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条消息，秦深脑中的一根弦突然崩了，手里最后一个碟子一滑，幸好他反应很快地接住了，没有摔碎。
虽然不知道卫昭阳是怎么和宋栩说的，但可以确定的是——宋栩知道卫昭阳要和喜欢的女生表白的事了。
难怪她今天消失了那么久。
不仅没有回复他的消息，也没有回复卫昭阳的。
她肯定难过死了。
秦深心瞬间揪了起来。
虽然他一直希望宋栩能放弃卫昭阳，但看见她因为卫昭阳难过，还是觉得心脏钝钝的疼，一呼一吸间疼痛更加明显了。
不过，长痛不如短痛。
他们这么多年都没有成，说明他们不合适，继续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不如快刀斩乱麻，开启新的生活。
盯着与卫昭阳的聊天框，秦深很想质问他些什么。
比如，他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真的看不懂宋栩对他的感情吗？
比如，不喜欢的话为什么不及时斩断对方的念头，耽搁她这么些年？
比如……
可到口的话全都被咽了下去。
他将洗干净的碗碟一一摆放进柜橱里面，抬手抹了一下眼镜玻璃不知何时溅上的一点水珠，晕开了昏浊目眩的水痕。
他该以什么身份去质问呢？
他的多管闲事会不会让她觉得难堪？
这是她与卫昭阳两个人的事，他的越界太失礼了。
趁虚而入她的世界，挤走全部卫昭阳的位置才是他当下应该做的。
想通一切，秦深拿着手机离开厨房，打开眼镜盒，摘下眼镜，用眼镜布将玻璃上的水渍全部擦拭干净。
视线终于恢复澄净透亮。
他没再和卫昭阳聊天，觉得烦心，又给宋栩发了几条试探的消息过去，依旧没有得到一丁点儿回应。
他就这么等待了整个通宵，怕她会突然想找人说话。
期间，他收到了卫昭阳顺利和那个女生在一起的消息，本该觉得开心，却连舒展眉头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宋栩应该也知道了吧？
她现在会在做什么呢？
会难过地哭吗？会骂q是个乌鸦嘴吗？
他倒希望宋栩骂一骂他，这样心底也能好受一些。
可他整个晚上都没打过一个喷嚏。
他在书房坐了一夜，小狗在他腿边折腾了会儿，也蜷在棉窝上睡着了。
终于收到宋栩发来的消息是在早晨五点多的时候。
她说：【我没事，就是来例假了，身体不舒服，别想太多】
他没信。
但也没有拆穿。
他笨拙地打字：【要不要喝点什么？我给你点个外卖】
预料之中的，她没有接受：【不用了，我再睡会儿】
秦深抿了下唇，知道得慢慢来，也不想打扰她休息，说：【好，你好好休息】
等了一分钟，对面再没有动静。
短暂的聊天结束，秦深闭了闭干涩的眼睛，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下了一点。
没有一直消失就好。
秦深睁开眼，起身，给狗碗里添了些狗粮和水，回到卧室，摘下眼镜，订了个闹钟，打算就着衣服睡会儿。
上午没课，但下午满课，得补一补觉，不然没状态。
没多久，吃完了狗粮的小狗开始扒拉他的房门，哼唧叫唤起来。
半分钟后，衣上布满褶皱的秦深将门打了开来，喉结快速滚了滚。
对上圆溜溜的小狗眼睛，秦深深呼吸一口，认命般走到玄关，拿起牵引绳，理了理衣服，带着它出门溜了一圈。
一路上小狗跑得飞快，大耳朵都飞了起来，秦深哈欠连连地跟在后面，时不时看一眼手机，顺手刷了一下朋友圈，又看见了昨晚卫昭阳发的那条官宣，视线蓦地顿住。
宋栩给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瞌睡瞬间消散干净，大脑快速分析起了点赞背后的含义。
……
宋栩给q发完消息又睡了个回笼觉。
被窝是人类的充电桩，她正在库库掉血，只有在被窝里才能保持微妙的血条平衡，不至于阵亡。
再醒来是在八点多，妈妈给她留了早餐，起床就能吃，狗也遛过了，正团在阳台上乖乖晒太阳，见她出来，摇晃着尾巴贴了过来。
宋栩一边吃早餐，一边看了眼手机。
卫昭阳给她回了几个贱兮兮的龇牙表情包，宋栩在心底啧了一声，小人得志。
江源给她回了一句：【没事的姐，有机会我再给你介绍别的男大学教授，比秦教授还帅的】
宋栩心道还是弟弟贴心，笑着说：【好】
编辑鱼丸也请假回来了，看了她发过去的有关于下本漫画的设定，道：【咱们打电话说吧】
她和鱼丸认识很多年了，几年前毕业旅居生活的时候还和她一起在云南住过两个月，后来鱼丸与男朋友感情渐稳，回家结了婚，她还参加了她的婚礼。
宋栩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鱼丸接得很快，因为请假了一段时间，复工要处理的工作太多，便直接切入正题道：“你确定下本要画这个吗？”
宋栩嗯一声，“你也知道，我准备了挺久了。”
鱼丸自然知道，但还是与她分析道：“这本漫画的连载时间怎么也要一年左右，是个不短的拉锯战，还是你第一次尝试的领域，不确定因素很大。这些年来你的成绩一直不错，大家对你的定位也是少女漫画家，这也是你的舒适区，想在舒适区里爬上顶端需要继续努力，我很看好你的。你确定要在这么好的时间段尝试新的领域吗？”
有些类似于种麦子还是种玫瑰的问题。
她其实也知道，专精一样东西才更能有所成就。
宋栩抱着狗在沙发里窝了窝，下巴搭在小狗毛茸茸的脑袋上面，缓缓说道：“其实最近也有点瓶颈了，脑子里没什么和恋爱有关的内容，表达欲最强的就是这个……可能因为前不久我爸忌日，当年他救的那个学生来了我家拜访吧，感触挺多的，这几个月脑子里都是那些东西。”
是暑假最热的时候，那个学生比宋栩还要大两岁。
这么些年她一直记着宋老师，无奈当初家里条件不好，一直没找着机会联系宋老师的家人，后来怕打扰到他们，或勾起他们难过的回忆，毕竟当年宋老师是为了救她才去世的，便一拖拖到了现在。
她顺利考上了大学，并且一路助学贷款读研读博，如今已经顺利博士毕业，拥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她说：“我们那的很多女孩儿都没有机会上学，是宋老师他们过来，才有机会的。宋老师当时说我最聪明了，将来肯定能考上很好的学校，还和我家里人聊了很多，如果不是他，我根本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有的人虽然不在了，但他还存在于许多地方。
就像《寻梦环游记》里说的：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值得被永远铭记的东西，支教老师、护林员、乡村医生、治沙英雄……不该被忽视，不该被遗忘。
毕业后的这几年，她带着画板走遍大江南北，一边采风，一边追寻他们的踪迹。
她能做的就是用画笔记录下他们的故事，让更多人看见，记住，永不忘却。
鱼丸认真聆听着。
她知道宋栩父亲的事情，知道她父亲当年支教快要结束的时候突遇自然灾害，为了救学生牺牲，再也没能回来。
她也能理解她的情绪。
而创作本来就是很吃情绪的东西，对现在的她而言，让她去画酸酸甜甜的恋爱反而很难找到状态，画不出东西来。
鱼丸轻咳一声：“其实我还挺看好这本漫画的，内容和立意都很不错，对你来说还很有意义，如果你想试试，我也是支持的，但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成绩倒是其次，画得开心了就是值得的。
但空窗期太长，她怕宋栩会找不到原本恋爱漫的手感，在上升期间不升反跌。
鱼丸提议道：“要不这期间摸鱼画点短短的恋爱条漫保持一下手感，或者有遇到合适的试着谈个恋爱，亲身感受一下……啧啧，母胎单身的松鼠老师，kiss都只能靠亲吻自己的手背幻想。”
宋栩：“……”
有被羞辱到。
“你先忙吧，挂了。”
宋栩逃也似的匆匆挂断电话。
鱼丸很快在微信里给她发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栩回了她一个翻白眼的表情。
……
中午，宋母带着单位食堂打包的饭菜回来，怕宋栩一个人在家饿死。
宋栩一边吃，一边听她宣布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妈妈下个月就顺利退休了！”
其实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宋栩就一直听母亲念叨退休的事了，她也替她感到开心，操劳了半辈子，终于可以闲下来享受生活了。
但与此同时宋栩也有些担心，担心她闲下来后催她催得更紧了。
她甚至想过，到时候如果总在她耳边催婚的话，她就在淮城租个房子当工作室，搬出去住——远香近臭。
不过这样一来土豆估计要留下来陪着妈妈了。
最开始养土豆的时候妈妈其实是持一点反对态度的，她从没有养过宠物，对此也不太感冒，甚至觉得麻烦，但又怕她一个人在家寂寞，才半推半就地同意，养着养着就真香了，亲手给土豆织的小衣服一个收纳盒已经装不下了。
若是土豆和自己都离开了，妈妈肯定会觉得寂寞的。
说完退休的消息，话题预料之中地切到了卫昭阳身上，宋母说：“昭阳的朋友圈你看到啦？”
宋栩嗯一声，扒拉了一口饭菜，心道终于来了。
宋母单手托腮，笑着看她：“你上次说的遛狗遇见的心动男嘉宾怎么样了？”
没想到妈妈还记着那事儿，宋栩一哽，嗓子干涩地说：“……应该再也不会遇到了吧。”
宋母听出了几分这句话里的弦外音，没再继续问下去，转移话题道：“奶奶说你和之前那个相亲对象聊得挺好的，真的假的？”
宋栩不知道奶奶和她说了什么，但她当时确实是为了断绝两老给她牵红线才借口这样说的。
宋母显然也没太相信，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
可宋栩却吞咽下了嘴巴里的饭菜，视线在一旁的手机上落了一瞬，又飞快收起。
“还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