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13章
◎巧舌在轻轻勾动撩拨◎
那晚警局格外热闹。
奉颐把常师新骗过来自己却打架斗殴进局子睡着了,常师新赶来擦屁股却发现前女友金宥利也在场,金宥利逼迫常师新现身目的尚不明却让自己丈夫的侄子赵怀钧抓了个当场,赵怀钧对奉颐还没有所动作舒魏和武邈这俩二货便前来围观吃瓜。
舒魏站在边儿上,瞧着奉颐眼熟,想了想,顿时哦起来,咂舌道:“三哥,看上她了?”
武邈凑过来:“你认识?”
“一起拍过戏,特别好看一姑娘。”舒魏说:“就是不怎么火,上次剧组里好几个男的都想追她,人不乐意,还背地里骂她心高气傲钓大鱼。”
武邈听了,又凑过去,尽是担忧:“三哥,可不能啊。我刚听说这姑娘把人摁马桶里打,经理警察赶来的时候她居然还安然无恙地坐在马桶上抽烟等人来,那架势可完全不diao人哪!她经纪人费了好大劲儿才摆平……这种妞太劲儿了,咱良民,哪儿驯服得了哇?!”
说着,又背着舒魏同赵怀钧耳语:“也不能光顾着床上爽……”
那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怀钧踹去了一边。
武邈捂着屁股叫疼,自知说错了话,赶紧拉着舒魏一溜烟儿便跑了。
武邈前脚刚撤,后脚金宥利经纪人在警方那边交涉完毕后,就朝常师新走过去。
态度恭敬,俨然一副后辈待前辈的谨慎:“新哥,我们家宥利有点儿话想跟您说,您看方便吗?”
常师新还是坐在那里,一根又一根地抽着烟。
警局外等停着一辆黑车,车贴着防窥膜,看不清里面的人。
可今晚谁不知道里面坐着哪位大咖?
常师新抽完最后一口烟,踩灭在地,说:“不了,我带着艺人,不方便。”
金宥利的经纪人面上浮现难色,张望着车的方向,又回头瞧见常师新满脸无情,他心里有了七七八八的判断,只能叹息一声,无奈离去。
可刚走没两步,便猝然听见车门滑动的声音。
是金宥利夺门而出。
奉颐眼瞅着金宥利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地迈向常师新,女人戴着墨镜身形高挑,在清冷大厅分外显眼。
金宥利的出现惹来大家的高度注目,就连常师新也意外地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冷冽傲气的女人。
“上车。”命令式的口吻,全是不容反抗。
旧人重逢,这场面可不算友好,常师新的脸色也特别难看。
人亲自下车来请自己,这会儿若是赌气说“不上”,反而显得小家子气。
可他依旧无动于衷。
金宥利也寸步不让。
两个人在赌气。
一个似墙一般站着,一个似雕塑一般坐着,谁也不让着谁。
奉颐扫过四周人的眼色,发现只有赵怀钧一个人在低头玩手机。
很明显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场拉锯战最后以常师新妥协败北,他铁青着脸站起来,头也没回地上了金宥利的车。
黑色奔驰扬长而去,奉颐就这样被自己的经纪人抛弃了。
她的嘴张了合,合了张。
今晚注定要一个人狼狈地回酒店了。
她郁吐一口气,往上提了提外套。一转头,意外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睛。
她微怔。
赵怀钧不知何时收了手机抬起头,闲闲地倚在墙边,抱着双臂注视着她,见她看来,笑问了一句:“送你回去?”
对方眼中的促狭显而易见,一定是听说了今晚她的壮举。
奉颐有种想装却装不出来的无力。
把心一横,索性破罐子破摔。
她很直白地问道:“我不想回酒店,行吗?”
赵怀钧没着急说话。
男人视线略过女孩子单薄的皮夹克外套,内里只有一条简简单单的吊带长裙,美人骨与风光若隐若现,尤其当姑娘欲盖弥彰地往上提了提。
说实话,赵怀钧在这方面没什么出息。
他缓缓笑了:“行。”
“你想怎样都行。”——
赵怀钧所在的酒店就在上次她们分别的位置。
酒店套房设计除了奢侈也没什么稀奇,奉颐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这顶层套房内的确有许多他添置个人用品的痕迹。
会客厅桌面上摆放着几台电脑,旁边、地上散乱却有序地摆放着文件,除此之外,还有一杯喝了一半的水,以及一支还未来得及合上帽子的笔。
她得出两个信息:
第一,离开这个房间前,他正在工作。
第二,这应该是他来上海的长期落脚点。
赵怀钧走向岛台:“喝点什么?”
屋内暖和,奉颐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
“红酒有吗?”她转身移步向岛台,弯腰靠上去,笑眯眯地补充道:“美容养颜。”
赵怀钧从红酒架上取下一瓶柏图斯,熟练地开启酒塞,砰的一声闷响,奉颐闻到了淡淡的果香。
单宁红酒通常需要醒酒,且口感大都厚重。
赵怀钧将红酒倒入醒酒器,静置的时候,奉颐双手交叉,趴在岛台上,看着醒酒器中摇晃的红酒,好奇问道:“这个好喝么?”
赵怀钧没有直面回答,而是道:“女孩子一般会选梅洛,或者黑皮诺这类单宁不重的酒。”
“那我不喝了。”她转眼看向他,故意道:“我想喝你说的这种。可以吗?”
赵怀钧垂眸,去瞧那个安静趴在台上的人。
不再装乖巧的姑娘,骨子里的小狼崽属性逐渐暴露,他也是终于看清,那张素净的小脸上藏着隐约可见的野心,仿佛在窥伺他所有的一切,于是才会故作顺从地呆在他身边。
他擦拭着瓶身:“当然,如果回了北京,你还愿意。”
奉颐弯着眼睛笑了,亮晶晶的眸子,一笑起来,那些个复杂的伺探便烟消云散。
——才真正像个二十三岁的小姑娘。
赵怀钧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来,隔断了他想说的话。
是高从南打来的。
奉颐背对他坐在岛台边,他接起来后,隐约听见对面的第一句话:“你二哥有动作了……”
她瞄了一眼,果然看见赵怀钧脸色微沉,去了另一边接听。
她再不经世事也能猜到这是集团内斗。
联想到常师新曾经与她说过的,瑞也嘉上这样一个不受重视的子产业被分配到赵怀钧手下,这已经很能说明一件事儿:赵怀钧在赵家并不掌握核心权力。
奉颐不怎么感兴趣。
只轻轻晃着悬空的双腿,脚尖轻点着椅腿,百无聊赖地等着他。
而赵怀钧这厢却得到一个并不怎么好的消息:赵赫轩听说金宥利在拍电影,特意带着两个亿的投资,想在他目前投资的这部里横插一脚。
两个亿,不过是赵赫轩所持瑞泰主产业的日流水,砸进电影里回报率与回报周期也不过尔尔。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哥这屎盆子扣得香啊,”高从南说,“拿两个亿的脏东西出来就为了恶心你。蝇营狗苟之辈。”
赵怀钧靠坐在沙发扶手,眼底下是灯火通明的黄浦江,江面五颜六色的浮光掠影充斥眼球,他把玩着打火机,听完高从南那些话后,淡淡道:“我会安排。”
高从南还是不放心:“不是我唠叨,常师新那方你可千万打点好,这块儿清清白白,是你能翻身的依仗,别让你二哥又……”
话还没说完,身后倏地一声轻呼,接着便是东西碎砸在地上。
赵怀钧和高从南的谈话戛然而止。
赵怀钧回过身,看见奉颐从座位上起身,醒酒器撒了一滴,她正弓腰拍着裙子上的酒渍。
高从南也听见了,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耽误了人家春宵一刻,笑了两声:“怎么着啊?哥们儿这是不凑巧,坏了您老人家的好事儿?行行行,有空详聊……”
赵怀钧挂断了高从南的电话,朝她走过去。
“怎么了?”
赵怀钧将她带离碎片地带,她蹦跶着牵住他衣角,半边身子都贴住他。
他揽过她的手腕,检查了一遍,发现酒从她下颚一路泼洒顺流到了脚下,脸上与鬓边的发丝也沾了少许,滴答着往下垂落,流过她胸前白皙的皮肤。
酒红色葡萄液在少女的皮肤上如同血液一般触目惊心。
奉颐擦拭过脸上沾染的红酒,没解释为何这样,反而耸耸肩,惋惜开口:“可惜了你的酒。”
说完抬头,毫无攻击力的目光,殷殷切切投向他。
那眸光有把钩子,勾得人喉间忽然一热。
赵怀钧会意,轻沉一笑,指腹轻拭过她鬓边酒珠,顺着骨骼,将她的下颚往自己的方向微微托起。
小小的一张脸正对着他,近在咫尺。
他视线落在她殷红的嘴唇,压低了声问道:“需要洗手间么?”
男人说话时呼吸落在她额间。
奉颐也盯着眼前人的唇瓣,反问:“在哪里?”
“左拐直走。”
话音刚落,少女馨香猝然远离。
赵怀钧手心与心底一空,再抬眼,人已经往洗手间里去。
这姑娘,像只妖精。
来时汹汹,去亦食髓知味。
洗手间门关上。
空气中的旖旎也消散大半。
等她收拾整理的空隙,赵怀钧往办公电脑前坐去,完成还未完成的事宜。
赵赫轩故意拿脏钱恶心人这种事儿不是第一次。
赵怀钧十五岁那年就被捣鼓着捉弄过一次,那次是他母亲反应快,拦了下来。可最后那屎盆子还是扣在他脑袋上,弄得他父亲大发雷霆,从此以后,每每下放历练便对他诸多忌惮。
赵怀钧给常师新打了个电话。
无人接听。
这才想起常师新今夜和金宥利在一起。
他顺手摸到电脑边的烟,替自己点上。
身子靠住沙发,猛吸一口后仰起头,徐徐吐出,神色隐匿于昏暗光线之中。
那根烟抽了一半时,赵怀钧隐约听见浴室有动静。
他咬着烟,朝那方向盯了会儿,最后了然一般,缓慢哼出一声笑。
他撑起身,在浴室外的墙边靠下,抬起手背敲了两下:“需要帮忙么?”
浴室内静了一瞬。
赵怀钧静静等着,趁着空隙,抽了最后一口烟。
不出片刻,里面轻飘飘地荡出一道声音:“能帮我取一下浴巾么?”
赵怀钧没多犹豫,摸到门把手后,直接拧开。
咔擦。
门内薄氲袭面而来。
走进去时,他抬手掐灭了烟头。
沐浴池在最里的位置,由一层玻璃门隔断。赵怀钧转眼,在干区盥洗池边看见了浴巾,还有她身上所有的衣物。
包括那块蕾丝小布料。
他拿过浴巾,继续往里走去。
沐浴露香氛愈发浓烈,几声戏水音传进他的耳朵里。
——她从水里钻了出来,准备迎接他。
不必多思也能猜出里面浴池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
赵怀钧在玻璃门前停了一瞬,然后继续走了进去。
画面一寸寸揭开,热雾散去后,他看见了盛景。
女孩就在浴池边,浑圆半露,头发全部被她抹向脑后,完美比例的优越五官尽数展露出来。
她冲他一笑。
赵怀钧也上道,在池边挑了个位置坐下。
浴巾就在他腿上。
“谢了。”
奉颐向他靠近,伸手想够到那片浴巾,却在刚触碰到面料时,蓦地被人一把擒住手腕。
男人用了力,她被攥起几分,几欲露出风光。
水声轻轻地哗啦哗啦。
他居高临下,目光一寸一寸地钻进清澈水底,另一只手轻抚过她饱满的后脑勺,缓缓往前,划过她耳后,指腹摩挲过少女颊边细腻的肌肤,最后停在她唇边,微微用力一摁,沉笑道:“你胆子很大。”
野心也是。
奉颐听不出这话是夸是罚,但没从男人的眼神中看出疏离。
于是下一瞬,她抓着他勾住自己的那双手,一偏头,就这么含住了他的手指。
温滑的腔内,巧舌在轻轻勾动撩拨。
做这些事情时,那双清纯妩媚的眼睛一直看向他。
男人适应很快且极为配合,手指刺/入更深,开始搅动戏玩,或缠、或摁、或揉、或抚,弄得她唇色愈烈,眼染秋波。
池水击撞着边沿,水珠溅起,湿了他半挽的衬衫衣袖。
女孩子在水中,抱着他的手衔着他的指,面容湿润也朦胧。浓密的睫毛被水打湿,沾着晶莹的水珠,宛如一颗沾了雾气的水蜜桃。
大雾沼泽般湿漉漉的眼神,较那次雨夜更甚。
他瞧向她的眼神愈发浓重而幽深。
两人目光如蛇缠一般拼死胶着。
忽然,他伸出手,将她一把用力捞起。
奉颐防不胜防,借着浮力,撞进他怀中。
水声霎时发出哗啦哗啦的凌乱响声。
她还未看清他,浴巾便盖了下来。
可这不过是掩耳盗铃——她整只后背都在他臂弯与掌心之间。
他胸前的衣服已被浸湿,裤子也是。
男人大手掌控住女孩细弱的腰身,那一块手感比她脸颊更好。他爱不释手,来回抚摩着,慢慢低下头弯下腰去。
彼此呼吸越来与近,近到交织,近到炽热。
奉颐紧盯着他的唇,心跳很快,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衫。
他的掌心覆盖住那只因为紧张而握于他胸膛的手,鼻尖来回地轻蹭过她,含混不清的动作,氤氲出情/欲色彩。
他就悬在她唇上方,要落不落。
勾着人的心脏始终高悬。
可奉颐那一刻脑海却异常清晰。
她知道截至目前,他们所有的相遇都是偶然。
她并不庆幸这是缘分使然,因为它意味着这一切在赵怀钧心中可有可无。
更意味着,她没有让他对自己念念不忘。
“赵怀钧。”她忽然叫出他的名字。
少女咬字清晰,重音落在那个“钧”字,那感觉就像将他名字在唇齿间反复品析、缠绵。
好听得要了命。
他轻嗯,回应她。
奉颐微抬起身子,更加贴近他,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脸,鲜有的认真:“我叫奉颐,颐和园的颐。”
两人双唇有一瞬轻轻擦过。
他说:“我知道。”
接着,那个吻落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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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第14章
◎“张开。”◎
浴室门开,放走了不少热气。
氤氲弥散后,房间内湿意慢慢减退。
那块浴巾半搭在男人肩头,余下布料只堪堪盖住女孩子身前。他抱着怀中光滑的人儿,温厚手掌爱不忍释地轻摩着她的大腿。
然后,自然地钻进浴巾底。
勾着他脖子的纤细手臂蓦然一紧,耳畔有轻轻一声急促的嘤咛。停止接吻后,她深喘一口气,抵着他额头,望进他漆黑如沉夜的眼睛。
湿润的衬衫衣角被她压着,某一刻仿佛再次被浇透打湿。
未知领域比他想象中更加潮窄跃动。
他俯身去吻她,轻哑了声,问道:“自己先玩过?”
她没否认,再开口时,音色已染上别样风情:“这样会更好。”
的确,体验更好。
被钥匙开过的锁孔会更加灵活,生锈的榫卯涂过油后方才愈发契合。
浴巾随着纠缠越深,越往下掉。
少女如同盛开的粉荷,在他的眼前、他的臂弯间一点一点显露山水。
他咬住她耳后的软肉,臂弯收紧,让她柔软的身区严丝合缝地贴近自己,他双手相交缠住她的后背,如同紧紧握住一片秀丽江山。
温度骤升,后背不知何时贴向浴池边冰冷的地砖,隔着被水打湿的薄薄的浴巾,依然避免不了凉意浸透而来。
男人进来的时候,她脑海中倏然蹦出一个词儿:欧美区大法棍。
这是西烛最惯常的比喻。
还记得西烛在她面前用上这个词儿的时候,这疯丫头光天化日之下直接举着一个视频,指着里面那个男的,说:熙熙,你看,法棍!
奉颐哪怕再支持女生学会从sexy体验中获得自洽与快乐,也做不到西烛这样开放大胆。
她当场两眼一黑,慌忙捂住手机。
西烛却笑得十分嚣张,说老娘就爱看欧美区的大法棍,这东西实实在在的作不得假,当然辣,我更鼓励男人们卷起来……
……
浴巾在颠簸中不断往上爬,最后蜷缩成一团,被人嫌弃碍事,凌乱地扔在一旁。
他们在浴池旁有过一次完整的体验。
眼前这个男人与奉颐曾经的几任男友都不太一样。
大学里的男生们没几个有经验,他们年轻有劲,却也鲁莽冲动。女孩子的身体很嫩很脆弱,他们有的会弄疼她,有的一晚下来,她也丝毫体验不到那些人口中所谓的“快乐”。
在那样一个开放的校园里,女孩儿们欣喜地与男友彻夜不归,第二天满面红光地回来,唇齿间与舍友们分享那一夜的欢愉。
只有奉颐,她一度以为自己是个性冷淡。
但此刻,脚踝紧紧勾着后背,她目光涣散地望着天花板,终于体会了一把“彻底的欢爱”。
餐前小曲,赵怀钧同样意味未尽。
余劲温存时,他抬手,替她将额前几缕湿发往后捋,两手圈住她的腰身将她抱起,回到主卧的床上。
男人衣衫黏糊在身上不舒服,方才轻浪时解了半开。她这才借着床头灯看清他薄肌上一道红痕——是她吃痛时作闹的,后果便是他恼怒地反扣住她手腕,不容反抗地将她镇压。
奉颐敏锐,察觉出他在这方面似乎有着与他本身性格截然相反*的强势。
换句话来说,他骨子里其实算不得一个极好说话的人。
套房内隔音,她听不见任何声音。
除了他们的互动。
赵怀钧沉下身,撑在她两侧的手臂青筋凸起,同她对视时,眼中浮起玩味。
他想透过这双眼看到更多更深的东西,于是蓄积着许多意味深长。
那时候奉颐还不了解他,不知道他这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其实是已经有了一肚子坏水与心机。
但直觉还是保护了她。
已经放浪形骸过一次的男女,亲密感远超从前。可说到底,还是并不甚熟的人,对方不了解她在这些事情上的喜好,她也不知道对方在事后有什么习惯、动作、癖好。
即使目前感觉良好,她也依然惴惴不安。
害怕,也期待。
尤其是他用这样侵略的眼神看着自己,那感觉就像被一头野狼精心挑中,令她无所遁形。
她只手抚上他胸前:“赵……”
他却俯下身来,将她压了回去。
男人偏头亲了她脸颊一口,命令道:“张开。”
她心头忽跳,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他,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只能乖乖照办。
几秒后,她猝然惊呼出声,眼尾被狂烈凿出一丝残红。他却毫无怜香惜玉之意,一次性地狠狠地往最深处丁页去!
已经抵到了地球最深处,已经丁页无可丁页,可他却还在往上、往上、往上!
奉颐节节败退。
事发突然,她想拼命抓住一个东西支撑自己,脚底蹬住他,却发现毫无作用,于是死死撑住床沿,脚踩着床铺方才堪堪稳住。
他扬起一抹笑,笑得没有丁点儿歉意,恍若高高在上的神佛,傲然睥睨着她所有的自救与挣扎。
“用力。”他教她,也激着她。
抵死后往上的动作扔在继续,慢条斯理的、循序渐进的——
像在逼她。
逼她撕破伪装,逼她露出面具下的真实面目与个性。而最后他也真的逼得她那点儿不服人的劲儿,噌一下就窜了上来。
她干脆一脚踹在他大腿上,徒手用力攀着床沿,硬是不再由着他往上。
她犟着,同他僵持。
他也没有卸下力气,同她对峙。
她越倔,越反抗,他唇边那抹谑意便越重。
仿佛这样发展才有意思,仿佛她这样反应才正中他下怀。
忽地,他嫌不够似的,往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那一刻奉颐身子微晃,不受控制地往上挪了半寸。她咬牙,死死蹬住床,更踹紧了他。
她那点儿力量在他这里排不上号,他握住她踩在自己身上的脚踝,不顾死活地轻佻开口:“再用点力。”
她也果然如他所愿,唇齿中还不忘艰难溢出一句:“王八蛋!”
委屈与愤怒交织,若是细品,里头还掺着点媚气。
能听得男人欲生欲死。
赵怀钧被骂得爽,笑起来。
这场较量,不相上下。
一个妄图征服,一个拼死抵抗。
一个要往上,一个要往下。
而这一切的较劲中,最令她难受的,是随着彼此外部力道加深,契合度也更深,两块最敏感的死死拧绞在一起,拧得那股子渴望不受控地愈发强烈漫溢。
——她想要他,非常想。
——而他更甚。
身体说不了谎,床单亦能证明一切。
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渐渐地,男人和女人的眼中都开始出现一丝裂缝。
都已经在决堤的边缘强忍。
她拧着眉头,急促地呼吸着,哪怕被欺到红了眼眶,心中骂了无数遍的王八蛋,也没有半分退怯之意。
如此蓬勃的生命与强悍的韧劲儿,在这一刻直观地传达进赵怀钧的眼睛与心脏。
他知道,他没有看错人。
“奉颐。”
他握住她轻颤的下颚,那具身子紧绷,已经被他折磨到了极点。
他摁住她的小腹,终于给了彼此一个痛快。
在他松懈活动那一瞬间,持久紧绷的神经顷刻间冲上大脑,彼此被刺激得倒吸一口凉气。
洪水顷刻间决了堤。
她呜咽一声,与他紧紧相拥,急切地相互需要,尽情放纵。
奉颐从未从未如此舒畅过,舒畅到攀住他,埋首进他的脖颈,险些哭出声来。
而赵怀钧吮着她的耳后的地方,抓着她的腰,哑了声,贴在她耳边,说:
“你以后跟了我吧。”
话落,窗帘颠倒,床头灯被打翻在地。
可谁也没在意那些凌乱的物件。
屋内没了灯照耀,满室愈加荒唐。
……
次日晴朗。
厚重不透光的窗帘紧闭,颠倒日夜的漆黑隔绝一片好春光。
赵怀钧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悠悠转醒时身侧空空如也,满室狼藉里只有铃声在歇斯底里地喧嚣。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他没搭理,出了会儿神,盯了半天的天花板。
须臾,他起身走往浴室。
果然浴室的衣物也“不翼而飞”。
能证明存在过发生过的痕迹,只有这一铺糟乱不堪的床榻。
他随手给奉颐发了个微信。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条消息,是赵怀钧主动的。
他问:【在哪儿?】
许久以后,奉颐才慢吞吞地回过来一张孤独的图片,是她正在片场准备开工的图。
图片中是某处酒店,只有一张床。
赵怀钧看着那张被特意装饰过的床,眉心一跳。
跟副导演打听过地址,赵怀钧开着车去往那处。
拍摄地点就距离他的酒店十分钟路程,到的时候正好看见金宥利坐在片场外,一只手拿着杯咖啡,一只手举着剧本,见到他,怪异问道:“你怎么来了?”
赵怀钧随便应答了句,视线无声无迹地往某处瞥了一眼,却意外瞥见那姑娘穿着抹胸超短裤,精神抖擞地同身边的男演员讲话。
是个人,也该猜出这场戏是床戏。
赵怀钧这人慷慨,从不管对方职业上的事儿,吊儿郎当地随着金宥利一同坐下,评道:“你们剧组挑的男演员,挺帅。”
女演员也漂亮极了。
金宥利还不知道他什么德行?睇他一眼:“看上谁了?”
“我能看上谁?”赵怀钧笑:“这不是替我叔父来探您的班么?”
金宥利嘁笑。
她与她那位丈夫,这么多年各玩各的,谁在乎谁了?赵怀钧这理由用得忒烂。
那边一切准备就绪,准备开拍了。
有人叫了一声“action!”
接着男演员便抱着奉颐双双扑倒在床上。
他隐约听见几声台词,最清晰的还是奉颐沉溺于剧情中的叫声。
这可不如昨晚自然动听。
赵怀钧很少在这些事情上余味无穷,但他不得不承认,此刻的自己好像的确在对昨晚那双水光盈盈的眼睛念念不忘。
泡在水池时的女孩五官失去头发的修饰,整颗头骨饱满有致,从额头到鼻子再到嘴唇、下颚,弧度流畅干净——
是绝对的骨相美人。
就像常师新第一次将她的照片放在他面前时推荐的那样:这张脸放在圈子里,绝对属于第一梯队。
这是他们的优势。
赵怀钧面色沉静地坐在人外,旁观着她的表现,听到一半,莫名啧了一声。又过了好一会儿,郭玉成那边也实在是觉得不行,喊了“咔”。
与此同时,赵怀钧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给常师新发了条消息:
【业务能力不太行,给找个老师带带】
那天奉颐拍了十几条,被金宥利指导几次后,总算是拍过了。
她演戏有局限,还达不到金宥利那般出神入化的境界。好在郭玉成没说什么,只是眉头皱了又皱,说了好几次“保一条”。
她也大概明白了原因。
这厢还在绞尽脑汁钻研,没成想,她休息的空档,常师新正好给她发过来一条消息:【给你找了一表演老师,基地就在上海,你有空了多去拜访】
消息最后给她推来一名片。
常师新这个人好就好在有事儿说事儿,不来虚的。奉颐大为受用,加上了老师后,当天晚上便风风火火地提着礼品上门拜访了。
老师姓楼,是个特别严厉的老太太,听说是戏剧学院退休下来的老教授,当今圈内许多演员大牛都是她的学生,德高望重。退休后也是闲着没事儿,开了个表演班,班里人不多,上课门槛也高,能挤进来的背后都多多少少有些东西。
说干就干。
那之后,在不耽误拍摄进度的情况下,她每天都会尽量抽出时间去上课。
那段时间她忙得不可开交,每天只有几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不是与表演老师协调时间,就是在飞奔的路上。
这一坚持就是两个月。
两个月的折腾她瘦了好几斤,原本就不大丰盈的身材更加消瘦。
而常师新除了被她骗来的那一次,此后再没来过剧组,自然无知于他家女演员已经面容憔悴,损了小半的形象。
赵怀钧也没了消息。
他们好像仅仅止步于那个晚上。
奉颐对他那夜那句“以后跟着他”,始终打着一个问号。
分不清到底是情动时的胡言乱语,还是一个本就不上心的人,当了真说的话。
风筝线还在自己手中,奉颐也没太多心思琢磨,因为在这个春天过去后,她迎来一个好消息:
《上位》播出了。
舒魏的名气与号召力特别能打,上映两天播放量便破万,而如此新颖潮流的题材也在以女性观众居多的国产剧市场里,乍起了一道水花。
这部剧后来的反响超过最初的预料。
虽未曾大爆,但它热度之高,不仅叫里面某位沉寂许久的老戏骨翻红,更让舒魏成功进军影视圈,坐上了二线小花的位置。
奉颐也因此享受到了福利。
那个矫揉造作的很快下线的小角色倪晴,竟然博得了部分女孩子的关注。
但可惜无人在意她精心琢磨下来的角色呈现,大家的关注点一致在于:
“这个女演员是谁?!是新人吗??那个眼神还有这个气质,好像年轻时候的金宥利!!”
有人去考古,其实没什么好考古,奉颐作品少得可怜,纯纯新人一个。
但还是有人翻到了那个她拍摄《都市男女记》,被金宥利粉丝泄露在网上的路透。
就是那一下,奉颐的关注度一夜之间暴涨。
常师新随时关注网络动向,看见她各方数据的异动,抓住了机会,雷厉风行地开始实施营销抬咖计划。
那时候快临近《都市男女记》杀青,周围人对她的态度却在悄然变化。
对于奉颐而言,那是较之以往的铺天盖地的营销。
但有时候某些字眼奉颐自己看了都觉得羞耻,尤其是那个“顶级音乐学院的校花级才女”的title。
奉颐某一天实在是忍不住,将那个帖子转发给了常师新,并附言:【这个方向会不会太夸张失真了?】
常师新回得很简练:【少管】
ok。
奉颐闭了嘴。
关上手机,准备继续奔赴表演课。
这两个月她频繁奔波,就指望这部戏杀青后,她能休息一段时间,全神贯注地上这表演课。
专业的老教授就是不一样,她从中收获颇多,许多先前瓶颈的东西也全都茅塞顿开。楼老师也说过她悟性高,若是肯努力,演员这碗饭也是能吃一吃的。
她掐指算着自己大概杀青的时间,呼出一口气,振奋士气,噔噔两步迈上了楼。
三个小时后。
奉颐饥肠辘辘地从楼上下来。
她打算随便去某家街边餐厅解决自己的肚子,没走两步,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男声叫住了自己。
奉颐回头。
是同班一起学习的某位男同学。
据说也是某位小演员,被经纪人打通关系送来这儿。两人平时交流不多,奉颐对他印象也没太深刻。
彼时男同学走到她面前,挠挠头,神色羞涩不自然。
奉颐瞬间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然而在对方还未提出邀请时,一道尖锐的汽车长笛声从马路边蛮横地插/进二人中间。
滴——
奉颐讨厌噪音,蹙眉,冷然看去。
却看见一辆黑色宾利,里面坐了个不着调的人。
他还是那副样子,半撑在车窗上,似笑非笑。
神色同那夜与她做/爱时,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20个红包嗷
15☆、
第15章
◎房卡给你◎
今日上海风和日丽。
奉颐随性,没戏的时候懒得化妆,顶着素面朝天的脸就出了门,身上那条蓝色裹身长裙款式虽简单,但到底也简雅。
就是肩上挎的那只印有丑鱼汉顿的帆布包,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同她一身格格不入。
赵怀钧的车停在香樟树边,奉颐顿了顿,还是走过去,问道:“来上海出差?”
“过来看看你。”
男人单手搭在车窗上,手背撑着脑袋,闲闲散散地望着她笑。
腔调几许暗味,倒是比她适应得快,能无所顾忌地说情话。
奉颐没表示,她身后那位眉清目秀的男同学却不住地往这边张望。估摸是在等她。
他默不作声收回目光,邀请似的朝里偏了偏头,将选择权交给她:“一起吃个饭?”
奉颐从他的神色里揣测出点儿东西。
她想,赵怀钧能主动来寻她,说明他还对她有意思,但如果这次她跟着别人走了,那自己同赵怀钧的关系大抵也就到这儿了。
毕竟他也不是那番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冒出来后,她抿了抿唇,说:“你等我一下。”
说完返身,去同男同学告别。
男同学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依依不舍地瞧了她好几眼,无奈地点点头。
解决完后奉颐快步回来,拉开车门,在他身侧副驾坐下:“走吧。”
赵怀钧启动车子:“想吃什么?”
“过了这段路有家小馄饨,挺好吃的。”
赵怀钧默了两秒。
看着没什么情绪,但就是没说话,大约在思忖。
奉颐察言观色一流,见状立马改口:“不过也不是特别想吃。不然你定?”
他哂笑:“没那么讲究,就这个。”
她只是单纯念着待会儿能早些回去休息,对吃喝反而没那么看重,能解决肚子就成。他既不反感,那她便心安理得。
小馄饨店门面不大,是奉颐这两个月的常驻地。
去得频繁了老板娘也就记得自己店里经常来这么一号小姑娘,毕竟这小姑娘漂亮得跟个演员似的。
老板娘正在厨房里忙活,见到她,笑眯眯地招呼,换了普通话对她道:“今天带……朋友来了呀。”
老板娘会做事,没明白客人关系没敢乱叫,可对方下意识停顿的那一声,反而弄得奉颐有些别扭。
要说和赵怀钧的关系,在她心里,如若不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他们可能连朋友也算不上。
而她总觉得赵怀钧对她,也只不过是正好某天路过,瞧见了一只可爱的“猫”,来了兴趣便逗留段时日,偶尔再回访瞧一瞧,继续享受猫猫对他的讨好。
没人当真。
赵怀钧坐下,与她点了同一份海鲜馄饨。
两人对面而坐,仿佛没有经历过这两个多月的疏离与隔阂,他依然健谈,闲聊着她这段时间以来的生活与八卦。
单看很容易以为眼前的人是位脾性极佳的好好先生。
如果那天晚上他没有无情炒弄得她第二天走路都疼的话。
根据以往的教训,奉颐明白这人套话的本事一流,常常闲聊之间灰飞烟灭,是以同他说话时,她脑子总是要转好几道弯。
直到上餐后,赵怀钧对着碗里的香菜与葱花蹙了蹙眉头。
奉颐也不爱吃这个。
她忘了,老板娘记性不好,需要提前嘱咐。
她只好取过一旁的骨碟,将香菜与葱花一一挑出。
她挑食,香菜葱花姜蒜一类味儿重的东西都不爱吃。
小时候秦净秋惯着她,总是变着法地去腥料理,但忙于职业的女人哪儿那么多功夫钻研厨艺,常常是将就着过活,吃得奉颐身体削瘦,小学体检常常营养不良。
后来上了高中,反而是张乘舟替她补身体的情况居多。
不同于奉颐,赵怀钧自小吃惯了淮扬菜,口调清淡,加上家中规矩多,有时候一顿餐食下来,嘴里也没什么咸甜味道。
这是赵家老爷子年轻时候立的规矩,因着那时候来家拜访的宾客贵重且频繁,便索性参照国宴淮扬菜水准备餐。这么多年,习惯早已根深蒂固,哪怕老爷子仙逝,也没人去改变这规矩。
除此之外,他接触最多的便是京帮菜。
说来说去,这也算是他养成的毛病:吃不了一点味儿的东西。
奉颐的汤匙忽然被撬了个边儿,汤汁瞬间飞溅,沾染了她大半手背。
事发突然,她愣神间,赵怀钧反应快,顺手抽过一旁的卫生纸,在奉颐伸手去接时,他却浅笑着将她的手接过来,耐着心替她细细拭去手上的污迹。
男人动作很斯文很轻柔,自然地拉着她,令奉颐有过一瞬间他们是俗世中的情侣的错觉。
奉颐扫视过他波澜不惊的眉眼,低头,不知瞧见什么,笑了笑,脱口道:“你这样,就适合生活在扬州。”
这人与她一样,挑了一骨碟的香菜与葱花。这么挑剔,应去扬州尝尝淮扬菜才是。
“是么?”他挂着淡笑,不紧不慢地擦着,兴许因为扬州是她的故乡,才会多嘴问上一问:“扬州有什么好吃的?”
“有呀,蟹粉狮子头。不过我不喜欢,太油腻了。”
她打小就不爱吃这个,但却记得,张乘舟的狮子头做得很好。
赵怀钧松开她的手,扔掉废纸,笑问道:“那你喜欢吃什么?”
她想了想:“扬州有一种特产,叫蜜枣。用糖浆煮出来,很软,特别特别甜,一般人吃不了,得混点儿汤水米粥才吃得下。”
那是她和西烛最喜欢的小吃。
上高中的时候为了赶晚自习,下午放学那会儿没多少时间吃饭,她们会从家里拿两颗,到了学校直接泡水喝。有时候她有秦净秋替她煲好的蜜枣糖粥,装在保温桶里,开盒就能吃。但西烛就没那么幸运,没人关心她,时常一个人可怜巴巴地喝着简单勾兑的蜜糖水,来奉颐这里蹭两口。
蜜枣。
说起这个词儿的时候,她忽觉有些陌生。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
她也有点儿想西烛了。
对面的姑娘声音越说越小,赵怀钧抬起眼,不明所以地伸手捏捏她的脸蛋,有些好笑:“怎么像快哭了?”
奉颐由着他掌心揉弄,说:“没有呀。”
防备依然很重。
二十来岁的姑娘,却有这么重的心思。
赵怀钧看破不说破,嘁笑一声后放开了她。
那天吃完后,两个人很默契地回了他的酒店。
她将挎包取下,搁置在边柜上,刚松手,后背便慢慢覆上来一阵温热。
男人结实的手臂撑在她手边,以身躯为墙,将她半包围住。他很高,微微弯腰下来时,遮云蔽日一般,将她大半身子都淹没。
她回过头。
他也正好偏头看过来。
两人视线在空中就这么一碰。
难以言说的丝绪与少女身体有淡淡馨香,直往人心底里钻。
他一把抱起她,陷进了沙发里,一手拢住她的脸,俯身与她接吻。
已快临近夏季,彼此身上衣料单薄,男人炽热手心贴着她的肌肤,仿佛下一瞬便会燃起一把火,将她灼烧成灰烬。
她不断深陷,往下沉溺,再沉溺……忽地,脖颈却覆来一阵冰凉。
她倏然睁眼。
下意识抬手,却摸到一串金属感的东西。
是一串百合花形态的项链,钻石夺目,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HarryWinston的LilyCluster。
是他送给她的“礼物”?
她抬眸。
赵怀钧半撑起身:“上次就该送你,但后来太忙,忘了。”
再忙也不至于两个月抽不出片刻时间。
她看了几秒后,合上盖子。
思定后,她翻了个身,直接坐去他身上。
他撑住她的腰以防她后仰,她却故意挪了挪位置,挽住他,柔软的嫩隔着单薄的小布料有一下没一下地蹭。
“这么好的项链,可惜我没有匹配的衣服、裙子、鞋子、包包,那都是普通的货色。”她笑盈盈地偏过头,理直气壮道:“不然你换一个补偿我吧?”
赵怀钧怎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身上的人有几分调/情本事,他摁住她的月要,直接遂了她的意:“那改天带你去玩儿。”
“玩什么?”
他扬起头,扣住她的后脑勺,往他跟前摁。
她没反抗。
双唇略略擦过。
他瞧着她的眼眸暗沉,声音慢慢低哑:“总归是你想要的。”
说完温热的唇贴上来,他拥着她再次倒下去。
总归是她想要的。
奉颐想,她想要机会,想要人脉,想红,想站在很高的地方,想要很多很多……不知他说的是哪一个?
但至少能确定,程云筝他们没说错。
赵怀钧是个很慷慨的人。
他吻得又深又重。
奉颐迎合他,与他唇齿交缠。
他下手不算轻,奉颐被他引诱着,意识开始混乱,那些个所谓思考也渐渐被她抛之脑后。
长长裙摆倒掀,裙尾搭住她眼睛遮住视线,偏偏双手却被反扣动弹不得。
他欺得狠,狠到最后奉颐双腕酸疼,得到解放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环住他,狠狠咬了他一口。
但不得不承认,他是她体验过最好的一个。
她喜欢这种感觉,尤其是最后两人一并理智失控的时刻,心跳与动作加速,仿佛即将触碰到一朵让人上瘾的罂/粟花,歇斯底里地往花朵里钻。
……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
很久很久以后,大雾散去。
浴室有哗啦水声。
倒趴在床上的人终于缓过一口气。
再这么待下去也不妥,两人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别扭得很,更别说要留在这里睡在一起。
她掐着时间也该回剧组了,于是撑起身,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物一件件穿好。
穿裙子最麻烦的就是背后的拉链,她伸手够了半天,怎么也碰不着拉不上。
深吸一口气,眉头紧蹙,耐心不多的人已经濒临放弃的边缘。
——身后悄无声息地伸来一只温厚大手,轻而易举地替她拉了上去。
在转过身看清来人之前,她先闻到了他指间的烟味,还有身上的沐浴露味道。
“要走?”
“嗯。”
赵怀钧:“不再呆会儿?”
奉颐摇头:“明天开早工,不想迟到。”
赵怀钧难得被噎住。
人一句“不想迟到”,算是把他下面那句“跟导演请个假,明儿我送你回去”给结结实实堵了回去。
赵怀钧目光随着她一路飞到门口玄关,静了一下,随口问道:“杀青后还是呆上海?”
她点头,穿好了鞋:“还有几个月的表演课,反正也没戏拍,不想耽搁。”
“住哪儿?”
奉颐微滞,极快领会到对方的意思。
大概是有意将这处酒店给她住。
她摇头,故意说还没定呢。
赵怀钧眸子终于开始碎上了点儿笑意,咬着烟吸了一口,而后走过来,俯身亲了亲她,说:“到时候让人把房卡给你送去。”
“那你不要忘了。”她冲他眨着眼睛,两手举起在空中晃啊晃,几分俏皮:“不然我就只能在上海流浪了……”
她这不羁的性格装起乖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赵怀钧被她逗得笑出了声,发觉自己好像还挺吃她这一套。
他吩咐司机将她安全送达,临走之前,恶作剧一般故意将姑娘头发揉乱。
奉颐的反应就很有意思,一个人闷着不说话,却悄悄瞪了他一眼。
估计嫌他人老幼稚。
回了剧组酒店后,她听见几个工作人员在商量收工后去吃火锅。
今日无夜戏,剧组打算早点儿收工,有人问她来不来,奉颐摇头,说不了。
她累。
那天晚上她睡很早,睡觉前,程云筝给她发来一则消息:
【快出来,恭喜哥哥我接到一部S级大剧】
这是大好事。
奉颐强打精神,立马提供情绪价值:
【超级棒.jpg】
【程哥,受小妹一拜!苟富贵,勿相忘!】
没多会儿,程云筝发来一条十几秒的语音。
十几秒全是这厮无耻的笑声。
可奉颐听着听着,也在这端跟着莫名傻笑。
程云筝那个角色只是个男N配,但围在主角身边,露脸机会多,戏份也挺精彩。这种大制作的剧,怎么着都能吸一波红利,更何况程云筝长着一张过目难忘刻骨铭心的帅脸。
五月中旬的时候,奉颐终于杀青。
杀青那天,拍完最后一场戏,剧组导演与其他演员们纷纷围上来祝贺告别,特别热闹,不仅如此,她收到了金宥利送给她的花,那是她职业生涯的第一捧花。
但同时,她也刷到了一则批判她演技的娱乐新闻。
这件事完全在意料之外。
就好像是上一秒还为可期待的未来感到振奋,下一秒就浇下来一盆冷水,警告你不要太高兴,路还长着呢。
奉颐抽了个时间,一个人待着时,点开了那则新闻。
新闻内容标题大大写着“那些辣过我们眼睛的演技”。其中博主主要编排了圈内的大批新人,剪辑风格鬼畜猎奇,在互联网上迅速走红。
很不幸,奉颐也在列。
她最近因为营销美貌小有热度,曾经跑龙套时的某些表现并不算好的片段便被拉出来评判,并且最后还被标榜上“花瓶”的称号。
奉颐看了一眼评论区,大概是外表与业务能力反差过大,她成了评论区少数人唯一针对攻击的对象。
【华丽的木偶罢了】
【无意攻击哈,就是感觉单看这张脸挺高级,可那台词从一她嘴里说出来,就有点像地摊上的廉价香水(笑cry)】
【她妈真是白生了这么好一张脸】
【现在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去演戏了哈,也是,毕竟在这里,这是个没门槛的行业】
素昧相识,却恶言相向。
奉颐翻了很久,最后停在那两条最恶毒的评论上,气得连表演课上的笔记本也没能看下去。
她还是年轻气盛,面对热度之下一系列负面效应难以消化,跑去询问常师新为什么不控评?
哪知常师新只丢给她一句:【这才哪儿到哪儿?受着吧,现在不受,今后也有你受的】
之后也懒得再管她。
她性格要强,受不得这样的激,那就好弄得心情郁结不堪,被膈应得吃不下饭。
不过倒是从此在心底里暗自发了狠,这条路她还就非得闯出来!
就是这么较劲儿。
她气不过,连带着上表演课的时候注意力都集中了许多。
她幼稚地把这份“崛起”计划分享给了程云筝,程云筝跟她视频时,面露欣慰,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满足感。
“别忘了哦,还有赵怀钧,”程云筝一脸故作高深地提醒她:“你可得明白,他们这样的人,永远掌控行业最新资讯,所以永远眼光超前。小姑娘嘛,最好是不要死板假独立,也不要真附着他人依赖他人,成大事者,要学会万物为我所用。”
奉颐却将他的这番话听了进去。
她还在消化这段话,程云筝便跟她挥了挥手:“不跟你说了,今儿咱剧组聚餐,哥哥我要去拜把子认兄弟咯!”
说完就挂了。
那时奉颐也浑然不觉。
挂电话之前,程云筝尚且还意气风发,眼睛炯炯有神,雀跃着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而谁也没想到,一周后,她被迫抽空回了一趟北京,与常师新正式商讨未来商业性规划时,却接到一通程云筝的电话。
那时候是深夜十二点,常师新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接起来,听见程云筝虚弱地颤着声音,应是冷到发抖。
他说:“奉颐,你来接我一下吧。”
程云筝被丢在很荒的山郊外,当夜甚至还下起了大雨。
奉颐忧心忡忡地冲出去,却被常师新拦下。最后两人开着车一路飞驰,顺着定位,终于在一处草丛里找到了程云筝。
北京五月的天气虽然逐渐升温,可夜晚的山间林荫之下依然凉爽湿重。更何况程云筝原本就是从头到脚湿了个透,只穿了一件短袖和短裤,扛不住山间的凉风。
求生本能让他盖着一堆草,妄图给自己保暖,在奉颐他们没有抵达之前,他已经在山间等了剧组一个小时,又等了自己团队两个小时。
可没人搭理他。
他一个人呆在黑黢黢的山里几乎四个小时,草丛随时随地会出现他最害怕的虫子蜈蚣,可他太冷了,不盖会死。
奉颐赶到时就是看见的这一幕。那个神采奕奕的程云筝虚弱不堪地躺在地上,灰头土脸地狼狈。
她狠狠心疼了一下,赶紧握住他的手——那手感沁寒无比,早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形同冰柱一般。
她没问程云筝到底发生了什么,颤着手将暖手袋塞给他,又从常师新手上夺过羽绒服紧紧裹住他。
可程云筝却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哭出来。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蜷缩在她怀里,哭得像个小孩儿,那无措又心酸的模样,弄得奉颐也莫名跟着红了眼眶。
“奉颐!奉颐!”程云筝抱着头,哭喊出来:“这世道真他妈恶心!真他妈恶心!”
“这日子真是迷茫得看不到头,我受够了!受够了!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红啊?!”
程云筝已经崩溃得收不住哭声。
她什么情况都摸不清楚,只能紧紧抱住他,轻拍着他的后背,声色轻洇得安慰他:“程云筝……你别哭,你听我说……”
你听我说——
如今所有的逆境,都将会是我们未来的谈资。
16☆、
第16章
◎他叫她“熙熙”◎
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林子,只有常师新手上那只大号应急电筒敞亮。
惨白的灯光照得人也苍凉。
常师新年长他们许多,看着他们目色复杂,许久没发话。
程云筝是新人,唯一凭仗的便是那张嘴。高高帅帅的大男孩儿,能说会道,招人喜欢也正常。
剧组里那位女配看上了他,那天半夜发消息,想把他叫进自己房间。程云筝还不知道这回事儿么?直接没去。
于是就这么结下了梁子。
大剧组,人情错综复杂,这位女配也是新人,可背景不简单*,当初是空降这个角色后谁都没多说一句话的人物。被程云筝拒绝后女方估计觉得没面子,这段时间老给程云筝使绊子,尤其是明面上敲打的次数多了,大家也都看出来了,除了几个有资本硬气的,几乎纷纷开始疏远程云筝。
程云筝忍气吞声,想着只要能拍戏,忍过这一段也就好了。
结果这次,剧组在山里拍戏,这位女配联合工作人员演戏,竟然将程云筝丢在了山上,走之前也不忘哄骗程云筝的助理和司机,找了个借口,将人调开,抛弃了程云筝。
等到程云筝回过神来的时候,剧组人已经转移到下一个拍摄地。
他赶紧联系剧组,却发现自己被踢出了群,联系自己的工作人员,也始终打不通电话。
山里信号不好,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自己往山下走,但屋漏又偏逢连夜雨——那天晚上真的下起了大雨。
大山里找不到遮蔽物,泥泞路又湿又滑又危险,程云筝就近躲在树下、草丛,那雨水透过缝隙不断滴在他的头和身子,就这样连续被淋了两个小时,直到奉颐出现。
其实作为一大男人,这么点儿苦受了就受了,他爸当年欠下三百万的赌债,房子被收,讨债人撞门来扰的时候,连加油站垃圾桶都睡过。
程云筝难受的是,他之后还得继续回剧组里拍戏,忍受那些个流言蜚语,强颜欢笑地粉饰太平。
早知道就答应了,不就睡一觉么?也不知道自己臭清高什么?
这是他当时最大的想法。
奉颐在最近的地方找到一处宾馆让程云筝住下休息,她上街边买了一套衣服,常师新也不知道上哪儿弄来一碗姜汤,兑着感冒灵,端给程云筝喝了下去。
这地方是远郊,出北京五环,距离四九城近乎二十公里。
程云筝睡着后奉颐方才歇息,她幽幽叹出一口气,再多的忿忿不平目前看来亦只有强吞下去。
她随意坐在小平房外的马路石阶上,头顶路灯洒下一片辉华,高耸的眉眼在脸上投出小片阴影。
指间夹着一根烟慢慢地抽,抽到一半时,不知想起什么,打开手机,登上许久不玩的微博。
赵怀钧不爱发动态,平日里找不到他,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她只能试着瞧瞧他朋友的微博,兴许偶尔能出现他的身影。
找到舒魏很容易,奉颐点进她的关注列表,翻了半晌,终于看见了一个“武邈爱吃舒芙蕾”的昵称。
武邈的微博不似舒魏精致又美丽,恨不得把自己每天三四条地分享自己吃过什么、玩过什么。
男孩子微博很无聊,但却同赵怀钧的生活更加接近。
然后这事儿就有意思了。
奉颐翻了十几条武邈的微博,无非不是今天落地哪里,跟哪些人玩在一起。武邈拍得随意,也没什么技巧,赵怀钧在这里面,时而露个脸,或者半边肩头与轮廓,内容单一而疲惫,常常模糊看不太清。
可其中有一条微博不同。
那条微博的评论区,出现了一位名为“袁俞”的网红。
小可爱叫袁俞:【武爷,下次再带着三哥来玩嘛】
武邈回得特别暧昧:【干嘛?想他了?】
奉颐看到这里指尖微顿,犹豫了一下,还是点进了那位网红的主页。
点进去后才知道这姑娘是舞蹈学院的,分享的日常也都是在校上课、排练,偶尔往国外走走,风格同舒魏大致相同。
这类姑娘挺常见,长得好、身材好、名校出身,这些个buff叠加起来,仿佛身边天生都该绕着这些有钱有势的公子哥。
而奉颐果然在这姑娘的微博里,看见了赵怀钧的身影。
两个人应该是近期有过联系,又或者说,是最近才搭上关系。
说实话,赵怀钧这种性格的公子哥挺受姑娘喜欢,能瞧出袁俞追求者甚多,但这姑娘却单独为赵怀钧发了一条微博。
其实也不算单独。
酒吧一堆朋友都在镜头里,但袁俞特意找过角度,当时视线昏暗,只有赵怀钧的轮廓格外显眼,修长手指提着一杯威士忌,唇角的笑绚烂又放浪。
明眼人一瞧便知道姑娘的心思。
——可他倒是好,注意力集中地在玩牌,连其他姑娘的手搭在肩上都没发觉。
奉颐又抽了一口烟。
白雾缭绕,烟入肺腑。
其实两个人谁也没刻意提及,仿佛就这么默认了:她已跟了赵怀钧。但她毫不怀疑,若有一天他倦了,两人也会这样悄无声息地默契断联。
想到这里,奉颐轻轻一声短嗤。
然后举起手机,随便拍了一张,发了个朋友圈:
【北京已经这样暖和了】
忘了是谁说过,要让男人有欲/望主动联系你,这样他才能心爱你。
风刮过来,湿漉漉的空气吹得奉颐轻轻眯起眼睛,干脆掉头而坐,避开了这阵风。
发丝略有凌乱,她往耳后拢了拢,一抬头,正好看见常师新从宾馆出来。
她脸色霎时冷了下去。
两个人出门前,在会议室吵了一架。
常师新理念激进,想趁着现在有点儿话题度,将她送进某演戏综艺里刷刷脸,狠狠赚一波流量了才能挑着好剧本。
可奉颐认为演员应该保持神秘感,现在这种时候上综艺就是去找死,不如再进几个剧组,哪怕演点儿小角色,也比这样消耗人气与银幕形象的好。
两人一个冒进,一个保守。
要不是程云筝打电话来求救,他们今夜大概率会不欢而散。
常师新也小气,这会儿还没从那股争执里走出来,踱步到她身边后,冷睨她一眼:“抽烟坏嗓子,找死呢你?”
奉颐懒得看他。
口里继续扒拉着那根烟。
她一度怀疑自己和常师新到底是不是相生相克的孽缘,不然怎么每次交流都能大吵一架?
常师新在她对面坐下来,语气也稍缓:“送过去的剧本看了?”
“看了。”没一个心仪的。
常师新烟瘾也犯了,掏出一包烟,咔哒一声,也给自己点上了一根。
他抽了两口后,望着前方看不见尽头的公路,心一松,就这么算了。
他开口道:
“瑞泰如今有两派,一个是老二赵赫轩,一个就是老三赵怀钧。赵赫轩前段时间想横插一脚投资《都市男女记》,逼着咱们妥协。赵怀钧得知消息的第二天,一通电话就打到我这儿,勒令我停止与赵赫轩的接触。”
虽是第一次经历,但《都市男女记》背后有资本博弈这事儿她不是没猜到。
就是这话题来得莫名其妙,奉颐不明所以地瞧过去。
常师新很显然是在思索要如何与她说清这其中的利害,吸烟吸得漫不经心,然后缓缓叹着:
“赵怀钧野心大啊……同他哥斗法,想独揽瑞泰大权。”
“瑞也嘉上三年内会扩张规模,到时候会有新人一波一波地涌进来。但在这之前,足以具备资格站在赵怀钧身边的人,必须得是我们。”
可娱乐圈这点儿创收在瑞泰面前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一部电影资金砸进去,从筹拍到放映再到分钱,这个周期瑞泰早已经赚了超百倍千倍的利润,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地消耗?
奉颐能这么想,赵怀钧自然也是。
常师新却说:“我们没办法给瑞泰直接带来高额利润,但你别忘了,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名气。哪怕瑞泰不需要,但若届时品牌名气暴涨……名利收益这种东西,谁又会嫌多呢?”
“我虽然心急,但不是拿你当敛财工具。”
“是既然选择成为棋子,那就不能是废子。”
同方才拍桌子叫板时急冲的口吻不同,此刻常师新语调平平淡淡,仿佛只是叙述一件很久远的无意义琐事。
他说完后,两人沉默了很久。
奉颐没想到常师新会推心置腹地与她说这些话。
在她心里,他从来都是个恃才傲物的家伙,一只阴沟里生长起来的老鼠,嘴臭得叫人觉得落魄也活该。又哪会想到如今这般,低下姿态与她说话,将她真真正正当成一位携手并进的伙伴。
雨后夜晚少了些许霾意,身后是家户灯火,孩童嬉闹过一阵,声音又很快消逝在风里。
她忽然问道:“我们能成功吗?”
她、常师新、程云筝,还有赵怀钧。
他们这些在各自领域里最底层的人,真的能成功吗?
奉颐忽然有些迷茫。
可常师新却说能。
此后二人再没有任何的话。
程云筝休息一夜后,次日醒过来精神状态好很多,三个人一起吃过早餐,便开车上路,回了市区。
经此一事,程云筝对常师新的印象也有所改观,两个人分别前还拉着她,悄悄问:“你经纪人最近吃中药了?”
奉颐:“?”
程云筝声音有点大:“以前那脾气跟被病毒感染了似的,现在么……像朵小烟花~他经历啥了?”
奉颐:“……”
常师新横了一眼过来。
程云筝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尴尬挠了挠头,傻笑两声,赶紧转头拦住一辆车追随剧组去了。
常师新打算给她招个助理,今天有几场面试,把她丢在机场后,也绝尘而去。
奉颐一个人往机场里走,刚没走几步,一道电话打了进来。
是赵怀钧。
看见屏幕上跳跃的那几个字后,她心头忽而一跳,故意隔了几秒后,点下接听。
“回北京了?”
他看见她朋友圈了。
她嗯了一声,不太热情。
可男人在女人跟前,大多时候都没什么脸皮,姑娘把握好分寸,越冷,男人就越爱贴上去。
赵怀钧显然就没什么骨气,笑得没脸没皮:“哟,怎么这是?谁惹您不高兴了?”
奉颐还是很简短,说没有。
赵怀钧这才发现她情绪不对,一时间沉默下去,也没发话。
彼此都静谧的时刻,在这方试探男人下一步反应的奉颐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攫住,连呼吸都多了丝谨慎。
她面容淡淡,心里却没底。
毕竟若赵怀钧大少爷脾气上来,真不搭理她了,她其实也无可奈何。
可奉颐就这么等着,等着。
直到——
那边传来一声轻笑,道:“看见你发的朋友圈了,这段时间忙呢,手头松快了,这不马上来找你了……生气了?”
男人嗓音缓而沉,搭着些吊儿郎当的京腔,听着有种特别柔蜜的溺。
他是在向她解释。
奉颐站在机场门口,身侧旅客络绎不绝,在他话音落后也没急着开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无意垂眸,却看见自己裤腿与鞋面上的些微泥泞。
那是昨夜找程云筝时不慎弄上的,当时未察觉,此刻站在干净如洗的机场,才后知后觉自己的狼狈。
“在哪儿呢?”赵怀钧有点想这浑身劲儿劲儿的小姑娘了,耐着性子问道:“来接你?”
她明知故问:“干什么?”
小姑娘心思好猜,但赵怀钧也装傻充愣:“上回不跟你说,带你去玩儿么?今儿正好有空。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奉颐说着就往外走,报出了机场地址。
赵怀钧来得很快,一个小时不到便出现在机场。
奉颐站在马路边,看见那辆熟悉低调的宾利开过来,上车前,随手拍了拍身上的泥尘。
赵怀钧眼尖,小姑娘一上车就看见了她脏鞋子,什么也没问,不着痕迹地移开眼。
下一瞬,脖子便被人亲昵地勾住。
橙花香伴着女孩轻柔的声音一并袭来。
“赵怀钧,你还真来啊。”
不知怎的,赵怀钧特别喜欢她念自己这名字。
那韵味儿与腔调柔意里掺着点儿嗲,就是同别人不一样。
念得人心痒,也叫得人心软。
哪怕知道她在装。
赵怀钧被哄得笑意盎然,顺手搂住她的腰,低下眉去同她对视,说起甜话也毫不吝啬:“是啊,我们家熙熙勾勾手指,我不就过来了。”
奉颐眸中伪装的神色在听见他话中某个字眼时,微微一散。
她没有听错。
他叫她“熙熙”。
他竟然知道她的小名。
【作者有话说】
赵老板终极人设:表面上风轻云淡的好好先生,其实是个操纵风云的野心家[菜狗]
(来自一个忘记设置时间的作者的愧疚)
另。
这个故事的精彩点和反转点几乎都在后半段熙熙崛起以后,差不多也就是20章以后,要说将前面的所有内容都作为后段故事的垫脚石也不过。
大家慢慢看嘛,俺也是第一次写这种题材的群像文[让我康康]
最后,还是每章20个红包哦[比心]
17☆、
第17章
◎我对你上瘾◎
赵怀钧带她去了密云的一处私人庄园。
但去之前,他先带着她去商场换了一身行头。
奉颐这方面教养良好,特别注重仪容仪表,褪下那些脏污衣裤时有罕见的窘迫。
赵怀钧却什么都没问,只抓过一旁别扭人儿的手,侃笑着轻挑她肩上不慎微露的内衣带,借题发挥:“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从里到外都换了得了……我帮你换,成不成啊?”
没脸没皮,没羞没躁。
奉颐整理好自己的肩带,没搭理他。
两人出了商场,便开车往密云去。
听说这间的主人是京中某位大人物的子孙所经营,具体位置与名字向来不对外开放。
庄园成立最初是为迎中外贵宾,后来时代变迁,便慢慢转了会员制,如今来往的人形形色色,也大都是耳熟能详的名流政客。
这座庄园藏在山中,极为低调。奉颐想,如果不是赵怀钧带着她,以她目前的资历,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也进不了这样的场所。
车缓缓停在一栋欧式建筑门前,赵怀钧将车钥匙扔给服务生,偏头去问身侧的管家:“都在哪儿呢?”
“在湖边钓鱼,都等着您。”
观光车一路徐徐而行,大约半个钟头的时间,抵达了湖畔。
到了地方奉颐才知道今日这一趟,是有人为请出赵怀钧,精心组起来的局中局。
有位制片,叫做于大东,想联系赵怀钧投资,特意托相关行业人士求到了高从南跟前。高从南涉足娱乐板块,但并非赵怀钧主营业务,怕给兄弟添麻烦,高从南起初就没答应,但后来不知于大东怎么吹的,竟又答应了。
于是这位制片才得以通过高从南,辗转请来了赵怀钧。
但令奉颐费解的是,赵怀钧叫上她只是偶然,可这个局却不是凑巧而成。她能这样好运,恰好碰上他们谈合作的这一天吗?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
但她忌讳夜郎自大。
下车后便看见湖畔已有四五个男人正谈笑风生,其中有个最年轻的,年纪看着同赵怀钧不相上下,眉目淡笑却藏冷厉,奉颐看第一眼便知是个狠人。
见到赵怀钧,最边上一位中年男子赶紧给高从南使了个眼色,高从南正惬意,见人来了,也不玩虚的,人没起身,嘴上却直接介绍起来:“这位就是赵怀钧赵总。”
说完朝中年男子歪了个头:“这位是于大东,于制片。”
中年男子便急忙扔了钓鱼竿头起身迎接,还未走近,右手便已经恭敬礼貌地伸出来:“赵总久仰。”
接着几个男人纷纷起身,一阵客套的戏码。
赵怀钧从小耳濡目染这些东西,但奉颐确实不怎么擅长,干脆蹲去一旁替他捯饬钓鱼工具,专心等着叫她就成。
这样一瞧,今天这个场面几乎只需赵怀钧表个态,这个机会她便能够着。
于大东。
这个名字她有所耳闻,这些年出品加制片过两部精品电视剧,口碑不错。只是他的作品出了名的要求高,难进。
论实力,她本是不够格的。
哪怕常师新再如何打着赵怀钧的幌子招摇撞骗,没有赵怀钧本人出面,也是没办法把她塞进去的。
她漫不经心地组装着那些工具,想了许多有的没的。
她手上那些钓具需人手组装,是钓鱼特别讲究的高级玩家的玩法。
将钓线装上渔轮这种简单事儿她倒是能行,只是她挑着那个声纳,却兴趣十足地研究了半晌。
这个东西进化了多少年了,不知如今新一代的声呐是个什么样。
她看得认真,丝毫没注意身后的人悄然靠近。
“看什么呢?”赵怀钧的声音冷不防地响在头顶。
奉颐一惊,被吓得险些摔倒。
姑娘面色仓皇,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赵怀钧见状低促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将人拉起。
“有兴趣?”像心虚赔罪似的,赵怀钧好言好语地拉过她,把人拢进自己怀中,手把手地教她如何使用这个声纳探鱼器:“你瞧着屏幕。”
奉颐后背抵着他胸膛,被男人包围得结结实实。
周围大家伙都在闲聊,只他没跟着话题,贴在她耳边轻柔了声说话,手臂微曲,很容易地握住了她的手。
耳畔是他循循善诱的声音。
她没听他的话去注视屏幕。莫名之间,她放眼望去,山湖一体,深绿树影倒立在湖面。他们共享同一片开阔的山水视野,如果她能再细致一点,还能感受到他胸腔中有力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这让二人无端有一股自然的亲昵感。
显示屏上,探鱼器已经成功混入鱼群,小红点融进大片红色鱼影,在屏幕上微微一跳,准备引诱。
赵怀钧瞅准时机,猛然收竿。
一道抛物线从天空划过,一条鲈鱼顷刻间被钓了起来!
身侧的几人见到鱼,轻呼欢笑。
奉颐也恍然。
果真是科技改变生活。
她手上忙活着,赵怀钧却在这时候附过来通知她:“过段时间就进组,待会儿你把人微信加上。”
意思是直接敲定人选了,她连招呼都不用过去打。
她没想这事能容易成这样,容易到这个局这么大费周章地攒起来,却被赵怀钧如此不多加思考地决定,身为最终受益人的奉颐很难不去怀疑,其实他真正目的,是想让她陪着他出来玩这一趟。
奉颐心绪复杂地握着鱼竿摩挲来摩挲去。
赵怀钧哪管她这么多迂回婉转的心思,继续问她:“明天回上海?”
奉颐嗯。
“准备什么时候回北京?”
“还得再过段时间。”奉颐转头,有些怪异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她的行程:“干什么?”
两个人对视一眼,奉颐满是探索求知,倒是赵怀钧先笑了。
奉颐瞧着他唇角那缕笑有点儿无耻,更有点儿轻佻。
果然,他凑过来,陷在她颈窝中,弄着口吻道:“我对你上瘾,不成?”
压低的音色里饱含暗示,仿佛就是如此擅长把情话讲得炉火炖青。
有限的视线里,奉颐定定地瞧了他好几秒。
最后身子一扭,拿他胸膛当椅背,往上一靠,轻哼一声:“有其他妹妹讨你欢心,赵老板怎么还会对我有瘾?”
推拒人的话,却是勾着人逼着人去哄的举动。
她那小劲儿又上来了,赵怀钧被作得舒坦极了,心甘情愿地顺着她:“哪儿来的妹妹?我就你这一个妹妹。”
信不信自然是由她。
奉颐选择不信,完了拿肩头顶了顶他,放下鱼竿,准备转身离开。
赵怀钧还以为她生气了,捉着她手腕,问她干嘛去。
“刚弄工具一手腥,”奉颐不怀好意地拿手往他鼻子底下去,“找地方洗手。”
赵怀钧哪想到姑娘会来这出,脸色微变,被腥到后仰,赶紧唉了两声,说小姑娘家别玩这么皮实的。
欠收拾。
两人嘻嘻哈哈地闹。
高从南却在旁边看乐了。
等奉颐走后,他两腿交叉,搭在草地上,挤眉弄眼地问道:“什么时候改好这口了?”
赵怀钧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高从南饶有兴致地盯着奉颐离开的方向:“上回武邈说你看上一祖宗,我还不信。”
现在把这苗头一看,没准儿未来还真可能是祖宗。
赵怀钧猛丢一团纸过去:“滚蛋!”
这厢的奉颐却找了很久的洗手间。
临近湖畔这处树荫没什么服务生经过,不远处又是大片高尔夫球场。她实在是不认路,随意进了一栋楼,拦住服务生才总算是问到了洗手间的位置。
大概是天意。
也真的是很巧。
奉颐问完路,一转头,就碰到了两个人。
女人身材姣好,妆容精致,放在人群里绝对的显眼。就是那嗲里嗲气同身边男人低眉顺眼说话的样子,实在是不太像程云筝口中描述的那位联同全剧组一起欺负他的配角小姐。
奉颐记得她的名字。
成青璃。
而成青璃攀着的那个男人她碰巧也眼熟:赵赫轩。
看见二人勾勾搭搭地进台球厅,奉颐才想通这成青璃如此肆无忌惮的原因。
人背后是瑞泰的二公子,谁敢招惹?
可……头天害得程云筝差点儿死在荒山上,第二天施暴者却来这庄园里寻欢作乐好不快活?
奉颐面无表情地与成青璃擦肩而过。
成青璃要先去一趟洗手间补妆,同赵赫轩站在原地卿卿我我许久,最后男人浪里浪气地一拍她的娇臀,两人分道扬镳。
成青璃入了洗手间后,大门便神不知鬼不觉间被人锁上了。
奉颐扣住锁眼,手里提着一条足够长足够裹住人脑袋的湿抹布。
她转过身,目光投向成青璃的那扇门。
微微一笑——
奉颐走后,赵怀钧和高从南几人聊了许多。
男人们在一起似乎什么都能聊点儿,什么房地产、金融、媒体,什么最近上头有动作了,哪项政策快批下来了,哪行是新趋势,哪业将来要慢慢退场了,尔尔。
没声纳的钓鱼就得慢慢熬。
赵怀钧也不着急,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两句,无聊得紧。
直到阿丹一脸着急,小跑着过来。
阿丹是甘晓苒身边的助手,他站在赵怀钧身后,满头是汗:“赵总,我们家甘总让我来通知您,过去看个戏。”
谁甘晓苒又想搞什么事?赵怀钧专心致志弄自己手上的鱼饵,没搭理。
是高从南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问他:“看什么戏?”
“赵总二哥的女伴,好像被人蒙头揍了一顿,不知道是谁……等您过去查监控。”
赵怀钧莫名其妙:“我查个屁。不去。”
他赵老二的人被揍了,他跑去查什么监控?
“要不……您还是过去看一眼吧……”
阿丹声音越来越没底气:“哦还有,您带来的那位姑娘,也哭了。”
说到这里,赵怀钧终于有了一丝动静。
他回过头,明显将这两件事儿联想在一起了。
毕竟赵赫轩不是善茬儿,若真想打他脸,奉颐这小姑娘再厉害也不是他对手。
可阿丹却支支吾吾地说,奉颐不是被他二哥欺负的。
那理由特好笑——
是被甘晓苒养的鸵鸟给啄哭的。
【作者有话说】
相当于重写这一章了[化了]晚安[比心]
18☆、
第18章
◎你能轻点吗?◎
赵怀钧有应酬,当夜就歇在庄园内。
他最常住在水系公园那边的房间。
那是个效仿明清风格的朱红色建筑,独立、清净,这个季节池塘菡萏微曳,一推开窗便能见大片青绿粉嫩交加。
奉颐一个人呆在房间,昏昏沉沉地一觉睡到黄昏。
被鸵鸟啄过的地方涂过药却还是红肿了起来,一摁,依然疼,但总归没了最开始的痛感。
奉颐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庄园里散养的鸵鸟给盯上。
当时她手腕上戴着一串银色手链,路过的时候,甩了甩扇人扇到酸疼的胳膊。
就是那时,正好在阳光里闪了一下。
——鸵鸟看到了。
奉颐站在原地给程云筝发消息,丝毫不知情有一只庞然大物已悄无声息靠近,朝她弯下了长长的脖子……
奉颐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扭头就看见一只尖嘴赫然落了下来,那瞬间大脑唰地一下,空白了大片。
鸵……鸵鸟?!
它要干什么?
它想吃人么???
奉颐僵直了身体,脑袋嗡嗡嗡地乱成一团。
她对鸵鸟这种生物的认知还停留在小时候进动物园,讲解员告诉小朋友们:千万不要惹怒鸵鸟,因为鸵鸟奔跑的速度很快,且大腿肌肉爆发力特别强,万一一脚蹬过来,能把她直接踹进医院里。
而且。
她这人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个尖嘴动物。
在那漫长的与鸵鸟对峙的两秒里,奉颐屏住了呼吸,心脏高高悬起,仿佛被人死死揪住,喘不得气。
而就是这么倒霉。
两秒后,鸵鸟的尖嘴Duang一下,砸在了她手上。
对鸵鸟攻击力的感知与手上的疼痛陡然交融,奉颐原先因为屏住呼吸而憋在胸口的那口气瞬间爆发。
奉颐被吓得尖叫起来,拔腿就往前面窜。
那只鸵鸟从小被圈养,胆子也小,被她的叫声吓得,也跟着拔腿就跑。
碰巧甘晓苒那时候也在不远处,眼睁睁看着自家鸵鸟鬼鬼祟祟地靠近人家,又坦坦荡荡地把人给啄了,吓得那姑娘花容失色,飞身逃窜。
她暴跳如雷,站在窗口怒吼:“死鸟!别跑!”
然后赶紧差遣保安和饲养员上前拉住那只逆子。
当时那场面乱哄哄的,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奉颐心有余悸,心脏狂跳,还是甘晓苒递了一张纸过来,象征性地关心她:你没事儿吧?
奉颐接过纸,说没事。
出声时才发现自己声音哽咽着,竟然没出息地吓哭了。
可想想也是,那么大一只成年鸵鸟,站她后面比赵怀钧还高,换作谁不害怕?
甘晓苒起初还没意识到这事儿的严重性,打量了她一番后,觉得这姑娘眼生得很,便问她是谁带来的?
奉颐擦了擦脸,报了个令甘晓苒窒息的名字:
赵怀钧。
甘晓苒很突兀地静了一瞬。
然后转过身后,怅然地抽了一根烟。她吩咐阿丹把赵怀钧叫过来,顺便叫阿丹请人的时候悠着点儿机灵点儿,别让赵怀钧气炸了肺,炖了她的鸟。
赵怀钧自然还没上升到非得炖她鸟的程度。
两个人从监控室走出来,甘晓苒心绪复杂,把赵怀钧看了又看,说了句与高从南一模一样的话:
“你什么改好这口了?”
这姑娘,劲儿劲儿的。
赵怀钧懒得解释,丢了句“甭管”,便消失在监控室。
今天这事是甘晓苒讲义气。
成青璃被湿抹布裹得差点儿窒息,后来闹着要看监控,为自己讨公道。甘晓苒知道奉颐是他的人,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就是不让看。成青璃气得不行,一顿发嗲诉苦想叫来赵赫轩,以为赵赫轩能给自己撑腰主持公道。
可赵赫轩摸清了甘晓苒的意思,哪里会因为一个女人,专程跑去得罪甘晓苒?叫了三四回,全都扯了借口说忙。
于是这事儿就只能这么算了。
赵怀钧出了监控室后,打听奉颐的去向才知道她已经回了房间。
甘晓苒说她被吓哭了,当时那张小脸湿漉漉一片,可招人心疼。
可惜了,他没瞧见。
赵怀钧进屋的时候,里面静悄悄的。
扫了一眼,发现姑娘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窗口开着,荷花清香飘了满屋,金黄色夕阳投射在窗棂,晕得整个房间都添了一层柔和的亮。
他走近,看见小姑娘睡得周周正正,一条胳膊搭在沙发下,手腕上有一块特别招人眼的红。
应是抹完药睡意便来袭,又懒得管它,便直接将手腕扔弃在旁。
是个任性脾气。
赵怀钧勾唇,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随即慢悠悠地盘腿坐下,握起她手腕端详了片刻,拿出药,开始替她进行第二次涂抹。
他的动作很轻,却还是吵醒了奉颐。
赵怀钧专注时也还是那样,闲散如同一尊大佛,仿佛骨子里就带着处变不惊。
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人。
按理说,赵怀钧这种公子哥儿,自小生长于钟鸣鼎食之家,许多东西得到得太过轻易,渐渐地便会如高从南这样,被养出一身的目空一切。
他们随便对待手里的东西,就如同随便对待跟在自己身边的人。
但赵怀钧好似不一样。
几代人都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上,理应被铺垫出的骄奢与跋扈在他身上统统没有。那些骨子里的温柔与尊重,反而像撕开了这重重压下来的理所当然的习性,拨云散雾般地透出点儿澈来。
他有许多不足,但被教得很好。
当然,这只是相对于他们这群人来讲。
至少目前为止,奉颐同他相处也没觉得哪里不舒适。
包括做/爱。
她睁开眼后一言不发地盯着他,静静等待他将那药膏涂抹完毕。
一个全心角逐权力的男人,不会有太多时间精虫上脑地品味女人。所以他会选择她,也许是因为对她真的有兴趣。
但奉颐很难去认为这是一种喜欢。
脑袋中的思绪此刻异常清晰,想清了某些事儿后,她忽然曲起小拇指,暗示一般挠了挠他手心。
赵怀钧觉察,抬头瞧了她一眼。
奉颐扬眉,朝他笑。
她醒了,赵怀钧第一句却是:“鸵鸟好奇心重,瞧见人身上有什么突兀的点都想过去瞧两眼。你说你惹它做什么?”
说起这个奉颐就来气。
她倏地抽回手,赌气一般回道:“报应。”
赵怀钧手上空了,药膏无处抹,只能抽了张纸慢慢地擦拭。他哂笑道:“你又同那成青璃较什么劲儿?”
这口吻仿佛她就是个争风吃醋的女人,奉颐自然不认可。
她矫正道:“这是做人的道义。”
“她若安分守己,我也不会步步紧逼。”
一谈起这种原则的事情便少了些伪装,就变了个样,若有若无地露出小狼崽的獠牙。
也就是这会儿赵怀钧才瞧出她身上一丝背离尘世的热血心肠。
之前老说不上来那感觉,想着她分明与那些满腹目的的人没什么不同,但赵怀钧就是能容忍。
如今才反应过来,是她浑身有种少见的侠气。
说简单点儿,就是根正,不歪。
赵怀钧瞧着笑着,忽然来了兴致,问她:“哎?那若是我受了欺负呢?”
话里有意无意在试探她。
奉颐感知到,微微出了一下神,想的却是:这人三两句话便能差遣一堆人,会有被欺负的那一天*么?不招猫逗狗惹是生非,怕才是万事大吉吧?
可她很认真地想了想,说:“会吧。”
他这人其实没外界传的那样恶劣,而他们之间这份情义也总归是有的。更重要的是,她不会对他说“不”。
赵怀钧本也是随口一句,却瞧见奉颐那若有所思的神色,竟是当了真。
男人心上忽跳,笑意凝滞两秒,忽而笑开。
他想起方才高从南跟在他身后,在监控室里看见奉颐若无其事地进了洗手间,出来后却神清气爽地理了理头发,眯着眼,扬着唇,那模样要多臭屁有多臭屁。
几个人当即就看乐了,高从南甚至凑过去同甘晓苒大声耳语:
“赵怀钧他这哪里是找了个伴儿?是养了个狼崽在身边。”
这种姑娘是俗世中难能可贵的臻品。
被她看好,是他的荣幸。
赵怀钧点了点她额头,似轻斥,也似提醒:“你这脾气,以后是要吃亏的。”
“我不怕。”
奉颐抓住他的手指,接着翻过身,将他掌心压在脸下,蹭了蹭,像极了只卖乖求宠的猫咪,眼里却格外坚定:“我认真的,如果有一天你被人欺负,我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所以,你可要我好点儿,我很珍视你。”
赵怀钧坐在地毯上,由着她撒娇打滚一般向他表着忠心。
他见过不少这种人,女人亦如此。说实话,从没动过真正想招贤纳才的念头。
奉颐这一出,不过是说几句甜话,在口头上讨点儿便宜,替自己谋取利益。男人们也都吃这套。但赵怀钧那一刻却忽然有些妄念这小狼一般的个性背后,那稀有的绝对忠诚。
“我要怎么对你好?”
他起身,缓缓凑过去,身子越压越低,声音也越来越沉:“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敢要么?”
窗棂被风卷走,半阖住外面的风景。
奉颐扬起下颚,轻轻一声嘤咛,刚欲偏头,却被他捉住下颚,掠夺过呼吸。
他勾着她的舌尖,如同吸盘,将她舔舐得干干净净。
手指搭在她衬衫领口轻易地将之解开。
一颗、两颗、三颗……
外来感越来越重,全身都在他手掌之下,仿佛自控不得。
她不甘示弱,去解他要间的金属扣。
还没来得及用手研究透,手指却忽然一颤,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动作再继续时,便开始变得凌乱而鲁莽。
咔哒。
终于听见一声细微的响。
手伸了去,握住。
那瞬间,上方的身子温度陡然剧增。
她仿佛被他抱得更紧了。
“赵怀钧。”
她嘤咛的声音带着求饶的意味:“我能先求你个事儿么……”
他挤进潮道,抵住她额头,鼻息微乱:“你说。”
她却被弄得快哭了:“你能轻点吗?”
这时候的男人恐怕什么要求都会满足她。
赵怀钧说行,体贴入微得奉颐信以为真。
可到底也没能轻点儿。
黄昏垂落,夜幕渐上。
等到月亮初挂,奉颐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她累趴在他怀里,枕着他肩头,等到两人这股劲儿过后,她才感觉到月要间一丝痛感。
被他猛掐过。
手上的伤还在,她越想越不得劲儿,换了一张脸,泪眼汪汪地去亲他。
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嗜血残忍:“赵怀钧,把那鸟炖了吧。”
这也忒记仇了。
赵怀钧倏然笑起来。
那鸟可是甘晓苒的心头宝,谁也动不得。
当年甘晓苒找了一男朋友,也发生过这种事儿,那男的发飙,说什么要炖了这鸟。这话的真假尚且有待商榷,结果甘晓苒听了,宁可一脚踹了这男的,也要护住自己的鸟。
依她的话:男朋友算什么东西,老娘的宝贝露露全世界就这么一只,赶紧给我滚蛋!
甘晓苒那脾气说一不二的,赵怀钧没那兴趣招惹。
可这样的奉颐实在是瞧得人心软。
赵怀钧爽朗地笑,将她揽进自己怀中紧紧箍住,哄骗着她:“鸵鸟是野生动物,不能吃……”
说完,揉了一把她毛茸茸的发,在她耳畔轻声叽里咕噜了两个字,低沉带笑的声调,听上去格外腻人。
奉颐怔了怔。
那两个字听着有点儿似粤语,很标准。
但她还是听懂了。
他说的是:傻女。
傻姑娘。
【作者有话说】
【发音:shohnoei】
原来是“索内”(姑姑的回忆),为不影响观感,改成“傻女”
19☆、
第19章
◎导演被换了!◎
那天后来,奉颐加上了于大东的微信。
虽是资方关系户,但她特别低姿态地向于大东示了好。于大东客客气气地回了她,一个讲究影视质量的制片人,这反应似乎已是顶好。
奉颐瞧着对话框里于大东不冷不热的口吻,踌躇片刻,还是将那句话发了出去:
【于老师,是这样的,这次能进您的组我特别荣幸,作为一个新人也特别渴望能遇见好的制作班底磨练演技】
【所以能不能拜托您,只把我当成一个新人来看,其他的什么都不用顾忌】
打着资方的名义进组,所有人都待她客客气气,日子怎么着也不会难过。
可奉颐是见过反面教材的。那靠着资方关系的演员被剧组人谄媚着捧着,没人敢说真话,愣是将那白开水演技吹上了天。这位演员至今拍了许多戏,实力却甚少提升。
奉颐忌讳这。
她很清楚:靠关系得到机会,靠实力走得长远。
于大东也意会到了她的意思。
他一片匠心,从业二十几年,见过这行业的浮沉,也见过这许多靠着关系塞进来剧组的小演员们,他们大都心气浮躁,只奔着赚钱而来,少有人肯沉下心为这个具有文化艺术性质的行业贡献心血,那个一部作品汇聚无数戏曲家与艺术家的时代终究是远去了。
所以奉颐如今能说出这番话,倒叫于大东高看她一眼。
她等了两分钟后,于大东给她发来了一段长长的语音,同她打开了天窗说亮话。
“奉老师您的作品我有看过,我这人说话有点儿直,您这演技放在以前,咱们肯定是不会录用的,但是作为新人,您的悟性还算不错,性子也沉稳,今后咱们肯定能有更多的合作机会,希望那时候一定是因为您的实力。”
话术先抑后扬,那就没打算惯着她。
奉颐听得心中不是滋味。
但她能力不行,这个得认。哪怕进修表演课的时候被老师夸,也多是“未来可期”这一类的大饼。
大部分演技与角色都非常吃经验和经历,共情能力弱的演员通常很难在镜头前有出色的灵感与表现力。
奉颐吃亏在经验太少,经历不足。就算上了表演课,将那些僵硬的声台形表修饰得大概圆缓,理论与实践也依然不能在几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内融会贯通。
可怜以往拍戏时只是跑龙套,很少拥有呆在监视器旁重复看自己表演的资格,她没办法分析、总结,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回了家里对着镜子狂练,又或者等着剧播后在网络上翻出片段,以第三视角研究研究自己的问题。
奉颐这次在郭玉成的剧组学到过很多东西。尤其在上海拍戏那段时间,是她长进最多的时候。
那时她成天和老戏骨们取经问道,一有机会便跟在演员们身后聊天,聊什么都可以,总能问出许多有用的。然后回酒店用笔记本记下来。
从表演课到现在,她已经写了厚厚一大本。
金宥利见她认真,也很慷慨地将助理分了一个给她,那个姑娘帮忙拿着平板在镜头外录下她的表演,然后拷贝给她,方便她回酒店后自己复盘琢磨。
她有长进,但并不多。
至少对于于大东这种高质量高要求的人来说,远远不够。
于大东做剧是有情怀的,他不会为了“权贵”而降低自己对影片的要求。
关于这一点,那天她在饭桌上看见于大东不断暗示赵怀钧加磅投资以谋求更精湛的制作时,她就已经确定了。
这种剧若是一个没表现好,便能被一群戏骨吊打。毕竟不是每个导演都有郭玉成这么好的耐心与技巧引导。
每每想到这里,她便压力陡增,还没进组便噩梦连连。
某天晚上醒过来时她浑身冷汗,猛地睁开眼,缓了几秒,才感觉额上有只手在轻抚宽慰她。
那是她回上海的一周后,赵怀钧来上海出差,顺便来看看她。
见她忧心至此,他这么个从来都稳操胜券要风得风的人自然不能理解。
“怎么吓成这样?”
黑暗中她瞧不清男人神色,唯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服传到她后背。
奉颐装睡不吭声,借着夜色将自己那莫名的恐惧不安掩藏。
赵怀钧不点破,只笑了声,说:“要是有人给你脸色,你尽管跟我说。”
知道他是宽解她心头的紧张,可到底与奉颐的思维相悖,她敷衍地嗯了一声后,便将这句话抛之脑后。
再后来,她的工作便正式开始运作起来,拍写真、走活动、准备营销推广的物料……没到一线的位置再忙也没多忙,只是日子不再似从前“游手好闲”,以至于有很长一段,她与赵怀钧都没有联系。
他很少主动联系她。
她也很难知道他的日常动向,偶尔一两次,也不过是从常师新嘴里泄露出,奉颐自己猜着的。
她的表演课快接近尾声,常师新这时候正好给她配了一辆车和司机,外加一个小助理。
那助理叫宁蒗,是个特别热血活泼的姑娘。她说自己选这份工作就是喜欢到处跑。她算过命,那先生说她得动起来才能发财,而且还得越远越好。
荒诞的理由,稀奇古怪的姑娘。
奉颐唯物主义,只信事在人为。
但不知道常师新抱着什么心思招来的宁蒗,自打宁蒗来了后,奉颐那独自奔波的清静日子,就此多了个聒噪的小喇叭。
譬如。
《都市男女记》曾要求过一次让回去补拍镜头。
宁蒗听说是郭玉成导演的剧组,特兴奋,一路叽叽喳喳的,跟着她到了地方后,却看见工作人员都在交头接耳地讨论,个个满脸兴奋,特别激动。
郭玉成大导,他的剧组什么风浪没见过,能有这种氛围,怕不是个简单的事儿。
奉颐八卦之心燃起,刚动那个打听的念头,一转头,却发现宁蒗不见人影。
她怔了一下,抬眼四处寻视,竟然看见这姑娘已经默默融入了吃瓜群众里,神色肃然,接话自然,就差没抓一把瓜子分给大家。
奉颐:“……”
两分钟后,宁蒗满面红光地跑回来,蓦然开口:“姐!李蒙禧好像要来!”
听见“李蒙禧”三个字,奉颐心底一沉,接着迅速狂跳起来。
李蒙禧?李蒙禧!
她曾经坐在高中教室里,与西烛大肆阔谈若将来有朝一日能站在李蒙禧面前,她们会如何尔尔;也曾经在大学下课后路过李蒙禧的海报,驻足沉思良久。
就是在拍这部戏之前,她也仍然觉得“李蒙禧”三个字是很遥远的事情。
却从未想过,这一天竟然可以这么快地到来。
那个几乎贯穿她整个童年与青春的男人,今日真的要来吗?
奉颐忽然又感到一丝恍惚。
宁蒗却疯狂点头,眼睛发光,仿佛恨不得亲自将这件并不确定的事情摁在板上成真。
奉颐被弄乱了心。那天补拍的时候不在状态,一双眼睛时时刻刻都注意着外面的状况,连杯中水溢满出台了也浑然不觉。
最后连郭玉成也不得不无奈地开玩笑,说:这么多年了还得是李蒙禧招姑娘们喜欢,明明没答应要来,可你看这,但凡传出一点儿风声,姑娘们都兴奋得不行。
这通委婉的提醒听得奉颐脸红,赶紧道歉,请求再来一次。
此后补拍很顺利。
但不顺的是,直到她上车离开,李蒙禧也没出现。
奉颐收拾整理间,好像听见他们又说,李蒙禧不会来了,但到时候路演会来替他们站台的。
可这也是一句空话,没有着落。
宁蒗面上有浓重的失望,嘴里嘟囔着:“那可是李蒙禧唉……”
奉颐听后,望着车窗外光怪陆离的上海夜景,眸色清沉——西烛,我今天差点儿就见到李蒙禧了。
与李蒙禧失之交臂这件事,她心里还是笼罩了些许淡淡遗憾。
要是见到就好了。
一个月后她进了新剧组。
拍戏的导演姓刘,于大东请过来的时候,特意跟她打过招呼,说这人审美不错,就是脾气不大好,让她多钻研钻研,千万别拍个几十条都过不了。
她想着自己总不至于几十条都过不了,当时就没太放心上。
是等到刘导开拍第一场戏就是情绪最大的哭戏时,奉颐死活哭不出来,这才有了点儿危机感。
这场戏是她全剧悲情的大爆发点,非常考验演员对剧本的理解,以及演技的基本功底。
六月浙地梅雨季,空气里仿佛蕴着水,又潮又闷。剧组人员忍着受着,全站在太阳底下看着她。奉颐着急,却无可奈何。
这问题就在于,她的身体面临悲痛时开启自卫模式,心脏对痛感麻木,早已经没有那样激烈的情绪。
简单来说,她共情不了。
刘导尝试过各种激发她情绪的办法,始终无用。就这么僵持了好几天,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暂时搁置,先拍其他的戏。
三天后,刘导又问她准备好没有。
奉颐迟疑地点了点头,说能试试。
其实一点儿底都没有。
不过这次还算好,总算是哭出来了。但刘导对片子的要求高,怎么都不满意,觉得她情绪不到位,弄得奉颐哭到后来根本没办法进入状态,反复休息、补妆,然后再来。搞得大家都已经心力交瘁了。
眼瞧着刘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工作人员们怨气大,却也是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道是因为瞧奉颐是个无依无靠的新人,还是她无怨无悔一声不吭的样子太好欺负,又或是于大东给了她某种错误的感觉,在无数次的喊咔后,刘导终于耐心全无,开始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对她破口大骂:
“唉!你这女的怎么回事儿?到底能不能哭啊?全剧组都等着你一个人呢,不能哭就换人?!别耽误大家时间!”
“本来哭得就丑,还假,这怎么拍?!”
还是有不忍心的人上前劝导演莫动怒,可那天天气实在是坏,搞得大家都没太多心思,导演的怒火更是越劝越重,手臂一挥,将剧本砸在地上:
“咱们大伙儿欠她的呀?!都她妈不累不闷是吧?!这都拍了多少条了,我他妈够有耐心了吧?!”
奉颐就默默站在太阳底下挨骂。
宁蒗心疼,赶紧过来拍拍她的背安慰她,递给她一杯水,让她缓口气。
“再来一次吧。”她推开宁蒗的水,抬起头,说:“麻烦各位老师了。”
言辞中已经带了明显的求。
奉颐咬着牙,在拍摄前不断尝试调动情绪。
但她忘了,一个情感不够充沛的人,不论怎么努力,演就是演,痕迹太重,离浑然天成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尽力了,可那一声“咔”还是绝望地响起来。
这次是愤怒、压抑、忍无可忍的。
奉颐悬着心,握紧了手。看见刘导暴怒,将手机往桌上狠狠一拍,吼道:“制片!换人!”
在场鸦雀无声,无人敢言。
新人不熟练挨骂是常有的事儿,更何况这程度还算轻的。
摄影师们收拾道具,麻木地看着一切。
有人心里也犯嘀咕,想着这小演员估计得卷铺盖滚蛋了,可惜长这么好看了。
于大东的助手每天都蹲片场替于大东看着,全场就他一人知道奉颐是赵怀钧的人,见这状况,头皮一凉,赶紧上前调解。
哪知刘导直摇头:“不成,她没什么天赋……你们上哪儿找的这么一人啊?”
助手心急如焚,又凑过去,低声说了句什么。
奉颐听见导演倏然提高了声音:“唱歌的啊?那难怪演这么差,不好好唱歌,跑来演什么戏啊?”
这大概是奉颐有史以来,经历过的最大的一次难堪。
她选择转行以来,耳边一直有各种声音。她听得最多,最害怕的就是:你一唱歌的,演戏能行吗?何必呢?
于是仅凭一份履历直接判她死刑,她站在门外,连个展示自己争取机会的可能也没有。
这件事儿在外人眼中只是一则司空见惯的小插曲,但在那一年,它成为了奉颐最大的心魔。
它就像一道魔咒,没人提时,奉颐不会深想:可若是有人提及,就会成为束缚她的业障。
而现在,奉颐站在太阳底下,所有人都看着她,他们目光复杂,交头接耳。
她没有哪一刻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与缺陷。
那天导演一气之下甩手走了人,大家只能休息,暂且停工。
奉颐被冷落,郁郁寡欢了一晚上,宁蒗在旁边怎么卖萌哄都没用。
她把自己关进房间里,执念一般对着镜子将那个片段演了不知道多少次,最后颓丧地趴在桌子上,晚饭也没吃,就这么累睡了过去。
第二天群里没休息的通知,奉颐按时到了片场。
可一到片场,她就琢磨出了一丝不对味儿。
大家瞧着她的眼神特奇怪。
敬畏、八卦、意味深长……各种各样。
宁蒗跑去打听了一圈,半个时辰后跑回来,却告诉了她一个大新闻:导演被换了!
奉颐有小小的震惊。
毕竟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要卷铺盖混蛋的人是自己,却没成想,最后走人的是刘导。
她不是傻子,猜也不用猜便知道是赵怀钧的手笔。
那番宁蒗还不知道她同赵怀钧的事,絮絮叨叨地同她讲起自己听来的八卦。
据说是这部剧最大的资方赵三公子当夜莫名把导演叫回北京吃了一顿饭,制片人于大东也被拉了过去,几个人一坐下,菜还没上齐,于大东就说好些维护导演的话。
当时赵怀钧却一把揽过导演的肩膀,跟好兄弟似的,笑得特别和善。
“你们要是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咱也别藏着掖着。钱么,自然得砸出来,流动了,才能叫财富。对吧?”
于大东汗流浃背,直说对对对。
刘导还不知情,也赶紧说:“感谢感谢赵总,要是有什……”
“当然了,”赵怀钧直接掐断刘导的话,话锋一转,笑道,“一个演员要是演戏有问题,作为导演,是不是得好好教,耐点儿心,好好引导。”
刘导一股脑地附和:“是是是……”
说完后顿觉异样,声音戛然而止。
刚还在想这赵公子怎么突然把人叫回北京?此刻终于是想通了。中午刚训过一小演员,晚上就到了这儿,再傻也能联想到其中缘由。
于大东压迫感十足,一颗心从进门开始便揪紧到现在,他注视着赵怀钧的一举一动,只见男人眼眸慢慢就沉了下去,手腕倏地翻转过去,连同衣领一起,死死掐住了刘导的后颈,一字一句地问道——
“那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骂人,下人面子,骂得我家姑娘寝食难安,你是不是得给我一个说法?”
刘导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他弓着身子惊恐不已,直说他不知道那是赵怀钧想捧的人,要是知道……
赵怀钧却笑着拍他的脸蛋,一下又一下,压根听不进这厮的任何解释。
“要是知道,就应该换一副嘴脸,好好捧着夸着,是吗?于制片上哪儿找的你这么一见风使舵的孙子?”
他的话愈来愈凛冽:“我今儿还就告诉你,没有这姑娘,你们压根拍不成这戏。敢打我的脸,活腻了是吧?”
说完,他松开刘导。
得到解放的男人瞬间瘫软。
手上有一层男人的冷汗,赵怀钧拿过一旁的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再抬头时,眼中笑意全无。
“赶紧收拾收拾,给爷滚蛋!”
【作者有话说】
搞事业的一章
这次改24小时红包[菜狗]
20☆、
第20章
◎倒像是故意勾着谁◎
奉颐听着宁蒗把来龙去脉说了个透,越听,越觉得心惊胆战。
赵怀钧绝非善类,自小就跟着赵家老爷子这样铁骨铮铮的人物长大,要说他没点儿脾气,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人外表吊儿郎当好相处,实质却骄矜冷厉,那脾气发起火来不得了。
他习惯隐藏情绪,绝不代表没有。
可今儿为了给她出气,骨子里那点儿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公子哥脾气竟然一股脑儿全上来了。
这是她始料未及的事情。
但奉颐将这其中关联脉络细细理清后,没觉得赵怀钧这是从心上疼自己,她更愿相信,他如今护的是瑞也嘉上这个产业下的一名员工。
他也许对瑞也嘉上有某种程度的重视,所以得向业内交出一个态度,更利常师新办事谈合作。
倒霉的是,刘导正好撞枪口上了。
奉颐给赵怀钧发了一条感谢的消息。
他许久没回。
那天下午他的消息才姗姗来迟:【那你可得对我好点儿】
奉颐见了这句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在模仿那天撒娇的自己。
她甚至能想象他若当着自己的面说这种肉麻话,眼里柔柔漾着一汪不知深度的春水,要多勾人有多勾人。
剧组现今导演被撤,拍摄进度茫然,这边如此动荡,他在那边却颇有点置身事外的无辜无知。
不过既然闲下来了,奉颐也就可以趁着这个当口扎进剧本里,开始四处找灵感,只求在下一个导演降临之前,先把这几段情绪大起伏的戏自己给过一遍。
这部剧是正剧,叫《海上共明月》,90年代创业题材的电视剧。
90年代初南方谈话之后,市场经济开始进入高速发展时期,浙江义乌在这个背景之下愈发开放,许多年轻人汇聚浙江,开启创业时代。
她那个角色很有意思。
作为主角那不靠谱却个性要强的妹妹,前期成天追求时尚,打扮自己,中期觉醒开始创业,结果中途为了一个男人结了婚生了子,最后婚姻失败,只能一个人抱着孩子从摆摊到后来的实体店女老板,整个过程十分具有戏剧张力,尤其是发现出轨家暴自己的丈夫死在铁轨上时——就是这场爆发戏,饱含的情绪十分复杂。
但对于一个演员而言,它的发挥空间却大得令人感到兴奋。
往往就是最普遍的设定,反而最难演出彩。
奉颐对自己要求高,想演出不一样的东西,奈何能力摆在那儿,发挥有限。
但她知道,这块骨头再难啃,自己也必须拿下。
正剧受众群体特别广,上至七十老人,下至十来岁学子,如果后期上星,演员的角色好且表现得当,就能瞬间打开国民度和演艺市场。
有这一点在前,就衬得刘导那点儿委屈形同毛毛雨。毕竟如果能吃下这个角色,所得到的利润恐怕更大。
不过,她确实是被那句“唱歌的啊?那难怪演这么差……”给伤了很长一段时间。
唱歌的怎么了?
唱歌的怎么了?!
唱歌的舞台表现力强得很,人家刘德华张国荣梅艳芳哪个不是影视歌三栖的全能大王?!
奉颐经常翻来覆去睡不着,全上赶着纠结这句话去了。
这事儿郁结在她心口。
可以说,从转行演艺圈以来,耳畔质疑的声音太多,她不服气,就老憋着一股劲儿,想证明给世人看——你瞧,这奉颐比梅艳芳,也不差嘛~
这种事儿想着想着就能笑出声来,她在床上打了个滚,笑意盎然地听手机那边程云筝的怒骂:“臭不要脸不知廉耻滚蛋吧你这个臭皮猪啊啊啊啊啊啊给老子死远点你也配!”
奉颐笑得不行。
苦中作乐,这是她和程云筝惯常的解压方式了。
她选择没心肝地自我缓解释放压力,就这么平淡过了一周。
一周后,剧组有了新动作:新导演进组了。
来的那天主角团和导演一起吃了个饭。散场后,导演杨晟私底下给她发来一条微信,内容诚恳至极,大意是:
这次能进组拍戏是赵老板抬举,也是于制片赏识,麻烦您替我向赵老板问个好。今后我们合作愉快。
那话不卑不亢,对她更是真诚相待。
奉颐对这导演的观感登时上升好几个层次,手指飞快地回给导演:【您太客气了。今后拍戏您不要千万顾忌任何人,咱们一起努力,把戏拍好。】
她和杨晟导演一拍即合。
有了这么一次交流,后续的合作果然顺畅了许多。
奉颐全身心都扑在演戏工作上,常常一琢磨便入了神忘了时间,成天不是工作,就是微博营业。
那天也是突然看见赵怀钧破天荒地发了一条朋友圈,才猛地意识到,他们似乎已经一个半月没联系过了。
但奉颐猜度过,赵怀钧虽不是个滥交的人,但两个人总是长时间不联系,他身边大抵是有其他人作陪的。
奉颐点开那张图。
是他在海域玩帆船时拍的一张照,照片里的男人黑色墨镜黑色救生衣,头上戴着一顶帽子,撑着舵,笑得特别张扬潇洒。
不知道是谁抓拍的,拍得还挺好。
就是什么文案都没配,不像是分享生活。
倒像是故意勾着谁去找他。
奉颐手指无意识点着桌面,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这态度实在不像个合格的“金丝雀”,哪有让人家金主bb主动的道理?
或许可以主动靠近。她觉得他并不反感自己。
可那天不知怎的,她多留了个心眼,在点进他的对话框发消息之前,莫名上了趟微博,进了武邈的主页。
果不出所料,武邈也发了同他差不多的内容,不过是个视频。
视频定位在奥克兰市海域。
也就是说,赵怀钧现如今人在国外。
奉颐一点开视频就听见了一阵热烈的抬哄喧闹。
三艘水翼帆船在海上竞速角逐,从远处极速奔来。第五秒的时候,有两只帆船差点相撞,大概因为气氛太过热烈太过刺激,周围的当地人丝毫没受惊,反倒同时欢呼尖叫起来,气得武邈愤怒大喊:“failedtokeepclear!草!”
但那比赛瞧着就不正规,无人在意玩法。
奉颐又坚持了会儿。
结果下一秒,武邈旁边一女孩儿的声音就顺着风声飘过来了。
娇滴滴的,在问:“三哥今晚去FortStreet吗?还是直接回公寓?”
“想干嘛啊你?”
“哎呀……”
紧接着帆船从视频跟前划过,刀锋一般,速度极快。
高亢的欢呼淹没了旁边女孩儿嘻嘻哈哈的笑闹声。
然后武邈就吓得扔了手机。
退出视频,耳边顿时清静。
这时车外小跑过来一名工作人员,站在门口通知她:奉老师,要开拍了哦。
奉颐面前是厚厚一摞复杂而难啃的剧本,上面的五颜六色都是她反复熬夜亲手上标注的笔记和重点。
她凝视着眼前的剧本出了一下神。
觉得自己这心软的毛病是该改改了。
他这人跟谁都能来上两句,与她在一块时总是容纳她,这份体贴兼容都快模糊了她对彼此差距的认知。
那天之后,奉颐就断了没事儿主动联系联系赵怀钧的念头。
这一次拍戏的城市以浙江、贵州、上海为主,奉颐被分在B剧组,不与男女主一条线,近乎一个月的时间都在贵州。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听说男主那边儿出了点岔子,貌似被自己吃醋的小女友闹了一次剧组,搞得女主李栀子那边特别难堪。
场面巨精彩。
奉颐专心拍戏,这八卦消息自然是宁蒗带来的。
宁蒗这姑娘可比程云筝更爱八卦更闹腾。她特别爱在奉颐下戏后拉着她去周边吃吃喝喝,奉颐为保持身材,克制自己很少参与。
但有时宁蒗吃得太快乐了,她也看得眼馋肝疼。
因为赵怀钧的缘故,前四个月的拍摄进行得十分顺利。
没什么人为难她,导演也特别照顾她,她尽量不给大家添麻烦,但避免不了其他工作横叉进来,耽误她的拍摄进度。
是《都市男女记》。
项目的龙标下来了,剧组即将开始全国路演。
首映礼定在北京某所大学里。
通知抵达后的第二天,奉颐便带着宁蒗启程进京。
这部电影的播放效果与她后续所有的发展息息相关。事关重大,奉颐尽可能将所有的细节都准备周全。
常师新那天也来了学校体育馆。前期为省成本,缺少团队人员,只能他亲自上阵,扛着一台大炮,充当营销宣发人员。
她化妆的时候,常师新推门进来瞧了一眼,他扛着相机对着她咔咔拍了几张,然后将掏出一台小相机塞给宁蒗,叫她随便拍点儿幕后物料。
奉颐这时候想起了什么,出声问道:“李蒙禧来了吗?”
常师新瞥她一眼,打量了半晌:“你是他粉丝?”
“……不是。”
“那关你什么事?”
这人脑子纯有泡,正常人与他沟通简直困难。
奉颐气到自闭。
还是宁蒗心直口快:“所以李蒙禧来了吗?”
常师新这才慢悠悠地“嗯”了一声。
——李蒙禧已经来了,此刻就在金宥利的休息室。
奉颐的心脏倏然就疯狂跳起来。
她透过化妆镜,试图从常师新脸上分辨真假,可他不会说假话,脸上也尽是默认。
在得到确认的那一刻,她真的很想坐地起跳,冲出化妆师,直奔金宥利的休息间。
那里距离她五十米不到,也就是说,李蒙禧离她只不过五十米!
奉颐心急如焚心不在焉。
偏巧,化妆师这边出了点小问题。
好好的眼线,因为她的注意力不集中,被迫抖了两下,现在整个眼妆都废了。
她嘴上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心中那道弦却早已经迫切地飘出这里。
化妆师只好再用棉签一点点地擦掉眼线。
快点啊。
快点啊。
奉颐在心底里催促。
她等得着急,眼花缭乱之间,一幕幕的往事乱序一般划过眼前。
是西烛,她当年抓着李蒙禧的明信*片,从公交车上探出半边身子,说奉颐!奉颐!这个名字一定会火遍大江南北的!
后来,她就跟在那辆车的后面跑啊跑啊,追啊追啊,哭着大声喊西烛,西烛,你看看我!
可西烛没有再回过一次头。
等到奉颐终于化好妆,场内的主持人已经开始了红毯环节的开场白。
她快步走出房间,却意外撞上了一波人。
是金宥利。
“奉颐?”金宥利笑眯眯地同她问好,抓着她的手臂:“这么着急做什么?还没开始呢,来得及。”
奉颐愣怔,瞧见金宥利,便下意识想到那个人。
她轻咬牙准备试探一番,头顶上方却忽而传来一道若有所思的男声:“奉颐?”
那人低声笑了笑,玩笑一般道:“这个名字好听,容易叫人记住。”
话音刚落,浓烈的古龙香水便侵袭而来,将她全身的感官悉数包裹。
如此强烈的存在感,搅得奉颐浑身一震,心神不宁。
她不由转过身望去。
却忽而对上一双温和包容的眼睛。
金宥利自然地挽住李蒙禧:“哎哟,李老师刚上哪儿去了?走吧走吧,一起。”
说完不忘回头叮嘱奉颐:“快跟上来哦。”
而奉颐却傻站在原地,望着李蒙禧俊挺的背影良久,直至消失。
李蒙禧走后,她堪堪回神,急忙拉过宁蒗:“蒗蒗蒗蒗!我的妆还好吗?”
宁蒗见到李蒙禧也很激动,双手竖起大拇指:“好,好爆了!”
那就好。
奉颐松了一口气。
前方有人在催促她,奉颐赶紧理了理妆容,跟了上去。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首映礼,虽然有许多规矩不太懂,但至少有一点她非常明白:作为纯新人,绝对不能抢了大家的风头。
于是上台的时候,奉颐有意地站在了最边上。
郭玉成想推着李蒙禧往最中间站,李蒙禧却两手一摆:“我就一来站台的,跑你们中间算什么?也没几个人,就站最边上吧,你们赶紧走……”
说完,李蒙禧缓缓站到了她的身边。
奉颐心脏都快蹦出嗓子眼儿了!
曾经遥不可及的偶像,现在却如此近距离地与她并肩而站,甚至随时有可能因为那讲究的绅士风度,与她有互动。
奉颐攥紧了手心,幸而是还记得自己正在营业,抑制内心的尖叫,逼着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场子里。
这部电影属于顶级制作班底,影响力巨大,因此今天来了许多知名媒体。
奉颐是第一次参加,遵循少说少错的原则,许多环节都表现得落落大方,没跌份儿。
但万事开头难,她还是在媒体大众采访的环节里出了问题。
当时主持人随机点了一位观众提问,谁知那个男生一站起来,开口便是:“我其实挺想问问的,郭导对新人是什么看法呢?”
很寻常的问题,郭玉成举起话筒,还没开口,哪知那个男生再次逼问出一句:
“你不在乎演技和口碑吗?”
全场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都市男女记》只有她一个新人,所以这个问题矛头几乎是直指她而来。
奉颐抬眼寻去,那个男生却毫不畏惧地与她隔空对视一眼后,又洋洋洒洒地说了许多自己的观点。
奉颐第一次遇这样的情况难免会紧张,趁着对方发言的空档,脑中飞速旋转,思索要如何公关逆转。
台下的常师新更是停下了拍照,眉头紧锁,全神贯注地盯着她。
男生大概是被网上那则高点赞量的演技鬼畜视频影响,认定奉颐是个不中用的花瓶。因此对于郭玉成这样高质量的导演,在影片中会运用如此无演技的资源咖而感到义愤填膺。
话筒传了过来。
也就是在这一刻,她意识到,关于这个问题,自己可能怎么说都是不对的,不仅如此,很有可能会影响郭玉成的口碑。
承认自己的不足么?
郭玉成刚刚还夸了全剧组的业务能力与工作态度,她这会儿站出去,不是打郭玉成的脸么?
难道不承认吗?
这么多镜头都对准了她,这么多双眼睛,她若敢轻狂,恐怕明天早上的新闻会写满她的批斗词。
竟然就这么被人架上去,左右为难。
她犹犹豫豫地伸手去接话筒,脑海里渐渐有了一套说辞。
可下一瞬,话筒就被人抢了过去。
她微怔。
李蒙禧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卡了进来。
他拿着话筒,从容地笑了一声,道:“我记得我刚入行那会儿,也这样,演得也不行,真不行。当时那个导演就特别着急,调教了我好几天,最后狠狠骂了我一顿,这才给勉强过了。那个镜头后来被大家认可,但其实它并不完美,甚至可以说,它成了我的遗憾。”
“所以新人才是咱们这行的未来,我反而很佩服郭导今天能这么大胆地用新人。这个圈子,就应该给年轻人更多机会。”
李蒙禧这套说辞滴水不漏,将媒体的问题反驳到鸦雀无声。
在场的主演团队们纷纷点头同意,金宥利反应最快,捂着嘴轻轻笑:“李老师说什么呢,您今年才三十五唉。”
“哎!金宥利!”
李蒙禧的反应特别配合,效果拉满,哄堂大笑。
主持人这时候赶紧出面,点了后面几位媒体提问,问题被打了岔,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现场的气氛再次被拉回最初的热闹。
奉颐将心思隐匿在人群中,片刻后,又忍不住偷偷瞄向旁侧。
却意外对上一双眼睛。
被抓了包。
她犯了小尴尬,李蒙禧毫不介意地对她浅浅一笑。
同她印象里一模一样。
奉颐不好意思地悄然笑开。
如同一个纯真涩然的小姑娘。
赵怀钧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作者有话说】
赵老板:妙极[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