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我没有办法,我太爱你
她俯下身,很想亲一下他,再吻一下他。
最终还是没有下去,她真的很怕吵醒他,再对着那张没一直控诉自己的脸。
沈南希轻轻亲了下自己的手指点在他身上,当做是告别,是歉疚,是感激,是深入骨髓的眷恋,也是诀别。
她推开卧室的门,梳着头发十分整齐。
屋里没有任何灯光,她径直走到门口。
拧动门把手时才发现门依然锁着,怎么晃都晃不开。
“你这是要去哪里?”
背后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沈南希惊恐的看着他,心脏剧烈的跳动。
梁泽谦穿着睡衣,光着脚,看样子刚才根本没睡着。
他眉眼弯了弯,带着笑意:“怎么?穿成这样去干什么?去法餐吃饭吗?”
说着指了指桌子上前天买的糕点,淡淡的说:“那不是吗?拿着吃啊。”
沈南希倚在门框上,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梁泽谦知道她两天没吃任何东西,早已饿得不行,也听到了她起床的动静。
他是真的怨恨,却也真的可怜她。尤其此刻一副娇弱破碎的模样,心都碎了。
慢慢的走近她,想伸手摸她的脸。
沈南希更怕的,是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她撇过脸,轻声说:“我是饿了。”
想了想,自己死之前,总不能做个饿死鬼。
她拿起桌子上有些发味的绿豆糕,坐在沙发上吃了起来。
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明天再死,明天再死。
她机械地咀嚼着,却怎么都咽不下去。
明明很饿,却吃不下。
沈南希垂着头不敢看他。
“好吃吗?”梁泽谦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轻松。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更用力地咬下一口。
虽然要过期,但是真的挺好吃。
“你为什么还需要吃东西呢?不是充电就可以了吗?”他的语气不再像前两天那么嘲讽,卧室的灯光折射到这里,还可以看到彼此的表情。
梁泽谦看着她轻声问:“你还是人吗?”
沈南希以为他是骂人,其实一点都不气恼,无论他怎么骂,她都不会还嘴的。
她想开门去码头跳到海里淹死,这样不会吓到别人,不知道海水冷不冷?
他难掩怜惜,又带着自我欺骗般追问:“你告诉我,你是人类吗?”
沈南希忍不住酸楚。
她太清楚了,他又想妥协了。
沈南希低声呓语,望着他,无比认真地说:“我永远都是你的妻子,不会改变。”
这句话落在梁泽谦耳中,却像一把裹着蜜糖的钝刀,狠狠捅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短暂的死寂后。
“妻子妻子”他喃喃自语几声,“我哪有什么妻子,什么都没有了。”
梁泽谦好像慢慢恢复了从前漠然的态度,只是对她轻声了一句:“吃完,你去卧室休息吧。”
说完便转身躲进书房,背影带着一种溃败的孤独。
可能因为绿豆糕太甜,她只是吃了几口,原本饿极了的胃,现在有了饱腹感。
沈南希见他心软,心中便生出一丝错觉,贪恋起这份温情来。
她乖乖躺在床上。
天还没亮时,听到外面有走路的声音。
沈南希迅速起床,想趁他离开时,让他别再锁门。
梁泽谦看着她披散着头发、娇弱不堪的模样,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你想好了吗?”
她疑惑的问:“什么?”
“坦诚。你坦诚相待,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沈南希垂眸沉默片刻,再抬头时却扬起了笑,那笑容明亮得近乎虚假:“这些天,你在跟我做游戏吗?我很乐意跟你玩呢,接下来还要玩嘛?”
“别装了!”他突然泄了气,疲惫地靠在门上,“既然如此,那就算了。过去的一切都不算数,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
梁泽谦推开门离开,这次,他真的没上锁。
没上锁的门,居然能锁住她的人。
她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很久,为什么呢?
为什么还是不想离开,还想看他一眼,非要到倒计时才肯消失在这个世界呢?
她总是寄托于系统忘了她的存在,不再召唤她,可怜她,能够让她在这个世界过一辈子。
下楼后,沈南希在街道上不知走了多久。
透过一家咖啡馆的落地*窗,她看见了梁泽谦。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对面坐着一位女士。
沈南希瞬间感觉五雷轰顶,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那个昨夜还留给她溃败孤独背影的男人,此刻正坐在明亮的咖啡馆里,嘴角噙着她无比熟悉的淡笑。
对面的女士气质优雅、衣着得体,两人面前摆着精致的咖啡杯,气氛看起来平和,甚至带着几分熟稔。
委屈、不甘、难受……种种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很快,梁泽谦也看到了她,对上了窗外对自己出神发愣的女人。
莫名的,一阵剧烈的心虚席卷了他。
其实那位女士只是刚坐下搭讪,而他自己已经对着咖啡出神了几个小时。
偏偏这么巧,就被她看到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看到了什么?
梁泽谦原本想的是,看见就看见,无所谓,反正一切都是虚妄,都是欺骗,刻意移开视线,不再看她。
可透过玻璃窗,望见她那张脸时,他忍不住地难过,怕她误会,更怕她因此真的离他而去。
他很快起身走了出来。
在这两分钟里,沈南希瞬间说服了自己,不要难过,不要伤心,人终要离别,他变心理所应当。
可在她垂眸准备离开时,还是忍不住询问了系统。
她问得绝望,像一个等待最终判决的囚徒,只求一个让她彻底死心的数字。
好不容易熬到新的一年,三次询问机会,她不想浪费。
那个冰冷、机械的声音,却无比清晰地在她脑海深处响起:“目标人物:梁泽谦。实时好感值:95。”
梁泽谦朝着她大步的走来。
刚到跟前,沈南希听到这个数值,目瞪口呆,痴痴的看向他。
95。
无限接近满值的95。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尖锐的痛楚瞬间攫住了她。
95的好感值?这算什么?
他明明锁着她,质问她是不是人,嘲讽她,说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说过去的一切都不算数。
他所有的自我说服,所有的“理应如此”,在这赤裸裸的“95”面前,被撕扯得粉碎。
他不是变心了,他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只能加深了自己的爱慕,喜欢,痛苦。
沈南希的脑子一片混乱,巨大的冲击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梁泽谦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痴痴望着自己的模样,一时间竟不想澄清误会,只是说:“我喝一杯咖啡,有问题吗?”
女人依然仰着头看向他,异常清亮、此刻却盛满了无言的动情,死死地看着他,如同中魔,什么话都没有说。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沉默蔓延开来。
梁泽谦的心慢慢地,慢慢地冷静下来。
陈伯来接他们回半山别墅,车里一片沉默,彼此无言以对。
终于,沈南希撇过头望着窗外,眼泪落了下来。
她不明白,不清楚为什么他即便识破了那么多真相,对她的情感还在递增。
梁泽谦就那么僵硬地坐着,他既愤恨于未知,又对她的哭泣心痛。
他故意不解释,让戳她的心窝,这样也能让自己即将死亡的心重新跳动。
回到家,跟父亲打了招呼,若拉很快送来很多饭菜。
沈南希知道,一定是他提前打电话交代的,担心她饿着,胃里难受,不敢吃饭。
她的丈夫啊,只用了三天的事情又想覆灭心中所有的疑惑,接受一次又一次她的变异,她的不同。
可是耳边的鸣声从未间断,她一定是要死的,只是死之前,她还是想说些什么。
饭菜准备了很多,梁泽谦并没有吃,穿好衣服下了楼,下午应该还有事要忙。
临走前,他又在门外上了锁。
走到车库时,才发现忘记带钥匙,只好折返回去。
刚打开门,就看见沈南希倚在门口静静的落泪,见他回来,她迅速抹了把眼睛,怯生生地说:“梁生,我一直个人啊。”
梁泽谦微微出神,定了定神,走到桌子上拿起车钥匙。
这次,他脸上变得温和而平静。
缓缓的走出门,没有关门,也没有锁门。
能感受到背后的女人一直在门口看着他,目送他离开。
梁泽谦转过身,迅速走到她身旁,眼神柔柔地望着她:“如果你是等待修理的机器人,那也是一台可怜的机器人,一台被欺负到角落的机器吧?不然为什么会找到我?我什么都没有,你在我身上什么都得不到。”
沈南希抬起头,眼泪止不住地流:“梁生,我会忘记你从前说过的话,你也可以喜欢别的人。”
她不再纠结于他那句“所有的事情都统统不算”。
他的心,正一步步沉沦,越来越深。
梁泽谦盯着她,沉默了几秒轻声说:“晚上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他伸手轻拍了下她的脸,转身下了楼。
开车时,他打开了所有车窗。
不知怎的,那颗一直恐慌的心不再狂跳,人也冷静了许多。
到办公室后,他和大哥谈了些事,继续正常交接工作。
随后坐在办公桌前,出神地望着港湾里来回游走的船只。
不知过了多久,梁泽谦拿起电话,拨打家里的号码。
一次无人接听,两次无人接听。
他知道她在生气,在为今天咖啡馆的事难过。
第三次拨打,依旧无人接听,只剩下客服提示,如果需要请留言的声音。
梁泽谦深吸一口气,拿起座机走到窗前,望着维港的景色,开始说话,像自言自语,又像冷静后的倾诉。
“南希……我没有邀请任何人,那个女人是自己坐过来的。你知道我对你的爱,就算你是女鬼,是什么都好,我都不在意……”
他想先把这件事解释清楚,语气有些语无伦次。
“我想了很多,无论你是冤魂还是被设定的机器都是被迫的,不由自主的,是可怜的。如果你愿意继续在我身边,想自己找一个安全的住宿,我不会再和前几天那样动气,可以接受的。”
第72章 回到现实
梁泽谦还想说些什么,却沉默了,终究没再开口。
至少,这两件事让她清楚就好。
这些年,他读过物理,了解过人类、星系,无论外界生物还是人类科技,皆有善恶之分,不能单凭“非人类”就判定为恶。
他的妻子,一定是善良的外来物。
她那样柔弱、直率、娇气,又奋力用心地讨他欢心,想必是受尽了折磨与屈辱。
被他戳破时,她眼神里流露的恐惧与害怕,便是最好的证据,她一定被人控制着。
喝了下午茶后,梁泽谦的心情好了许多,他准备提前回家,亲自开车回家。
不知是因为周末,还是其他缘故,这条路今天格外拥堵,夹杂着警察、医生和救护车的身影,吵闹得让人心烦。
他强压下回家的焦急,关上了车窗。
车子缓慢挪动了许久,才渐渐畅通起来。
还没到半山别墅,就见正仔开车拦在前方,他立刻焦急地下车,拦住了梁泽谦的去路。
梁泽谦摇下车窗,满脸诧异地看着他。
正仔挣扎了几秒,还是开口说了:“三少,快去医院吧!沈小姐出车祸了,快不行了!”
梁泽谦脸上的温和与平静瞬间凝固、碎裂。
正仔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语速飞快:“就在中环公司附近,沈小姐被一辆出租车撞了,避让不及,胳膊都断了,情况很不好,已经直接送养和医院了!他们让我赶紧来找您,公司电话一直打不通……”
梁泽谦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维港的风声、汽车的鸣笛、正仔焦急的话语,所有声音都扭曲成一片尖锐的嗡鸣。
世界瞬间失去了颜色和形状,只剩下“车祸”、“不行了”这几个字在反复撞击他的耳膜和心脏。
他猛地推开车门,动作因为巨大的冲击而僵硬踉跄。
正仔赶紧扶住他:“三少!”
梁泽谦是怎么到医院的,那段记忆仿佛凭空消失了。
奇怪的是,他没有流泪,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难过,是彷徨,无措。
大哥和大嫂已经提前去医院。
其实,梁泽谦抵达时,沈南希刚宣布抢救无效。
沈南希去中环找他告别时穿着白色裙子,系统提示的太久太久,好像真的不耐烦了,等不及她祈求找个好地方死,出租车便与她狠狠相撞。
只是,她不甘心,她难过,她还想见他最后一面。
竟在灵魂抽离后,硬生生把浅薄的意识撑到了梁泽谦赶来,她能感觉到胳膊、腿都断了。
随着意识模糊,疼痛的感知也渐渐消散。
她仿佛在急救室里,看见了站在门口一脸茫然无措的丈夫。
她默默用极其微弱的意念,最后一次询问梁泽谦的好感值。
系统:“100。”
随后,便再也感受不到这具身体的任何意识。
医生很快盖上了白布,病人宣布死亡。
梁泽谦进了太平间,表情呆滞的看着眼前的尸体,血已经染遍了衣服,多么刺眼。
不知为何,他并不伤心,没有像大嫂和若拉那样泪流不止。
他不是在自我安慰,知道这具躯壳没有了,还有其他的。
他的妻子是一缕魂魄,是被设置出来的机器人,是组合出来的程序,不可能消失的。
一定还会再来找他,一定会的。
而他,能轻而易举地认出她,还会和她永远再续前缘。
沈南希破碎的肢体重新被缝合起来,穿好衣服,修容,很像睡着,那么安静。
没人能猜到这位丈夫此时此刻看到尸体时心中的想法。
温怡从澳门赶来,见到女儿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只觉得天塌了。
她的依靠,她的下半辈子的希望,她唯一嫁入豪门的女儿,就这样没了?
沈南希的死并没有对梁家这个家族产生任何影响,即便在外人看来,梁泽谦的表情都没有露出过多悲伤的情绪。
家里商量葬礼时,梁富荣单独把梁泽谦叫到书房谈话。
“她没去祭祖,没生子女,嫁过来还未满一年。我找了三个阴阳师算过,她与你八字不合,很不吉利。我的意思是,跟沈鸿商议一下,把沈南希的骨灰送回澳门。这样对你、对家里、对她,都好。”
直到此时,梁泽谦才露出表情,是笑出声。
是啊,很年轻,祖宗不认可,家族相处时间短,没有怀孕,没有孩子,甚至时间太短,不足以成为他家的儿媳妇,更别说入祖坟。
父亲定然觉得,几个月的相处,不会有什么深厚感情,连普通夫妻都算不上,况且最初的结合,本就是彼此不情愿的。
梁富荣见儿子露出类似怨恨的表情,原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却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梁泽谦:“好。”
“沈南希”不是他的妻子,这点他无比笃定。
他的妻子是谁呢?他深爱的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是人是鬼都不清楚。
既然这具躯壳不是她,那便让“沈南希”回家吧,回属于自己的家。
假如真正的“沈南希”抉择,一定不会嫁给他为妻。
梁富荣自知这事做得不地道,便暂缓了梁泽峰针对沈鸿船舶生意的收购计划,嘴上还保证着“永远是亲家”。
梁泽谦在墓前待了很久。
他感谢这具身体,感谢它给了妻子一个容身之所,让她不必再漂泊。
深深鞠躬后,转身离开。
这些天,没有人再打扰他。
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一切依旧,如同没有妻子离开。
直到随手点开电话留言,他才知晓,子临死前,根本没听到他的表白、他的认错,以及他那句“不予计较”。
梁泽谦再也承受不住,踉跄着走到繁华人来人往的街道。
已经一周了,她该回来了,该找到他了。
她难道真的不想他吗?难道真的要弃他而去吗?
还是因为找到的新身体不够漂亮,怕他嫌弃?
不会的。
他永远都不会。
梁泽谦打量着街上的每个人,无论男女老少,他笃定自己能一眼认出妻子,一定会。
可街上的人,谁都没多看他一眼。
晚上回到中环,他看到了桌子上,从前被撕碎的机票和通知书。
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他难过得冲进卫生间,呕吐了许久。
他在沈南希是不是“她”中,左右摇摆。
不停的说服自己,那具死亡的躯体绝对不可能是妻子,颤抖着手指把录音机打开,听了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又会在半夜,深陷于她离开时误以为他出轨、不爱她的绝望中,反复惊醒。
只是,他痛苦之时,沈南希亦是如此。
被系统强制召唤回来后,她木然地躺在病床上。
至死时,梁泽谦对她的爱意,达到了100。
沈南希承受着心里的难过,还有身体病痛的折磨,像无数条毒蛇在啃噬的血液。
健康的□□,她这辈子都没有希望体会了,不能攻略成功,也回不去了。
恐怕自己早就被拉入穿越系统的黑名单。
这次例行复查结束后,沈南希找到医生,想询问自己还剩多久,要一个确切的数值。
医生依旧安慰她:“只要心情愉悦,好好治疗,活几年没问题。”
她垂着头,什么也没说。
感觉到一丝饥饿,她买了几块面包回家。这是第一次,没有咳嗽,没有痛苦,她睡了很久。
她不愿去回想梦一样的东西,可没人知道,她失去了求生欲,只想早点死。
这样结束吧,结束苟活在这个世上的痛苦。
一年的时光,早已超越了她这辈子所有的快乐。
她会永远记着他,哪怕到了阴曹地府,也要告诉阎王老爷:她结过婚,有过丈夫。
然而,好奇心终究驱使着她,想探究原著中梁泽谦的结局。
如果不是自己阻挡他去和梁泽峰争权夺利,那么鹿死谁手不一定,他的结局到底是怎么样呢?
沈南希纠结了许久,买了电子书下载到桌面,ctrl+F只输入了“梁泽谦”的名字。
书中提及他的地方很少,后面并没有写他与男主争夺财产的情节。
慢慢往下翻,在原著快要结束时,才随口交代了他的结局。
“有时候,黄柔儿的小女儿会去山上的研究所,看望失常落寞的叔叔。”
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沈南希试图用麻木包裹的心。
精神失常?叔叔?
不可能是梁泽佑。
为什么?
她的大脑瞬间空白,只剩下这几个字在疯狂旋转、撞击。
沈南希眼泪“唰”的一下落下,痛哭流涕。
为什么作者要用如此轻描淡写的残忍,给那个在商场上也曾锋芒毕露、在她面前却会流露出脆弱与偏执的男人,安排这样一个结局?
一个被家族边缘化、被世界遗忘、失去妻子,只能靠小女孩偶尔“看望”来证明存在的“失常落寞的叔叔”?
因为他的“失常”,他的“落寞”,他所有偏离“正常”轨道的疯狂,根源都指向一个不该存在、无法解释、也无人会信的“她”。
对啊,书中的人不会信有人会意识觉醒,因为只要觉醒立刻就会被抹去,死亡。
何况梁泽谦觉醒的方向一直都不对。
他担心考虑的从来都是她,不是他自己。
第73章 重逢
他那数值达到100的爱意,终究被她亲手推入了永恒的、被误解的、无望等待的深渊。
他们之间,横亘着无法跨越的时空与认知鸿沟。
沈南希感觉到自己的病情已极度恶化,似乎可以梦到死后星星点点的夜空。
原本二十天才需复查一次,这次出院仅过一周就被送进了急救室。
她每天坚持不懈地召唤系统,从最初的一小时一次,到如今每五分钟一次,每时每刻都在嘴里反复询问。
终于,在意识快要模糊时,系统有了回应。
“你好,前宿主,系统已经了解你的情况。”
沈南希虚弱的说:“我想再穿越一次,可以吗?”
系统冷冰冰的机械声:“检测到宿主信用度较低,予以拒绝。”
无论她如何哀求,都不可能再有机会。
况且即便重来一次,她还是会爱他、喜欢他、凝视他,最终不过是再浪费一次机会、一条生命。
她能做什么呢?什么都做不了。
系统关闭后,任凭她如何呼叫,都不再应答。
沈南希已被套上氧气罩,清晰地感知到生命正在走向终结,原来人一旦失去求生欲,真的能在一个月内油尽灯枯。
她微微眯着眼,感觉不到疼痛,也没有任何潜意识,甚至连一周前还在疯狂寻找梁泽谦的执念,都快模糊成一片虚影。
只是心底始终悬着一件未竟之事,一个解不开的执念。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死去时,系统第一次主动找到了她。
系统:“前宿主你好,你与目标人物纠葛过深,目标人物目前处于觉醒阶段。为避免系统错乱,你可前往另一本涉及目标人物的姊妹篇中穿越。时间点为‘沈南希’去世后第三年,身份是一名贫穷的渔村哑巴女。请注意,不得透露任何信息。”
哑女?
是不是系统觉察出来沈南希心疼他,想告诉他真相,这次只能做哑巴。
系统再次响起来:“宿主你好,本次穿书无任何攻略任务,书内停留时间不超过一周。感谢宿主参与。”
系统显示了所有信息。
【观察者身份:小渔村送鱼渔民(哑巴)十八岁。无攻略功能。时限:至本体生命终结。(一周后台风坠海)】
这是连npc女配都不是角色,原著里,小哑巴只是帮父亲给酒店送鱼,而那家酒店是另一本书男主举办婚礼的场地,唯一涉及的剧情就是梁泽谦当天参加婚礼。
小哑巴可以在后厨送鱼,根本去不了前厅。
赠送的额外福利,可是这额外福利,她能不能享用呢?
系统赠送的这“额外福利”,她真的能享用吗?
一个哑巴女,要怎么遇见梁泽谦?
只有这个。
下一秒,咸腥的海风粗暴地灌入鼻腔,带着鱼腥和潮湿的盐粒味,猛烈地冲击着她本就脆弱的感官。
沈南希低下头,看到一双粗糙、黝黑的手,身穿粗布衣裤,湿冷地贴在皮肤上。
她在一个简陋的渔港边,脚下是湿滑的木板码头,旁边停着几艘斑驳的小渔船。
一个黝黑精瘦的老渔民走过来,咿咿呀呀地比划着,指着旁边一筐还在微微挣扎的海鱼,又指向远处半山腰隐约可见的一栋白色建筑。
意思很明确:送鱼,去那里。
沈南希发现自己真的开不了口,只能“阿巴阿巴咿呀咿呀”。
她瞬间接收了小哑巴简单的记忆,与父亲相依为命,靠卖鱼为生,早已辍学,近来生意稍好,便从早到晚帮父亲送货。
沈南希朝着老渔民点了点头,弯腰去提那筐沉重的鱼。
老渔民皱皱眉,似乎嫌她没用,但还是帮她把鱼筐抬上了一辆破旧的三轮车。
她必须把这些话从这里送到冷库车,那里有人负责卸载、装货。
小哑巴虽然瘦弱黝黑,力气却要比同龄大的多,一会儿便熟练了。
在冷库车旁等候的阿贡见她蹬着三轮车过来,立刻上前帮着推了一把。
桶里装着二三十条鲈鱼。
阿贡把鱼拿出来称重,连比划带说,还指了指称说:“你拿着钱别丢了。”
沈南希接过前,向他点点头。
阿贡帮她倒掉桶里的水,把空桶放回三轮车上:“走吧,这样轻快点。”
沈南希并没有骑车离开。
这趟鱼是送往中西区酒店的,恰逢另一本原著男主结婚,此刻天刚蒙蒙亮,送去现杀正好赶上宴席。
梁泽谦定会参加这场婚礼,若是错过这次,恐怕再无机会。
小哑巴没能力去半山别墅找人,也不会被允许进入高档的公寓和办公大楼,一周的时间除了这次机会,若是不去,一定白来穿越一次。
阿贡见小哑巴不肯走,比划着、说话很慢:“钱不够吗?”
沈南希摇摇头。
阿贡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她指指那辆空三轮车做个交叉的动作,又指指通往中西区的方向,用力点头,示意自己这就去。
阿贡这才明白,原来小哑巴是想跟着一起去送货。
按规矩,卸货后酒店经理会给额外小费,何况今日办婚礼,说不定主事人还会发红包。
阿贡觉得小哑巴家太贫穷,她想去多赚钱还是可以理解的。
阿贡想着小哑巴家境贫寒,想多赚点钱也正常,便和另外两个同伴商量,意思是少分给哑巴一点钱,她多少能搭把手,且邻里之间,往后还要继续往来做生意。
于是很爽快的答应。
抵达酒店后门时,天光已然大亮。
货车并未经过正门,直接停在了后厨区域。
后厨里一片繁忙,人声鼎沸,蒸汽缭绕,各种食材的香气与烹调的油烟味交织弥漫。穿着整洁制服的工作人员步履匆匆,没人理会三个送货的男人和一个哑巴渔女。
因婚礼规模盛大,食材要求极致新鲜,送货的队伍排起了长队。
阿贡和其他几人走到一旁抽烟,沈南希只能站着等待负责人呼喊才能进去。
负责后厨统筹的主事人很快过来,给每个人发了红包,连声说着:“板结婚,见者有份,沾沾喜气!你们今日好好干事,收工时还有红包添!”
沈南希也领到了二百港币。
不到二十分钟,负责人便招呼他们四人搬运水产品。
沈南希没阿贡他们力气大,就负责搬运小水桶,来来回回卸了三四趟,累得气喘吁吁,衣服和手上沾满了鳞片与血渍。
负责人大约是见这小哑巴年纪小、又脏兮兮的模样实在可怜,允许她搬运完去卫生间洗把脸。
沈南希把鱼卸到后厨,顺着门往里走,越往里越安静,终于看到了卫生间的标识。
卫生间很大,她刚走到水池边,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就猝不及防地看见了他。
梁泽谦。
如此顺利,如此迅速的相见!
她正站在最里面的洗手台前,背对着门。
镜子里映出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那双曾经让她沉沦的眼睛,如今只剩下空茫,以及某种被强行压抑的、濒临崩溃的疲惫。
他瘦了。
瘦得惊人。
曾经合体的西装,此刻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沈南希的心脏被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
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沈南希看见梁泽谦微微侧着身,极其熟练地挽起了右臂的西装袖口,露出一截小臂。
随后,他的右手稳稳捏着一支一次性注射器,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麻木与熟练,精准地刺入一处尚未被过度摧残的皮肤。
沈南希猛地捂住嘴,才没让呜咽冲破喉咙。
他缓慢地推动针筒,透明的液体一点点注入他的血管。
镜子里,他那双空茫的眼睛缓缓闭上,眉宇间的痛苦与焦虑,被一种短暂的、虚假的平静覆盖。
注射很快结束,他随手将空注射器丢进旁边的垃圾桶,放下袖子,仔细抚平褶皱,整理好衣襟,动作里勉强恢复了一丝属于他那个阶层的优雅。
抬头时,男人无意间在镜子里瞥见了那个瘦小黝黑、带着鱼腥味,脸上还沾着污渍的陌生小女孩。
眼睛微微一怔,随后恢复如初。
沈南希看得出来,那眼神里没有厌恶,没有好奇,甚至没有一丝属于活人的温度,只有彻底的漠然,径直从她身边走过,离开。
沈南希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呆住。
她从垃圾桶里捡起那支注射器,他特意躲在后厨人员专用的卫生间,而非客人专属区域,难道是在吸毒?
仔细看清了注射器上的标签,是镇定剂。
怎么样的精神状态需要用镇定剂,她不清楚。
只是后来几天,沈南希依旧沉默地跟着父亲和阿贡在香江各个酒店送货。
那场盛大的婚礼早已落幕,豪华酒店不再需要他们送鱼,原著上梁泽谦没有再出现任何文字中。
她知道没有可能与他相见。
七天弹指一挥间。
小哑巴要死了,沈南希穿越回去也会死去。
她与父亲请假想休息一天,说想去市区买些东西。
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头发清洗干净,衣着整洁。
身体还是瘦弱、黝黑,却精神很多。
用了结婚那天主事人给的两百块钱坐车到了山上的研究所,这是她唯一能去的地方。
和四年前第一次来这里完全不同,门口早就无人,走进去,院子里有些杂草。
沈南希上楼后,地面还算干净,应该不定时有人打扫。
她默默走到天文望远镜房间门前,被锁着。锁微微生锈,看来许久没人进来。
沈南希便从侧面窗户探头看过去,里面东西乱七八糟,很像被人打翻,早已结了蜘蛛网,地上很多灰尘,早就不复当年模样。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哭,该不该流泪,很丧气垂着头,倚在墙上难以言喻。
不知站在门口发愣多久,抬头看见窗户,外面已经刮起风,很快要下暴雨,暴雨期间,小哑巴去码头被海浪卷走而亡。
无论今天沈南希做什么,她都会死。
就这样了吗?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来到这里,只能看到一片埋葬过往的废墟,和一个沉沦在深渊边缘的爱人。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艰难地站直身体走下楼。
一个人默默的走在盘山公路上,心里想了很多很多,路上早就没了车,不过怎么回去都一样,反正都会死去,换个死法而已。
风刮的越来越大,天空开始下起了濛濛细雨。
“你你是?你是谁?”
沈南希听到了背后略有颤抖的声音,呼吸骤然紧促,缓缓转过身。
梁泽谦正对着她的眼睛,慢慢的向她走进。
第74章 你叫什么名字
梁泽谦与这个瘦小的身躯对视,露出震惊、怀疑、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的、几乎要破土而出的……狂乱。
这双眼睛,这个眼神即使嵌在这张黝黑、瘦削、属于陌生哑女的脸上,即使里面盛满了惊骇、剧痛和濒死的疲惫……
但那深处,那灵魂的底色、在他午夜梦回时反复出现过的眼神。
梁泽谦的身体极其轻微地晃了一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击中。
“南希南希,是你吗?”
“你回来了是不是?”
他走的越来越快,直到与她咫尺之间。
看见她流出眼泪,终于忍不住一把抱她到怀里。
三年了。
梁泽谦一直确信的事终于实现。
自从她去世后,每天每日都在等她回来,等她找来。
他很清楚的知道,不会有人相信他疯狂的想法,可那两段录音,他反复听了几百遍、几千遍,他就是确信,他的妻子一定没有死,早晚会回来。
一天,两天,三天,一百天,一年,两年
终于在第三年,梁泽谦已经开始学习机械制作机器人,想要像电影里那样,做出一个拥有和妻子一模一样意识的机器人。
世上没有这样的科技,不会有的,不可能成功。
可他还是傻傻的相信,在天文望远镜旁边的房间堆满了零件,想一点点学习组装、制作。
刚才,他听到了有人走过的声音。
这个脚步声如此微妙,如此动人
等追过去,便看到了她,背影瘦弱,走路缓慢。
等梁泽谦呼喊出名字后,双眼睛里盛满了哀怨与爱慕,望着他。
他知道,他的妻子回来了。
她终于回来。
梁泽谦泣不成声,紧紧的抱着她,“我等的好久啊。”
她的脸颊被他摸得泛红,仿佛在百般确认眼前的人。
他见沈南希不说话,再次确认:“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我下次怎么找到你?”
沈南希指了下自己的嘴巴,在他手心里写道:“我是哑巴。”
梁泽谦一下子哭了出来,再次将她拥入怀中。
他知道现在不是沉醉重逢的时候,此刻可以见面,很多疑问,想要问无数萦绕在心中的问题,解不开的结来得到答案。
“我现在问你”
沈南希摇摇头,手指捂住他的嘴打断他的问话,轻轻拉住他的手,在手心里写了三个字。
梁泽谦瞬间识别出三个字。
“我爱你。”
他想让自己平复心情,却没有办法,眼泪一直在流下。
沈南希亦是如此。
他不能沉浸其中,他不能自怨自艾上天不公,不可以再经受一次次的分别和满腹问号。
梁泽谦低着头迅速问重点:“现在我问你,你只管回答我好吗?”
她这个小哑巴迷茫的看着他,还是点点头。
“你是个人类对吗?”
沈南希点头,这个说出来没什么问题。
临走之前,她告诉过他,她一直是个人。
梁泽谦笑出来,如释重负。
他继续问:“你是要做任务吗?是被人欺负了吗?”
沈南希没有说话傻傻的看着他,不点头也不摇头。
梁泽谦:“是不是不能说?”
她的双眸垂下来,什么都不说话。
没关系,很多事情,梁泽谦和她朝夕相处那么久,听过她的自言自语,前后不一致,这些年每天都在听录音,坐在沙发上对着这些声音回忆她的话,稍微转念一下就理解很多疑惑。
“有人监管你吗?”
沈南希是哑巴,除了咿呀什么都不能说。
她不想他们好不容易相认,现在为这些事情而伤感,于是拉住他的手,在手心继续写:“我每天都在想你。”
梁泽谦回复:“我也是,每一秒都在想你。”
他还想说话,沈南希继续在他手心写着:“我要走了。”
他看着她,连忙问:“你要走的意思,就是这具身体死了,你会再换一个身体回来吗?”
她摇摇头,在他手里写:“我要死了。”
梁泽谦忍住所有的悲痛与爱慕,需要立刻停止现在一切倾诉,抓住重点询问:“我知道了,你被人监督,不能说话,不能谈论,不能写下来。好,接下来,我问,你摇头或者点头,如果不能说,只看着我不说话。”
沈南希垂眸。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一开始的任务是攻略梁泽峰对吗?”
沈南希讶然,盯着他不说话。
“我查过字典,‘*攻略’的意思,是征服、占领,是不是需要你和他?”
沈南希赶紧摇头,你想什么呢?
他继续排查:“是他把资产钱财给你吗?”
沈南希盯着他,不敢眨眼睛也不敢回答。
凭借梁泽谦对她的了解,继续询问其他:“是需要你喜欢他吗?”
沈南希觉得他真的好傻啊,为什么还在纠缠这件事呢?
见她不言语,梁泽谦继续问:“是他喜欢你吗?恋爱?结婚?”
攻略成功就是对方愿意恋爱结婚,恋爱是需要好感值,结婚未必需要。
这两个她都不会做到。
她流着泪,“咿呀咿呀”的想开口和他说说话,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梁泽谦还在大脑飞速运转,之前的问题她毫无反应听到此时很激动的神情,不回复也猜出大概。
“你说你要死了,是个人类,退而求其次选择我,所以,你本来准备嫁给他可以不用死,对吗?可是他一直不喜欢你,境遇变得很糟又转向我,对吗?一定是这样的。”
他怜惜的说:“你真的好傻呀。”
梁泽谦猜测脑洞大,不过歪打正着。
沈南希将头埋在他怀里,贪恋此刻的温存,知道又如何,反正什么都改不了。
她在他的手掌心写下:“我不会忘记你。”
“不要说这些,你不要说这些!”梁泽谦一直摇头,不想看到她放弃求生,说出这样告别的话,“我们还没到离别的时候,你不会死,不会的。”
他看着她,终于能够告诉他这些年的心里话:“南希,我真的好爱你。我知道你一定回来找我,如果没有回来肯定有难言之隐、迫不得已,一定会排除万难来见我。我很开心,真的高兴可以再见到你。接下来的事让我做吧,我说什么,你做什么。”
沈南希知道他猜的方向一直都是错误的,不可能识别任何真正的系统内容,不然早就被抹去。
他永远不会明白,他们之间相差的不是来世今生,而是虚拟与现实。
即便他猜到虚拟与现实,也不可能猜出来他是虚拟的,她是真实的。
如此复杂交错,梁泽谦再聪明的头脑也不可能捋清楚,所以沈南希并不担心他猜出真相而被抹去。
可现在,她不想谈论这些问题,早就没有意义。
梁泽谦对附身在这个枯瘦小哑巴上的妻子越看越难受,低头吻住她的嘴唇,缠绵许久
结束后,轻轻的问她:“你现在就要走吗?这具身体会死去,对吗?”
沈南希看着他,一时着急“阿巴阿巴咿呀”像个傻子。
梁泽谦没有猜测她说的内容,接受她再次死亡与离开:“你不用担心,死后我会好好埋葬她。”
沈南希耷拉着头头,死后再次抱住他。
梁泽谦只会觉得妻子更可怜,病重游走在这个世间,连容身之所都没有。
他轻声重复着:“你放心,你一定不会死的。”
临别之际,梁泽谦眼神凄怨地看着她,问:“你到底长什么样呢?我知道我没有机会看到,可我真的很想看看你长什么模样。”
沈南希低着头,在他手心写了字。
“已经没有头发了。”
梁泽谦流出眼泪,大概猜到了她的病况和得了什么病,心痛得无以复加:“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一切都明白了。”
这具哑巴小渔民的身体已快要支撑不住,沈南希抓住他的手,低头轻轻吻了一下。
随后慢慢瘫软,她不要被海水冲走,想要在他怀里慢慢死去,心脏病慢慢停止呼吸而亡。
梁泽谦紧紧抱着她,趁着她还有意识,急切地追问:“我还不知道你的真实名字,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沈南希虚弱地在他手心写下两个字。
“沈薏。”
梁泽谦嘴里念了好几遍“沈薏,沈薏”,最后一遍叮嘱:“沈薏,我知道你能听清我说话,记住,去找那些人让你去三年……不,两年后找我,一定要来!我会让你活着!”
见她快没死,在这暴风中他再次大声嘱托:“你一定要记住,来找我!我能一眼认出你。去NULCOFFEE馆,每周末我都会等着你,记住了吗?”
沈南希望着他模糊的脸,意识渐渐涣散。
她不会再有穿书做任务的机会,辜负了他的一片好心,不知他还要痴痴的等多少年。
她想让他不要这么做,不要,可开不了口,说不出话。
这次,甚至不需要宿主确认,系统已开始抽离她的意识。
沈南希还没来得及感受现实生活消毒水的味道,以为自己真的死了。
浓重的疲倦席卷而来,她却从一张温暖的床上醒了过来。
喻乐文的记忆充斥在脑中。
系统竟真的给了她重新穿书的机会。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第一次穿书攻略值为0,存在异常情况。
宿主愿意挑战第二次,沈南希的系统君很乐意她主动挑战,知道宿主这次肯定不会躺平。
任务依旧是攻略原著男主梁泽峰,奖励不变,大额现金和身体健康。
人物是喻乐文,后半部分男女主在一起的最大阻碍。
此刻的时间,按照原著设定已经是沈南希死去的第五年。
黄柔儿带球跑几年后回港,女主说孩子不是梁泽峰的,男女主开始的情感纠葛。
喻乐文是陈文碧属意的儿媳妇人选,二十五岁,刚从伦敦回来。
梁泽峰对母亲属意的人选非常非常的讨厌,可以说厌恶,这种攻略任务难度简直是地狱级别。
沈南希很快起床,去照镜子看下长相,的确长着一张标准的高知脸,长辈会喜欢的模样。
不过,她要做的不是自我欣赏和享受健康的身体,看了下日期,今天恰好是周末,需要去碰碰运气找梁泽谦。
沈南希不能失信。
更重要的是,她信他,一直都信。
如果没有求生欲,没有必要坚持第二次攻略。
这次,沈南希是真的想活下来。
NULCOFFEE是她与梁泽谦商议结婚时的地方。
下了计程车,她几乎是飞奔着冲进咖啡厅,气喘吁吁地站在落地窗张望。
梁泽谦真的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很快从座位上起身,快步走出咖啡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像是在努力适应这张全新的面孔。
第75章 第一步
刚开始还有些惊讶,显然是认识喻乐文。
不过梁泽谦可能习惯了她不停变换身体,并没有多评价什么。
一旦人的身体健康,气血足,精神,沈南希就忍不住想要贴在他身上,亲亲抱抱。
没想到两年过去,梁泽谦的精神状态竟好了这么多,整个人脱胎换骨,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看着竟有了几分话事人的气场。
他该不会又在和人争夺继承权吧?
她刚微微倾身,梁泽谦却不动声色地向后靠了靠,身体语言带着清晰的疏离:“都是人。”
“人怎么啦?”
他一副拒绝的架势。
好吧,不靠近就不靠近。
沈南希没继续贴贴,抬头再次打量他,用他们的时间,从和沈南希结婚到此时已经过了六年,他今年该有三十五了吧?
的确成熟稳重了许多,可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比起上次那个痛哭流涕的男人,他身上多了种特别的气场。
不过他一副千里之外的表情可以理解。
喻乐文现在身份的确在外人看来是老二的未来老婆,陈文碧钦点的对象,公共场合和弟弟搞在一起的确不太适合,没有纲常伦理了。
梁泽谦像接头人似的,先扫了眼前后街道,确认没有熟人,才领着沈南希进了咖啡馆,整个过程像地下组织接头。
咖啡馆深处的位置,两人相对而坐。
刚坐下,沈南希还在打量他。
上次当小哑巴时,两个人在风雨里表白,沈南希都没看清他的长相变化。
死后的第五年,时光在他身上沉淀出截然不同的气质。
头发一丝不苟,眼神沉静深邃,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不怒自威的掌控感。
好帅啊。
沈南希还在打量他,他已先开了口。
“听着,沈薏。”他直接唤出了她的真名,无视了喻乐文的躯壳,“直到你‘死’之前,”他刻意加重了这个字眼,“我们私底下,只能见这一次。所以,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听清楚,记牢。”
梁泽谦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分秒必争的紧迫感,搞得她都紧张起来。
“第一,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喻乐文,陈文碧选中的棋子,梁泽峰厌恶的对象。扮演好她,利用好这个身份接近陈文碧和梁泽峰。这是你目前唯一能光明正大留在核心圈子的通行证。”
他的眼神锐利,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不情愿,“你的‘任务’是什么我不清楚细节,但你必须完成它,至少表面上必须。如果公共场合我们遇见,眼睛不要盯着我,不要注视我,大嫂怎么看我,你就怎么看我。”
“好。”沈南希本能回答。
忍住不看他是很难的一件事,可是他让她穿到两年后,一定是万全之策,不能破坏一点他的计划。
梁泽谦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她手里,继续说道:“第二,每次要做什么的时候,他会打电话过来,你一定要照做,绝不能拖延。不要再想着跟我温存,不要期望能和我有,哪怕一分钟的夫妻生活。这些都不是你现在该想的,明白吗?”
他真的很厉害,当场就斩断沈南希可能放弃任务,又忍不住跟他在一起的心思。
可能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严肃,见她怯生生的。
梁泽谦口气软了下来,松了一口气,轻轻柔和的说:“阿薏,你不了解梁泽峰。凭借你那些技巧,不会成功的。他非常聪明,软硬不吃,你附体到这个身份,他只会更加反抗激烈,所以,你一定要听我的,好吗?”
他才是软硬兼施。
这样的软话,真的很受用。
见她傻愣愣的,问了一句:“听到没有?”
沈南希低下头,从见面到现在都是公事公办,应声道:“我知道了。”
梁泽谦看了下手表:“时间到了,我有事要走了。”
啊?什么意思?
说罢,他居然真的头也不回的起身离开了!
沈南希赶快随着他一起走到咖啡馆外面。
梁泽谦立刻转过身指着她:“我说过的话你忘了吗?不要再见面,不要认识,永远都不要盯着我看,不能产生任何一丝一毫的爱意,也不要想我。”
“想也不行吗?”
“不行,想念就会产生邪念,邪念就什么都做不了。”
“”
梁泽谦离开的很快,真的决绝而坚定。
沈南希站在咖啡馆门口,看着梁泽谦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既然一切都遵守他的嘱托,那么是不是自己可以等着他说做什么就可以了
她走回咖啡馆时,瞥见架子上放着一份报纸,头条赫然写着“梁富荣钦定梁家老三为继承人”。
沈南希有些怔住了。
原来他已经成为了梁家的掌权者。
难怪他身上那股掌控感如此强烈,这是从前没有感受到的。
两年?
他说的两年,就是当梁家的话事人吗?
可相比之下,她更想不通的是,他怎么能这么巧,刚好在她穿书过来时就出现?难道他每天都在这里等?
事实上,的确如此,梁泽谦已经等了两个月。
他包下这个座位一年,就是预备谈今天这些事用,每周末会在窗边的座位坐很久等她归来。
两人重逢虽隔了两年,却只比约定时间多了两个月,对他而言,已经够快了。
刚才他扫向窗外时,只看那熟悉的喘息神态,就知道他的妻子回来了。
沈南希永远不会知道,他早就明白了一切。
大概这个世界本就是颠倒的。
如果自己是真实的,二哥就是真实的,那么二哥为什么会被“攻略”,说明大概率是假人。
沈南希死去的三年,梁泽谦始终搞不懂全部规则,即便想了许久,脑洞大开,依然不算清楚。
这两年越来越清楚,所以做的事情越来越狠,越来越极端。
从和小哑巴分开的第一天开始到现在,他走的每一步,都浸透着这份疯狂和清醒。
目标只有一个:在她回来之前,为她扫清障碍,为她铺平一条能活下来的路!
她每次俯身那样匆忙,那样急切,若是没有完全准备,只错过更多的机会。
梁泽谦很了解梁泽峰,他这辈子最在意的只有两样:黄柔儿和掌权的欲望。
黄柔儿涉及爱情,他不清楚沈南希这次附身在谁身上,便暂且等她回来再处理。
而想让梁泽峰听话,前提是当话事人、控制权力,这样能扰乱他的心智,为了得到权力不惜代价,反抗就一定有漏洞。
两年前梁泽谦埋葬小哑巴后,在路上想了许久。
夺权的第一步,是排除所有可能的竞争者,大哥、二哥、父亲。
对,父亲也要排除。
大哥是最容易被掌控的。
梁泽谦先付钱给私人侦探去调查私生活。
虽然大哥大嫂还没离婚,早就分居上海香港,可是调查许久,居然发现他没有再胡搞。
一个个排查,他发现梁泽霆每年都会固定飞往澳洲悉尼,行程隐秘得很。
这反常的规律引起了梁泽谦的警觉。
于是,梁泽谦亲自飞了一趟澳洲,看到了那个早已在港岛娱乐圈销声匿迹的女人,林嘉怡。
当年父亲做主逼迫林嘉怡离开娱乐圈,还口口声声说去了欧洲学习,没想到转到去了澳洲。
梁泽谦看到林嘉怡身边,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眉眼酷似大哥,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拿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便返程了。
如今已是一九九三年,离一九九七年只剩四年。
世尧十多岁了,再过几年就成年了,所有的企业在这事摇摆不定,为了资产游走,大哥怎么敢关键时刻座这些呢?
周青如能忍到现在不离婚的原因,除了对梁泽霆感情还有一点点,无外乎那两个孩子,可一旦知道有私生子,后果不堪设想。
兄弟俩谈话时,倒没剑拔弩张。
梁泽谦没有用威胁的语气。
随手就把相片递给他,微笑的说:“大哥,你这么做很不对。大嫂家有能力保住生意不受影响,可这事要是让她知道了,后果你清楚。”
可梁泽霆第一次还是能感受到三弟的威胁语气。
他没为自己的行为羞愧,反而因被冒犯而愠怒。
毕竟老三一向不问世事,妻子死后更是像个神经病,如今竟穿着笔挺的西装,正经地跟他谈这种事。
梁泽谦靠在沙发背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膝盖,姿态闲适:“大哥,我只是不想看到梁家出事,你知道父亲总说,兄弟要和睦,一起撑起这个家。二哥这些年只会和黄小姐纠缠来纠缠去,全家不还是靠着大哥和爸爸来做吗?”
“九七年越来越近,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大嫂家根基有多深,你比我清楚。一旦她知道林嘉怡和这个孩子的存在,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梁泽霆太清楚周青如的性子,看着温婉,实则刚烈,真要闹起来,别说他在梁家的地位,恐怕整个富仁在大陆的生意和东亚贸易都会被波及。
“你想怎么样?”梁泽霆的声音沉了下去。
“很简单。接下来的董事会,父亲若再提分权的事,大哥只需保持中立,我说什么,梁泽峰说什么,不予表态。”
不支持老二,便是对梁泽谦最有利的局面。
梁泽霆看向他:“我不明白。”
“我只是想让梁家这艘船,在风浪里走得稳一点。二哥的心思太急,急到忘了分寸。父亲年纪大了,大哥你……又有太多牵挂。这个家,总得有人站出来把舵。”
“只要大哥照做,林嘉怡和孩子在澳洲的生活,我会让人照拂。她们的安稳,换梁家暂时的太平,很划算,不是吗?你一向识大体,最关心的就是家族的生意。”
梁泽谦语气平淡,角色带入的很快,人极度想得到一个东西的时候,冠冕堂皇的话张口就来。
梁泽霆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颇有点居高临下的三弟,三年了,他是从悲痛中走出来了吗?
直到此刻,大哥明白了他的心思,张了张嘴,想怒斥他的野心,转念想了下,最起码他是胞弟,即便以前几个兄弟都看不上他,好歹也是一个妈出来,没必要闹崩。
梁泽霆不言,梁泽谦就知道他已经同意。
梁泽谦很清楚,大哥即便能力普通,也是长子,心气是在的。
这几年因九龙楼市的事一直屈居二哥之下,心里早有埋怨。
他此刻答应,除了担心家族生意真的受影响、无法平安度过九七年,更可能是想坐看老二老三争斗,自己最后渔翁得利。
第76章 第二步
梁泽谦夺权的意图实在太过明显,行事做派毫不掩饰。
梁富荣很快察觉到儿子的变化,仿佛换了个人一般,便找他来谈话。
“爸。”梁泽谦走到茶台前,恭敬地唤了一声,却没有立刻落座。
梁富荣抬眼,锐利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特别想穿透那层沉静的表象,看到这个老实儿子到底怎么想的?
梁富荣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尝尝,刚到的老班章。”
他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平淡:“最近和你大哥都谈些什么呢?”
看来大哥已经把他们谈话内容说了,至于说的什么他不清楚,反正梁泽谦准备“实事求是”。
梁泽谦眼神坦荡,说话更是滴水不漏:“林嘉怡在澳洲生了孩子,我答应他保密。九七在即,家族利益为重,他也理解我的担忧。二哥那边,风言风语太多,陈司长的女儿已经结婚,还在跟他纠缠不清,我不想大家都因为女人影响生意。我答应大哥会以大局为重,不提及这件事。”
除了事情颠倒,完全实事求是,没错啊,不要试图和一个聪明绝顶的人谈逻辑,梁富荣本质是粗人辩驳不出来。
这个说法在他听来,就是足够清晰。
“阿谦,你做的对,很识大体。”
“是父亲教导有方。”梁泽谦微微垂首。
“教导?”梁富荣轻轻笑了一声,笑声里听不出是欣慰还是别的什么,“我教过你什么?不过是让你守着你那份家业,安稳度日罢了。可你似乎想要的,不止安稳。”
人在不争不抢时,往往感受不到父母的偏心,可当心生贪念时,才发现他们处处设防,不肯让步。
看得出来,父亲依然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老二身上,这些年,态度一直很明显。
梁泽谦知道自己绝无可能改变父亲的想法,念及过往种种,包括南希的葬礼,心里仍会泛起一阵酸楚。
他强压下不适,开口说道:
“爸误会了。我想要的,从来不是权位。只是看不得梁家这艘船因为内部不稳而触礁。二哥现在的心思,爸爸比我清楚。大哥顾念情分,有时难免优柔。您这些年身体不好,还要为这些事劳神,做儿子的,于心不忍。我只想尽己所能,平稳渡过九七这个关口,别无他求。”
这番话情真意切,有理有据,将自己置于一个纯粹为家族、为父亲考虑的孝子贤孙位置。
梁富荣静静地看着他,想洞察他的心思,想知道他为何转变,却始终探究不明。
梁泽谦会演戏了,这和沈南希学的,如何角色扮演,扮演成听话懂事的儿子。
梁富荣本就精明,看得出他的伪装,于是他便真的做起了花瓶般的儿子。
如他所愿为家族考虑,但是就是什么工作都不给,不让他沾染核心利益。
这些年三儿子表现得情绪不稳定、人疯魔,实在想不出把家里的事让他做的理由。
梁富荣和管叔评价他“有心无胆,擅长伪装。”
梁泽谦的“孝子贤孙”面具在梁富荣这句“有心无胆,擅长伪装”的评价下,裂开了一道冰冷的缝隙。
他的性格一直是做事稳妥,有条不紊,不紧不慢,此刻开始生出着急与怨恨,只能铤而走险。
梁泽谦自认为仅仅是识破了这个世界全部真相,无需再被道德枷锁束缚,便开始在梁富荣的茶水中一点点添加化学物质。
梁泽谦擅长物理,化学也不会差。
他精准地控制着剂量,让父亲的精神一点点消沉下去,又知道用什么物质可以缓解,直到让父亲渐渐依赖上他。
却不知,窥探真相总要付出代价,哪怕只是窥见部分碎片。
系统很快识别出梁泽谦对世界规则的认知越来越清晰,第一次发布了抹去人物的任务。
在梁富荣让他去公海谈生意时,一场“意外”让他落水。
可惜他没死。
落水后肺内积水,又遇风浪,即便会游泳也几乎必死无疑,可他凭着极强的求生欲活了下来。
身体被冲到一座海岛,被人救起。
性命无碍,只是溺水引发的肺水肿,给他留下了病根。
警察调查了很久,最终只能将此事定性为意外,毕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谋杀,梁家上下也默契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梁富荣不想猜测儿子以身犯险,只是这些天他表现的太异常,近几个月越来越掩饰不住的急切,对老二事务的频频插手。
而梁泽谦彻底陷入癫狂,无所顾忌的地步。
人一旦给自己设置目标,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是啊,三十多年了,所有的悲欢离合、快乐与幸福全部来源于沈南希身上,此刻的她身体遭受非人的折磨,他答应过她,所以不能心软,不能妥协,不可以有丝毫的情绪。
既然父亲表现他策划落水,梁泽谦心一横,再出事一次,这次是自己撞上车子出车祸。
他当然有分寸,不可能受到任何伤害。
这样的频繁出事,梁富荣商场老手的性格,不可能不猜忌。
知道儿子失去妻子后,这些年一直沉默寡言,性格怪癖,现在走出来不是应该高兴吗?
梁泽谦很识得人心,他一直都明白父亲年纪大了,七十岁了,更加迷信,更加恐惧死亡,这些天一直做梦梦到死去的原配,原配就是梁泽谦他的母亲。
当年父亲和陈文碧有文化的人同居,对原配是怎么样的嗤之以鼻,冷言冷语?
梁泽谦这些年与父亲朝夕相处,自然摸清了他的心思。
他能做的就是在父亲面前不断提起母亲,又不断安慰,让梁富荣反复承受内心的折磨。
“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她,总梦见她,别太担心妈妈那边的事,妈妈是病逝的,不是其他,和你生活那么多年,她怎么会真的怪你呢?”
“当年是时代不好,是命运弄人。妈妈文化不高,性子又倔,没办法参与生意,也不了解新行情,我理解当年爸爸的烦心。她走的时候没有绝望,也没有伤心,绝不是恨爸。享了几十年的福,她应该是高兴的。”
梁富荣的身体近来愈发孱弱,无论这些话是阴阳怪气还是真心实意,都让他宽慰了不少。
何况,老大每天往返于上海和香港,全身心的照顾两个孩子。
老二生意繁忙,还在为娶黄柔儿的事和陈文碧周旋,对这个日渐衰颓的老父亲,只剩下面子上的敷衍。
佑仔在国外过得不好不坏,常年不回家,根本不把梁富荣放在心上,每次打电话必定是为了要钱。
梁姿娴刚再婚生子,也无暇顾及他。
小女儿从小就和他不亲近,天天说父亲偏心佑仔,长大常年在国外。
如今,只有老三这个丧妻的鳏夫天天陪在身边,其余子女竟无一人真心关心,匆匆的来,匆匆的走。
人老了,就会产生依赖,尤其梁泽谦给他吃一点药,过后再解开一点,反反复复,父亲更加依赖。
环顾四周,他梁富荣叱咤风云一生,临到老,身边竟只剩下这个被他猜忌、打压,如今又残缺不全、丧妻的痴情三儿子梁泽谦。
多么讽刺,又多么可悲。
于是天秤开始倾斜,那倾斜并非出于爱,而是出于一种走投无路的依赖和迟暮之年的恐惧。
尤其是在梁泽谦再次遭遇车祸后,梁富荣第一次显露出对儿子的关心。
不过这次车祸并非梁泽谦自导自演,不是意外,没人设计,而是系统察觉到人物对世界构架的认知进一步加深,再次发起的意外攻击。
梁泽谦就像打不死的小强,意志力惊人。
他装上了半只假肢,仅用半年就重新学会正常人一样走路。
一年之内三次出事,梁泽谦自己都忍不住自我怀疑,上天是不是真的要夺走他的性命?是不是真的要折磨妻子到病死不能复生。
梁富荣同样会怀疑。
古代皇子争位的戏码从未断绝,老二本就手腕强硬,能力出众,定然是看到自己对老三态度缓和,便急着下狠手了。
于是,梁富荣那半年不再提那些陈年旧怨,不再提公司,甚至很少提其他子女。
他像个最普通、最焦虑的老父亲,悉心照料着重伤的儿子。
梁泽谦清晰地感知到这种态度的倾斜,也配合着扮演一个真正顺从的儿子。
他是真的能忍,也足够坚韧。
装上假肢后,每天坚持走几个小时,倒不是完全为了讨好梁富荣,而是担心两年后与妻子见面时,会被她嫌弃。
等梁泽谦渐渐康复,梁富荣便逐渐把核心生意全都交给他打理。
还真别说,梁富荣这个儿子出手的狠和老二完全不一样。
老二聪明果决,雷厉风行,能镇住下面的人,这是原著小说男主通常会有的人设。
而梁泽谦的狠带着癫狂,对自己、对别人根本不留情面,尤其在九七前夕,社会问题错综复杂、乱象交织之际,他跟没心的机器一样,帮派社团算什么,只要够狠,什么都可以做,之前老二做不成的事,全部干的很出色。
至此,两年时光里,他演戏、装模作样、上演父慈子孝的戏码,甚至不惜自残,经历两次“意外”,一步步控制住梁富荣,让他只听自己的。
这个风度翩翩、与世无争、丧妻鳏夫,只晓得天文地理文弱书生变成了疯子。
第77章 第三步
现在沈南希回来,梁泽谦在富仁的地位稳固的差不多。
幸好,没有耽误她。
其实,梁泽谦根本不担心沈南希附身到谁身上,身份是平民小卒也好,权贵子女也罢,都可以让她成功。
他知道黄柔儿和梁泽峰误会分手,生了个孩子,种种误会基本快要解开。
之前也了解过这个女人,分析过她的性格,觉得比起这两年多的欺上瞒下,实事求是或许更能打动她。
只是,时机该选在什么时候呢?
他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反复斟酌。
无论计划怎么样,第一步,就是先让沈南希做些什么,对老二释放出好感。
沈南希看到那个穿着一身西服、表情严肃的人递过来一张纸条。
这是她来这儿十多天后的第一个任务,她赶忙打开,上面写着:
“同梁泽峰食饭,并告诉陈文碧。”
沈南希:“”
说得倒是文雅,其实就是约会的意思。
人家老婆带球跑已经回来,马上要大结局了,去找他吃饭约会可能吗?
不过她很听话,还是照着纸条上的意思打了电话。
结果没有意外,被拒绝。
系统立刻提示:“攻略值5。”
拒绝也会产生攻略值?原来主动去做,真的会产生攻略值啊。
沈南希立刻问:“现在他对我的好感值是多少?他是攻略人物,好感值应该可以随便问吧。”
系统:“15。”
“”
对比从前作为恶毒女配沈南希时,梁泽峰对喻乐文这15点,简直是低得可怜。
看来他对这位母亲属意的喻乐文,毫无情意甚至不满。
陈文碧知道喻乐文被拒绝后,心里火冒三丈,好不容易主动一次,居然被拒绝?
特地把梁泽峰骗了出来,打算给两人创造相处的机会。
偏偏不巧,约会这家高级餐厅,三太正在过生日,佑仔、梁慧颖也都回来了。
任淑珍是梁家名义上的女主人,梁泽谦作为家族实绩掌舵人,面子还是要给的,专门过来给她送礼物。
于是,喻乐文、陈文碧和梁泽峰,正好和这群人碰了面。
三太很大度,也许年龄大了,五十岁了,对自己老公的前任没了恶意,而且面上那么多人不好抹开,邀请他们四人一起过去打招呼。
沈南希没想过可以在这里碰面,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很正常人一样看了一眼梁泽谦。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手中拿着一个包装考究的礼盒,没有跟陈文碧三人的任何一个人打招呼就向前走开。
没走几步,就听梁泽谦咳嗽了一声,沈南希就看了一眼,他咳嗽什么?
都在同一个区域,不看才不正常吧!
他正将手中的礼盒递给三太任淑珍,微微颔首说着什么。
“阿谦真是有心了,还专门跑一趟。”任淑珍笑容满面地接过礼盒,声音温婉,完全没有沈南希刚嫁过去时的冷嘲热讽。
呵呵,人类!
梁泽谦淡淡应了一句:“三太寿辰,应该的。”
他的目光礼貌性地扫过全场,掠过陈文碧,在沈南希身上也没有丝毫停顿。
沈南希很努力的扮演着“优雅、知性”的角色。
当具备正常人的情绪、身体、心跳后,心脏会止不住疯狂擂鼓,感觉那种跳动要撞碎肋骨。
这么久不见,见面只能说公事,还要装作不认识,实在太辛苦了。
沈南希拼命控制着自己,不去朝他的方向看。
全程十几分钟的时间,梁泽谦几乎不参与话题,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真的好能装。
在陈文碧和三太假意客套,沈南希借着抬手整理鬓发的动作,眼睫飞快地、极其短暂地抬起掠向梁泽谦的方向。
就在那一瞬间,两人对视了。
梁泽谦的目光似乎也恰好扫过她这边,可*他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泄露,甚至连一丝探究都没有。
沈南希总觉得他一副不满意不开心的样子,担心他觉得自己没好好配合,辜负了他的一片好意,于是起身给梁泽峰盛了一碗茯苓汤。
梁泽峰自然是一脸不屑,没露出任何表情。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响起,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攻略值+5。”
沈南希:“……”
不必如此频繁。
陈文碧和梁泽谦都没打算在三太的生日会待多久,整个房间有好几座的人,用不着陪的。
于是,先后离开。
梁泽谦最先走。
沈南希和他别说说话了,连看都不能多看一眼。
老二更犟,直接提前跑路不打招呼,肯定去找黄柔儿了。
陈文碧和沈南希客气了一会儿,一起走出包厢,陈文碧一直在劝慰她,说儿子性格孤冷,需要她去融化。
融化什么?梁家的儿子人设都是冰块吗?
沈南希有气无力地去卫生间洗手,就在这时,洗手间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梁泽谦看见她眼睛都在放光,不过还是不能发出声音,低着头,和她并排仔细的洗手,手上戴着戒指还转两下。
因为没听到声音,加上心事重重,沈南希一直低着头,没发现旁边的人。
等梁泽谦洗完,用纸巾擦手时,主动开口:“做的不错。”
他没看她,目光落在前方的镜子上。
沈南希抬头看见他,吓了一跳,随后结巴口吃,惊喜:“你你你”
趁着她还没贴上来,梁泽谦立刻走开。不过刚走两步回了一下头,意味深长的眼神。
什么意思?这是夸赞的眼神吗?还是表达不满和嘲讽,明明她很努力的听话了呀。
梁泽谦本来还想拖一拖,可是见到沈南希就更心绞痛。等不及了,立刻让助理查到了黄柔儿的住所,准备亲自过去。
黄柔儿很善良,不过也很聪明,感情的事女人很敏感,一旦欺骗所有的信任全部崩塌。
梁泽谦没打算瞒着她自己做的一切,只是在真相里说多少,还要看她的反应。
这世上,唯一能说动梁泽峰的人就是她,必须一次成功,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是想让黄柔儿放弃和梁泽峰在一起,支持喻乐文嫁给梁泽峰。很可笑,很有难度,这件事梁泽谦盘算了很久,只能成功,他需要亲自过去说服。
见到黄柔儿时,她很惊讶。
梁泽谦必须表现的非常真诚、落魄、失魂,女人都会为男人的专一而感动。
他带了很多孩子的用品,还拿了一把钥匙。
黄柔儿家境还可以,不过背着父母生子,自己攒的钱也快花光了吧,这几年过得清苦。
钥匙是住所,新居,梁泽谦怕她有心气不愿意接收,轻声说:“南希在金沙滩时跟我说过,你是个很好的人。现在她不在了,想必也希望我能帮你一把。”
黄柔儿不会怀疑这句话真假,因为沈南希死之前真的去找过自己,想让她劝慰梁泽峰对梁泽谦手下留情。
可如今,老三成了家里的掌舵人,又何谈手下留情呢?
黄柔儿看得出梁泽谦有事找她,便让菲佣带着孩子出去玩了。
公寓楼侧面有个供人休息的露台,两人在那里坐了下来。
梁泽谦率先开口:“黄小姐,你与我二哥,兜兜转转快八年了吧?现在孩子都有了,现在,打算如何呢?”
真是能折腾,他和沈南希都已经阴阳相隔,感觉像过了八辈子,这两个人却还在分分合合,也不知道累不累。
黄柔儿低笑一声,这是私事她不知怎么回答,她当梁泽谦是来当说客的,便没有说真心话。
“怎么做?阿峰来找我,我便见;他要认孩子,我便让细仔喊他爸爸。”
他们的感情其实已经到了临门一脚,没多久就会在一起了。
不过这些事,梁泽谦本就没指望等她的答案,也没兴趣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凝聚勇气,声音更低哑了几分,带着沉痛:“我知道二哥爱你,从未放下,一直在等你回来。我也是,我一直很想念南希,每天都在想,想得快疯了。”
“说来可笑,她的骨灰送回澳门,我们死后连埋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我什么都做不了。撞死南希的那辆出租车,属于二哥老师的亲戚,她的死因没人在意,都认定是意外,没人调查,所有人都选择了不追究,我却无能为力。”
“什么?!”黄柔儿脸色瞬间煞白。
梁泽峰的老师只有一个,如父如兄,很多事情都靠导师指导迷津,关系亲密,众所周知。
可眼前的人好像无意间说出了真相,隐藏几年的真相,他说的一定是真的吗?
黄柔儿不敢想,阿峰是她最爱的人,现在准备重新在一起,可是,这触及了她对正义和生命的底线。
“我知道黄小姐不会相信,这件事很容易查出来,警署都有备案。”
她心继续下沉,可看得出来他不会说谎,人是不是真诚和撒谎是可以感受得到的。
这些年他沉醉悲痛,疯疯癫癫,难道就是因为没有权力给妻子找到真相,所有开始争权夺利吗?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梁先生,她车祸之前找过我,我当时以为她生了什么病,一直在求我在阿峰面前说你的好话,好让你能平安活着,我当时真的不明白怎么回事?人要死之前都会有预感吗?”
听到这些,梁泽谦双眸抬起,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第78章 第四步
震撼、欢喜、痛苦接踵而来,哪怕死之前,哪怕那时候他对她冷眼相向,她还会临终前照顾他的一切,为他今后的平安铺路。
梁泽谦忍住内心强烈的震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激动,不能慌不择路忘了正事。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继续加码,声音有点哽咽:“南希,她才22岁。她的灵魂至今无法安息,漂泊无依,每天晚上都来找我,五年多了,我每天都无法安息,我很想很想随她一起离开,可是我不能,我要超度她的灵魂,她那么孤苦无依,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黄柔儿一样伤感起来,沈南希太明媚太阳光,太惹眼,像束太阳,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没了,实在太可惜。
梁泽谦沉默片刻,继续说:“黄小姐,你可能不信,现在南希的残余灵魂依附在喻乐文身上,只有让喻乐文成为梁家名正言顺的媳妇,完成某种‘归宿’的仪式,她的灵魂才能真正得到安度。”
这句话黄柔儿自然不会相信多少。
梁泽谦也明白她不会立刻信服,便说:“你可以找她,一切都明了了。”
他会安排人指导沈南希做些动作,让黄柔儿信服。
最后,他祭出了终极筹码。
梁泽谦惨然一笑,抬手似不经意地抓了抓鬓角与头顶,一绺发丝竟直接脱落。
他望着掌心的头发,眼神空洞又绝望,随即把一份检测报告递过去。
是癌症诊断书。
“我快不行了,今年五月检测出来,医生束手无策,全世界的医生都会束手无策。我很快就能去陪南希了”
不知为何,只一瞬间,他眼底便泛出血丝,泪光闪烁,似是对亡妻的刻骨思念,又似对生命终结的无力。
“在我走之前,我只想看到南希安息,这是我最后的心愿。黄小姐,求你帮帮我,也帮帮那个可怜的女孩。他们不会真的结婚,或许订婚后就能安定下来。即便真的成婚,当天南希的魂魄便会离开,他们不会有任何实质关系。你对二哥的爱,想必不会在意他是二婚的身份,对吗?”
黄柔儿大为震撼,一时没缓过神。
梁泽谦软硬兼施,继续戳心窝:“我不会追究是谁害了南希,不管是不是人为,是不是为了名利让我们夫妻阴阳相隔。我都要死了,什么都得不到,梁家的一切都是大哥和二哥的,我没机会,也不会占有分毫。”
情真意切,字字泣血。
他说得情真意切,字字泣血,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为亡妻灵魂奔走、命不久矣的深情丈夫,把拯救无辜灵魂与满足将死之人最后心愿的重担,沉沉压在了黄柔儿善良的肩头。
他停驻不再言语,静等她内心的裁决。
露台上,风仿佛都停了。
黄柔儿眼中挣扎剧烈,震惊、愤怒、怜悯、对梁泽峰行为的失望、对沈南希命运的同情、对眼前濒死男人恳求的不忍……
最终,那份根植于本性的善良和对“正确之事”的坚持,压过了她对个人幸福的渴望。
她的眼神,渐渐从混乱归于一片带着悲悯的、近乎悲壮的决绝。
除了沈南希是否附身在喻乐文身上,其他都是很容易查到的。
他是否患了绝症,沈南希的死因,那辆出租车,车祸的备案记录,车牌号主人,都那么容易可以查询到。
而且这些天和阿峰重归于好,阿峰言谈中,她能感觉到他与梁泽谦的争权已到白热化。
她也知道梁泽谦从小就讨厌陈文碧,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没理由帮陈文碧促成喻乐文与梁泽峰的婚事。
梁泽谦看着她眼神的变化,知道已经成功。
他不会逼迫,不会去询问答案,而是起身站了起来。
黄柔儿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至少此刻还衣冠楚楚,没有一丝病情折磨的样子。
可她知道,他没有必要如此正式绕来绕去和她谈论随时可以查证的东西。
这一切,应当是真的。
至此,这场深情塑造结束。
回去的路上,梁泽谦想了许多,感觉最大的石头落地。
他的确没有骗黄柔儿自己得了绝症,也没有伪装病历,一切都是真的,荒唐的可笑。
两次系统任务都没有杀死梁泽峰,系统再次选择了终极方法,植入病毒,癌症,让这个人物慢慢死去。
梁泽谦当然不清楚这些,明明去年车祸腿骨折时进行过全面检查,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前些日子一直咳嗽,去医院检查,没有想到是绝症。
他知道结果后真的想问问,为什么上天那样不公,要这样对他?
想沉沦,想悲戚,想就这么死了,与沈南希到阴间做夫妻也好,可是他不能。
已经做了这么多事,怎么可以轻而易举的放弃?
不可以。
她如果再回来永远见不到他,该多伤心多难过。
把病情隐瞒了所有人。
梁泽谦与黄柔儿谈话的第二天,她就打来电话,同意这件事。
至于怎么劝说梁泽峰,相信她自由逻辑。哪怕是暂时离开不见面,反正绝不能让他们在这段时间在一起,否则一旦结婚,所有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庆幸的是,无论原著怎么狗血,作者都会给男女主善良的底色。
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梁泽峰主动娶喻乐文。
他想要权,那就吊着他,让他付出代价;他想要保护爱人,那就逼他做“情圣”。
可梁泽峰比预想中聪明,梁富荣的身体状况引起了他的怀疑。
他专门打电话给在美国从医的同学回港,检查父亲的身体,为什么时好时坏?
梁泽峰的同学抽血后,将样本带到新加坡检测,结果很快出来,是化学中毒。
梁泽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全家能接触梁富荣的人并不多,查起来实在是太容易,他不敢往梁泽谦身上怀疑,不愿相信三弟会研制这些化学物品去伤人的身体。
梁泽谦早就猜到他偷偷做的这一切,面对梁泽峰的试探询问,很坦诚是耸耸肩,不置可否。
不否认,就算是默认。
这次,换成梁泽峰大受震撼。
梁泽谦说的头头是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与我的妻子都没有好下场,我并不在意这世上还有没有人在乎她还在游荡无法安身,世上的苦都被我们尝尽了。”
梁泽峰根本没听懂梁泽谦说的话,只是在想这件事该不该告诉父亲呢?
两年来,父亲对三弟如此的信任和宠爱,基本董事会的人都知道他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如今说出真相,梁家会不会遭受重创?
从小到大,梁泽峰与父亲感情淡薄,可这些年关系渐缓,他也渐渐明白父亲的不易,依旧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与父爱。
这些天父亲意识反反复复,最起码不少时间思维是清醒的,告诉父亲一定能拿出决断,怎么处置不是他这个做哥哥能决定的。
最终,梁泽峰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
梁泽谦只能采取更激进的手段,已然顾不上太多。
特别是陈文碧再次带沈南希与他照面时,面对妻子若有若无的爱意,内心膨胀极端,只能更加铤而走险。
准备绑架陈文碧。
他要坐实自己杀父、折磨他母亲的罪名,把自己塑造成灭世魔头。人,怎么可能和癫狂的魔头比狠毒呢?
梁泽谦第一次直面梁泽峰的质问,笑容像刚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你和爸爸准备怎么对付我呢?你,陈文碧,黄柔儿,对了,还有你的孩子,都会为你和你母亲做出的事付出代价,一定付出代价。”
他说得恶狠狠。
这些年的执念,让他变成为唤回亡妻,化身修罗、不惧踏碎一切、包括他自己的的恶鬼。
他能对亲生父亲下毒,谁能保证他不会对黄柔儿和孩子下手?
梁泽峰不敢想,一点都不敢,第一次感受到了失去家人的恐惧。
绑架陈文碧前,梁泽谦与沈南希见了一面。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早就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等死的“灭世魔头”。
梁泽谦临行前找了很久的衣服,全身上下装饰的很体面,着装真的很英挺。
沈南希已在街口等了许久,见到梁泽谦,忍不住蹦蹦跳跳、满脸笑意地跑过来。
明明说了多少次要装作不认识,要冷漠疏离,不能让任何人看出关联,她却还是这般亲昵。
可这样的她,真的很可爱!
很令人心动。
这些天,沈南希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清楚,迷迷糊糊做了两三次任务,其余时间不是吃就是睡。
自从上次骂了系统,连攻略值都不报了,不问便不说。
她感觉到自己离他太近,立刻后退好几步,悻悻地说:“你准备这样多久?唉,好像亲亲你,抱抱你呢。”
两人并排站在巴士停车站,一起望着前方的街道,像陌生人在等车。
梁泽谦说:“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你好好做。”
沈南希“嗯嗯”的笑着点头:“我会听话的,我一直听你的。”
“嗯。”他很开心,很快乐,心中满是难以言喻的幸福感与满足感。
只是他们不能单独待太久,不能被任何人怀疑,绝不能前功尽弃。
这需要绝对的忍耐力和自控能力。
不到两分钟,梁泽谦又要离开,没有打招呼就快步走了。
沈南希这次没有追着挽留,就那样望着他的背影,一直看,直到他消失在街头,才垂眸发呆。
感觉这次穿书搞得像谍战片,一切都没搞清楚,她也没了上次穿书时能躺尸吃饭的爱好,胃口小了很多。
她好想他啊,真的好想好想坐下来和他说说话,谈谈心。
做点什么都可以。
可她知道他不能,不能辜负他的真心与付出,必须依着他,配合他。
三天后,沈南希再次见到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接过他递来的纸条,上面写着:
“最后一次任务,下昼三点半去九龙雀仔街救陈文碧,要受伤。”
第79章 第五步
陈文碧被绑架的时候是在凌晨。
梁泽峰接到电话后,对方开口就要一千万。
他并非拿不出这笔钱,变卖房产珠宝足以凑齐,可要立刻拿出这么多现金,确实没那么容易。
父亲现在状态不佳,告诉梁泽谦是伪君子,他根本不信,还在怀疑三弟的车祸遭遇种种是他下的黑手。
梁泽谦那副得意的模样,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次绑架是他所为,可这位“君子孝子”此刻正守在父亲身边,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梁泽谦绑架陈文碧,除了儿时怨恨她与父亲逼死母亲外,最主要是长大后强迫父亲迎娶沈南希的联姻。
若不是阿薏的孤魂飘来附身,他不知道这辈子要变成怎么样的境遇,被婚姻折磨成什么样!
一个人怎能如此自私,为了自己的孩子,就像操控牲口一样随意摆布别人的人生。
他泄愤归泄愤,却不会被这些冲昏头脑,主要目的还是想让梁泽峰看到喻乐文为拯救其母所付出的一切。
陈文碧被绑在破旧的厂房,几个彪形大汉的古惑仔也只是吓唬吓唬,并未真的动手。
对方不让报警,可梁泽峰最后还是报了警。
沈南希被指派过去救人时,厂房已经着火,稀里糊涂地进了火场救了陈文碧。
明明火势看着大,全在外围,实际却挺安全。
所以沈南希“不顾一切”救人时没有受伤,可是她死心眼,记着字条上“要受伤”的要求,便真的想办法弄伤自己。
救陈文碧出来,又冲进火势里找东西,找什么呢?
好不容易发现了陈文碧的纽扣,感觉不是很值钱的东西,于是把自己的手链扔在灰烬里转了转,装作刚才慌乱丢失的假象,顺便说下这是什么什么留下的遗物,多么有意义。
等这些做完,再逃出来还是没问题、没危险,于是心一很,用火窜在自己腿上狠狠一戳。
疼的叫出来。
没多久,消防员赶到,她一瘸一拐地被人扶了出来。
陈文碧见她白皙的腿上血肉外翻,心疼得直流泪。
沈南希被送到医院,看样子这伤口还是挺深,最起码得一个月走路姿势才会正常。
沈南希住院的这几天,陈文碧全程照料。
医疗条件不错,几天下来伤口已不太疼。
半夜收到一张纸条,沈南希都没看清是谁送来的,上面写着:
“向陈文碧悲戚哭诉,求嫁梁泽峰。”
沈南希:“”
不过,她会乖乖照做。
当着父母、陈文碧和梁泽峰的面,她哭得情真意切,说非梁泽峰不嫁。
即便这个女人救了自己的母亲,即便梁泽谦曾威胁要对陈文碧、黄柔儿和孩子下手,梁泽峰心中虽有感动,好感度也直线上升,却依旧不愿娶她。
这是言情狗血文的基本逻辑,男主如果为了感恩结婚,就是对女主的背叛。
梁泽谦真没料到老二如此固执,头这么铁,当场没有许诺、没有表态,都快佩服他了。
只有再次亲自出面演戏、逼迫。
可没等他行动,梁泽峰就选择了报警,梁泽谦随即被警局带走。
梁富荣相不相信老三下毒害自己不重要,不能让这个疯子魔鬼动了母亲和柔儿。
直到现在,他真的把自己变真成了全书大结局前夕最大的反派。
警察的人对梁泽谦非常客气。
他反正时日无多,根本不在乎名声,家里的钱一笔接一笔地用来打点。
事实上,和沈南希当初被车撞一样,没有直接的证据。
况且,梁泽谦早已托人告知黄柔儿,要重新调查沈南希的车祸死因,比起陈文碧绑架未遂这等没造成实质影响的事,谋杀的罪名显然更重。
人在慌张时,道德底线容易松动。
黄柔儿不想爱人被牵连坐牢,便哀求梁泽峰撤销报警,不再追查他母亲被绑架一事,甚至以断绝来往威胁。
眼泪婆娑的希望他能顺着母亲的意,和喻乐文结婚,这样可以成全他,也可以成全梁泽谦,她的道德和正义就不会内心被审判。
梁泽谦被警察放回家时,见二哥失魂落魄的模样,便知只需最后一击。
他点了支雪茄,一副高高在上、胜券在握的阴狠模样走过去,皮笑肉不笑,语气像阎罗王:“梁泽峰,怎么样?你告诉爸爸我下毒,报警抓我绑架你妈妈,可我现在还不是安然无恙?你觉得你斗得过我吗?”
梁泽峰已然疲倦,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想南希回来,她死的时候那么小,那么可怜。”
“撞死她的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梁泽谦笑了:“没有关系吗?没有关系你为什么不主动告诉我呢?我的妻子真惨啊,胳膊、腿全部都撞碎了,我每天晚上都梦见她来找我,为什么不给她报仇,为什么让她这么冤屈的死去?”
梁泽峰知道他已经疯了,彻底疯了。
他恨父亲,妻子的骨灰都未能入梁家宗祠。
他恨母亲,从小到大对他的苛责,刁难。
他更恨自己,把沈南希的死归咎到自己身上。
癫狂、疯魔了,不折手段了。
梁泽峰必须冷静。
梁泽谦从口袋里又拿出一根雪茄点上,两根烟放在房间里的桌子上,双手合十,作出祭拜状。
念完超度词,做完这一切动作,轻声的说:“我要用你的妻子祭奠南希的灵魂,一报还一报,这样我就可以放过其他人,她太苦了,太苦了阴曹地府里都不能安生,无法重新投胎。”
又转过身看向梁泽峰:“你不是要跟黄柔儿结婚吗?正好,正好,结了婚,让你的妻子下地府和南希做个同路人。”
“她不是我妻子!你找错人了!”梁泽峰慌不择路否认。
梁泽谦依旧是那副阎罗王神情:“不会找错。你们快些结婚,南希在地下等不及了,五年了,她该安息了。二哥,你放心,南希安息之后,我不会做梁家的掌舵人,让爸爸推给你,我要陪着她,不再回来。”
梁泽峰没有办法,他感觉自己快被弟弟折磨疯了,不知道将来做出什么极端的事。
鬼使神差答应了母亲,和喻乐文结婚。
他知道这样做不对,愧疚,替死,可没有办法,不能让柔儿涉险,不能让这个亡命徒杀了爱人,还有内心对权力的渴望。
权力和女人都是男人的春药。
两个并列时,他没有第二种选择。
只能找替死鬼。
男人不狠,站不稳,人生在世必须有得有失。
可是,道德的良知和对黄柔儿的爱让梁泽峰没有选择直接结婚,而是订婚。
他要想办法,要有完全之策,要控制住这个发癫的三弟,要保护父亲,母亲,“妻子”等等所有人。
再加上喻乐文哭着喊着要嫁给他,他心一横,无毒不丈夫,正式通知了喻乐文父母订婚日期。
沈南希住院十几天,腿上已经结痂,其实早就好的差不多。
她震惊的表情无与伦比,因为几天下来,攻略值成倍增长。
现在居然已经到了90.
她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问题,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一直躺着养伤,怎么会涨这么多?
直到三天后出院,陈文碧开心的告诉她:“阿峰答应和你在一起了。”
沈南希一脸懵逼,此时系统的攻略提示已经到了95。
这才一个多月,还没做间谍任务几次,就要成功了?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真的成功,身体健康+n亿的奖金,天上掉馅饼了!
可95到100这最后5点,却迟迟没有动静。
95到100的确很难,但是梁泽峰对她的好感度也到了70,说明最迟结婚当日就会成功。
说不出来的兴奋和快乐,可是一想到回去一切恢复正常,再也没机会来看梁泽谦就会针扎一样难受。
订婚定在下周日。
沈南希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见到梁泽谦了。
她想去偷偷见他一面,可传话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还装作若无其事的去NULCOFFEE好几次,都没见过他的身影。
沈南希不敢打电话,不敢做出任何出格的行动,她知道,走到现在这一步梁泽谦一定帮忙很多,虽然这种男女感情攻略的事也想不出怎么帮忙。
但她肯定,一定在背后默默付出许多。
接着便是选订婚礼服,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只有两个当事人心事重重。
梁泽峰订婚宴是没有邀请梁泽谦的,因为他再次被警局带走,这次报警的人是梁富荣。
沈南希一早就到了宴会厅的化妆间,再次询问系统,攻略值还是95,并无变化。
客人陆陆续续来的差不多了,她刚才出去卫生间快速扫了宴会厅,并没有发现梁泽谦的身影。
好失落,好难受,说不出的难受。
对着镜子里这张依旧陌生的脸,她提不起半分兴致。
宾客基本到齐,化妆师满意地看着妆容,笑着嘱托:“喻小姐,再过几分钟梁先生就过来了,到时候这个飘带放在后面就好。”
沈南希点点头。
因为腿上还有伤,她一早就到场坐着化妆,陈文碧不让她乱动。
原本订婚仪式上陈文碧要给她安排轮椅,腿不至于站的太久而留下病根,是她执意不肯才作罢。
房间里静悄悄的,突然一只手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了起来。
“梁生!”
沈南希惊叫出声,居然是梁泽谦。
第80章 攻略成功,重逢相遇
他神色匆匆,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急着赶过来,开口便直问:“还没有成功对吗?”
沈南希不知该如何回应,索性转移话题:“我好想你啊,这些天我都没见过你。”
梁泽谦伸出食指与中指贴在她唇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他凝视着她的眼眸,几秒后,语气郑重得近乎沉重:“南希,成功后你不要回来了。”
“什么?”
他声音里裹着难以掩饰的焦急,眼底是化不开的深邃与悲怆:“不要回来了,永远都不要再来这里,记住!”
沈南希还没来得及回应,化妆室的门被推开,梁泽峰走了进来,准备带未婚妻去见宾客。
他眼尖,立刻看到了梁泽谦身上的枪,以为他要对喻乐文下手,快步冲了过来。
梁泽谦马上松开沈南希,动作极快地往外走,出门前才回头,与沈南希对视了一眼。
是告别,是永远不见,是留恋还是表白?
没有人可以说清。
就在这时,系统提示音响起:“攻略值100,已成功!”
提示音冰冷而机械,宣告着她的任务完成。
她可以回去了,回到现实世界,回到健康的身体,回到那笔足以改变她人生的奖金。
原来,最后那5点的攻略值,源于男人因愧疚而生的怜悯。
是啊,有人帮他的爱人做替死鬼,这个人还刚刚救了自己的母亲,是个人心里都会被攻略。
沈南希推开挡住视线的梁泽峰,她的丈夫已经走远,再也没有回头。
系统再次弹出提示:“任务已完成,是否立即返回现实世界?”
她犹豫、彷徨、无措,可更不想跟陌生的男人再次结婚。
轻声回答:“确认。”
系统:“死亡方式?”
“猝死。”
沈南希第一次在死亡后,看见的是五彩斑斓的色彩,漫山遍野的花朵摇晃着,整个人像浸在春雨后的花丛里,空气里满是沁人心脾的芬芳。
那么好闻,那么舒适。
原来攻略成功与失败的滋味,竟如此天差地别。
等她等开眼角时,护士正在打印出院通知。
医生说,她脱离了生命危险,下个月再过来复查。
不过,她永远不会再来了。
从前病重时,心事重重会加重病情,现在好像再也没有这种情况。
即便想念他到流泪,梦见他哭泣,身体还是一日比一日好。
个月后,她甚至能有胃口饱餐一顿了。
沈南希抑制不住对他的思念,却也明白要好好活着、好好吃饭。
于是她拿着钱去了云南,买了一座小院子,院里种满了多肉与鲜花。
微风吹过,她第一次真切地觉得,人生原来可以这样美好。
沈南希从网上开始学画画,一点点将他的样貌勾勒出来,从开始不伦不类,画得越来越像。
一年时间里,她的头发长了许多,从下巴垂到肩膀,似乎比从前更加浓密。
二十五岁的年纪,她终于有了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该有的鲜活气息。
这里很好,一辈子都不愿意离开。
可沈南希还想确认自己的病情恢复得如何,虽然自认为和平常人无疑。
她当然不敢去之前的医院了,原本将死之人突然恢复成正常人,实在是有点吓人,何况那里的医生见她很久没来复诊,一定会觉得沈南希已经病逝了吧。
这样拖着拖着,几个月后启程回一趟家,改了姓名,很有必要的改名。
因母亲早已病逝,改名的手续费了许久才办妥。
她担心上海与北京的医院信息互通,便临时改去了杭州。
坐高铁前,她挂了下午的号。
一年多没来医院,沈南希还有些局促,戴着口罩在走廊坐了许久,直到眼皮快打架时,才听到叫自己的名字。
她走进诊室,里面坐着一位年长的大夫,旁边是年轻的学徒,正帮忙打字记录。
“蒋婓对吧?”
沈南希点点头。
“多大了?”
“25。”
老医生继续问:“哪里不舒服?”
沈南希其实没什么大碍,却不好直接问自己是不是得了癌症,便说:“前有点咳嗽、头疼、腰疼,在老家做了抽血和CT,说可能是肿瘤,我来这里再确认一下。”
医生很平淡的语气:“担心是不是更严重的病对吧?”
沈南希点点头。
“片子带来了吗?”
沈南希:“忘了带,要不重新做一次吧。”
“体重下降了吗?”
沈南希摇摇头。
医生观察了她的脸色,说:“看着不像。”
的确,系统治疗功能就是好,脸色红润,皮肤白皙光滑,之前的针孔都恢复正常人了。
沈南希赶忙说:“我就是想确认一下,没问题当然最好,不然总是睡不着。”
病人既来大医院求个安心,确定病情,医生遂愿开了抽血与CT的单子。
一般癌症这种人人恐惧的病,都是医生观察出来要求病人去检查,第一次见有人主动来检查是不是这种病,也算新奇了。
老大夫对旁边戴眼镜的年轻实习生说:“小蔺,开单子吧。记住,除了这种主动要求检查的情况,一般要*先通过症状、体征和影像学检查发现可疑病变,有些人心理承受能力弱,不能直接开检查单。”
小蔺认真的点点头。
沈南希拿着开的单子很快去做检查,结果倒是很快,两个小时就出来了。
她再次敲门复诊时,老医生已经离开,只剩实习生在诊室里。
小蔺似乎是刚毕业跟着老师学习的,看结果时格外仔细,一点点分析着,随后让她摘下口罩检查口腔。
沈南希忘了当初得癌症时有没有检查口腔,反正很听话的去掉了。
她已经张开嘴,对面戴口罩的医生定定地盯着她,一动不动,大概是初次会诊有些紧张,喉结还动了动,咽了一下气息,轻声说:“去躺下。”
沈南希老实照做。
可不知怎么,感觉年轻医生太过紧张,看口腔时手有点抖动,不过很快恢复正常。
听完她的心脏,又按了按她的胃和胯骨轴,有点结巴的说:“你、你先坐着等会儿,我去叫老师。”
沈南希点点头。
梁泽谦走出去关上门,摘下口罩大口大口呼吸着。
三十年了,他终于等到了她。
怎么会这样清晰的认出她,怎么这么多年了,还可以轻而易举感受到她的神态与气息!
他以为还要等很久,甚至没做好最近重逢的准备,却在这一刻猝不及防地相遇了。
沈南希穿书成功后,梁泽谦便因重病缠身,于1995年离世。
关于他的死,系统进行了巨大的讨论和争议。
他至死都未完全弄清穿书的世界观,意识始终模糊,唯一明确的是,只有沈南希攻略成功梁泽峰,才能获得新生。
然而,系统一次一次的攻击人物目标,让他受尽折磨与痛苦却靠着意志力活了下来,这种“未成功一次击杀”本就是系统的失职,无限制折磨无关紧要的书中边缘人物更是违背伦理道德。
直到他临终前,系统才商议出补救方案,允许这个人物带着执念获得新生,与沈南希再续前缘。
梁泽谦并非生来就有记忆,而是随着年龄增长,一点点想起上辈子的一切。
第一次有记忆碎片是在八岁,后来越来越清晰。
系统不会给再活一世的他任何指引,梁泽谦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又活了一辈子,他会像普通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自然规律,没有系统,没有提示,什么都不会有。
要找自己的妻子,全得靠自己。
梁泽谦新的父母是普通家庭,童年生活还算幸福,和大多数人一样读书、上学。
不过后来父亲生意失败,在他十二岁时出国杳无音信。
母亲也病逝。
生活开始辛苦,很多生活费需要自己去赚。
梁泽谦很聪明,成绩优异,靠着奖学金还算很轻松,高考报志愿时,想了很久,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学医。
他不知道沈南希的病情恢复得如何,若未痊愈,他一定要努力学习,去拯救她。
虽然还不知道这个世界她到底存不存在。
考上国内最顶尖学府的肿瘤学专业后,他在图书馆看到一本科幻书,才百分百确定,她在的,她真的生活在这个世界。
当时狂喜了一个月,每次醒来嘴角都止不住的笑容。
之后一直到读博结束,每个假期他都会跟着老师或独自报名去全国各医院做义工,给患重症的年轻女孩捐款,在网上、医院、论坛里一遍遍搜索“沈薏”这个名字,找了那么久,那么辛苦。
今年三十岁的他刚能独立执业,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遇见了她。
梁泽谦都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有这么好的能力,那么快那么轻易的就认出她。
喜欢上一个人,爱上一个人,就会在她身上嗅到微妙的气息,细微的动作,那动作能瞬间判断出是谁。
原来藏在心里久了真的会变成心魔、执念,随时可以调动出来识别。
梁泽谦这个世界的名字叫“蔺继显”,被人叫了那么多年,早已习惯。
他同沈南希一样,都得过重症的人,所以重生一次,都会格外珍惜生命,热爱生活,绝不会自怨自艾。
没有了彼此,沈南希可以去云南小院子养病恢复,不会自暴自弃。
梁泽谦一样,他读书认真,不再沉浸在虚幻之中,最讨厌的职业学起来好像也没那么苦闷难受,挺有滋味。
老医生看见他站在门口,一副激动的神情,诧异道:“怎么了小蔺?这才门诊几个小时就累了?”
梁泽谦直起身,笑了笑:“没有。”
他这个学生最是努力,平时一言不发,英语、葡萄牙语、粤语什么都会说,理解能力强又刻苦谦逊,长得还英俊,所以即便累了也不会苛责。
医生推开门看见沈南希,拿起检查结果仔细看了看:“小姑娘,你这没什么问题,各方面都很好,可能就是胃有点不舒服。这几个月别吃太辛辣刺激的食物,别太放纵自己就行。”
沈南希终于等到安心的结果,高兴地点点头,起身收起片子和报告准备离开。
梁泽谦拿出手机走了出来:“蒋小姐,你可以加一下微信,医院有客户端,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在上面咨询。”
沈南希连忙扫了他的二维码,笑眯眯地说:“谢谢你,蔺医生。”
说完就准备走。
梁泽谦却又问:“蒋小姐最近在杭州吗?”
“怎么了?”
“哦,我是说,你可以多留两天,确认身体没别的问题再离开。”
因为他太过注视自己,沈南希这才注意到他的眉眼,好漂亮,好深邃,好迷人,又好熟悉。
她忽然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念一个人想疯了,才会对一个陌生的医生产生这种错觉,不由得微微出神。
梁泽谦想故意“惩戒”她改名字,让他找了更久的时间,同时也想知道她攻略成功后过了多久。
若是十年八年,应该她早已忘了自己,那么开口相认,并且让她立马和自己结婚,显得很无礼。
沈南希回过神:“哦,可能要好几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