不是吗?”


    42☆、第42章


    ◎没有一点怀疑,也没有一点担忧◎


    不管楚棠走这条路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管那份邸报究竟代表着什么,反正夏时最后还是去买了烤鸭,顺道又买了些桂花糕栗子糕之类的糕点一起带回去吃。


    只是回去的路上,楚棠明显多了心事,不论夏时买了什么她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夏时问过她两回,之后就没再多说什么,只自顾自买了不少吃的用的回去。等到两人重新走到城门口,便不止夏时两手提得满满当当,楚棠手里也拎了不少东西。


    “怎么样,重不重?你拿着觉得累的话,也可以交给我。”夏时一边走,一边询问身旁的楚棠。


    楚棠抿着唇摇摇头,又看一眼夏时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包裹:“不重也不累,重的东西都是你拿着的。”


    两人说话间出了城门,接着往熟悉的方向一望,果然瞧见牛车和车夫正等在那里。牛在百无聊赖的吃草,车夫也正啃着从家里带来的菜团子当午饭。


    一见两人露面,车夫立刻眼睛一亮,把啃到一半的菜团子揣进了怀里:“你们来了?”说完一指身后牛车:“之前有个伙计送了两筐木炭来,说是你们买的,让先送过来?”


    两人顺着他所指看去,果然瞧见两大筐木炭已经送来了,此刻正端端正正摆在牛车上。


    夏时便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是我们买的,有劳大哥了。”


    车夫憨厚一笑,摆摆手:“这有什么,你们包车的。”


    两筐木炭的价值远超这包车的十文钱,但车夫却不敢贪墨,毕竟他长年累月干着拉车的活儿,可不敢坏了口碑。更何况他也不是没家没业的人,人家丢了东西真要找他,也并不费事。所以进城采买东西的人只要提前和他打了招呼,便都能将买的东西先送过来让他看着。


    今日夏时一开口就包车,车夫还以为她要买一车的东西呢,结果就送了两筐木炭过来,在车夫看来跑这一趟简直轻省极了。也没有多寒暄,他便催促着两人赶紧上车。


    夏时先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都放上了车,然后轻轻一跃跳上了牛车,照例回身来接楚棠。


    楚棠仰头看了她一眼,没见夏时情绪有什么不对,这才将手递了过去。


    夏时的力道一如既往的大,一把就将人拉上了车,坐好后照例替她挡着风。


    车夫见两人坐好了,便也跟着跳上了车辕坐着,然后吆喝一声催促老牛前行。


    这一趟车上只有两人,牛车也走得比平常更快一些,约莫早了半刻钟抵达石田村外。夏时付了钱,又一件件将新买的东西从牛车上搬了下来,最后目送着牛车离去。


    这一路两人依旧没怎么说话,倒不是夏时不想,而是她看得出楚棠情绪不佳。直到此刻她看了看满地的东西,这才为难的开了口:“这些东西太多了,一趟肯定搬不完。阿棠,要不然你先在这里看着,我先搬些回山上去,等第二趟咱们再一起回去。”


    楚棠看着那两筐木炭也知道一趟不可能搬完,闻言应了声“好”,又交代:“我就在这里等着,不着急,你慢点跑。”


    夏时点点头,收拾收拾先拿走了一部分零碎,然后又扛了一筐木炭,飞快跑走了。


    楚棠目送她离去,直到夏时踏上了山道,她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过了片刻,她伸手入怀,掏出了那份扰乱她心神的邸报。


    这邸报是书铺雇人誊抄的,当然与朝廷颁发的不太一样,不仅纸质差了不少,上面的排版也大不相同。比如这誊抄的邸报就多了一页目录,大抵将邸报上最引人注目的内容提了一句,让人一眼看见了就忍不住好奇,最终掏钱将这份邸报买下。


    而楚棠之前在书铺的震惊与失态,正是因为那目录上的一句话——九月十三,五皇子薨。


    毫无疑问,这是这份邸报上最惊人的内容了,而这个消息曾经引发的动荡楚棠也能够想象。虽然她本人并不与那些皇子皇孙有所交集,她爹也不爱参与党争夺嫡,可这个消息依旧让她震动。因为她很清楚,自己还留在京中的两个好友,都与五皇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犹记得当日流放,曾经名动京师的楚大小姐无一人前来相送。最后离开京城,走出十里亭,在距离京城二十里外的一个小镇上,楚棠才见到了前来相送的两个好友。


    彼时她的好友沈知微曾握着她的手,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证:“阿棠,你先去,我和锦澜会替你翻案的。”说完又压低声音说道:“五皇子也不信楚尚书与谋逆罪人勾结,他答应我们会好好调查的。”


    楚棠听到这番话时,心里不是没有期待的。后来她病重被扔在路边自生自灭,也想过有朝一日好友替她翻了案,却再也找不回她会是怎样的失望。可后来她的境遇峰回路转,却不料曾经答应替她翻案的人,反倒死在了她前面——算算日子,如今已是十月底,距离五皇子薨逝都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


    看到消息的她,自不免心神震动,而此刻她更关心的还是五皇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若五皇子不是自然死亡,那她的好友现在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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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时上山下山的速度向来很快,扛着一筐木炭也丝毫没有拖慢她的速度。


    她一阵风似得跑上了山,将买回来的东西放进了屋里,转头又一阵风似得跑下了山——楚棠今天情绪不对她自是看在了眼里,把人放在山下她也很不放心,得尽快赶过去见到人才能安心。


    夏时跑得很快,远远望见村口时,就看见楚棠还是那样站在村口,仿佛时间不曾流逝过。直到她一口气跑到楚棠面前,这才发现她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紧拧的眉头让人看了都能感受到她此刻的焦虑。


    这又是发生了什么?


    夏时不解,目光下意识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就发现楚棠手里拿着那份邸报,而且手指用力到将那份邸报已经捏得变了形。


    作为猎人的直觉,夏时感受到了一丝丝不妙,于是小心开口:“阿棠,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楚棠听到她的声音,似乎才从自己的世界中回神。她下意识想将手里的邸报藏起来,可一抬眼对上夏时茫然无知的眼,这才想起眼前的小猎户根本不知道邸报是什么。而且她才跟着自己学认字不久,就算她把邸报递到对方面前,对方也是看不懂的。


    这一刻,楚棠心里说不上是放松还是失望。她定定看了夏时许久才收回目光,一边将手里的邸报叠起来收好,一边平静回道:“没事,我们回去吧。天气有些冷了,站在这儿吹久了冷风我有些怕冷。”


    夏时一听这话,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邸报,她手一伸就抓住了楚棠的手,果然冷冰冰的没什么温度。


    小猎户立刻皱起了眉,先是双手抓住楚棠的手试图替她暖手,后来发现这样做效率不高,于是干脆掀开衣襟直接把楚棠的手揣进了怀里暖着。


    饶是楚棠前一刻还在为京中局势以及好友安危担心,也被夏时这举动吓了一跳。她试图往后抽手,结果一双手却被夏时紧紧握住,贴在她腰腹上暖着:“别动,你手这么冰怎么行?等我先给你暖暖,一会儿咱们再回去。”说完凑近了些,又压低了声音:“放心,天冷了大家都不爱出门,没人看见的。”


    楚棠摸着夏时劲瘦有力的腰,本来就有些害羞,听了她这话更是忍不住红了脸。同时她下意识往左右望了两眼,果然没瞧见附近有人,紧绷的心弦这才松了三分。


    不过就算没人看见,该害羞的人还是害羞,楚棠就僵着手一动不敢动。


    夏时察觉到了她的僵硬,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老婆害羞的样子一如既往的可爱。更重要的是她害羞起来,之前冷脸时身上那种距离感和焦虑便都消失不见了。


    楚棠的手贴在夏时腰上,冰凉的手渐渐被对方的体温暖了起来,心底的那股寒意似乎也随着这份温暖渐渐缓解。她闭了闭眼,忽然上前一步,将额头抵在了夏时肩上。


    夏时愣了愣,这是楚棠难得的主动亲近,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楚棠没有抬头,但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于是低声说道:“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夏时“哦”了一声,乖乖站着不动了,过了会儿发觉站在村口确实风大挺冷的,于是干脆伸手将人整个揽入了怀中。她也不问楚棠邸报是什么,更不问那邸报上写了些什么,她只管照顾好自己情绪不佳的媳妇就是了。


    果不其然,这种无言的陪伴很有用,楚棠渐渐恢复过来。


    她重新站直了身子,抱了抱夏时之后,将手也收了回来。思虑过后,她提出了一个要求:“阿时,我想往京城送封信过去,可以吗?”


    夏时闻言眨眨眼,京城啊,应该挺远的吧,她都只听说过而已。


    不过楚棠提了要求,她一如既往的愿意满足:“可以吧。咱们先回去写信,然后去县城镖局里问问,听说他们是可以花钱送信的。”


    楚棠见她说这话时没有一点怀疑,也没有一点担忧,眉眼不自觉变得柔软。她蓦地倾身上前,在夏时颊边亲了亲,低低说了句:“谢谢。”


    43☆、第43章


    ◎那也是夏时沉甸甸的信任◎


    京城,承恩侯府


    随着秋意渐渐退散,冬日的凛冽迅速占据了主导。而曾经门庭若市的承恩侯府,也随着这天气变化一般,在京中日渐沉寂冷落了下来。


    现如今,沈知微大概是这府中最活跃的人了,几乎日日都会外出。


    这日也是如此,她一早换了衣裳便出了门,打算去安平公主府一趟。只是刚走到门房,却意外被人叫住了,然后门房就恭恭敬敬递了封信给她。


    沈知微最近其实都不大爱看这些,随着承恩侯府势弱,曾与她有些旧怨的那些人最近都没少往她这里送帖子。她一封也没拆开看过,因为不看也知道里面肯定是满纸的奚落。


    不过给她送帖子的人多,给她送信的人却少,因此沈知微接到信后到底还是看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她看清了信封上熟悉的字迹,下意识便将这封信迅速藏入了袖中——她一日也没忘过要替好友翻案,可作为承恩侯府最大依靠的五皇子却在两个月前骤然薨逝,承恩侯府的地位因此一落千丈,翻案的事便只能搁置,而她如今却收到了好友的来信……


    沈知微在心里暗自算了下,此时距离楚家流放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正常来说楚棠应该已经抵达边关了。不过流放这事不是走到地方就算完的,之后还有劳役等安排,根本不可能给她送信。


    不,不对,这封信送到她手里也需时间,也就是说信件送出的时间更早!


    沈知微想到这里,后背蓦地生出一层冷汗来。她迅速扫了眼周围,见四下无人才问那门房:“这信是谁送来的?他有没有说些什么?”


    门房见她如此反应,立刻认真答道:“回二小姐,是个小镖师送来的,只送了信没说什么就走了。”


    沈知微皱了皱眉没说什么,转身想要回去看信,想了想又出了门。只是这次她不是去公主府了,而是转道去了好友温锦澜家——她,楚棠,温锦澜,她们三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楚家最先落难,接下来承恩侯府又卷入风波,因此沈知微也许久没去过温家寻温锦澜了。


    不过现在楚棠送了信回来,再是避嫌,她也该去温家走一趟了。


    她去得冒昧,不过温府的人对她很是熟悉,如今也没改了态度。沈知微登门甚至不需要通报,便有仆从领着她径自往温锦澜的院子走去。


    一路穿庭过院,沈知微沿着熟悉的路径来到好友院外时,正瞧见院中一对女郎簪花调笑。


    有那么一瞬间,沈知微觉得自己来得有些不是时候,她似乎忘记好友也已经娶妻了。不过还不等她退缩,那边笑闹的两人已是瞧见了她,温锦澜眼眸顿时一亮,牵着妻子便迎了过来:“知微,你来了?许久不曾见到你,倒真是稀客。”


    温锦澜和沈知微不同,她是个安于现状的性子,并不过问家中事,更不过问朝中事。她与沈知微和楚棠交好,也只是因为她们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朋友,这一点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沈知微见状无奈笑笑,又看了眼温锦澜身旁女子,打了声招呼:“明钰,打扰了。”


    明钰冲她微微颔首,相当自觉的避让:“你们有事先谈,我去小厨房看看今日有什么点心。”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温锦澜一把抓住了手臂,后者相当不认同的撇撇嘴:“我与知微是好友,你是我的夫人,我俩有什么事是你不能听的?”


    沈知微同样与女郎结亲,自然知道妻妻之间其实比夫妻更加亲密,换做平时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事是明钰不能听的。可这次是例外,她摸了摸袖子里还没拆封的信,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温锦澜没看到这一幕,但明钰看见了,所以她哄了夫人两句之后就相当坚决的离开了。


    被丢下的温锦澜鼓了鼓脸颊,像是有点委屈,转头就冲沈知微抱怨:“知微你看她,这般避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能让她知道呢。”


    这话原是抱怨,却没想到沈知微竟是点了点头:“是有一事,不好让明钰知晓。”


    温锦澜闻言呆了呆,好在多年好友不至于误会什么,她便收起脾气正色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沈知微不语,只将袖中书信拿出来给她看了看。温锦澜也和沈知微一样,对楚棠的字迹再熟悉不过,因此只扫了一眼便瞪大了眼睛,指着信惊道:“这,这,这……”


    剩下的话温锦澜没说出来,她虽不问政事,却也不是傻子,算一算就知道这封信送来的时间不对。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这信的来历。可转念一想就算有人想要构陷,也不至于牵扯到早已经流放的楚棠身上去。不过她还是谨慎的吞下了多余的话,只问:“你拆开来看过了吗?”


    沈知微这才吐出口气,说道:“没有。今早门房才给我的,我拿到手就过来寻你了。”


    温锦澜闻言倒也没有怪她贸然牵扯上自己,目光落在那信封上,便忍不住催促:“那不管如何,咱们先看看信上写了什么吧。如果,如果她遇到事过得不好,如今能指望的也只有你我了。”


    沈知微也是这样想的,她点点头将信拆了,与温锦澜头挨着头开始看信。


    信果然是故友手书,而两人的心绪也随着心上内容起伏不断。直到看到最后,两人都不由长长吐出口气,为好友担忧多时的心也终于放下了大半。


    温锦澜率先开口:“如今这般,好像也不错,至少逃出了漩涡。”


    沈知微闻言露出一抹苦笑,但也点头:“既然如此,那便不要再将她牵扯进来了。”


    温锦澜先是点头,想了想又问了句:“那,要不要送些钱财过去?阿棠以前可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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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棠并不知道,她的两个好友收到信后没想着回信写什么,反而正盘算着给她送钱。


    自从将信托镖局送走之后,楚棠就放下了一桩心事——她倒不是想得开放得下,而是京城中事距离她太过遥远,她连得到的消息都滞后无比,想做什么自然也是鞭长莫及。


    既然如此,楚棠也不难为自己,干脆先过好自己的日子,其他的事便顺其自然了。


    而楚棠这些心绪变化,夏时是最清楚的,见她送完信后了却心事,又恢复了正常模样,自然也是十分高兴。正好天气渐渐冷了下来,夏时算了算自己攒的皮毛肉食都已经差不多了,于是干脆放弃了继续打猎,提前开始待在家里猫冬。


    这下两人相处的时间骤然变长起来,每日从睁眼到入睡,几乎形影不离。


    楚棠缝衣,夏时就舂米。


    楚棠生火,夏时就往里面扔板栗。


    楚棠铺纸研墨,夏时就乖乖跟在一旁学认字。


    偶尔两人会下山一趟,夏时去村里问人买些新鲜菜蔬,楚棠就会去田二家教大丫学认字。小丫头或许不是顶尖的聪明,但至少十分努力,楚棠每次教她的字下回考较时,她就没有一次写不出来的。于是在大丫学会一百个字后,楚棠还送了她一套笔墨,教她如何握笔写字。


    大丫自是十分高兴,对这套笔墨也十分爱惜。不过纸和墨都十分费钱,于是拿到这套笔墨之后,大丫也只是从用指头沾水写字,变成了用毛笔沾水写字。


    回山的路上,夏时背着一背篓的白菜萝卜,又闹起了小脾气。


    楚棠如今已十分清楚她的脾气了,见状伸手戳了戳她的腰:“怎么,又和大丫吃醋了?”


    夏时被戳得腰有些痒,往旁边缩了缩,闻言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当真计较起来:“都是跟着你学认字,大丫学会了一百字就有奖励。我早学会了一百字,怎么不见你给我什么奖励?”


    楚棠被她这斤斤计较的模样逗笑,却是一本正经的解释:“可买笔的钱是你的啊,我身无分文,总不好拿你自己的钱买了东西,再送给你做奖励吧?”


    夏时嘟嘟囔囔,楚棠只听见随风吹入耳中的只言片语,说什么未尝不可。


    当天两人回到家,夏时来不及放下背上的背篓,就拉着楚棠进了屋,还把她往床边带,险些吓了楚棠一跳。好在随后她就看就夏时搬开了床板,然后从床底下掏出只陶罐来。


    夏时直起身,拍拍陶罐上的土,然后直接将罐子递给楚棠。


    楚棠没有伸手去接,表情有一瞬间的凝重,她已经猜到罐子里是什么了。


    夏时却是个倔脾气,见她不肯接便一直举着,楚棠最后也只好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见她问了,夏时便将陶罐塞进了楚棠怀中,开口时语气还有点小小的得意:“你打开来看看。”


    楚棠依言打开了,不出意料看到了一罐子零零散散的碎银,估摸着得有二百来两。这些钱对于曾经的她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可对于这县城外的小猎户来说,攒这样一笔钱绝不容易。


    当然,更重要的是夏时将这笔钱交到楚棠手里的意义,绝不仅仅是让她有钱能买礼物。她是将自己的家底都交给了她,也是彻彻底底将她看做了最重要的家人。


    楚棠抱着沉甸甸的陶罐,那也是夏时沉甸甸的信任。


    【作者有话说】


    夏时:上交小金库,套牢老婆!


    44☆、第44章


    ◎乍一眼看去,还有些可怜◎


    冬天来得很快,几乎是楚棠前脚刚将夏时攒的兔皮做成皮裘,凛冽的冬风便刮遍了整个云雾山。秋日仍旧不舍挂在枝头的枯枝败叶,也在这一阵胜过一阵的冬风裹挟下无奈离去,最终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树枝,整片山脉都因此染上了几分萧瑟。


    猎户小院里,“咚咚咚”的声响已经持续了好一阵了。


    夏时将最后一块木板钉在了木门缝隙上,满意的拍拍手上的灰尘,然后站起身来:“怎么样,现在没感觉有风往屋里灌了吧?”


    楚棠裹着皮裘缩在一旁,闻言上前感受了下,这才点点头:“好多了,没什么风了。”


    这屋子是夏时她爹建的,至今也有十几二十年了,自然少不了腐朽破败的地方。不过夏时日子过得糙些,除了屋顶漏水她会及时修理之外,其余如门窗裂开缝隙,她都懒得管。


    不过现在不同了,屋子的主人不再是她一个人,而楚棠又是个体虚怕冷的,漏风的地方自然得仔细修理过。她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把那些漏风的门缝窗缝用木板钉住,如此除了难看一些外,倒也没什么大问题了……夏时刚自信满满的这样想着,伸手一拉门,突然发现拉不动了。


    夏时拉门的手顿了顿,然后加了些力,结果屋门依旧纹丝不动。


    她心里顿时叫了声“糟”,可还来不及去看楚棠有没有发现,身旁就传来了对方的声音:“是这里,木板长了些,没留缝隙卡住了。”说完还指给了夏时看。


    夏时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在没了之前的信誓旦旦,声音里都透着心虚:“是,是吗,那我看看。”


    这一看,夏时也发现了问题所在,确实如楚棠所说是自己一不小心把门板抵得太死了。只是她刚才钉门板时用了不少力气,这会儿想要拆也变得麻烦起来。


    可不拆能怎么办,难道要翻窗进出吗?


    她刚想到翻窗,另一边楚棠也不知是与她心有灵犀还是怎的,也走到窗边试着拉了拉窗户。可惜她钉窗户的手艺和钉门没什么两样,楚棠同样没能将窗户打开。


    屋子里,两人面面相觑,楚棠满脸无奈的冲她摊手,但那双漂亮黑眸里怎么看怎么藏着笑。


    夏时在楚棠面前向来可靠,说好要做的事,几乎没有出过什么纰漏。这还是她第一回闹出这样大的纰漏,又瞧见楚棠眼底的笑意,顿时羞窘的红了耳朵,还要强辩两句:“冬天风大,没什么开窗的必要,我才把窗户钉死的,等来年开春了再把木板拆下来就是。”


    楚棠自然看得出她在嘴硬,不过她也没有揭穿的打算,反而笑着点点头,认同道:“没错,冬天这么冷,确实没必要开窗。你先把门弄好就行了,窗户可以等开春再说。”


    夏时听她这样说,顿时心虚的收回了注意,开始试图将屋门上刚钉好的木板拆下来。


    可惜,她修门的时候用力太实在,那木板被她钉得死死的,想要撬出来却连个下手的地方都找不到。折腾半晌,木板还是牢牢钉在门上,倒是夏时在这大冬天的急出了一脑袋的汗。


    楚棠原本待在一旁也不催她,见她这般模样,终是走了过来。


    她先从袖子里掏出张帕子来给夏时擦了擦汗:“大冬天的出这么多汗,也不怕吹了风着凉。”说完便将那帕子塞进了夏时手里,然后不等夏时说些什么,她转过头又取下了墙上挂着的猎刀:“既然撬不开,那就用刀把木板修整一下,能打开门就行了。”


    夏时一只手还拿着楚棠塞给她的帕子,另一只手就被楚棠塞了猎刀。她低头看看手里的刀,再看看面前根本撬不动的木板,终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事情找准了方向,夏时解决起来就容易了许多。再加上她力气大,不过小半刻钟过去,之前怎么都拉不开的屋门终于伴随着“吱呀”一声响,被她打开了。


    紧接着便是一股寒风迎面扑来,刮得夏时还没来得及露出惊喜,就被风吹得迷了眼。


    “砰”的一声,她赶紧又把门关上了,收回手就急忙去揉眼睛。


    楚棠刚也被冷风吹得一激灵,此刻见状却是赶紧上前:“别揉。你刚折腾修门,手还脏着呢,揉进眼睛里,眼睛都得肿起来!”


    说话间楚棠已走到夏时面前,抬手一边拨开她的手,一边查看她的眼睛。


    刚才那阵风大,夏时一时不察就被风沙迷了眼,偏楚棠还不许她揉,这会儿她眨着眼睛已经有些泛红,更有点点泪光闪烁。乍一眼看去,还有些可怜。


    楚棠抬眼看到夏时这可怜兮兮的模样,手莫名顿了顿,目光也不自觉多停留了一瞬。旋即她便收敛了心神,一本正经的说道:“别动,我替你把脏东西吹出来。”


    夏时便眯着眼睛不动了,然后看着楚棠拔开她的眼皮,倾身靠近。


    她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却没有立刻做些什么。直到楚棠替她吹出了眼中异物,她眨眨眼视线恢复正常,便一抬手搂住了媳妇纤细的腰肢……


    都靠这么近了,不做些什么好像有点辜负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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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乐县的冬天不似北地,大雪似鹅毛,积雪能过膝。但到了冬天该冷的时候还是会冷,而且今岁冬日似乎冷得尤其快,夏时刚修好门窗没过几日,一夜醒来开门一看,屋外竟是落了雪。


    夏时刚起床就瞧见这天气,赶忙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饶是如此,也有寒风趁机钻进了屋里,而她一回头正瞧见楚棠坐起身准备起床了。


    夏时赶紧三两步跑回床边,扯着被子将人裹严实了:“先别动,今日天气又冷了许多,外面都下雪了。你先坐在床上等一会儿,我去给你再拿件衣裳……不行,还是先生个炭盆,这屋里也很冷的。”


    说话间,夏时行动力也很迅速,已经取了衣裳来放在床上。转过头炭盆倒不需她找,从天气转冷后这东西就一直放在屋里,楚棠每天都需要烧炭取暖——话又说回来,当初买了两大筐木炭,夏时还以为挺多够用。结果这才入冬不久,炭就已经烧掉一半了,看样子她得趁着大雪还没来再去城里补一些。


    片刻之后,炭盆燃起,散发的热量渐渐驱散了屋中寒气。


    夏时又等了半刻钟,才许楚棠穿衣起床,同时也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她:“这才入冬不久,家里的炭就烧了一半了。趁着现在雪还不大,我打算去城里再买些炭回来。”


    楚棠穿了冬衣,又裹上皮裘,自己都觉得自己在家这样穿有些夸张。可没办法,自从前几月生了那场病后,她身体就一直有些亏虚,平日看着倒是没病没灾,只到了冬天就更加怕冷了。说句不该说的,当初夏时买她时还信誓旦旦说要她暖被窝呢,如今真暖被窝的人反倒是夏时自己。


    如果不是抱着夏时这个暖炉睡,楚棠就算睡一晚上,被窝里都是冷的。


    自然,如此怕冷的她过冬就需要许多炭,当下应道:“那就今日吧,我与你一起去。”


    说话间,楚棠已经拉开了房门,意料之中的寒风凛冽。不过透过这寒风,她也看到了山间染上的那一抹白,也因为这抹白,凛冽的寒风似乎都多了一分清新。


    夏时见状赶忙过去把门关上了,又扭头去看楚棠,却见她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这才放心了些。但她还是伸手替楚棠拢了拢皮裘,同时不赞同道:“天更冷了,你还是别往外跑了。而且你刚才也看到了,外面下了雪,下山的路如果结冰也会很滑,你还是别下山了。”


    楚棠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她从前雪后也曾登山看过梅花,那时也没觉得路有什么问题。不过现在想来,那山路她走之前恐怕就有人清理过,至少不会结冰。她还真不好说自己不怕雪天行路。


    但想了想,她还是说:“可如果我不一起去,你买了炭回来一趟又搬不完,剩下的放在村口谁帮你看着?”


    夏时被问住了,一时间还真不想不到答案。毕竟这大冷天的,她总不好跑去田二嫂家劳烦人家去村口吹风等着她搬炭,万一把人冻病了可就麻烦了。


    不对,楚棠比平常人更加怕冷,若她吹冷风吹病了那就更麻烦了!


    夏时的所思所想几乎都写在了脸上,至少楚棠一眼就能看透。眼看着她想太多就要拒绝,楚棠连忙伸手握住了夏时的手:“好了,别怕我吹冷风吹病,也不看看我穿了多少。这些可都是你给我置办的,就算是在外面站上小半个时辰,也不会受凉。”


    村里人可没她这装备,至少田二嫂家就不可能穿的起皮裘,兔皮的也穿不起。


    不过楚棠的话虽然有理,却不是说动夏时的真正原因,真正说服她的是楚棠此刻握着她的手——楚棠向来怕冷,手脚时常都是冰凉的,但这会儿她裹得严实,握着夏时的手也是暖的。


    楚棠看出了她的松动,又摇着她的手劝说了几句,终于劝得夏时同意带她一起进城买炭。进城后夏时也需庆幸,幸好她带了楚棠一起进城,否则还得让她多跑一趟。


    45☆、第45章


    ◎一只精致的小箱子◎


    时间进入十一月后,天气便一日冷过了一日。


    尤其昨夜刚下过一场雪,如今道路上积雪未消,肯在这样天气出门的人便更是少见了。以至于日日赶着牛车来回赚些车钱的车夫,这两日也停了来往,楚棠和夏时不得不在这大冷的天步行前往县城。


    这一路夏时三不五时就*要回头检查一下楚棠的情况,怕她皮裘没有裹紧,也怕她吹风着凉。如此记挂之下,也难免咕哝着抱怨了两句:“早知道牛车停了,今日就不让你跟着一起来了。反正都得再雇车回来,到时候让车夫帮忙看着炭就是了,还免得你吹风。”


    楚棠听着她嘟嘟囔囔的关心,只好一再安抚:“别这样说,是我想跟你一起来。你这一走就是大半天,我一个人待在家中听着山里风声呼啸,也是有些怕的。”


    山里的风很邪性,夏秋的时候凉爽宜人,可到了冬天就成了妖风。尤其半夜的时候,那风吹在院门上,动静大得就像是有人在砸门。有时候风没那么大了,风声却尖锐婉转,像是鬼哭狼嚎。楚棠就不止一次在半夜被这些动静惊醒过,每次都需要夏时将她搂在怀里安抚拍背,才能再次安心入眠。


    当然,白天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楚棠也真正体会到了山中清冷。


    夏时知道楚棠这时说这些是故意夸大,但她也从对方话语中听出了几分依赖与不舍。小猎户很容易就被哄到了,唇角不自觉上扬:“这有什么好怕的,我很快就回家了。”


    话是这样说,但她也没再咕哝楚棠不该跟来,只主动往风口站着,多少替媳妇挡点风。


    两人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了县城外,远远望见城门的时候,也是不出意料的冷清。往日里人来人往的城门口,此时只有几个守城门的士卒歪歪斜斜站着,行人是一个也没见着。


    夏时见状不由看看道旁积雪,终于意识到自己今日出门有些着急了。不过她从前一个人生活,早习惯了风风火火想到就去做,倒真没想过买炭的事还能等几天雪化了再去……也不对,昨夜下了雪,说不定之后几日也都有雪,这样拖延的话也不知得拖到什么时候。


    想明白的夏时重又挺胸抬头,底气十足,牵着媳妇进了城。


    好在城里不似城外那样冷清,街上行人虽比平时少了些,但也有不少人走动。


    夏时站在原地张望了两眼,便牵着楚棠往附近的一家茶楼走去。这还是她第一次带楚棠进茶楼,后者不免有些惊讶:“怎么进茶楼了,不是要去买炭吗?”


    谁知夏时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茶楼招牌,这才说道:“这是茶楼啊,我还以为是卖吃食的。”


    小县城的茶楼其实没那么讲究,既卖茶水,也卖些小吃。夏时以前时常从外面路过,便都以为这茶楼是食铺……她近来跟着楚棠学字,倒是认识了“茶”字怎么写,只是从前的印象根深蒂固,也没想着抬头看一眼招牌,竟是到了此时才发现自己闹了乌龙。


    好在只有楚棠知道她认错了铺子,那在老婆面前闹的笑话,能叫笑话吗?脸皮厚一点也就当做无事发生了。于是夏时假装做刚才没说那话,继续领着楚棠往茶楼走去。


    楚棠却没错过她刚才的话,只是重点却不一样:“今日怎么去茶楼,你不是最爱去吴叔的馄饨摊吗?”


    吴叔的馄饨做得确实不错,楚棠跟着吃了两回,也是极爱那鲜美滋味的。至于馄饨摊上不得台面什么的,如今的楚棠哪里还会计较这些?


    不过这次却是夏时计较了,她摇摇头说道:“馄饨什么时候吃都行,但现在天气太冷了,坐在摊子里吃东西可受不住。这家茶楼比较讲究,听说到了冬天里面都生炭的,咱们走了这么久,你身上也该有些凉了,咱们进去吃点东西取取暖,再去买炭不迟。”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茶楼门口。


    冬日里茶楼大门依旧开着,只是装了帘子,免得寒风直入。


    夏时走到门口一掀那帘子,果然感觉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便知从前听来的消息并不作假。赶忙推着楚棠走了进去,在才发现今日茶楼里的客人竟是不少。


    两人刚进门便有小二前来招呼,目光往两人身上一扫,便引着二人寻了张空桌,旁边正好摆着炭盆。


    夏时见状相当满意,安置着楚棠在炭盆边坐下,又叮嘱她赶紧暖暖手脚,这才冲小二问道:“你们这里除了茶水,有吃的卖吗?”


    小二闻言笑容顿时更加热情了,这大冷天别看他家茶楼里客人多,可其实许多人都是冲着那炭盆来的。有的三五个书生凑一起点一壶茶,然后就能捧着书本笔墨在他家耗上一整日,偏他这做店小二的还不好赶人。只能每天看着那些炭心疼,也不知掌柜怎么就那么舍得。


    如今一看来了正经客人,小二嘴就没闲着,一口气把他家的小食点心都报了一遍。末了瞧了楚棠一眼,还推荐了一壶桂花茶,说是冬天喝花茶正好。


    夏时也不知道花茶好不好,她甚至都不知道桂花还能泡茶。不过花茶听起来还不错,于是她随手点了几样小食,又听了小二推荐,点了一壶桂花茶来喝。


    东西送上来得很快,楚棠的手还没烤暖,夏时点的吃食就陆陆续续端上了桌。


    夏时抬手就把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放在了楚棠面前,冲她眨眨眼:“这天气吃些热汤好暖和。今日咱们虽然去不了吴叔那里,但茶楼的馄饨也能尝一尝,看看和吴叔家的谁更好吃。”


    楚棠有些好笑,不过还是听话的拿起勺子舀了一颗馄饨尝了尝,滋味儿只能说普普通通,其实并没有比吴叔做的馄饨好吃,汤的滋味儿还要差上一些。不过夏时说得没错,这时节吃上两口热腾腾的馄饨,身体确实是从内到外暖和了起来。


    这边楚棠刚吃了热食,吐出胸腹中的凉气,那边冷不丁就是一阵寒风吹来。


    楚棠和夏时齐齐抬头看去,就见茶楼门帘被人掀开,然后两个汉子走了进来。两人进门后一边搓手一边跺脚,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见到小二迎上来才说道:“去端两碗馄饨来,汤要热。”


    小二连忙应了一声,先领了两人找地方落坐,才匆匆往后厨方向跑去。


    两人的到来很是平常,并没有引起茶楼里其他人的注意。楚棠和夏时原本也没在意的,只是在收回目光之前,眼力颇好的夏时正巧一眼扫到了两人腰间挂着的腰牌。


    腰牌这种东西一般没人会戴,除非是为了证明身份,而两人这腰牌夏时恰好认得。她微微侧身凑到楚棠身边嘀咕了一句:“这两人是威武镖局的镖师。”由是又想到了一事,接着说道:“上回你写去京城的信,也不知送到了没有,咱们要不要去问问?”


    楚棠的信是半月前托威武镖局送去京城的,为了那封信,足足花了夏时二两银子。不过威武镖局的信誉好,这钱花出去就不必担心他们像别的镖局一样将信随便扔了。只是送信这事不可能让镖师单独带着信跑一趟,都是跟着大宗货物走的,因此究竟什么时候能送到,倒是很难说。


    当然,加钱也可以加急,不过那要花费的银两就太多了,根本不划算。


    楚棠也没忘记那封信,她甚至一直惦记着好友的回信。闻言捏着汤勺的手都紧了紧,同时也下意识往那两个镖师的方向看了一眼。


    两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都是生面孔,不是接了送信单子的人。


    楚棠扫过一眼,正要收回目光,两个镖师的警惕心却挺强的。夏时之前看过去的目光他俩就有所察觉了,只是没当回事,等又一道目光落在身上,两人顿时警觉且凌厉的看了回去。


    这一眼颇为震慑,只是楚棠却没在意,她见过真正威严凌厉的人,两个镖师不算什么。


    寻常镖师们也不会在外惹事,但这次不知为何,两人看到楚棠和夏时竟是走了过来。然后不等夏时警惕,两人便冲着她们一抱拳,问道:“叨扰了,不知两位女郎可曾在月前托咱们镖局送过一封信?”


    楚棠和夏时都有些诧异,虽然送信花的二两银子在夏时看来挺贵,但这桩生意对于镖局来说真是小的不能再小了。当初接单的镖师能记住她俩就不错了,楚棠都不指望其他人知道这事。却不料这两个镖师不仅知道,还认出她俩,找上门来了。


    不过这到底不是什么坏事,夏时看了楚棠一眼后,主动接话:“是有这么一回事。怎么,信没送到?”


    镖师闻言忙摆了摆手,说道:“怎么会,我们镖局托的镖,就还没丢过!”说完又看了眼楚棠,这才说道:“不过那边回信了,咱们可没把东西带身上,还得请两位去镖局跑一趟。”


    夏时从头到尾都只知道楚棠往京城送了信,至于具体送去了哪里,她是不知道的。不过送了信去,又回信收也是正常的,她便自然的点头应承道:“那行,等我们吃完东西,就去镖局一趟。”


    两个镖师通知完也没逗留,又抱了个拳,便转身回去了。


    夏时不知道的是,因为楚棠当初送信时没留具体地址,这群镖师已经在县城里翻了三遍了。今日这两人出门也是找她们来的,能在茶楼碰上倒是机缘巧合。


    她没把这当回事,直到吃完东西去了威武镖局,取回来的却不是信,而是一只精致的小箱子。


    46☆、第46章


    ◎捂着夏时的眼睛,加深了这个吻◎


    在茶楼里吃完了饭,楚棠和夏时便跟着那俩镖师一起去了威武镖局。


    镖局里的人不少,上次接了两人送信单子的镖师也在,一眼就将这气质迥异的两个女郎认了出来。他眼睛当即一亮,转头就去寻了镖头来,指着二人说道:“胡镖头,上回的送去京城的信,就是这两个女郎托的镖。”说完想起什么,又回头来问二人:“托镖的凭据你们还留着吗?”


    留着倒是留着的,只是那东西夏时也没想到要带在身上。她正想着还得跑回去一趟取来,结果就见楚棠从皮裘里伸出手来,掌心里正是威武镖局托镖的凭证。


    胡镖头瞟了一眼,上面确实写着“十月二十五,书信一封,往京城”这样的字样。


    不过他却没伸手去接这信,反而冲着两人抱了抱拳:“两位见谅,京城那边收到了信,是又回信送来。不过那边托镖的人有交代,得确定收信人的身份才能把东西给你们。”


    夏时闻言眉头一皱,指了指楚棠手里的凭证:“这个还不够吗?”


    胡镖头却摇摇头,说道:“是那边定下了条件,咱们做镖师的,总得听从才行。”


    夏时不明白一封信有什么好纠结的,要是她给人送信,就绝不会如此麻烦。可这信既不是她写的,也不是写给她的,她自然也没立场说些什么,当下便只好看向楚棠。


    楚棠的表情倒很平静,像是早有所料一般,此刻微微颔首说道:“有什么条件,胡镖头且说来听听。”


    胡镖头也不客套,张嘴就背起了诗。只是这诗却只背了一半就停了,然后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就目光灼灼的看向楚棠,也不说话,似乎指望着楚棠自己领会。


    夏时连字都还没认全,对于诗词自然更是一窍不通,她有听没有懂,只余一脸茫然。但楚棠显然听懂了,张口就背下了剩下的半首诗,然后问那胡镖头:“如此,可否证明?”


    胡镖头当即高兴的以拳击掌,然后爽朗笑道:“没错没错,就是如此。二位且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二位取东西来。”说完风风火火走了。


    夏时全程一头雾水,到这时终于找到机会凑到了楚棠身边,小声问她:“你们说的都是什么啊?切口吗?”


    切口便是暗语,一般都是三教九流所用,夏时也是从旁人哪里听来的。而楚棠就更和切口这词沾不上边了,当下无奈解释道:“不是切口,是一首诗,我少时写的,只二三好友知晓。”


    当下又将那首诗的内容与夏时说了一遍,只是后者依旧没怎么听懂。


    好在夏时也不纠结这个,老婆的诗她虽然听不懂,却由衷赞叹:“真厉害,我就完全不会。”


    楚棠笑笑,她从前听过太多夸赞,却都没有此刻听到夏时一句“厉害”来得欣喜。她牵着夏时的手轻轻晃了晃:“那等你学完字,我再教你。”


    夏时欣然应下,小两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样子分外亲密。


    而另一边,胡镖头回来得也很快,只是他手中拿着的却不是轻飘飘一纸回信,而是一只精致漂亮的小箱子。那箱子不过成年人两个巴掌大,却沉甸甸的,胡镖头都得用两手托着才行。


    “便是这个了,那位贵人托镖局给姑娘送的回信。”胡镖头说完便将箱子递给了二人。


    夏时没有伸手,楚棠主动接了过来,入手果然是出乎意料的沉。她只略想了想,便将箱子里的东西猜到个大概,一时间又是无奈,又觉暖心:“多谢镖头了。”


    胡镖头忙道声“客气”,又让楚棠签下了凭证,这才让她将东西拿走。


    小箱子挺沉的,初时夏时不好越俎代庖,等出了镖局便主动开口道:“我看这箱子挺沉,不如我来拿吧。”


    楚棠对她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当下便将小箱子递给了夏时。后者伸手一接,便被这沉甸甸的重量惊的咂舌,顺手又掂了掂:“这里面装的什么啊,这么沉?”


    这问题的答案楚棠也不好和她说,想了想说道:“不如找个地方,打开箱子看看?”


    夏时听了下意识回头,两人身后就是威武镖局那气派的大门,镖局里无疑是个开箱的好地方。不过她也不傻,既然楚棠没有当场开箱验看,估摸着箱子里的东西就不适合让外人看到。于是她又收回了目光,想说回家再看,但拿着着沉甸甸的小箱子,她心里的好奇真是止也止不住。


    也是因此,当楚棠指着街对面的一家客栈,说要去客栈里开间房来开箱时,夏时虽然觉得有些浪费和心疼钱,但到底也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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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乐县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县城,并无特殊,也并不富裕,因此寻常百姓的花用大多是铜钱,银子都很难见到。像夏时,随随便便在家藏了二百两银子的,在这里绝对是凤毛麟角。


    而现在,这个凤毛麟角已经被眼前的东西惊呆了。


    白花花的银子她时常见到,也并不稀奇,可黄澄澄的金锭子夏时还是第一回见。尤其这金锭子还不止一个,而是铺满了箱底,横五竖四,足足二十锭!


    夏时从不觉得自己缺钱,可看到这一箱子金锭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真的很穷。


    而夏时不知道的是,这铺箱底的一层金锭才是箱子里最不值钱的东西。金锭上面是一叠银票,银票上面还有两封信,分别出自楚棠的两位好友。


    楚棠眼看着夏时被金锭震慑,干脆就把箱子留给了她,自己取了信去一旁看。


    沈知微的信上没说太多,大多是关心楚棠现状的,对于她自己和京中局势,也不过提了一句——因为五皇子意外离世,身为五皇子外家的承恩侯府被卷入风波,被迫沉寂。如今侯府自顾不暇,曾经许诺过的帮忙翻案,她眼下恐怕无力实现,为此深表歉意。


    楚棠看完叹了口气,见沈知微信上连五皇子究竟怎么死的都没说,就知道对方这是不想让自己再卷入风波。至于翻案什么的,对于已经从流放路上脱身的她来说,其实也并不急切。


    下一封信则是温锦澜写给她的,同样多是关心之语,还透露出想要出京来看她的意思。而这封信中也没提什么朝中局势,只提醒她不要回京。


    此外温锦澜的信封里还藏着块玉,玉质温润,上面精致的雕花缠缠绕绕,最终勾连出了一个“明”字。这东西却不是温锦澜的,而是她夫人明钰的——明家是本朝有名的豪商,生意遍布全国,而这玉佩则是凭证,楚棠只要拿着玉佩就能去明家商行里寻求帮助。


    这给的不是一块玉佩,而是一种底气,温姑娘显然怕好友孤身在外会吃亏。哪怕楚棠在去信中就提到过夏时,说对方可靠,但她的好友显然不太放心。


    至于箱子里的金锭和银票,则是这两个好友在不惊动家里的前提下,一起为她凑出的贺仪。


    贺她脱离险境,贺她得遇良人。也贺三人各自安好,总有再见之日。


    楚棠细细将两封信都看完了,心里一时间千回百转,有诸般情绪浮上心头。而等片刻后她终于平复了心绪,再一回头,却发现一旁的夏时正看着箱子里的金锭拧眉,面上丝毫不见欢喜。


    这是怎么了?


    小猎户向来没心没肺,成天除了跟媳妇献宝,就是围着媳妇傻乐,楚棠还是第一回见她如此愁眉不展的模样。可金子又能有什么问题,两位好友总不至于给她送了假的来。


    这样想着,楚棠收好了信,抬手在夏时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怎么愁眉不展的?”


    哪知夏时回神后一把抓住她的手,就放到唇边亲了亲,然后不等楚棠缩手就问:“阿棠,你不会离开我吧?”


    她这话说得好没底气,丝毫没有前些日子给媳妇买邸报时的自信洒脱,听得楚棠都有些心疼,同时好气又好笑。抬手便一指点在了夏时眉心:“胡说八道什么,我为何要离你而去?”


    夏时听到这话松了好大一口气,她一直没忘记这媳妇是她买回来的,同时她也看得出楚棠出身不俗,想必是大家小姐落难才会流落到她身边。她的自信来源于当前的处境,自觉楚棠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妻子人选。可现在楚棠收到了好大一笔钱,这钱就让夏时的自信没了依靠,变得不安起来。


    好在她跟村里的那些男人不一样,娶了媳妇回家就指着对方操劳家事。她把媳妇养得好好的,楚棠有了钱也没有想着要离她而去……不对,她得对人更好才行,坚决不能让对方生出离开的心!


    夏时心中打定了主意,但对上楚棠看向自己时柔软的目光,自己的目光也不知不觉有了变化。


    此前楚棠为了看信走至一旁,回来时也是站着的,而夏时则一直坐在桌前。此时两人一坐一站,夏时仰头望着楚棠,那眼中满满当当的都是她……有钦慕,有不安,有坚定,还有些若有似无的暧昧不舍。引得楚棠心跳都不自觉快了两拍,只得赶紧抬手遮住了她的眼,免得自己心神不宁。


    可她还是被引诱了,不知不觉俯身下去,微凉的唇便贴上了夏时炙热的唇瓣。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她心更乱了些,旋即是破罐子破摔,继续捂着夏时的眼睛,加深了这个吻。


    47☆、第47章


    ◎捧着夏时的脸又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猎人总是十分敏锐,且擅长抓住机会的。


    夏时一开始被吻时虽然有些意外,但她很快就敏锐的察觉到了楚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是为什么——原来只需要自己稍稍示弱,就能骗老婆心软亲近啊。


    小猎户心里生出了些明悟,却也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在楚棠松开手的时候没有什么特殊表现,只一双眼睛稍稍明亮了些。然后她抿了抿唇,脸颊上若隐若现的酒窝变得明显起来,连带着她整个人身上的锋锐之气都褪去大半,像是凶猛的野兽冲着主人露出了柔软的肚腹。


    楚棠不知道自己为何为生出这样的念头,可看着夏时此刻模样,她心里却是生出了更多柔软的情绪。然后一个没忍住,便伸手在夏时的酒窝上戳了戳。


    夏时一抬手就抓住了这只在她脸上作乱的手,但也没做别的,反而将自己脸颊贴在对方手心上蹭了蹭。


    楚棠只觉得掌心有点痒,夏时的脸颊也很柔软——小猎户的撒娇楚棠很是受用,但她同时也明白,从前的夏时是不会这般做的。她像是有意在讨好她。而让夏时如此不安的根源她也不难想象,眼眸一瞥,就瞧见了桌上那抹耀眼的金黄。


    对于钱财,楚棠向来不怎么看重。从前是锦衣玉食不缺花用,后来流落到了最艰难的地步,也遇上了夏时这样一个愿意为她花钱的人,使她生活即便清贫,也不缺吃少喝。


    于是楚棠没怎么犹豫,便将桌上的箱子往夏时面前推了推:“好了,我不会离开的,这些都给你好了。”


    夏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楚棠会这样说,以至于她眼眸都不自觉睁大了些:“你,你说什么?”


    不怪夏时如此惊诧,实在是楚棠的“大方”与她从前所见所闻大相径庭——她见过有男人发财之后抛妻弃女的,也见过有女人被钱财蛊惑,与人私奔抛夫弃子的。更见过兄弟萧蔷只为争一点财物,亦或者父母算计子女钱财,子女贪图父母家业的。总而言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楚棠之于她,或她之于楚棠,两人不过相处了数月,说是妻妻其实连婚书都没有。楚棠真有想法大可一走了之,有良心些就给她留一笔钱财,算是回报当初她买下她的花费……这才是正常人会有的思路和做法。可楚棠却不是,她竟直接将那一箱金子都给了她,甚至自己一星半点都没留!


    夏时看了眼金子,又看了眼楚棠,只觉得心口满满的,像是堵了什么,让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好在她很快恢复过来,抬手又将箱子推了回去:“我不要,你自己收着吧。”


    楚棠见她这模样不免失笑,眨眨眼逗她:“那你不怕我拿着这些钱离开吗?”


    夏时闻言有一瞬间的迟疑,可她很快又想起来,不久前自己连家底都给了对方。虽说自己那二百两和眼前的金子不能比,可那也足够楚棠带着钱离开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安定了许多:“不怕,你刚才答应我不会离开了。”


    楚棠心里微微一动,又问她:“你就这般信我?”


    夏时没答话,信不信的她其实说不清,但她明白楚棠如今有了底气,真要走也不是自己能强硬拦下的。她至多缠着她,让她心软,自己舍不得离开罢了。


    可夏时的沉默在楚棠眼里就是默认,这让她心情大好,捧着夏时的脸又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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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时和楚棠从客栈里出来时,脸色都很寻常,只除了嘴唇红得有些不正常。


    尤其是楚棠,她身体亏虚导致唇色向来浅淡,可这会儿她的唇瓣却红润得像是涂了唇脂。


    夏时一手抱着沉甸甸的木箱,一手牵着楚棠的手,时不时偷瞄楚棠一眼,目光便不自觉落在她唇上。等楚棠察觉到看过来,她又迅速收回目光假装若无其事,唇角却是止不住的上扬。


    木箱里金子的归属不再重要,相反老婆有了钱之后还愿意亲近自己,让夏时渐渐意识到对方或许也对自己付出了真心。这再好不过,能将人束缚住的从来不是绳索,而是感情——只要让老婆喜欢自己一点,更喜欢自己一点,她就算再有钱也舍不得离开自己了。


    想着想着,夏时就没忍住笑了出来,笑声惹得身旁路人都回头来看。


    楚棠原本好好走着路,这一下闹得她莫名红了脸,赶忙拉扯了夏时一把:“你笑什么呢。”


    夏时赶紧收了笑,只是脸上的笑能收,眼里的却不能:“没什么,我就是想到了一点高兴的事。”


    可她的眼神分明不是这样说的,那含笑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炙热,就那样定定的看着楚棠,生生将楚棠本就泛红的脸看得热意更甚。


    楚棠想抽回手和夏时分开走,偏小猎户手上的力道足,她竟是挣脱不开。


    两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着实不像话,更何况刚才惹得路人回眸,楚棠就更不好意思挣扎了。于是挣了两下没挣开夏时的手后,她也就妥协了,反倒拉着夏时走得更快:“行了,别看了,还有正事呢。”


    今日的正事是进城买炭,收到镖局的回信什么的,都只能算是意外的插曲。当下两人已是耽搁了不少时间,买了炭回去还要搬上山,可不好耽搁得太晚。


    夏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也没有再说什么,抬脚跟上时脚步格外轻快。


    两人熟门熟路找到了上回买炭的商铺,进门前夏时想到了什么,忽然扭头问楚棠:“难得来县城一趟,你要不要再去书铺看看?”


    楚棠知她说的是邸报,可如今她都已经和旧友联系上了,看不看邸报已经无关紧要——邸报这东西虽然记载传递着朝堂消息,可传至各地消息滞后就不说了,邸报上的内容其实也并不详尽。比如邸报上通报了五皇子薨逝的消息,却没有写他究竟是怎么死的,更不会写他的死带来的朝堂动荡。


    这还是因为五皇子是中宫嫡出,在朝堂上有不少势力追随的缘故。相反如果他只是个默默无闻的低调皇子,那是连上邸报的资格都没有的。


    楚棠很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份处境,得知旧友安好之后,她对京城的事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只见她摇了摇头,她若有所指的看了眼夏时抱着的箱子,说道:“不必了,从前我想知道京城消息,也不过是想知道故友境况。如今收到她们回信,也就没必要再看了。”


    夏时点点头表示了解,心里却忍不住想:邸报是朝廷发布的,阿棠故友的消息能从邸报上看到,想必都不是寻常人吧……是的,她现在已经知道邸报是什么了。


    既然楚棠决定不去书铺,夏时自然也不会强求,两人终于还是进了铺子买炭。


    上回两人来买炭,夏时没有烧炭过冬的经验,便只问了伙计需要买多少。伙计告诉她一间屋子用炭的话,两筐就够了,所以夏时最后只买了两筐炭回去。可事实证明她买少了,老婆怕冷,天冷后家里的炭火就没停过,两筐炭根本不够她们烧一个冬天的。


    这次夏时乖觉了,她算了算日子,之前那一筐炭也就烧了一个月不到,而现在距离开春少说还有两三个月。再加上现在天气还不到最冷的时候,最冷的时候炭烧得可能更多,于是干脆冲伙计说道:“给我来四筐木炭,要好一些,没什么烟气的那种。”


    木炭也分很多种,价格自然大不相同。最便宜的炭烧起来一屋子都是烟气,熏人得紧,而最好的炭不仅没有烟气,而且烧起来还更暖和。


    伙计一听就知道来了大客户,立刻笑脸相迎,甚至主动问道:“四筐炭不少,可要给客人送去家里?”


    夏时闻言眼睛一亮,上回伙计没这么问,她自己搬木炭回家可是费了不少功夫。现在伙计说可以送,她当然乐意,省了自己的力气不说,也不用楚棠冒着冷风守着炭了。不过保险起见,她提前问了句:“我家在城外,还在山上,可以送吗?”


    伙计闻言一顿,他以为舍得买这么多炭的肯定是县城里的人,这才说送炭的。可现在要送出城不说,还要送上山,那可就太费功夫了:“这……”


    楚棠和夏时都看出了对方的为难,楚棠一眼就抓住了重点:“我们会付工钱,可以送吗?”


    伙计一听立刻点头:“这自然可以。二位稍等,我这就去叫人来。”


    不多时,伙计就叫来了一个中年汉子,他身上冬衣打着许多补丁,衣服上还沾染了不少黑色的碳灰,想来是这店里雇佣的劳力。中年汉子来了之后也没多说什么,默默扛着筐炭就出门去了,如此来回了四趟,才把夏时买的炭都搬了出去。


    夏时和楚棠付了钱出去一看,才看到店外已经停了辆驴车。不过驴车没有牛车那样大,也拉不了牛车那样多的东西,四大筐木炭放在驴车上,几乎就将驴车装满了。


    中年汉子自己也不上车去坐,只拉着驴子的笼头,扭头问两人:“送去哪儿?”


    夏时一边掏出把铜板塞给对方,一边回答:“城外石田村,云雾山上。”


    汉子显然知道这趟要送炭上山,收了钱也没说什么,抬步就走。


    48☆、第48章


    ◎村里出事了◎


    夏时和楚棠显然都明白财不露白的道理。两人今日意外得了一笔钱,除了按照原计划买了木炭回家之外,也不打算在县城里继续逗留,当下抱着箱子跟着驴车就回去了。


    一路平安无事,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也就抵达了石田村。


    夏时正要指着山道告诉那中年汉子往山上搬炭,手还没抬起来,却听见一阵喧闹声从石田村传来。隐约间,似乎还能听见妇人的哀嚎。


    楚棠和夏时不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信息——村里出事了!


    若是从前,夏时与石田村关系平平,村里真出了事她也未必理会。可这几个月来因为楚棠的缘故,她也和村里多了许多联系,现在听见动静不对却不好不理了。


    她于是捏了捏楚棠的手,叮嘱道:“你在村口等着,我进村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楚棠却一把反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松开:“我与你一起去。”


    夏时本不想答应的,她怕村里不安全,楚棠因此受到牵连。可话还没出口,就先看到楚棠将目光一瞥,瞧了眼旁边沉默的中年汉子。夏时见状立刻明悟过来,以楚棠的娇弱,将她与*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留在一起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无奈,夏时只好说道:“那你和我一起去,咱们远远看上一眼就好。”说完又冲那汉子指了指山道,说道:“我们进村一趟,劳烦大叔将这几筐炭沿着这山道搬上山去,就放在那院子门口就行。”


    沉默了一路的中年汉子依旧沉默,闻言也没多说什么,将驴车拴在道旁一棵大树下,便扛起一筐炭向着山道走去。


    两人瞧了一眼,也没多耽搁,扭头便向着石田村走去。


    昨日下了雪,今日天气寒凉,本就缺少冬衣的村人自然很少在这样的天气里外出。早些时候夏时和楚棠下山时路过石田村,村道上静得连条溜达的狗都没有。


    可现在不同了,似乎村里家家户户都有人出门,一群人乌压压的全聚在了村尾处。


    楚棠瞧了一眼,地方还挺眼熟,是当初夏时第一次带她进村,卖梨给她们的那家人。只不知现在究竟出了什么事,院子里又哭又闹的,动静颇大。


    两人来得迟,站在外围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只隐约听到村民们的议论——


    “这可真是作孽啊,二柱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连那种地方都敢去。”


    “他不止敢去,他还敢借钱呢,简直是不要命了!”


    “就是可怜了梨花,当叔叔的作孽,偏是她这个侄女倒霉。”


    “嘿,还是怪钱老头想不开,赌鬼儿子还要他做什么?干脆让讨债的把他手砍了去,还省得他祸害家里了。这次欠钱叫着要卖梨花,下次卖谁?他爹他娘还是他嫂子?!”


    “就是就是,残了废了也比这样好。”


    楚棠和夏时站在人群后听了会儿,也听出了个大概——这家出了个赌鬼,赌钱输了就问赌坊借了钱,现下是人家来讨债了。可当叔叔的赌输了钱还不起,现下是闹着要卖侄女抵债呢,里面正哭闹不休的,估计是梨花她娘。


    想到当初买梨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小姑娘,楚棠和夏时都免不了有些唏嘘。她们有些不忍,手里也有钱可以帮忙,但赌债这种事却是不好牵扯的。


    夏时心更硬些,拉着楚棠转身:“走吧,原来是个烂赌鬼,这事咱们管不着。”


    楚棠也不是个烂好心的人,若是小姑娘遇到困难需要钱财,她们也就帮了。可帮人还赌债这种事,脑子不糊涂的人就不会插手。


    她叹口气,跟着夏时转身就要离开,却见田村长正在田二的搀扶下匆匆而来。


    村人们一见村长来了,顿时有人叫嚷起来,原本围着院子的人群也让开了一条路。田村长疾步走了过来,都顾不上搭理夏时两人,田二见了她们倒还点了点头。


    夏时和楚棠见田村长来了,倒是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次顺着人群让开的位置,倒是终于看到了院子里的情况——一个年轻人正捂着手臂疯狂逃窜,而在他身后还有个妇人拿着把染血的菜刀,状若疯癫的追着他砍。两人身后是一对老夫妇,一边叫嚷着让儿媳住手,一边试图去追。


    只是那院子挺大的,前面两人上蹿下跳,后面的老夫妇自然是追不上的。而在这家人之外,院门口还有几个陌生的壮汉正抱臂看着热闹,见村长来了也没让开。


    夏时瞧了一眼,就认出那是县城赌坊的打手,她进城卖猎物时瞧见过他们往赌坊外扔人。


    赌坊的打手不给田村长面子,但村长来了到底也不是白来的。只听田村长中气十足的一声大吼:“都给我住手,闹什么闹?!”


    田村长在村里的威信还是相当足的,这一声厉喝过后,钱家院子里的闹剧顿时按了暂停。砍人的妇人停下了脚步,倒是那被砍的年轻人一个健步就要往村长这儿冲,可惜还没冲出院门就被那几个壮汉堵住了,有人还顺便踹了他一脚,将人直接踹翻在地。


    年轻人顿时“哎呀”一声惨叫,捂胳膊的手一松,汩汩鲜血顿时冒了出来,片刻间将他整只衣袖都给染红了。


    田村长看得眼皮一跳,赶紧道:“还不把伤口先捂上。”然后又扭头问众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村人们顿时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可因为说的人太多,许多道声音汇聚在一起就成了“嗡嗡”一片,反倒让人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田村长听得头痛,正要指个人来说,却见那倚在院门上看热闹的打手直起了身子,转头冲他笑道:“村长是吧?您也别问别人了,我来与你说。”说着一指地上的钱二柱:“这小子前些日子赌钱输了,问我们赌坊借了五十两,我们这是讨债来了。”


    钱二柱闻言像是不满,低声嘟哝了一句:“哪有五十两,我只借了二十两而已。”


    田村长年纪一大把了,耳朵倒还好使,一下子听到了这句话,顿时看向了壮汉。壮汉却轻嗤了一声,不屑道:“问赌坊借的银子,你还指望借多少还多少?”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借据,拿在手里展示给田村长看:“村长你可看好了,利息多少,白纸黑字都写着呢。”


    这村里识字的人不多,但田村长显然认识,匆匆一眼扫过那借据,脸顿时黑了三分。而其他人虽然看不懂借据内容,却都伸着脑袋瞧了一眼,也看到了借据上红彤彤的指印。


    田村长想说钱二柱根本不识字,这借据就是被骗着签的,哪有借这么高的利息,不到七天就翻了一倍半。可赌坊的人又哪里是讲道理的?他们不仅不讲道理,背后还都有大人物撑腰,也根本不是自己这区区一个村长能够惹得起的。


    他吐出一口气,只好转头去问钱家人:“你们怎么说?”


    钱二柱眼神闪烁,缩着脑袋不吱声。老夫妻两个唉声叹气,也不知说些什么。倒是那砍人的妇人将女儿护在了身后,只那菜刀指着钱家人喊道:“这钱你们爱怎么还怎么还,别打我闺女主意。不然我趁着天黑,一刀一个剁了你们!”


    她这话显然不是说虚的,那菜刀都已经见过血了。而之前看到她砍人的则更加清楚,妇人冲着钱二柱挥刀时可半分没有迟疑,要不是钱二柱躲得快,一条胳膊都得被砍下来。


    钱二柱见识过这大嫂的厉害,哪里还敢像一开始那样信誓旦旦的喊着卖侄女。可他不敢开口了,却敢拿眼神示意父母,似乎是希望两个老人来说卖孙女的事。


    老夫妻看到了,但却没有开口,依旧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田村长看得头疼,只好说:“这丰年就没听说过谁家卖儿鬻女的。而且一个丫头能值多少钱?养到十四五也才卖二两银子,梨花这年纪有人能出一两银就不错了,顶个什么事?”


    钱家人哑然,老夫妻俩看着还像是松了口气,显然也不大想卖孙女。


    可赌坊的人显然不会就这样放过,那壮汉重新收好借据,冷笑一声:“黄毛丫头,当老子稀罕啊?老子要的是钱!”


    钱老头站在老婆子前面,弱弱开口:“可是,可是我家没钱。”


    壮汉继续冷笑:“没钱也得还,咱们赌坊的规矩,十两银子一只手。你家二子欠了咱们五十两,两只手两只脚也才抵得了四十两,至于剩下那十两……嘿嘿。”他说到最后,目光往钱二柱下半身扫了一眼,没出口的话是什么不言而喻。


    钱家就两个儿子,大儿子早年征兵被征走了,如今四五年过去生死不知,膝下也就梨花一个女儿。钱二柱如今算是家中独子,传宗接代都得靠他,壮汉才不怕钱老头夫妻不替儿子还债。


    老夫妻俩果然被壮汉的话吓住,先回头看看自家小孙女,又看看身后屋子。最后钱老头狠狠一闭眼,做出了取舍:“家里实在凑不出五十两,卖了孙女也是一样。这位壮士咱们打个商量,咱家凑十两银子还你,其他手啊脚啊的,您看着办吧。”


    壮汉:“……”


    壮汉脸上的冷笑再也挂不住了,他见过人被赌债逼急了做出取舍的,却没见过这样取舍的。


    哪知钱老头似乎觉得刺激不够,还又补了一句:“不过你们下手小心些,得把命给他留下,不然打死人可是犯法的。”


    钱二柱终于从亲爹惊人的话语中回过神,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自来性子软的钱老头,凄厉的喊了一声“爹”。却只换得钱老头别开脸转过了身,根本不看他。


    49☆、第49章


    ◎不管怎么说,这事也牵扯不上她们◎


    壮汉虽一时被钱老头的选择震住了,但他到底在赌坊做了多年打手,形形色色的人也见得多了。反应过来后,他并不相信钱老头真能舍得唯一的儿子废掉,这样说多半是在赌自己不敢动手。


    想到这里,壮汉脸上又挂上了冷笑——钱老头要是真打这样的主意,那他可就想错了。他们这些在赌坊做打手的人可都狠着呢,断人手脚几乎算是日常,隔上几日就能碰到个出手的机会。便是不小心打死人,只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他们也有的是法子善后。


    壮汉当下伸手,从腰后抽出一把雪亮的短刀,拇指在刀刃上蹭过:“钱老头,你可想好了,你如今可就这个儿子能给你养老。我要是真动了手,他那手脚可就再长不回来了。”


    钱二柱看着那刀锋慌了神,赶忙几步扑到钱老头脚下,一把抱住了他的腿:“爹,爹,你不能这样。咱家有田,咱家有屋,还得起的,肯定还得起的!”


    钱老头向来性子软,可今日却似铁了心,竟一脚将人踹开了。


    钱婆子见状有些不忍心,想要伸手去拉钱二柱,结果也被钱老头挡住了。


    老头子年纪虽大,却并不糊涂,他深知赌棍是没有好下场的,也从来没听说过有谁真能戒了赌。二儿已经一脚踏进了这个深坑,靠他养老根本不可能,如果听他的话卖了田地屋宅给他还赌债,今后他和老婆子也就只有流离失所不得好死这一个结局!


    更何况村里的屋子并不值钱,他家也是外姓迁居而来,在村里拢共只有五亩地,卖完了也凑不足五十两。要是急卖或者直接抵给赌坊的话,那换的银子更少。


    难不成还真要把大儿唯一的女儿也卖了?那他死也没脸去见大儿了。


    各种念头在脑海划过,钱老头再一次坚定了不能让二儿拖累全家的想法。他拉着钱婆子往后退开几步,对那壮汉说道:“我想好了,也不指望个赌棍来养老,你们动手就是。”


    壮汉闻言一愣,倒是少见这样清醒的父母,可赌坊借给钱二柱二十两银子是真的,他也不可能因为老头一句话就放弃收账。因此心里虽然泛着嘀咕,却不得不再下狠手试上一试:“好好好,老爷子是个狠人呐。不过你儿子欠钱是真的,也就别怪咱们兄弟心狠手辣了。”


    他说话间又看了钱老头一眼,却见他已经决然的别过脸不再看,顺便还捂住了老婆子的眼睛。


    壮汉嘴角抽了抽,看向钱二柱时眼中闪过一抹凶光,紧接着再不迟疑,三两步上前抓住钱二柱,按着他的手就是手起刀落。


    血光炸开的那一瞬间,钱二柱的惨叫和周遭村人的惊呼声响成了一片。


    大概谁也没想到事情发展得会是这般迅速,许多大人带着小孩儿来看热闹的,这下都来不及捂孩子的眼睛。还是夏时作为猎户对煞气感知敏锐,及时伸手捂住了楚棠的眼睛。


    楚棠眼睛轻眨了下,睫毛划过夏时掌心。


    夏时却满脸严肃,根本顾不上其他:“别动,现下场面可不好看。”


    楚棠没有试图拔开她的手,听了夏时的话,她默默转过身背对着院子,将脸埋在了夏时肩头。


    夏时松开手拍了拍她后背,庆幸楚棠没有看到这般血腥场面的同时,轻声询问:“还要再看下去吗?”


    楚棠还没给出答案,身后院子里就传来了钱老头带着颤音的询问:“完事了吗?怎么只听到一声惨叫,还有三刀,一次了结了吧,也省得磨人。”


    壮汉听到这话都无语了,就没见过当爹的这般心狠的。要不是看钱二柱和他爹长得七八分像,他都得怀疑这是不是亲父子了。不过钱老头的话他可没打算听,要真一口气把钱二柱手脚都剁了,光流血也能流死他。到时候众目睽睽杀人,赌坊再是势大也难保他。


    更何况人性最是难测,别看钱老头现在心硬如铁,可等他亲眼看到儿子断手,再听儿子几天痛哭哀嚎,说不准那心就软了。到时候这账还得还他们。


    想到这里,壮汉将短刀上的血在钱二柱身上擦了擦,接着起身收刀:“老爷子不是还想留他一条命吗?要是一次把手脚都给砍了,我可不能保证他还有小命在。不如这样吧,我三天后再来,要是您这心思还不变,我再砍他另一只手。左右石田村离县城不远,跑一趟也不费事。”


    壮汉说完,招呼同伴一声,竟就这样走了。


    村人们面面相觑一阵,不知该作何反应,总归也没人敢拦。


    田村长倒是出声将人叫住了:“别三天后了,就今日了断吧。不然按你们那利滚利的,三天后就不是五十两银子了,你怕是得砍他们全家的手脚。左右现在人已经废了,再废多些了断了此事,也免得牵连钱家一家子。”


    村人们一听才反应过来,就钱二柱签的那哪儿是什么借据,分明是张卖身契。今日填了他一个人就够了,实在没必要再牵累全家。于是纷纷上前几步,围成人墙将壮汉一行拦住了。


    这全村围着让他砍人手脚的场面也是少见,壮汉头一回感觉到了为难。他黑着脸瞪了村人们一眼,终是松了口:“说五十两就是五十两了,砍了他一只手还剩四十两,接下来三天不算利息。”


    主要看这架势,二十两本钱他都讨不回来,算再多利息也是多余。


    村长听了这话才摆摆手,示意村人们让路,大家都听到的话也不怕对方赖账。


    壮汉一行人终于走了,热闹的场面冷清下来,只剩下了钱二柱捂着伤口的痛呼哀嚎声。


    田村长冷冷看他一眼,倒也没打算让他就这样死了,于是指了个胆大的汉子说道:“大河,去,掏点草木灰给他敷上止血。三天后他还得挨刀,别到时候扛不住死了。”


    田大河应了一声,直接去了钱家灶房,不一会儿功夫就掏了一大把草木灰回来帮着止血。


    钱老头和钱婆子至今没敢回头看这渗人的场面,倒是钱大嫂睁眼看着,只始终没有上前。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她才扔了手里的刀,接着将身后女儿一把抱起:“爹,娘,我带梨花回娘家住几天。”


    老夫妻没有异议,冲她摆摆手:“去吧去吧,这段时间都别回了。”


    钱大嫂干脆利落收拾东西带着女儿走了,路过钱二柱身旁时,感觉有一道怨恨的目光看向自己。她脚步一停,低头正对上钱二柱阴狠的眼神,当即不客气的抬脚直接将人踹翻:“给你脸了,想卖我女儿还敢这样看着我。等着,等你手脚都没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没人指责她这狠话,钱大嫂抱着梨花走出了人群。倒是被踹翻的钱二柱听到这话打了个激灵,整张脸惨白惨白的,一点血色都没了。


    ……


    夏时和楚棠今日着实看了场大戏,好在结局还算不错——烂赌鬼恶有恶报。钱老头不管是自私的为自己晚年考虑,还是真的心思清明大义灭亲,总归没做出卖孙女替小儿子还赌债的糊涂事。再加上钱大嫂的强势,小姑娘梨花总算是没被这破事牵扯。


    两人在村人四散后也没逗留,随着人群离开后,重新出了村。


    这场戏看的时间不短,等两人重新回到村口时,就见那驴车上的木炭已经少了三筐。两人又在山脚下等了一阵,就见中年汉子抹着汗从山上下来了。


    见二人终于回来,他也没多话,沉默的扛上最后一筐木炭便再次上了山。


    楚棠和夏时见状也转道往山上去,路上唏嘘感慨几句,也就将刚看的那场好戏抛在了脑后——不管怎么说,这事也牵扯不上她们。


    两人半路就遇上了送炭的中年汉子,他一连扛着炭爬了三趟山,这最后一趟明显已经十分疲累,爬山的速度连楚棠都比不上了。夏时见了有心想将那最后一筐炭接过来,可一低头瞧见手里抱着的木箱,到底还是作罢了,打了声招呼带着楚棠超过对方,先一步回家去了。


    这条山道就是夏时父女踩出来的,直通她家小院,之前那三筐炭自然没送错地方。


    两人一到家门口就看见了,夏时打开院门后先将怀里的木箱放下,紧接着就出去将三筐炭都扛回了灶房。之后又等了一阵,这才看见那送炭的汉子姗姗来迟。


    夏时主动上前将炭接了过来,中年汉子松了口气,一身衣裳都被汗湿了。他抹了把汗,终于冲着夏时说了第二句话:“四,四筐炭,都送完了。”


    夏时点头,本想端碗水给他喝,但这大冷天水缸里的都是冰水,人喝了怕是要闹肚子。于是最后也没送水给对方,只又塞了几个铜板,倒让那汉子高高兴兴的走了。


    转身关上院门,回到房间时,就见楚棠指尖正轻扣在那小木箱上。见夏时回来,她便说道:“把这箱子和你的陶罐放一起吧。回头要用钱了,随便从哪里拿都是一样的。”


    夏时听到这话嘴角忍不住扬起点小小的弧度,不为楚棠的大方,而是为她这态度——两人的钱财不分彼此,也证明她们已经是真正的一家人了。就是她那点积蓄和老婆比起来实在有些少了,要不然还是找机会多往山上跑两趟?冬天野兽皮毛厚实,也更值钱的。


    楚棠一见她眼神变化就猜到她所想,当机立断说道:“家里如今不缺钱,不许去山里冒险!”


    50☆、第50章


    ◎肉眼可见的麻烦上门◎


    夏时是有那么点小执拗的,既然生起了进山赚钱的心思,就不是楚棠一句话能够打消的。


    不过楚棠也用不着太担心,因为这日过后接连两天都是大雪,别说进山打猎了,就是出门都有些困难。所幸两人木炭食物都备得足,便是被困在家里十天半个月的,也不缺吃喝。


    当然,整日困在家里连门都出不去,也是无趣的。


    楚棠便在家里多点了一盆碳,然后脱去了过于厚重的冬衣,亲自教夏时写字——手把手的那种教,饶是夏时对于读书习字的兴趣只是一般,也舍不得拒绝这样好的福利。


    “不对,你力气太大了,要轻一点才行。”楚棠站在夏时身后,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握住了夏时的手,带着她运笔写字。


    夏时被她握着手,几乎不敢用力,因为她一个力道掌握不好,楚棠根本就拉不住。只是这毛笔笔锋实在太软,轻飘飘落在纸上,只让她觉得无处着力,提着笔画几下,感觉比提着刀与大虫搏斗还累。再加上炭盆点得多,离得近,生生让她在这大冷天里出了一头的汗。


    良久,一行字终于写完,不仅夏时满头大汗,楚棠也是松了口气。


    夏时捏着笔瞧了眼纸上的一行字,确实比她自己写的鬼画符要好上许多,可与楚棠自己的字迹相比又是远远不如的。她瘪了瘪嘴,有些泄气,搁笔的时候倒是十分小心。


    楚棠瞧见了她的表情,好笑又无奈,只得出言安抚:“没关系,你只是掌握不好力道,多练几次就好了。我当初刚学写字,每日至少也要练十篇大字,学了几年才有所成,你这……”


    劝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砰砰”声响打断了。


    楚棠话音一顿,又竖着耳朵听了一阵,这才不确定的问夏时:“你听,是不是有人在敲门?”


    无怪楚棠怀疑,实在是她家小院独门独户的处在这山上,根本没有邻里串门。再加上这山上风大,有时候风吹动院门撞得“砰砰”作响,也和人在外面敲门无异。


    夏时也听了一阵,觉得这动静颇有规律,不像是凌乱冬风的节奏。这才起身披衣,对楚棠说道:“好像是有人在外面敲门,我去看看,你就别出去吹风了。”


    楚棠点头,见她穿好冬衣要出门,又将人叫住,拿出帕子替她把额头上的汗擦了才让人开门。


    屋门一看,便是一股慑人的寒风直灌进来。所幸夏时动作够快,一个闪身就出去了,开门关门不过短短几息,倒也没有放跑了屋中热气。不过楚棠想了想,还是翻出皮裘穿了起来——万一有人登门,这大冬天的总不能在院子里待客,她少不得也得露面。


    而另一边,夏时出门之后就顶着风雪跑到了院门处。透过门扉往外一看,果然瞧见几道人影,而不是山中野兽光临,这才拉开门栓打开了院门。


    院门外站了四个人,夏时都认识。田二夫妇与她家算是熟识,自不必提,另两人的到来才真正让她觉得诧异——来人正是前两日村中那场闹剧的主角之一,钱家老夫妻俩。


    夏时想不明白这两人怎么来她家了,仔细回忆一番,两家的交集也就买的那几个梨。


    不过人都已经到她家门口了,而且还是顶风冒雪的来,夏时自然也不好将人堵在门外。于是她让开了大门的位置,冲院门外几人喊道:“雪太大,有什么事都先进来说吧。”


    几人都是满头满脸的雪,闻言点点头,进门时夏时才发现这几人还是带着大包小裹来的。


    夏时见状不禁皱了皱眉,总有种麻烦事找上门的感觉。不过不管是什么事,看在田二两口子的面子上,总得让人将话说完再谈其他。


    于是她关上院门,转身回返。临到门前才想起自家院子简陋,再加上根本不会有客登门,因此家里根本连待客的堂屋都没有,犹豫一番才上前敲响了房门。房门很快打开,里面的楚棠早已经穿戴整齐,但看着门外一群人,也略略有些惊诧。


    楚棠自然也瞧见了几人头上的风雪,因此没急着询问,同样让开了门招呼众人进屋。


    田二嫂不是第一次来夏时家了,进门之后就把丈夫和钱老头安排在了门口位置,不让两个男人再往里走。她自己则是拉着钱婆子走到了屋子中间,这才冲不明所以的小两口说道:“小夏,夫子,今日实在是叨扰了,但我们也是没办法,这才找上门来。”


    这句话算是开了头,然后田二嫂才将事情始末说给了两人听。


    原来两日前赌坊的人登门砍了钱二柱的一只手抵债,说好三天后会再来砍他第二只手。赌坊打的主意是想让钱老头心软,然后主动替儿子扛了这笔债。可钱老头这次却是铁了心,无论儿子在面前装乖还是卖惨,亦或是指天发誓会戒赌,他都不曾松口。


    眼看着三天时间就要到了,已经断了一只手的钱二柱自然害怕极了。于是他趁着老两口松懈,偷了家里仅剩不多的钱就跑了,村里人找了他一天都没能找到人。


    田二嫂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赌钱的是钱二柱,借钱的也是他,本来与钱家人没什么关系。可赌坊的打手哪会讲道理?明日登门若是找不到钱二柱,只怕这麻烦就得落在钱叔钱婶身上,说他们故意送走了儿子好逃债。他们这一把年纪又哪里受得住折腾,所以村长让把人送上山,求你们收留几日,好避避风头。”


    楚棠和夏时听完眉头紧皱,对视一眼,都不太想沾染这麻烦事。


    夏时主动站了出来,看了眼可怜兮兮的两个老人,还是狠了狠心说道:“既然要躲,怎么就来我这里了?我这屋子距离村子这么近,而且也不隐蔽,赌坊的人打听打听就能知道。再说我家屋子少,也根本腾不出屋子来安置两个老人。他们要是在我家病了,或者出了别的事,又该怎么办?”


    田二嫂听了一时哑然,也知道就这样把人送上门有些强人所难了。可钱家本就是从外地乔迁而来,附近除了钱大嫂娘家,连个关系亲近的亲戚也没有,总不能让老两口也跟着去钱大嫂那里,那不是明摆着把麻烦带过去吗?


    钱婆子本就有些局促,听到夏时拒绝后,尴尬得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只能讷讷道:“我,我和老头子可以住灶房,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生病了也和你们没有关系。”说完想到什么,忙又补充道:“我们还能洗衣做饭,帮忙做事,不会闲着的。”


    老两口今年也才五十出头,只是头发花白看着显老,其实还没到丧失劳动力的时候。他们本来可以凭着双手把日子过好的,可惜遇到个报应儿子。


    夏时和楚棠听得心酸,也觉得老两口可怜,但思来想去依旧不敢松口。


    楚棠被夏时挡在身后,怕她一时心软松了口,便伸手戳了戳她后腰。


    夏时的目光则在几人带来的行李上打了个转——东西带的倒是挺多,除了两大捆衣裳被褥之外,还有一口锅一袋粮食,看着也不是来打秋风的。


    既然东西带得还算齐全,夏时眼睛一转,便也有了主意:“两个老人住在我这里还是不太合适,太容易被人找上门了。不过我看你们东西带得还算齐全,倒也有个去处,能暂时避一避。”


    几人原本听夏时拒绝,都有些失望,哪知对方话锋一变又是峰回路转。


    田二嫂最是积极,忙问:“在哪里?小夏你难道还有相熟的人家可以托付?”要真那样就好了,转了几道弯,就算赌坊的人想找老两口也找不到了。


    结果夏时却摆摆手:“这倒没有。不过我知道山里有个山洞,隐蔽都在其次,主要是那山洞结构特殊,冬天也不会太冷。你们带着这些过去,就可以暂时在那里安家,躲上几个月,赌坊的人也不会一直守在村里。”说着看向田二:“不过最好还是把钱二柱找回来,他自己挖的坑,该他自己填。”


    有句话夏时和楚棠都没有说,村里的人看着团结,但关键时刻未必全都靠得住。尤其钱老头一家都是外来户,既不姓石也不姓田,村里说不准就有人会和赌坊透露消息。


    这也是楚棠和夏时坚决不让两个老人留在自家的原因,肉眼可见的麻烦上门。


    田二嫂几人听了夏时的话却是面面相觑,这种时候山洞里冷不冷都在其次了,关键是夏时打猎去的都是深山,他们根本不敢往里去。


    尤其冬天野兽找不到吃的,山里比其他季节更加危险。


    夏时也看出了几人的迟疑,便伸手指了指外面:“我说的山洞不远,一般都没有太凶猛的野兽出没,我还能借你们几个捕兽夹放在山洞门口。”


    钱老头夫妻还是害怕,但双方既没有什么交情,对方还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也实在强求不得。最后还是钱老头一咬牙,拎着捆被褥站了起来:“好,就听夏猎户的。我信她不会害我们,再不济真遇到野兽,也不一定比对上赌坊那群恶棍更糟糕。”


    钱婆子没什么主见,见钱老头这样说,抹了抹眼睛也站了起来。


    楚棠和夏时见状都有些不忍心,可也清楚这不是心软的时候,便都别开了眼不敢多看。


    夏时捏了捏楚棠的手,说道:“你就在家里等着吧,我领他们过去。地方真不算远,一会儿就回来了。”


    楚棠却在她松手前反握了回去:“别了,我和你们一起去吧。”顿了顿又道:“我也没那么虚弱,从前雪天也是出过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