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从知道要和两个狼群成员出去玩后，戚朗的心情就一直很不错，第二天一大早就穿好了衣服，飞速地冲了下来。
坐到自己位置后，他分别对着左右两边的闻杜柔和戚泽时嗷了几声，示意他们快一点。
嗷完之后，戚朗就立刻低头往嘴里塞面包，脸上没有表情，却也能从男孩蓝色的眼珠以及雀跃的氛围中，看出来他很期待这次的外出。
事实上，每一次外出，就算是去公司，戚朗都会很兴奋，更别说这次还是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在场的四个诡异，都清楚他们最小的“家人”有多喜欢去外面玩。
戚凌疏正背着书包站在玄关处，看到弟弟这么兴奋，他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带着几分幽怨：“真好啊，爸爸妈妈，你们还能跟弟弟一起出去。”
“我和妹妹真的不能请假陪你们一起出去吗？”戚凌疏说着，像是很了解弟弟的心思一样，看向男孩的时候带着几分心疼：“我弟弟一定非常想让我和妹妹一起。”
戚朗正低头咀嚼着面包，听到好像在讨论自己，他立刻抬头看向了说话的戚凌疏。
“不，你们去上学。”
闻杜柔温柔又冰冷地看向了他，她已经让一个同类跟着去了，不可能再让另外两个同伴跟着过去。
作为“优等生”的戚凌疏和戚悦自然不会因为玩乐耽误学习。
戚凌疏站在玄关处哽咽了一声，正想要和自己的弟弟告别，下一秒，就看到了狼耳男孩啪嗒地跑到了他和戚悦的面前。
从口袋中分别掏出了两颗糖塞到了他们的手里。
像是在安慰他们一样。
戚悦的目光从手上绿色包装的糖块，挪到了戚朗的身上，显然没想到虚伪的同伴哽咽两句真的能得到安慰。
就连她也跟着得了一颗。
明明直觉很准的弟弟应该能看出对方根本没有什么负面情绪，全都是在伪装。
而戚凌疏则一脸感动，他立刻抱住弟弟，举高转圈圈，“小朗，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戚朗嗷了一声。
他蓝色的眼睛低头看着自己同伴，扑腾着跳下来后，立刻就跑到了餐桌前，安心用起了早饭。
另外三个诡异看着这一幕，眼神都看向了戚凌疏，像是想要知道对方到底做了什么才让戚朗真的有了动作。
而戚凌疏嘴角笑容不变。
被安慰一遍后，他顿时心满意足，也不再像之前一样叨叨了。
注意到三个同伴的视线，戚凌疏耸了耸肩，他轻笑了一声，跟弟弟打了一声招呼后，便转身离开了别墅。
果然啊，被弟弟认可后，就算明知道他并不难过，但摆出态度，弟弟同样会给予热情而直白的回应。
这种不需要算计便能轻易得到的纯粹感情，让戚凌疏不太自在的同时，还有种新奇的感觉。
就好像他在被那个年幼的孩子包容一般。
戚朗倒是不知道自己心思很多的“哥哥”正在想些什么，在两个高中生离开后，他就立刻开始巡视自己的领地。
马上就要外出，他必须得保证自己的领地安全。
于是，客厅中仅剩的一男一女，就看着戴着狼耳兜帽的男孩，吃完饭后就没停下来过，看起来非常忙碌。
从一楼跑到二楼，又从二楼跑到了别墅的庭院花房，蓝色的身影窜来窜去，等巡视完后，又跑回他们身边，抬起蓝色的眼睛盯着两个同伴，催促地呜了一声。
“嗯，我们走。”
闻杜柔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李语婷发消息过来，他们也正打算出发。
她揉了揉小儿子的脑袋，牵他的手朝着别墅外面走去。
戚泽时看着两人的背影，目光在他们相牵的手上划过。
他睫毛微垂，事实上戚泽时心中清楚，与同类一同行动不是他的作风。
不过极为喜好外出的小儿子一直陪着自己待在公司，他似乎确实得补偿对方，戚泽时默默想着，抬步跟上去。
没走几步，戚朗和闻杜柔站在原地等他，戚泽时向来冷漠的目光正有些奇怪，下一秒却被戚朗认真地牵住了手。
“小朗非要等你。”
闻杜柔的笑意不达眼底。
戚朗抬头嗷了一声，表情非常郑重，他们要融入人类社会获取食物，就得模仿好人类！
戚朗还记得上次在图书馆时看到的母女牵手的场面，自那之后，他每次出去，都会记得牵住狼群同伴的手。
戚泽时低头看着他的表情，没有挣脱。
等坐到车上，戚朗立刻就被窗外的风景吸引了视线，眼睛一直盯着外面，习惯坐车的他已经不像第一次那么晕了。
窗外的环境不断地向后划去，逐渐变得陌生。
闻杜柔在旁边温柔地介绍着：“我们去的地方是水榭庄园，小朗到时候会跟帅帅和俊俊一起玩，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来找我们。”
戚朗点了点头。
他还记得这两个人类小孩，他们非常好玩，让他想起了和狼一起捕猎的时候。
闻杜柔心中清楚，她的小儿子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加上她和同类都在身边也不必担心什么，简单叮嘱了两句后，闻杜柔便不再多说。
水榭庄园是离他们市区最近的度假区，环境极好，刚一下车，戚朗就被树上的鸟雀吸引了注意。
不过，旋即两个音色非常相似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响了起来。
“大哥！”“大哥！”
几只鸟惊吓地从树枝上飞走，戚朗的眼神也从树枝挪到冲着他跑来的两个小胖子身上。
李俊和李帅远远地就看到了戴着狼耳兜帽的男孩，他们眼睛一亮，直接抛弃了身后的父母，朝着戚朗跑了过去。
“大哥！那边有好多人在玩水枪！我们也一起去打水枪吧！”
戚朗不知道水枪是什么。
他抬头看了一眼闻杜柔，在闻杜柔点头后，他转头看向两个比他矮一点的小胖子，也跟着点了点头。
“好哎！”
两个崇拜着戚朗的小胖顿时举高双手，马不停蹄地带着戚朗跑到了水枪的摊位前。
闻杜柔走过来将水枪递给戚朗，低声教导了男孩一番，让他注意安全，而此时，去停车的戚泽时也已经回到了这里。
“戚总。”
两个小胖子的爸爸李仲是第一次跟这位戚总见面，他故作镇定地笑着，表现的有些局促，“我家这两个孩子很喜欢小朗。”
提到自己的家人，戚泽时没像之前那么冷漠，他面不改色地道：“我家孩子也很惦记他们。”
以孩子为切入点，李仲顿时有话题和戚泽时攀谈起来，而戚泽时表面应和着，实则一直关注着戚朗那边。
李帅和李俊此时也意识到他们的大哥根本没有玩过水枪，被他们妈妈往头上套雨衣的时候，立刻小手一挥：“大哥！你放心吧！我们会让着你的。”
戚朗的雨衣是闻杜柔提前准备的，黄雨衣上还长着狼耳。
他低着头研究似的按了按水枪的扳机，枪口随即出来一条水柱，听到这句话，戚朗的眼睛从水枪上移开，点了点头。
李帅和李俊看到大哥点头，当即更加兴奋，拽着他们的大哥就朝着庄园的草坪上走去。
那里有一堆小孩子在互打水枪。
李帅和李俊从小就是不省心的熊孩子，水枪这种游戏，就连六岁的大孩子都赢不了他们。
两人下决心要让着他们的大哥，于是他们故意放慢速度，跑得最慢的李俊一边还不忘挥手：“老大，你先瞄准我！”
“我哥他速度快。”
李俊话音刚落，李帅就被水枪喷了一身。
听到李帅仿佛阵亡一般的叫声，李俊还有些茫然，随后自己也跟着中了一枪。
不远处，四个大人已经坐到了一处，李语婷和闻杜柔在讨论孩子们上幼儿园的事情，三个小孩年纪差不多，九月份也快上幼儿园了。
而李仲显然不太会和这位戚总相处，干巴巴地聊完了话题，眼见几个孩子们准备打水枪。
他挠了挠头，知道自家两个孩子的德行，一听说戚总家孩子没玩过水枪，不太好意思地道：“我家两个孩子太虎……”
说着，李仲就将视线挪到了草坪，随即就看到了第一次玩的男孩身上一点没湿，而他家最喜欢玩水枪的两个小胖子被水柱打得屁滚尿流，呲哇乱叫。
李仲：……
草坪上穿着狼耳雨衣的男孩速度极快，不论是闪避，还是出手都十分灵活，甚至因为速度过快，快要超过两个小胖的时候，还会往回退几步，等着他们离远了，再继续跑。
“抱歉，我家孩子第一次玩，可能比较兴奋。”戚泽时带着歉意的声音响起。
李仲：……
感觉更加丢脸了。
另一边，李俊和李帅一边被水揍，一边呲哇乱叫，但从他们的表情来看，显然觉得和他们大哥一起玩很刺激超级开心。
戚朗同样也很开心，这种快乐和追逐猎物有些类似，但是追逐猎物会累，而这个游戏并不累！
他敏捷躲过了附近其他孩子无意中射来的水，然后抬起水枪咻咻咻地按下扳机，在听到两个男孩的尖叫后，戚朗眼里顿时满意。
等到李俊和李帅累得瘫在地上喘不过气时，戚朗还站在地上，精神奕奕地抬头看着不远处他的两个狼群成员。
这一刻，戚泽时和闻杜柔都对他们孩子的体力有了清晰的认知。
“小朗体力真好。”
李语婷见状，低头看向两个孩子的时候，立刻调侃道：“看吧，让你们减肥减肥，现在跑几步就累了！人家小朗都还没喘气呢！”
闻杜柔不方便在人家逗孩子的时候出声，不过，她觉得就算换成其他小孩，小朗应该也不会累。
现在是早上的十点，时间还早。
闻杜柔和戚泽时出来，本身就是为了陪小朗，只是现在两个孩子正有些疲惫，自然得做一些清闲放松的事情。
“我们去钓鱼吧。”
闻杜柔将手指搭在戚朗的肩膀上，那里比较安静，不会耽误小朗玩耍，而且也能避免与人类过度社交。
“可以。”
李语婷对这个自然没有意见，然而拽着自家累得不行的小孩往深处走，等走了一段路，李语婷才想起来这个地方是水榭疗养院的地界。
这边的疗养院是给有钱人调养身心的，环境比外面还要好，平常庄园就算对外开放，也不会让人进来这里，不过李语婷看了一眼戚总。
听说戚总也投资了这边的庄园。
难怪刚才安保看到他们进来疗养院这边，并没有阻拦。
能钓鱼的地方环境幽深寂静，波光粼粼的湖泊旁是广阔的草坪，道路边树木郁郁葱葱，此起彼伏的鸟叫声萦绕在耳边。
树荫下，闻杜柔几人拿出渔具，而两个恢复精力的小胖子也已经重振旗鼓，不断在戚朗的旁边念叨接下来要玩什么。
“大哥，我们要不玩捉迷藏？”这里太适合玩捉迷藏了。
“好。”
“耶！太好啦！”两个小胖子被同意后立刻笑了起来，不过旋即他们就意识到老大说话了，表情顿时变得震惊。
不对，不是说话！
“大哥，刚才是这个东西在说话？！”
李帅指着戚朗脖子上的东西，震惊地道。
狼耳男孩点点头，随后按了一下屏幕，电子音随即传来嗯的一声，蓝色的眼睛透着几分认真和满意。
“大哥好酷！”李俊看着比他稍高一些的男孩不用说话就能发声，简直要羡慕死了，他大哥本来就很酷，现在更酷了好么？！
几个孩子聚在一起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正在忙碌的大人们表面上并不会关注。
当然，闻杜柔和戚泽时两个听力极佳的诡异，就算不细听，也能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在察觉到狼耳男孩表面冷静，实则雀跃的情绪氛围后，闻杜柔眼神柔和了许多。
眼见三个孩子要去捉迷藏，闻杜柔想了想，放出冰蝶跟在了戚朗的周围。
虽然他们都在旁边看着，但以防万一，让冰蝶跟着最好。
而戚朗在察觉到冰蝶后，看了两眼，随后就被两个双胞胎夸张介绍捉迷藏规则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大哥，你知道怎么玩了吗？”
李帅和李俊在知道戚朗也没有玩过捉迷藏后，下定决心一雪前耻。
“知道。”
戚朗郑重地看着两个人，抬手按下屏幕，电子音响了起来。
“那太好了！”
在他们看来，大哥既然会玩了，那他们就能马上开始了。
李俊胳膊交叉，大笑道：“大哥，这次我可不会让你！我玩捉迷藏可厉害了！”
李帅也点头担心地道：“大哥，李俊真的很厉害，你要是找不到，就告诉我。”
“我叫他出来！”
然后，放下话的两兄弟在躲好后，就立刻被开始捉人的戚朗找到了，不论是藏到树后面，草丛里还是石头后面，无一例外。
玩了四局，输了四局，甚至捉到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
“为什么？”“怎么会？”
两个同款的小胖子崩溃跪在地上，非常不理解为什么大哥会这么厉害。
在场的几个大人根本没想到两个小胖子这么菜，李仲捂住脸，很不想承认这两人是他的儿子。
而戚朗则站在旁边低头看着他们，淡定地仿佛在说，这只是小事。
狼搜寻猎物从来没有输过！
“再来一次！”
李俊毫不服输，“这次我来找你们。”
戚朗低头看着李俊，又看了一眼准备和自己一起藏起来的李帅，他想了想，按下了屏幕。
“你们一起来找我。”
戚朗觉得他们两个人类加起来也比不上狼，让一个人来找自己不公平。
这样比较公平。
戚朗很认真地想。
两个小胖子对视一眼，没有丝毫公平意识地点头，“好！”
大哥很厉害，他们只有使用合体技才有赢过大哥的可能！
“大哥，我们这次要认真了！”
李俊和李帅立刻跑到了旁边的大树，齐齐蹲在树前捂住眼睛。
“大哥你快去，等我妈妈数十个数，我们就要找你了！”
如果可以，李语婷非常不想给这两个耍赖还不自知的熊孩子数数。
但眼见三人都同意了，也就只能叹口气认了，“十、九……”
戚朗听到声音，立刻朝着右方冲过去。
闻杜柔则抬步跟了上去。
当然，为了不影响孩子们的玩耍，她也只是远远跟着，没有特别靠近。
而不断奔跑的戚朗看了眼周围，迅速冲进了比他还要高很多的绿化带内。
原本以为绿化带后面是墙壁，可冲进去后，戚朗才发觉里面是空的，他缩在绿化带里冒出头，再次扫视着周围，没有什么危险。
旋即，凌厉的目光看向对面曲折的回廊边，眼见那里长满了茂密的树木，他脚下用力立刻冲了过去。
另一边，一个七岁的男孩站在回廊的拐角处，他的气质比同龄的孩子成熟很多，脊背挺的很直，右眼贴着白色的纱布，隐隐能看到里面的鲜血。
树影婆娑，男孩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听到绿化带窸窣的动静，他微微侧头，紧接着就看到了一道蓝色的身影从里面冒出脑袋。
贴着白纱布的男孩眼神微动，似乎有些意外。
从绿化带中伸出脑袋的男孩看上去比他小一些，如同琉璃球般的蓝色眼睛盯了他一眼，随后像是不感兴趣一样，移开视线。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到戴着狼耳兜帽的男孩突然从绿化带中冲了出来。
直直地冲向了对面的大树。
动作敏捷灵活，三两下就爬了上去，随后再也不发出一点动静。
贴着白纱布的男孩：……
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第42章
“大哥你在哪里？”
“大哥我发现你啦！你可以出来了！”
李俊一边说着，一边坐在哥哥身上，打开了巨大的垃圾桶盖子。
李帅驮着弟弟，哭丧着脸抬头：“老弟，你不是玩捉迷藏最厉害了吗？大哥呢，你是不是还没找到大哥啊！”
“你好沉啊，要不你先下来，我来找吧。”
“马上就找到了！”
李俊指着右边：“哥，我们去那边！我有预感，大哥就在那边！”
李帅十分想将他弟给扔下来，但犹豫一番后，他还是驮着他弟，朝着自己弟弟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与此同时，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缝隙，戚朗看到双胞胎朝着与自己相反的方向跑去，蓝色的眼睛顿时满意了一些。
他就说吧！狼如果想要藏起来，任何存在都发现不了！
脚下的树枝很坚固。
戴着狼耳兜帽的蓝眼男孩，视线从双胞胎身上收了回去。
眼睛扫过拐角处贴着纱布的男孩时，戚朗没有给予多余的关注。
虽然对方一直在看着他，但是很多人类都爱盯着他看，戚朗现在已经习惯了。
不过，对方脖子上挂着的东西好像有点奇怪，戚朗想了想，确定不是他们狼群想要的规则碎片，便也没有过多在意。
不远处，秦钧也隐隐听到附近两个孩子找人的声音。
他站在回廊拐角，看着蹲在树上狼耳男孩。
对方应该是在和其他人捉迷藏。
阳光透过树荫打在男孩衣服的狼耳上，蹲在高处的身影自由而随性，那双剔透而明亮蓝色的眼睛仿佛是在观察着什么。
“少爷，抱歉您久等了。”
穿着黑色管家服的年迈管家声音突然响起，“老夫人已经醒来了，您可以去见她了。”
秦钧收回视线，嗯了一声。
正打算离开，远远地忽然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
戚朗更是很早就察觉到了动静。
他看到正朝这边走过来的闻杜柔，眼睛一亮，但是现在正在玩游戏，就算见到她特别开心，戚朗也安静地站在树枝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胜利是属于狼的！
“李帅和李俊都认输了。”
闻杜柔看着树上的戚朗，指了指对面，“我们可以回去了。”
两个小胖子现在都觉得他们的大哥被他们弄丢了，正难受得痛哭流涕。
听到这句话，蹲坐在树上的戚朗喉咙呜了一声，随后重重点头，当即就从树上爬了下来。
跟三两下爬树的时候一样，戚朗下去的时候也格外有经验。
狼是不会爬树的，但是戚朗不一样，为了在没有食物的时候填饱狼和自己的肚子，戚朗特地学会了爬树。
他和狼一样害怕高的地方。
但是爬树不一样，这是捕猎必备的技能！
眼见只剩下最后短短的一截伸脚就能够到，戚朗扑腾着跳下来，直接冲到了闻杜柔旁边，抱住了她的腰，随后就感受到闻杜柔揉了揉他的脑袋。
戚朗更加开心了！
以前狼也是这样，每次自己叼猎物回来，或者玩耍冲回来，狼也会安抚自己。
看着自己的一个动作就能让自己小儿子这么开心，闻杜柔的眼神柔和了些，牵着男孩的手，侧头看向不远处正在朝自己这边过来的两个人。
作为戚泽时的模范“妻子”，闻杜柔自然记得丈夫合作伙伴的家人。
秦家的男孩要比她家孩子高上不少。
“闻阿姨。”
秦钧走过来后礼貌地点头，他的一举一动都经受过良好的教导。
“小钧好久不见。”
目光在对方贴着白纱布的右眼上扫过，闻杜柔表现得有些意外，她看向秦钧关切道：“小钧，你的眼睛怎么了？”
在她的记忆中，对方不久前刚去国外参加比赛。
“比赛中出现了意外，没有大碍。”
秦钧远比同龄的孩子成熟很多，他似乎不觉得受伤有什么，目光看向了比自己低一些的男孩。
那双蓝眼睛盯着他。
仿佛在观察着什么。
闻杜柔看着这个状态的小儿子，清楚他是在确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将手指搭在戚朗的肩膀上，温柔地介绍着：“小钧，你还还没有见过小朗，这是我的小儿子，戚朗，他比较腼腆一些。”
“小朗，你要和这个哥哥好好相处。”
戚朗听到这句话，稍稍抬头看向秦钧。
秦钧这时候也低下了头，与戚朗的蓝眼睛对视，他率先开口：“小朗，你好。”
狼耳男孩继续盯着他。
对面的人类男孩身上带着受伤的血味，气质有些冷清，不过，原来他和他的狼群认识！
戚朗当即点了一下脑袋，随后还不忘再按一下脖子上的屏幕。
电子音发出来了一声‘你好’。
秦钧第一次见到这个场景，却没露出什么的情绪，他点点头，对着两人歉意道：“闻阿姨，小朗我现在要去见奶奶，不能久待，抱歉。”
“没事，我们也正打算离开。”
闻杜柔笑着道。
旁边的戚朗抬头看着闻杜柔，也按了一下屏幕，电子音继续重复了一遍：“没事，我们也正打算离开。”
这一次，秦钧的嘴角弯了一下。
一旁的管家也低声道了一句失礼，随后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便离开了这里。
戚朗看着这一幕，转头拽了拽闻杜柔，在看到对方低下头后，他立刻咕了一声，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他这次又赢了！
得快点回去找李帅和李俊！
“好，我们现在走。”
闻杜柔弯了弯眼睛，只是在离开前，她瞥了一眼身后的背影。
怎么说呢？
这个孩子降生在这个世界还真是不幸。
不过这跟她没有关系，闻杜柔想着，瞥了一眼牵着自己的小手，脑袋上顶着两只狼耳的戚朗正兴奋地看向周围，她轻笑了一声，随即带着他绕过了绿化带，走到了之前钓鱼的地方。
不得不说，她的小儿子是真的很会找地方躲藏，如果不是她的冰蝶一直跟着对方，就连自己想要找到他，也得费一番功夫。
此时，两个小胖子正一左一右抱着他们妈妈的大腿，嘴里不断地打嗝痛哭着。
“大哥啊！早知道我们就不玩捉迷藏了，不然我们的大哥也不会丢！”
“妈妈怎么办，我们大哥没了！”
李语婷压下揍小孩的想法，她的老公李仲在旁边解释：“小朗没有丢，人家妈妈都在旁边看着呢。”
“不可能！他一定丢了，不然为什么我们找不到他！”李俊哭得稀里哗啦。
李帅正想哭嚎着缠着他妈去找戚朗，一睁开余光无意中就看到了闻阿姨牵着一个戴着狼耳兜帽的身影。
两个双胞胎哇地一下就激动地冲了过去，一左一右地抱住他们大哥：“大哥！原来你真的没有丢！你藏的也太好了吧！”
戚朗认真地点点头。
他不太理解为什么两个人类小孩会哭，不过鉴于每次都和他们玩得很开心，戚朗还一左一右伸出手拍了拍两人的脑袋。
蓝眼男孩情绪稳定不说，一回来居然还有心思安慰对面两个一惊一乍，嚎啕大哭的小胖子。
李语婷扶住额头，非常不想承认两个小胖子是她家的，她看向走到自己身边的闻杜柔，不由地出声道：“杜柔，你怎么能把孩子养的这么乖的？”
她叹了口气，“从过来后，我家两个小孩子就一直在那哭个不停，但我还没有见你家孩子哭过。”
这情绪稳定的，真让人羡慕。
哭？
闻杜柔睫毛微颤，她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正安抚着两个小胖子的戚朗，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双蓝色的眼睛微敛，直率地拍着两个小孩。
仔细想想，从第一次见到的戚朗开始，她就没有见过对方流过眼泪，甚至连伪装成哭泣的模样都没有。
当时的戚朗就算很害怕他们，也会利用尖牙反击，就算自己咬的牙破血流，浑身是伤也不会松口。
他的性格坚定而勇敢。
如果自己的小儿子突然大哭，闻杜柔很难想象出那个场面，又或者她在拒绝思考那一幕。
他这样就很好。
闻杜柔想着，随后就听到自己的“丈夫”语气淡淡地叫她，“料汁调成这样，可以吗？”
“我来尝尝。”
闻杜柔说着，和李语婷一起走了过去。
两人刚走过来，就看到几秒钟前还在安慰着小胖子的戚朗，此时已经站在了戚泽时的旁边，静静地盯着碗里的东西。
而两个小胖子也跑过来，不仅不觉得大哥为了食物抛弃还在痛哭的他们有什么奇怪，甚至他们比自己大哥还夸张，看着酱碗流口水。
“叔叔，我能尝尝吗？”
李帅吸了一下口水。
“我也想吃。”李俊举手补充。
戚朗不说话，就抬头盯着戚泽时。
戚泽时沉默了一下，从旁边篮子里拿出了三个糕点。
戚朗拿到自己的糕点就往嘴里塞，眼睛还在盯着酱碗，显然还在好奇碗里的东西。
“你带着孩子去钓鱼吧。”
闻杜柔说着，要是真让几个孩子留在这里，等到吃饭的时候，他们估计都吃零食吃饱了。
这话是对着戚泽时说的。
他看了眼正嚼着糕点的狼耳男孩，淡淡地嗯了一声。
戚朗敏锐地听出闻杜柔似乎是想要让他们去捕猎，原本眼睛还在紧紧地盯着酱碗，听到这话，立刻抓住了戚泽时的袖子，认真地点了点头。
捕猎是最重要的！
眼见大哥就要跟着戚叔叔一起离开，李帅和李俊当即就要跟着一起去。
“你们别去了，去陪陪你们孤单的爸爸。”李语婷立刻制止了两个熊孩子，抬手指了指他们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那里钓鱼的李仲。
李帅和李俊其实都挺害怕大哥的爸爸，毕竟戚泽时除了面对家人的时候，表情大多都是冷漠疏离，虽然两人还想跟着大哥一起，但对视一眼，又看看自己孤寡的爸爸，还是依依不舍地跟自己的大哥告别。
而他们的大哥对着他们两个点点头后，就毫不犹豫转身颇为兴奋地跟着戚泽时离开了。
戚泽时和李仲虽然都在钓鱼，但为了不影响对方的发挥，两人离的挺远。
当然这也是戚泽时故意为之。
就算封闭了读心的能力，恶意与各种负面情绪也会涌入他的脑海，相比于与人类待在一起，他更喜欢独处。
只是因为小儿子在旁边，戚泽时也不算独处。
不过，小儿子是特殊的。
戚泽时将钓竿固定好，戴着狼耳兜帽的男孩则蹲下身体，蓝色的眼睛透过围栏，盯着里面游动的肥鱼。
他的小儿子很安静。
不是动作，而是内心，男孩就算有情绪也大多都是正向的。
戚泽时坐在椅子上，他垂眸养神，能感觉到蹲在地上的男孩一会挪到左边，一会又挪到右边，就是不坐在椅子上。
就算不看向对方，戚泽时也能感觉到男孩雀跃而兴奋的心情。
混乱之中这抹称得上愉悦的情绪，就像是黑暗中的光点一样，格外显眼。
下一秒，戚泽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睁开眼，抬手直接将微动的鱼线往回收，一条银鱼瞬间跃出水面，正当他准备拿将鱼放进桶里的时候。
水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双狼耳从桶后探了出来。
戚朗兴奋地呜了一声，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显然是想要帮他的忙。
戚泽时停顿了一下，将银鱼放进去的时候，顺便低声道了一句谢。
而戚朗则大方地嗷了一声，然后将桶放下，对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示意放心把猎物交给他，他一定会看好的。
转头立刻用眼睛盯着桶中的鱼。
戚泽时冷漠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慢慢闭上了眼睛。
四下无人之际，周身寂静的屏障缓缓打开，尽可能隔绝着各种负面情绪，只是这次在极端寂静的空间内，有一个蓝色团子一直守在他的旁边。
同样还有一个气息令人厌恶的东西存在。
冰蝶翩然而飞又缓缓落下。
鱼桶内活蹦乱跳的银鱼拍打着水珠。
戚朗满意地看着这些新鲜的猎物，下一秒，一条银鱼突然蹦了起来，张着嘴就要吃掉在桶上面停留的冰蝶。
戚泽时瞥了眼这一幕，眼神漠视。
冰蝶距离自己太近，原本抑制的吸引力发生波动，吸引了银鱼，但这本身其实也是冰蝶的捕猎习惯，谁吃谁还不一定。
然而没等他看到结局，戴着狼耳兜帽的男孩，就立刻把想要跑出鱼桶的银鱼拍了回去。
顺带还把喜欢胡乱飞，会让银鱼跳出来的冰蝶一把抓住，塞进了口袋里。
随后戚朗注意到戚泽时的视线，他抬头，蓝色的眼睛充满了可靠。
男孩拍拍胸脯，再次示意狼群成员放心。
就差比个大拇指夸自己很棒了。
戚泽时停顿了一下，低沉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嗯，你很厉害。”
戚朗听到夸奖后，立刻更加专心地盯着水桶了。
而等到回去之后，从冰蝶那边知晓全部事情的闻杜柔，笑不达眼底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同类。
随后看向保护了冰蝶的戚朗，眼神越发柔软，不停地给戚朗投喂东西。
戚朗来者不拒，只要是好吃的，他都可以接受，吃的特别开心。
等吃完饭后，不论是戚朗，还是两个小胖子都有些犯困，两家便带着各自的孩子准备离开度假区。
只是在离开前，两个小胖子抱着他们大哥的腿不松开，呜哩哇啦地哭道：“不行啊大哥，你要不跟我们一起回家吧！”
“或者我们跟你一起回家也行！”
“我们不想和你分开！”
而被抱住大腿的戚朗，抱着装着银鱼的水桶不撒手，他抬眼看着两个大人，显然想要把自己的猎物带回家。
度假区的鱼都是可以带走的。
戚泽时和闻杜柔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拒绝他们的小儿子。
戚朗兴高采烈地按下了屏幕，电子音发出了“带走，要全带走”的声音。
随后，他转身看向被爸妈拽走的两个小胖子，开心地挥了挥手，扭头就提着水桶朝之前的停车场走去。
“我去吧，你们在这里等我。”
戚泽时看着一直提着水桶的狼耳男孩，按住了他的肩膀。
等你。
戚朗站定脚步，郑重地点头，拍了拍水桶，这个我守着。
黄昏的夕阳晃的耀眼，留在原地等着戚泽时的闻杜柔，便带提着水桶的戚朗往前走了一段路，找了个阴凉处。
此时的冰蝶已经恢复了精神，绕着戚朗飞了起来。
而桶中的银鱼游动中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朝着冰蝶的方向游去。
闻杜柔看到这一幕并不意外。
在祂的世界里，冰蝶会在雪中吸引生命靠近，掠夺其生机。
冰蝶虽然已经恢复了，但是压制的吸引力却还是些微的起伏。
一听到银鱼扑腾的动静，戚朗却当即一个激灵，立刻警惕起来，他像是意识到了冰蝶对银鱼的吸引力，抬头对着闻杜柔嗷了一声，然后提着水桶跑到了不远处。
见到银鱼还有些想要往外跳。
戚朗又爬到了一个大石头上。
或许是距离远了，银鱼终于平静下来，戚朗满意地点点头。
以防万一，还将水桶顶在脑袋上。
免得猎物受到影响。
不知道戚朗在做什么的闻杜柔：……
——疗养院一层的某个房间
右眼贴着纱布的秦钧，正站在窗户旁边，犹如罚站一样，一动不动。
“你这次简直太丢我们秦家的脸了！”老夫人头疼地扶额，眼神看向秦钧的时候，失落地叹气：“就算第一又怎么样？为了个比赛居然把眼睛都给伤了。”
“你这样怎么能当我们秦家的继承人？”
“你这样还能撑起秦家吗？”
一句接着一句的话重重地砸向秦钧。
七岁的男孩站在窗前看着老人，他沉默地接受着老人地训斥，右眼的疼痛逐渐蔓延。
下一秒，窗户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
在场的祖孙俩同时看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了玻璃处出现了一个水桶。
旋即，外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水桶缓慢转动，一双蓝色的眼睛出现在窗外。
房间里面居然有人！
想到他们可以轻易看到自己水桶中的鱼，戚朗还没有看清是谁就立刻跳了下去！
不行！他要保护好猎物！
第43章
闻杜柔一直关注着她的小儿子。
顶着水桶的男孩站在石头上保护着猎物，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立刻朝着她的方向冲过来。
蓝色的眼睛警惕又慎重，似乎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是没跑几步，就又停下来，目光远远盯着半空中的冰蝶。
闻杜柔看了眼冰蝶，清楚小儿子是在担心冰蝶让银鱼一直乱跳，指尖微动，控制着冰蝶飞远。
在戚朗跑到了她的身边后，闻杜柔抬眼看向对面的窗户。
窗户里面映着两一老一小的身影，是秦家祖孙俩。
她低头看了眼提着鱼桶警惕不已的男孩，轻笑了一下，猜到了戚朗为什么会跑过来。
不过，正常人类在她这个位置，应该看不清窗户内的人影，闻杜柔想着，也只当什么都没有看到，牵着自己的小儿子朝外面走去，她的“丈夫”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带着猎物的戚朗，自然是想要有多快就多快地回去。
回到别墅后，两个高中生还没有回来，戚朗便把水桶放在旁边，自己坐在地毯上，眼睛盯着旁边的两个大人，拍了拍身后的沙发，示意他们不要客气。
戚泽时瞥了眼自己的同类，转头对着戚朗道：“我去书房处理工作。”
平日他想做什么就直接做了，这种解释自己行为的事情，还是第一次。
戚朗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上下点了点脑袋，嗷了一声，示意对方去吧。
客厅里只剩下了闻杜柔陪着他，今天戚朗玩的已经够多了，所以也没有特别的闹腾，只是低头玩他的各种玩具。
闻杜柔同样有事要忙。
她一边和负责艺术展的工作人员通话，一边不着痕迹地控制冰蝶飞过来，停在了戚朗的周围，免得有事情的时候她顾及不到。
水桶中的银鱼又扑腾了起来。
不过，戚朗只是看了一眼便没有理会，这里可是他们的领地，这些鱼现在就算跑出来，也不可能跑出他们的领地！
他抱着自己的假狼玩偶，手中拆弄着一个黄色的变形玩具，玩着玩着脑袋就埋在了破烂的狼玩偶上，呼呼大睡起来。
闻杜柔便将他抱到沙发上，挂了电话用打字的方式来处理工作。
啪嗒啪嗒的键盘声音中，戚朗的睡眠质量不受任何的影响。
闻杜柔对外的形象温柔又亲切，实际却极为厌烦与人类交流，只是当眼神落在旁边睡觉的戚朗时，心中的不耐似乎一瞬间就消失了。
她在笔记本上回复了条消息，手指轻揉着小儿子的头发，心情逐渐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别墅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陷入沉睡的戚朗立刻睁开眼睛，闻杜柔缓缓收回了手指，戚朗盯着别墅房门的时候，还有些疑惑。
抽空看了一眼闻杜柔。
像是在不解为什么在他睡觉的时候闻杜柔还摸他脑袋，但是等到自己醒来却不摸了。
察觉到他的视线时，闻杜柔停顿了一下，小儿子睡的那么沉，她原以为对方没有反应，应该是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触碰。
但现在看到，似乎不是这样的。
闻杜柔抬手又揉了下小儿子的脑袋，继续低头跟工作人员回复消息，半点不关心现在正站在别墅门口的两个同类。
戚凌疏和戚悦一前一后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妈妈毫不关心地一边揉弟弟脑袋，一边注视着笔记本屏幕。
而男孩坐在沙发上，抬头盯着他们，他脸上没有表情，却能从那双明亮的蓝色眸子中看出他的高兴与期待，他抬头嗷了一声，给两个回家的狼群成员打招呼。
戚凌疏感受着一冷一暖截然不同的态度，捂住了自己的心脏，就像是男孩暖化了一样，他哽咽一声，上前就要抱住自己的弟弟。
“小朗！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刚走了没几步，咯吧一声，戚凌疏的脚就踢到了一个铁桶，铁桶被他踢的往前移了几下，水珠外溅的时候，一只银鱼也腾空了一下。
“这是……？”
戚凌疏话音刚落，坐在沙发上的戚朗就咕噜了一声，按下屏幕。
“猎物。”
电子音平静无波地解释着。
但下一秒，戚朗就光着脚跳下来，一把抱住水桶抬起来，想让回来的两个高中生，一起来仔细看看水桶里的鱼。
如果他会说话的，他的语调一定比电子音更加的轻快与兴奋。
戚凌疏和戚悦注视着戚朗，都看出了男孩炫耀的意思，戚凌疏又被可爱到了，不断夸赞着抱着水桶的男孩，“小朗你能带回来这些鱼太厉害了！”
在戚朗放下鱼后，戚凌疏又抱住戚朗，开心地把自己的弟弟举高高。
而戚悦则在同类没有动作的时候，抚摸着戚朗的脑袋，问起白天的事：“今天玩的开心吗？”
“嗷！” 很开心。
戚朗重重点头，然后又被戚凌疏举得高高的，他顿时更加开心了。
看看两个同类回来后，就把她的小儿子围住，闻杜柔确定小儿子并没有厌烦的情绪，便没有理会。
“咦，爸爸呢？”
戚凌疏脸上带笑，他两只胳膊穿过戚朗的胳肢窝，环住了他，下巴抵在男孩的脑袋上，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对方的身影，“我记得今天该爸爸做饭了吧？”
四个诡异但凡在家，都是轮流做饭的，毕竟，祂们谁都不愿意吃亏。
“书房。”
戚朗按了一下屏幕，电子音响起的时候，他还指了一下二楼。
“是吗？”
“弟弟好不容易带回来的鱼，必须得好好料理！”戚凌疏语气郑重，说着他就低头看了眼水桶，打算上楼叫爸爸去做饭。
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水桶附近，正好看到冰蝶轻轻飞舞，银鱼甩尾的场景，眼神忽然多了几分深意。
不过也只是瞬间而已，在戚朗仰起脑袋，蓝眼睛盯着他的时候，戚凌疏立刻不再多想，对着弟弟道：“走吧！小朗！我们快点去找爸爸，让他赶紧做饭！”
原本戚朗觉得他似乎有些不对劲，听到这句话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比起一直很奇怪的狼群成员，明显是吃饭更加重要，他被戚凌疏抱在怀里，没有丝毫不适，还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示意他快一点。
戚凌疏脾气很好地点头：“明白了。”
抱着弟弟脚下的速度快了些。
至于为什么不能一个人过去，开玩笑，没有弟弟在场，戚凌疏根本不敢去找他爸。
度假区的湖水中饲养的银鱼都是品质上佳的食用鱼，加上戚泽时的厨艺在四个诡异中算是好的，被小儿子催着下来做饭后，戚泽时特意让附属做了很多花样的菜品。
这一顿吃的戚朗肚子都撑圆了。
如果不是真的吃不下，他肯定还会继续吃。
现在的戚朗作息十分规律，吃完饭后消一会儿食，就会跟几个诡异说再见，然后被闻杜柔带上楼睡觉。
平日里，戚朗都是沾枕头就睡。
但是这一次，可能因为今天玩的太开心了，闻杜柔离开后，躺在床上的戚朗突然睁开了眼睛。
月光透过窗帘打下了柔和的光辉。
戚朗立刻爬起来跑到了窗户旁边看向了外面，蓝色的眼睛在看到那轮圆月后，顿时有些激动。
今天的月亮居然圆了！
这么想着，他当即嗷嗷地抬头叫了起来。
每次月圆之夜，草原都会很亮，狼也会比平常更加兴奋一些，戚朗同样会叫的比平常更加激动一些，、来应和他的狼。
现在狼虽然不在身边，但是他的狼群成员都在，于是戚朗叫完后，就开始认真等待着他狼群成员的回应。
此起彼伏的叫声传过来，戚朗顿时满意了许多，不过有一点不太好，平日里最先热情应和他的狼群成员这次声音很小，似乎还有些敷衍。
戚朗对同伴的声音很敏感。
就算狼嚎仪式，不是每天都开，隔三差五才会来上一次，但是戚朗永远不会忘记同伴的声音，也能清晰的记得，他们正常情况下都会怎样应和。
外面的圆月明亮而硕大。
穿着灰蓝色狼耳睡衣的戚朗转头看向房门，坚定地迈出了一步。
不行！他要看看他的那个狼群同伴！
另一边，戚凌疏蹲在房间的某一处，他的右手贴在地面上，猩红的血液向外蔓延的同时，一个装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的柜子，也逐渐从地下浮了上来。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狼嚎声传了过来。
戚凌疏脸上的笑容不变，他的弟弟虽然时不时就要让他们嚎一回，但每回间隔时间很长，没想到这次这么巧。
涌动的血液仿佛某种不祥的仪式，戚凌疏关注着仪式的进行，敷衍地喊了两句，但是在喊完之后，他就觉得有些不太好，这次似乎比之前声弱一些。
不过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戚凌疏想着，打开柜子，挑挑拣拣地从里面拿出了几个装着银白色药水的试管。
随即转身把试剂放到桌子上，目光盯着这几瓶药水，戚凌疏眸色微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下一秒，门就被推开了。
戚凌疏嘴角的笑容僵住。
他转头看过去，一个穿着狼耳连体睡衣的男孩正盯着他，蓝色的眼睛像是在质问着他什么，随后用力嗷了一声。
房间不透光的窗帘紧紧地拉住，灯光很昏暗，鼻尖充斥着腥臭的血气，地板上也都是血虫爆碎而出的血液。
然而比起这样的异状，男孩似乎更在乎他自己的事情，盯着戚凌疏一动不动。
戚凌疏脑中迅速转动，没等到他回到血柜旁，嘴巴就先开始解释刚才狼嚎的事情：“不是，弟弟你听哥哥解释，我刚才是在忙！不是故意敷衍你的！”
戚朗喉咙咕噜一声，他像是在观察着戚凌疏的表情，确定对方说的是真话后，他立刻就不计较了，点了点头。
正事结束后，戚朗才有了好奇的心思，转头看向戚凌疏的房间，目光落在了血液之中的柜子上。
之前他来过戚凌疏的房间，但里面没有这些东西。
戚凌疏嘴角的笑容已经撑不住了，眼见弟弟还要继续看下去，他当即把戚朗拽了进来关上房门，免得引起其他同类的注意。
等顺利关好门，戚凌疏松了一口气，转身刚要对弟弟说些什么，就看到戚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的柜子旁边，蓝眼睛盯着柜子试管里面的各种东西。
准确来讲是他“冒死”收集来的，同类的附属。
“弟…弟。”戚凌疏见状伸出了手，仿佛无法接受一样，另一只手颤抖地捂住心脏，“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爸爸妈妈和妹妹！”
戚朗的目光从柜子里气息熟悉的碎石、冰蝶和沾染着泥土的青苔挪开，他看了一眼戚凌疏，无意义地咕噜了一声，扭头继续盯着架子上的东西。
戚凌疏笑了笑。
刚才他也只是开玩笑，毕竟他的同类都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东西。
不过，真的摆到明面上，他绝对会被“教训”一顿。
“弟弟，你不害怕吗？”
戚凌疏脸上关切地笑着，他指了指地下的血。
猩红的血液在地面泛起层层波浪，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阴森又诡异，更不要说柜子上除了同类的附属之外，还有各种诸如蜥蜴一类的尸体。
戚朗眼神有些疑惑。
为什么会害怕？
以前他和狼在草原捕猎的时候，动物腐尸和血液乃至干掉的白骨随处都是，戚朗早已经习以为常。
戚凌疏似乎也猜到了什么，目光落在了自己弟弟的身上，他刚想说什么，就看到穿着狼耳睡衣的男孩掏了掏口袋。
从里面掏出了个吃剩的糖纸。
戚凌疏嘴角的笑容一顿。
一时间他不知道是先疑惑弟弟口袋中为什么还留了张糖纸，还是吐槽在这样的环境中，弟弟怎么会把糖纸拿出来。
下一秒，他就看到戚朗转身踮起脚尖，似乎想要将糖纸放到架子上。
戚凌疏愣了一下。
他意识到，弟弟将这个带有实验意味的冰冷柜子，视作了带有“家族成员”气息的东西保存柜。
一时间，戚凌疏有些纠结该不该解释，随后就看到因为左手按在第一层架子上，踮起脚尖想要够高层的戚朗，突然一个手滑，脑袋直接磕在了架子上面。
“！！！”
“弟弟你怎么样？！”
戚凌疏立刻关心凑过去，张口。
疼痛从额头蔓延。
戚朗本想要把带着自己气息的宝贝糖纸跟狼群成员放到一起，脑袋重磕一下后，戚朗就像是遭受了攻击，他立刻呲牙咕噜地叫起来，同时后退了几步。
顺带还把旁边的狼群同伴也往后拽了拽
弟弟很痛。
戚凌疏低头看了眼对方的额头。
白皙的额头有些泛红，狼耳男孩显得很凶，呲牙利嘴地看着柜子，他的睫毛颤抖着，就连紧紧拽着自己衣服的手指，也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他很怕疼。
戚凌疏不由得回想起了上次戚朗抽血的时候，他的弟弟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指甲盖全翻了还想着要咬他们反击，谁能想到其实他很怕疼。
一点点疼痛就会让他难受很久。
可是在疼痛后退时，他也不忘拉着自己一起后退，以免自己受伤。
“小朗，我们不疼不疼。”
戚凌疏说着就替戚朗吹了吹额头，然后安抚似的把对方抱了起来。
撞击造成的疼痛本来也就是瞬间的事，戚朗被抱起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缓和了，他看了一眼戚凌疏，指着柜子嗷了一声。
“好。”
戚凌疏没想到弟弟这么快就恢复精神，他弯了弯眼睛，走到了自己的柜子前。
在将糖纸与其他同伴的东西放在一起后，戚朗登时就满意了，拍了拍戚凌疏的肩膀，示意对方把自己给放下来。
在落地的下一秒，戚朗就跑到了桌前，手扒着桌子，观察起了桌面上的试剂。
戚凌疏看着男孩站在桌前的背影。
嘴角的笑容逐渐收敛，显露出了些许真实。
他和弟弟已经很亲近了。
刚才让小朗进入房间，戚凌疏也存着几分想要得到弟弟血液研究一番的念头。
不过，想起了弟弟很怕痛。
戚凌疏便不打算再行动，他的血虫吸血的时候并不疼，但吸完血后，疼不疼就得看个人的体质。
弟弟这么可爱，就算研究对方不要的指甲和头发，也一定能得到信息。
戚凌疏嘴角带笑。
再者，今天他更想研究妈妈能量散溢的冰蝶。
冰蝶吸引银鱼的迹象正常。
但持续时间过长的话，同样也预示了某种失控的可能，想来他的同类们应该都察觉到了这一点。
“我走了。”
戚朗盯了半天桌面上的银色试剂，就觉得有点无聊了，他抬头看着戚凌疏，按了下屏幕，电子音的声音平静响起。
“好哦。”
戚凌疏嘴角带笑，愉悦点头，正好他刚才想到了新的实验方法，说不定有奇效！
他刚想送弟弟离开，就看到走到门口的戚朗突然转身。
戚朗认真而坚定地看着他。
蓝色的眼睛通透而明亮，接着用力嗷了一声。
没想到弟弟还记得这件事。
沉默了一秒，最没脸没皮的戚凌疏当即跟着来了一下，这一次他的水平跟往常一样，立刻获得了戚朗的认可。
戴着狼耳的戚朗递给戚凌疏一个夸奖的眼神，示意他继续保持。
随即，推开房门。
然后看到了齐刷刷站在门外的三个身影。
戚朗眼睛一亮，抬头嗷了一声，打了个招呼，转身准备回房睡觉了。
和三个同类对视的戚凌疏：……
都这么不放心弟弟，怎么不进来坐坐啊。
第44章
完成狼嚎仪式后，戚朗就顶着狼耳满意地打算回房睡觉了。
在看到门外的三个狼群同伴后，他以为他们和自己一样，觉得对方叫的太敷衍，所以才特意跑过来。
打了一声招呼，戚朗就脚步轻松地离开了。
完全不知道，他哥即将面临怎样的事情。
“爸爸，妈妈，还有妹妹。”
戚凌疏嘴角带笑地看着三个同类，像是有些意外一样，疑惑地道：“你们怎么在我的房间门口？”
说着，他顺手带上房门，将里面的东西牢牢遮挡，掩盖在了黑暗之中。
表面上，戚凌疏笑容不变，视线依次扫过三个同类。
“弟弟在我房间里，你们还不放心吗？”
沉稳冷淡的戚泽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知道他之前一直在做什么。
闻杜柔温柔的笑容里满是凉意，她弯唇：“就是因为小朗刚才在你房间，所以才不放心。”
戚凌疏的房间不是什么好地方。
戚凌疏顿时捂住心脏，做出了受伤的表情：“妈妈，你这样也太让我伤心了。”
“不过，弟弟在我房间玩得很高兴！”戚凌疏弯着嘴角，放下了捂在胸口的手，仿佛获得了什么证据，信心十足地反驳道，“你们不用操这么多闲心的。”
“是吗？”闻杜柔笑不达眼底：“原来小朗在看到那些东西后，还很开心啊？”
戚凌疏就知道瞒不过自己的同类，不管内心怎么想，他表面上还是嘴角微勾，抱怨地说：“你们应该都看到了，还问我做什么，弟弟当然开心啊。”
闻杜柔望着同类的视线带着阴沉而冰冷的杀意，她的小儿子确实没有任何恐惧与厌恶，这也是她没有进去的原因。
一旦进去，自己一定会控制不住，将里面从头到尾来一次“消毒”，再想办法将她的同类“消杀”。
这个同类还可以利用。
闻杜柔暂时不想与对方撕破脸皮。
“我不会插手你那些肮脏的东西。”
闻杜柔脸上没了笑意：“但若是将他牵连进来……”
戚凌疏耸了耸肩，叹气道：“妈妈，我怎么可能伤害弟弟呢？”
显然戚凌疏知道，闻杜柔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闻杜柔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而戚泽时淡淡的目光同样落在了戚凌疏的身上，仿佛也在观察着什么。
戚凌疏嘴角的笑意微僵。
他很想知道自己这么亲切友善，在他们心中都是什么形象，怎么都这么不信任自己。
明明他那么喜欢弟弟！好气！
“我不会伤害弟弟。”
戚凌疏认命一般地叹气，再次重复道。
半晌，戚泽时似乎对他没有交流的兴趣，深深地注视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走廊。
“记住你说的。”
闻杜柔压抑消毒的想法，她最后瞥了眼戚凌疏，扔下这句话，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冰蝶萦绕在她的身后，似有似无的气息传来，仿佛淡淡的威胁。
整个走廊只剩下了戚凌疏和戚悦两个诡异。
从戚凌疏出来后，戚悦就一直没有吭声，待在走廊的角落中，安静的如同潮湿而黏腻的沼泽似的，没有任何存在感。
在确定弟弟没有受到伤害后，戚悦就已经不想留在这里。
戚凌疏靠在房门上，看着阴沉的少女迈开步子，似乎想要转身离开。
他嘴角带笑，忽然开口道：“妹妹你说爸爸妈妈，怎么就只是在警惕我呢？”
“是因为我离弟弟很近吗？但是你明明更喜欢弟弟啊！”
虽然与自己相比，他的妹妹似乎表现得并不明显，只是不远不近地看着，静静地守护着戚朗。
戚悦停下了脚步，漆黑的眸子细微颤动着挪动到同类的身上，带着几分阴沉，相比于以往的清脆，此时的她声音寒凉又黏腻：“什么意思。”
戚凌疏整理了一下衣服，随意地玩笑，“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不公平。”
“明明你才是妈妈最该警惕的那个存在，不是吗？”
戚凌疏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戚悦盯着站在门口的同类。
下一秒，戚凌疏的脚下一陷，无数只泥浆般黏腻的手宛如从地狱爬上来，直接抓住他的小腿，立刻就要把他往下拉去。
潮湿的青苔也在他的身上蔓延。
嘎巴嘎巴的声音在走廊中不断响起，那是骨头被扭断的破碎声音。
腥红色的血液逐渐从泥浆中溢了出来，戚凌疏整个人化成了一摊血液，消失在了原地，直接让泥浆捏碎拖拽的动作，扑了个空。
“妹妹，你脾气也太不好了，我不就开了几句玩笑吗？”
戚悦手指早已变得焦黑，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一个漂亮的精致人偶一样，缓慢转头看向身后。
鲜红的血液浮在半空，在她的身后凝聚成模糊的轮廓。
身形彻底清晰的刹那，戚凌疏落在地面上，无奈地摊了摊手。
他的手指噼啪作响，不时闪过闪电，焦糊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但戚凌疏的嘴角依旧带着笑意。
戚悦站在原地，注视着同类脸上的笑意，她的眸色深了一些，手指一紧。
泥浆中立刻伸出了无数只手，将少年全身上下都包裹起来，泥浆旋转下拉之际，嘎巴声不断响起，血液接连溢出。
戚悦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这幕，转身回到了房间。
血液外涌间，泥浆逐渐被血水包裹，黏糊的泥巴夹杂着青苔褪去，戚凌疏脸上的血痕逐渐修复，右手也已经彻底被闪电弄废了。
因为附属死掉的太多，戚凌疏现在还只能坐在地上修复身体。
不过也不算亏，他看了一眼妹妹留下来的泥浆。
又有很多试验素材了！
戚凌疏嘴角带着满意的笑容，催生出一只血虫，控制它收集泥浆，一边将目光落在了戚悦紧闭的房门，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妹妹真的很容易就能看懂。
比爸爸妈妈好对付多了。
不论是在湖边揍人，还是现在这样对他动手，理由不用深思就明白了。
戚悦是喜欢弟弟的。
但是越是被她喜欢，弟弟就越是危险，戚悦显然最清楚自己的能力，所以一直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
但是现在自己光是提一提，对方就像是被碰到了逆鳞。
戚凌疏嘴角微微上扬。
看来她比自己想的更在意弟弟
这样心思直白的存在居然被那个世界的人类奉为“邪神”。
可真有意思。
另一边，戚悦感知到一部分死去的附属被带走，睫毛微垂，没有理会。
对同类激怒她的目的，戚悦心里一清二楚，可并不妨碍自己对他动手。
她怎么会伤害戚朗呢？
戚悦想起，戴着狼耳兜帽的男孩认真地牵住她手指的温暖，漆黑的眸子细微颤动。
她不否认自己的危险性。
但她不会伤害戚朗，不可能伤害那个纯粹的存在。
戚悦躺在床上，合上了眼睛，不再陷入同类的语言陷阱，趋近于人类的身体在闭眼后逐渐陷入沉睡之中。
昏昏沉沉之际，床仿佛柔软而阴湿的泥泞，反复的黑色剪影不断在脑海中闪现。
看不清模样的男男女女跪拜在地上，他们身体颤抖着，贪婪地祈求着钱财、珠宝、地位、生命……
他们愿意奉献一切。
每个人的嘴角都咧得很大，在黑暗中他们用双手舀着泥，往嘴里塞着泥浆，一下又一下地将泥浆覆盖在脸上，放任青苔长满他们的全身。
在嘴巴被泥巴堵住之前，等青苔从泥浆中长出来之前，她听到了他们在说：
“神啊，请再次满足我的愿望吧。”
或老或少的声音带着疯狂和贪婪，他们变得越来越枯槁，身影被拉的越来越长，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诡异狰狞，黑暗中只能看到他们鲜红的嘴。
然而在一切还未发生之前，他们都是善良而无私的人类，祂曾无数次看到他们的笑容，祂也喜欢看到他们的笑容。
画面渐渐变快。
反复的剪影中，只有无数只不断伸向泥潭沼泽的手，以及不断向四周蔓延的黑暗。
唯有沼泽上的青苔依旧鲜艳，青绿中带着似有似无的蛊惑意味。
祂沉在沼泽中，抬眼看着黑暗之中，青苔肆意地扩大着领域，也看着青苔越来越富有生机，沾染了越来越多的鲜血与罪恶。
下一秒，敲门声咚咚咚的响起。
戚悦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扫视周围，属于人类少女的房间温馨而舒适。
戚悦漆黑的眼珠微颤，像是确定了什么，她起身朝着房间走去，推开房门后，戚悦就对上了一双明亮而灵动的蓝色眸子。
在看到她出来后，男孩脑袋上的狼耳仿佛突然立了起来，立刻按下屏幕。
“吃饭、吃饭、吃饭……”
戚朗抬头看着戚悦，蓝色的眼睛盯着她，不断表达着自己的急切。
戚悦见状，下意识抬手想要像以前摸摸他的脑袋安抚对方，没等抬起来，她又将手放在腿侧，“好的。”
戚朗抬眼看着她的表情，喉咙咕噜了一声，总觉得好像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过现在不是关注这一点的时候！
戚朗立刻拉住对方，拽着戚悦的手就要往下走。
现在最重要的是吃饭！
突然被温暖的手拽住，戚悦想到刚才的梦境，下意识就要拽回自己的手。
不过手是拽回来了，同样被拽过来的，还有牵着她的狼耳男孩。
戚悦沉默了一下。
她忘了，每次男孩牵手的时候，就跟牵着猎物一样，拽的特别用力，但因为她们的体质问题，其实也感觉不到多么用力。
戚朗抓着戚悦的手，抬头看着把自己拽近的狼群成员，似乎想知道他要干什么。
“没事。”
戚悦也不好直接解释自己不想被牵着，她抿了抿唇，任由男孩继续拽着她下楼。
确定狼群成员没事后，戚朗转头继续朝着楼下冲去。
一眼扫过去，见所有的狼群成员都在，他满意点点头，当即松开手，跳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吃饭。
戚凌疏看到弟弟拉着妹妹下来，率先笑着开口：“真是稀奇啊，小悦居然睡的这么晚才起来，应该不是昨天晚上那些事影响的吧？”
真奇怪，附属死掉应该不会对她产生特别大的影响，所以是什么造成的呢？
戚悦低头用餐没有理会。
闻杜柔给戚朗的面包抹上果酱，递给了自己的小儿子，没有对他们的对话产生好奇，昨晚的动静并不算小，她自然也知道他们口中的事情。
“小朗上去的时候敲门了吗？”
戚朗吃东西的时候，注意力一向集中在饭上，如果不是刻意跟他说话，他向来会忽视周围的动静。
听到闻杜柔问自己，狼耳男孩一边嚼着面包，一边看向闻杜柔，不停地点头。
他敲了！
“那就好。”
闻杜柔眼神柔和了许多。
小儿子脑中虽然有规则给予的部分知识，但是这些基本的礼仪，还是得强调一番，当然，主要原因是不想再让小朗像昨天晚上一样，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
话说到这里，她转而看向了戚凌疏和戚悦道：“我待会要出去一趟，今天你们休息，在家里照看好小朗。”
闻杜柔嘴角的笑容有点冷。
原本是不该出去的，不过艺术展那边对接出了问题，她需要过去看一眼，“我下午就回来。”
原本戚凌疏还在暗搓搓观察戚悦，听到这话，立刻把注意力挪了过来，当即拍胸脯保证：“放心吧妈妈，弟弟交给我！”
今天学校放假，他们在家休息。
本来戚凌疏还打算在房间进行研究，不过能跟可爱的弟弟相处，当然也不错。
说着，戚凌疏又看向埋头苦吃的戚朗：“小朗，今天我们可以一起玩啦！开心吗？”
戚朗已经把饭吃完了，听到这话，他点了点头，然后就将视线移向了戚悦。
少女一如往常一样漂亮安静，周身带着阴沉的不协调感。
不过，戚朗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等戚泽时和闻杜柔都因为工作而离开后，戚朗便开始投入于每天的巡逻之中。
戚凌疏和戚悦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狼耳男孩一直跑来跑去。
只是这一次，戚朗巡逻几步，总会将眼睛看向戚悦。
戚凌疏顺着弟弟的视线，看向戚悦，他笑着问戚朗：“小朗，你怎么老看小悦？”
戚悦同样察觉到他的视线，眼神有些疑惑，不知道男孩在想什么。
戚朗盯着戚悦，喉咙咕了一下，慢慢地挪到戚悦的旁边。
等贴近对方后，戚朗看到她没有逃跑的举动，他想了想，又坐到了她的旁边，下一秒，把对方的手拉起来，放到自己的脑袋上。
早上的时候，戚朗就察觉到了戚悦想要揉他的头，不过她最后也没有做。
或许就是这样她才有点怪。
戚朗对自己的狼群成员很大方，他将对方的手放在脑袋上，就咕噜了一下，示意对方不要难过。
戚悦眼神微动，嘴唇张了张，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如之前一样，揉了揉他的脑袋。
戚凌疏则嘴角带笑地看着这一幕，眼中带着探究，所以，妹妹应该是和弟弟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没等他搞清楚，戚朗觉得旁边的狼群成员心情似乎已经恢复，他当即从沙发上跳下来，对着两个狼群成员嗷了一声，就开始打算忙正事。
他还没有巡逻完，得继续巡逻他们的领地！
戚凌疏和戚悦平日里都在上学，就算周六日，也很少能够跟他们弟弟像现在一样，这么长时间地相处。
看到弟弟在巡逻完一楼二楼后，就似乎想要出去。
戚凌疏拿起自己记着弟弟一举一动的小本子，立刻跟了上去。
而戚悦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自己抚摸过弟弟脑袋的手，半晌之后，她也起身跟过去。
巡逻领地原本是戚朗负责的事情。
他现在正打算巡逻别墅后院的领地，在看到身后两个狼群同伴也过来一起巡逻后，戚朗当即一个激灵，意识到他们很有可能是想向自己学习如何巡逻领地。
对，没错！他们每天都在外面捕猎，根本没有巡逻过他们的领地。
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戚朗顿时严肃了很多，他对着两个狼群成员嗷嗷了两声，迅速跑了起来。
看着弟弟走向后院花房附近，戚凌疏和戚悦瞬间意识到，弟弟现在还在巡逻当中。
见到他跑了起来，两个诡异一个好奇，一个单纯想要跟着弟弟，也跟着跑了起来。
于是，狼耳男孩就带着两个高中生从别墅跑到花房，又从花房跑到了后院角落，每一处都没有放过，挨个走了一遍。
最终停在了满是土坑的地方。
戚朗看着两个狼群同伴，点了一下屏幕。
“奖励。”
奖励？
戚凌疏沉默了一下，“难道是我们和你一起巡逻的奖励？”
“嗷！”对！
戚朗说着就转身给他们做起了示范，用旁边的小铲子开始刨起了坑。
这是之前闻杜柔给他的，用铲子的话刨坑会更快一些。
平常的戚朗很少挖坑，只有特别高兴的时候才会挖。
戚凌疏和戚悦看着本来打算给他们奖励的弟弟，在刨了几下后就兴奋上头，像是完全想不起他们的存在似的，左挖一下坑，右挖一下坑，不时还要自己跑进去滚上一圈。
戚凌疏本来还准备记录弟弟的举动，看到这一幕，他合住了笔记本。
嗯，完全没去记录的必要。
因为记录下来，也找不到规律。
而戚悦想到早上男孩的亲近，她停顿了一下，走到旁边窄小的土坑，拿起一旁的小铲子，开始挖了起来。
窄小的土坑瞬间被挖的圆了很多。
“小朗，你过来试一下。”
戚悦看向戚朗，语气透着不协调地阴沉，却又带着几分期待。
戚朗本来还在新挖的土坑中打滚，听到这句话他抬头，立刻挪了过去，在滚了一圈后，客观地递给了对方一个不错的眼神。
文静漂亮的少女就像是受到了鼓励一样，漆黑的眼珠透出了几分愉悦，抬脚挪到旁边，重新挖起了坑。
戚凌疏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显然没想到他妹妹会这样顺着弟弟。
旋即，戚凌疏敏锐的感知中，注意到自己的弟弟偷瞄了自己好几眼。
只见男孩轻轻咕了一声。
示范似的挖了几下土坑，随后挪到旁边，鼓励地看向他。
戚凌疏解释了一句：“弟弟，我是不想挖，不是不会挖。”
狼耳男孩蓝色的眼睛还在盯着他，抬手将小铲子递给他，继续鼓励地咕了一下。
戚凌疏嘴角攥着微笑：……
我真的会挖坑。
第45章
最后，戚凌疏还是拿着铲子跟戚朗挖起了坑，他看着戴着狼耳兜帽的男孩一脸兴奋的样子，嘴角带笑：“弟弟这么喜欢刨坑吗？”
戚朗专注地挖着眼前的土坑，脑袋都不抬，只是用喉咙咕噜了一声回应，左右手一边拿一个小铁楸，像是风火轮一样转成残影。
身侧的土堆越积越多，戚朗的眼睛也越来越亮。
狼耳男孩越挖越兴奋。
甚至罕见地咧开了嘴。
等挖好后，他立刻冲上去，在凉凉的泥土中滚了一圈后就开始四处乱跑，同时还不忘欠收拾地，招惹着他的狼群成员。
要么故意踩进戚凌疏和戚悦的土坑，从他们眼前迅速略过。
要么直接冲进他们挖好的土坑，在里面滚上一圈。
对此，戚悦的反应是挖更多的坑，等着她的弟弟踩。
而戚凌疏脸上的笑意深了一些，一边想把溅他一脸土的弟弟抓住教训一顿，一边又觉得他的弟弟超级可爱。
纠结之下，他也只是看着这一幕。
这让戚朗玩的更嗨了。
什么都不顾忌地疯跑起来。
对狼来说，刨坑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狼会用锋利的爪子一点一点将碎石和土砾从清理出来，在石头下，挖出一个足够隐蔽的避难所。
亦或是在炎热的夏天挖出一个坑，将肚皮贴在上面降温。
不过，对于有狼陪在身边的戚朗来讲，挖坑更多的是一种娱乐游戏。
这是只有在放松的情况下，戚朗才会进行的一种宣泄兴奋的方式。
在这之前，戚朗只会在闻杜柔面前挖坑玩耍。
现在不仅在戚凌疏和戚悦面前这么做，甚至还邀请他们一起玩。
其中蕴含着什么意味，在场的两个诡异都十分清楚。
跑得快要累死的戚朗，仰头瘫倒在地，他的胸腔上下起伏，躺在冰凉的土坑中，额头和脸上都是汗水，和土混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黑色印子。
他透亮的蓝眸看着天空的眼睛却格外明亮。
里面带着称得上愉悦的兴奋。
而当戚凌疏和戚悦的脸在他的视线中出现时，两人能清晰地感觉到男孩眼中流露着对他们的信赖，以及柔软的笑意。
不论是戚凌疏，还是戚悦在感受到这种浓烈的情感时，一时间都没有反应，或者说，他们不知道该怎么给予回应，只知道盯着对方看。
等到戚朗从坑里爬起来后，他晃了晃脑袋，头发甩出来一堆土。
戚凌疏和戚悦才反应过来。
他们一个脸上带笑，一个继续盯着对方，看着全身上下都是土的男孩。
“小朗，你还要继续玩吗？”
戚凌疏好脾气地笑道。
戚朗摇了摇脑袋，他玩累了，现在该回到别墅里吃东西了！
他递给了两个诡异“跟我走”的眼神，咕了一声，率先迈步准备带着成员一起进别墅。
戚凌疏本来就喜欢研究弟弟的行为，见状自然跟了上去，而戚悦当然不用说。
随后，两个诡异就看到浑身脏兮兮的男孩一进门，就像是有目的一样，直直冲向沙发，不断在沙发上打滚。
狼耳男孩扑腾了大半天，清理完脸上和身上的土后，转头递给他们一个过来的眼神，拍了拍沙发。
示意他们赶紧过来。
而自觉已经变得干净的戚朗则跳下沙发，给他们腾出位置，跑进厨房后迅速抱了一大堆零食出来，咕噜着表示自己要先吃饭了。
“真好奇，弟弟是怎么从妈妈眼皮底下活下来的。”戚凌疏脸上的笑容不变，目光从脏兮兮的沙发上挪开。
他们的“妈妈”洁癖可是很严重的。
弟弟这幅样子，就像是完全没有接受过闻杜柔的“摧残”一样。
戚悦沉默了一下。
下一秒，他们就看到浑身都很脏的狼耳男孩，拆开包装，伸手就打算把零食塞进嘴里。
戚凌疏、戚悦：！！！
没等戚朗将零食送进口中，他的零食就先被戚悦抓住了。
而戚凌疏则直接把他的弟弟抱了起来，飞奔上了房间。
“小朗，你得先洗澡再吃东西！”
洗澡？
戚朗听到这句话，喉咙咕了一声，表示配合。
在他的印象里，闻杜柔就经常给他“洗澡”，身体被冰覆盖的时候并不难受，只要几秒钟，他就能“洗”干净。
戚凌疏看着怀中乖巧的狼耳男孩，心中不住地感慨自己的弟弟真可爱。
他转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戚悦，脸上的笑容深了一些，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小悦，你是女孩子，就不要跟进去了。”
戚朗趴在戚凌疏的肩头，前后看了他们两眼，最后按了一下屏幕。
“对，不进去。”
其实戚朗觉得，自己也可以不进浴室，因为洗澡特别快。
戚悦漆黑的眼珠细微颤动，想到人类社会的性别意识，她嗯了一声，却还是守在了浴室旁，以防“同类”搞出意外。
戚凌疏见状顿时满意，他笑着看向乖巧的弟弟，扛着对方直接进了浴室。
嗯！这样他和弟弟在洗澡中就能顺利变得更加亲近了！弟弟这么配合，他一定会很快就给弟弟洗完澡的！
水声渐渐响起，戚悦靠在浴室外的墙壁，等待着两人出来。
然而没几秒钟，同类的尖叫就响了起来。
戚悦眼神微动，立刻推开房门。
只见穿着浴袍的男孩头发湿漉漉的，他凶狠地呲着牙，跨坐在戚凌疏的肩膀上，双手捂着对方眼睛，腿用力钳着戚凌疏的脖子，像是要把对方脖子扭断。
而眼睛被捂住的戚凌疏，趴在地面上不断哀嚎着，左胳膊不住抓着空气，听到动静，他立刻艰难道：“小悦、快…快救救我！”
戚悦看着这一幕，松了口气。
关上房门的同时，她警告地威胁道：“快一点，不然弟弟要感冒了。”
他们的能力不具备清洁的功能。
闻杜柔回来还需要一段时间，用水洗澡是最好的办法。
被钳制的戚凌疏：……
你要不听听自己再说什么。
浴室中戚凌疏的哀嚎声不断。
房门再次打开的时候，脖子上挂着三个项链的戚朗昂首挺胸地走了出来。
他的头发还有些湿，蓝色的眼珠子在洗完澡后水润润的，更加明亮，戚朗抬头对着戚悦打了个招呼后，就跑到了楼下用饭。
戚悦看着弟弟的背影，抬步跟了过去，半点没有看向趴在浴缸边奄奄一息的同类。
戚凌疏：……
另一边，戚朗其实觉得身上有股说不上来的别扭，他和狼都不喜欢水，就算偶尔淋雨也是为了捕猎。
不过也只是刚洗完的这段时间别扭。
等吃了几根肉干后，戚朗就没有什么感觉了，就连戚凌疏重新走到他的身边，戚朗也只是呲了呲牙，并没有真正地露出凶狠的模样。
就算他特别厌恶用水洗澡这件事，戚朗始终都没有真上口咬对方。
他知道，狼群成员不是想要伤害他。
狼的直觉很准。
和诡异们感受到戚朗逐渐亲近他们一样。
戚朗也能感觉到，他的狼群同伴们对他日渐加深的包容。
就像他不会伤害他们。
他们也不会伤害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想法就深根在戚朗的潜意识中，随着时间的流逝，本来就十分放心狼群同伴的他，在面对这几个诡异的时候，更加信赖亲近。
这也是戚朗在浴室中，不断挣扎逃窜却丝毫不恐惧的理由。
戚凌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看向男孩，对方对自己呲了呲牙后，就面无表情地挪动屁股，把沙发位置让给他一点。
和身边一动不动只是盯着男孩，丝毫不关心哥哥的妹妹相比，简直就是个小天使！
戚凌疏状似狼狈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水和汗水，露出了感动的神色。
说实话刚才如同战争一般的洗澡工程，对他来说并不累。
但对戚朗却是真经历了一场“大战”。
明明那么害怕水，从头到尾都没有咬他就算了，只要自己一发出哀嚎，弟弟还会下意识松开钳制，然后用那双蓝色的眼睛盯着自己。
辨别他有没有受伤。
从洗澡开始到结束都是这样。
戚凌疏看着正在吃零食的弟弟，嘴角的笑意收敛了一些。
这样单纯而富有生命力的存在，他应该不喜欢的。
戚凌疏走神地想着，忽然感觉到胳膊被戳了一下，然后一个肉干出现在他的面前。
戚朗蓝色的眼睛盯着他，看到戚凌疏一点东西都不吃，他想了想把自己袋子里的肉干分给他。
而旁边没有惹戚朗生气的少女，一早就被戚朗塞了一堆糖。
戚凌疏轻笑了一声，第一次将手放在他弟弟的脑袋上揉了揉。
刚刚变干的头发柔软而蓬松，触感极好。
到了下午两点，闻杜柔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小儿子像是被洗过的样子，沙发布正在太阳底下晒着。
她睫毛微颤，立刻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不过已经换上狼耳睡衣的男孩没有跑到她的面前抱怨，闻杜柔便也不在意了。
“妈妈，怎么样啊，艺术展顺利吗？”
戚凌疏关切地看向她，似乎没有察觉到闻杜柔已经发现了什么。
闻杜柔嗯了一声。
“下周三你们上课，不需要请假。”
戚凌疏和戚悦听到这话，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的“妈妈”作为一个艺术家，每两年只开一次展会，里面的作品都是她的“心血”，作为模范家人，他们就算不出席，也得做出表示。
至于贴在闻杜柔旁边的男孩，在场的几个诡异都不会要求他做什么。
祂们不需要让男孩跟着他们一起做“模范家人”。
另一边，虽然戚朗不太明白几个狼群同伴的想法，但是他们陆陆续续的表现，却也让戚朗意识到了“艺术展”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在他吃肉干的时候，戚凌疏一边写着艺术展的祝福信，一边对着他哽咽哭诉：“想要用语言表达妈妈的辛苦，也太难了。”
因为闻杜柔一点也不累。
戚朗咽下肉干，立着两只狼耳，睁着蓝眼睛看着戚凌疏，原来为了筹备“艺术展”，闻杜柔很辛苦！
在戚朗咬玩偶甩头的时候，戚悦正在为“艺术展”录制一段视频，提到了这次艺术展是闻杜柔的心血。
戚朗口中的玩偶掉了下来，眼神震惊，心脏和血液都是特别重要的东西，原来“艺术展”是闻杜柔的心血！
而在戚朗坐在戚泽时的肩膀，一边吃糖，一边看着对方办公的时候，还听到戚泽时沉稳而冷淡地对属下道：“这次艺术展的安保工作再去检查一遍，不能让人破坏这次的艺术展。”
有人想要破坏艺术展！
戚朗迅速呲牙，嘴里含着的糖顺势掉了下来，正好掉在戚泽时的手背上。
戚泽时：“……下次，不许坐在我肩膀上吃东西。”
戚泽时的话暂时不重要，当务之急是艺术展！
接连几天狼群成员的举动，终于让戚朗确定了一件事！
——有人要破坏闻杜柔的心血！
戚朗抓紧闻杜柔的衣角，喉咙凶狠地咕噜着，他抬头看向温柔的女人用力嗷了一声。
他会保护她！
绝对不会让人破坏她放在艺术展上的心脏和血液！
闻杜柔感受到衣角的力道，她眼神温柔，抬手正了正男孩脑袋上歪掉的狼耳。
虽然不知道小儿子在想什么，不过有精神就是好事。
“再等等，我们就吃饭了。”
闻杜柔看了眼厨房里正在煮的肉汤，轻声哄着。
听到这句话，戚朗眼神坚定而郑重，立刻点头嗷了一声。
保护和吃饭一样重要！
第46章
戚朗是一个认定什么，就立刻动手的性格。
为了保护闻杜柔的心血，一大早戚朗就开始训练，他叼着假狼玩偶摇头晃脑地甩扑，呲牙咧嘴地攻击已经破烂的玩偶，动作敏捷而凶狠。
虽然现在戚朗已经习惯了用双腿模仿人类走路，但每次进行攻击的时候，他还是更喜欢用狼的方式。
三岁的孩子个子不高，四肢敏捷灵活，蓝色的身影小小一团在客厅内飞快地奔跑甩咬，爬高上低，越发像是一只凶猛的小狼。
在场的四个诡异盯着冲来冲去的男孩。
戚朗最近表现有点不对劲。
包括闻杜柔在内的四个诡异都察觉到了这一点。
“弟弟平常就喜欢撕咬这些东西。”
戚凌疏拄着自己的下巴，嘴角带笑地分析：“不过，这两天好像格外激动。”
以前戚朗每天都会咬玩偶。
但频率也就是一天一两次，可今天已经是第五次了。
“妈妈，你没有问过小朗吗？”
似乎离艺术展的时间越近，小朗撕咬玩偶的频率就越高。
“问过。”
闻杜柔看着男孩朝着她的方向冲过来，一开始她小儿子精神很好，她也就没有多问，不过，昨天晚上睡觉前，闻杜柔也出声问过一次。
“他说要保护我的心脏和血液。”
闻杜柔平静地将戚朗对她说过的话，告诉了在场的三个诡异。
这话一出，不论是在餐桌前闭目养神的戚泽时，还是盯着弟弟的戚悦，亦或是嘴角带笑提出问题的戚凌疏，视线齐齐地看向了闻杜柔。
准确来讲，是闻杜柔的心脏。
闻杜柔笑不达眼底地看着他们，眼神中暗含着警告。
三个诡异缓缓挪开视线，结合艺术展来想，这并不难猜。
“心脏和血液，心血？”
戚凌疏右手握拳拍在自己的左手掌心上，像是突然猜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弟弟是不是想要保护妈妈你艺术展上的那些作品？”
戚朗此时已经跑到了闻杜柔的身边，听到这句话，他立刻站定，抬头嗷了一声，眼神特别认真。
同时还不忘用拳头拍拍自己胸脯。
自从他学会了这个动作后，但凡想让狼群成员放心，戚朗都会做出这个动作。
戚朗还记得戚凌疏和戚悦应该是要去那个叫“学校”的地方，不会去艺术展，所以他特意对着两个狼群成员表示，放心把一切交给他！
他一定会保护艺术展的安全！
戚朗跑到戚凌疏面前拍了拍胸脯，做完后，又跑到戚悦面前拍了拍，其中的意味不难猜测。
戚悦的眼珠微颤，紧盯着戚朗，像是想要将这可爱的一幕，印在眼中。
而戚凌疏更是感动地抽出一张纸巾，欣慰道：“我弟弟真是太可靠了。”
“不过，小朗，艺术展上没有妈妈的心脏和血液。”
那堆东西都是妈妈的批量作业。
听到这句话，戚朗转头看向他，歪了歪脑袋，两只狼耳也随着他的动作而倾斜，他疑惑地咕了一声，像是想要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
戚凌疏嘴角带笑，刚要科普一下妈妈的心脏和血液到底是什么。
“戚凌疏。”
似乎知道同类要说什么，闻杜柔的望向他的时候，弯着的眼睛带着彻骨的冰冷：“你想要说什么呢？”
戚凌疏停顿了一下，转头将手放在弟弟肩头，对着男孩点头：“小朗，妈妈的艺术展就交给你了！”
“嗷！”
戚朗眼神顿时慎重许多。
狼耳男孩谨慎小心地慢慢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蓝色的眼睛左右转动，仿佛现在就进入了高度戒备的状态。
闻杜柔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眼神温柔
而戚凌疏看到这一幕，则耸了耸肩膀，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自己的同类。
他的妈妈并不在乎那些作品。
刚才是为了不让小朗失望，还是说不想毁掉自己在小朗心中的形象？
总觉得两者都有。
不论戚凌疏内心如何腹诽，表面上也没有把这件事戳破。
而在之后的两天，闻杜柔比之前忙碌了许多，似乎对这场展会重视了很多，常常忙到晚上才回来。
戚泽时作为模范“丈夫”，自然承担着接送加班妻子的义务。
戚朗晚上的时候都会在门口等着他们，对这场展会的重要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他完全不清楚，正是因为自己，闻杜柔和戚泽时才会更加重视展会。
而在他严阵以待中，很快就到了周三，也就是艺术展开始的这天。
在两个高中生上学后，戚朗便跟着他的两个大家长一起去了展厅。
这次的艺术展属于半公益性质的展会，里面大多数都是闻杜柔的作品，还有一部分其他艺术家的作品。
区域也划分为展览作品，以及一小部分售卖的艺术品。
由此获得的收益，也会全部都捐赠出去。
戚朗一进到走廊，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凉意，他立刻就警惕起来，不断观察周围的环境。
墙上挂着各种画作，或是抽象画，又或是油画，戚朗看了一眼就挪开视线，看向前方的走廊，目光落在那个被玻璃罩盖住的精美的冰雕上，他立刻知道，这就是闻杜柔的作品！
上面有闻杜柔的气息。
这就是她的心血？
不过，这好像只是一部分，前面还有许多冰雕。
要保护的东西很多。
戚朗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眼神一凌，一左一右地牵着戚泽时和闻杜柔，当即就想拽着两个狼群同伴往那边的方向冲去。
这时的艺术展还没有开始，里面只有工作人员在，闻杜柔还没来得及跟工作人员打招呼，便察觉到了手下的动静。
她顺着小儿子的视线看过去，目光落在离他们最近的冰雕上面。
那确实是她的作品。
她的主要作品大多是冰雕，虽然也有画作和石雕木雕一类，但并不在这个区域。
闻杜柔跟戚朗低声交代了几句，让他注意安全，随后便让自己的同类带着戚朗过去。
戚泽时牵着戚朗，比起牵，他更像是被戚朗拉着走。
“快点。”
戚朗按下屏幕，蓝色的眼睛盯着他的时候，雌雄莫辨的电子音平静地响起。
如果这话是男孩亲口说出来的话，语气一定非常着急。
戚泽时的步伐大了一些，掌心的温暖传来，他眼神淡淡的，心情却像是不错，跟戚朗简短地介绍起来：“长廊的冰雕只是她其中一些作品，里面还有很多。”
他记得小儿子想来艺术展，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要保护闻杜柔的心血。
猜测得到证实，戚朗顿时严肃了起来，他拽紧戚泽时的手，就想要把对方的冰雕作品都看上一圈。
戚泽时也任由自己的小儿子行动。
展会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始，等到了时间，与他生意相关的合作伙伴也会过来，那时，他可能就没有这么多时间与戚朗相处。
于是，戚朗就拽着男人逛了一整个艺术展，每看到一个冰雕他都要停下来观察好半天，确定安全后，他才会去看下一个。
透明的玻璃罩内冷气缓缓下沉，由冰雕刻而成的雪松舒展着树枝，针尖一样的叶子密密麻麻，却能清晰分辨出每一个枝叶，而在雪松之下，是一个头戴斗笠的女人，冰雕的衣服薄如蝉翼，明明是凝固的冰雕刻的，却透着布料的柔软感。
当时这件作品问世后，直接获得了某个国际赛事的奖项。
戚泽时冷漠地收回视线。
而戚朗在记住了这个冰雕作品气息后，立刻又拽着男人去看下一个冰雕。
他得把每一个作品都记住，才能更好的保护狼群同伴的心血，戚朗蓝色的眼睛透着坚定的决心。
两个没有一点艺术细胞的父子如同无情的看展机器，从头逛到尾后，又快快地逛回来。
此时，已经陆续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戚朗一个激灵，顿时严肃起来，立刻拽着戚泽时的手，想要跟在那些人后面，以防他们破坏闻杜柔的心血。
“不用担心。”戚泽时想起了什么，沉稳地低声道，“每个作品前都有仪器，只要超过安全界限，就会发出警报。”
这也是玻璃罩附近，会有安全警戒线的原因。
“你如果想要保护这些冰雕，只要听动静就能察觉到不对。”
戚泽时的本意是不想让自己的小儿子那么累，毕竟警报声很大，就算不跟过去也能听到。
戚朗听到这句话，立刻用力点头，然后又拉着戚泽时的手，打算跟过去。
戚泽时：……
对戚朗来讲，就算能听到警报声，也不耽误他随时警惕着有人破坏闻杜柔的心血。
不过，没等他真的行动，就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声音。
“大哥！”
戚朗的狼耳微动，转头看过去，只见两个小胖子朝着他的方向冲了过来。
而在他们的身后，闻杜柔正在跟他们的妈妈交谈。
等人到了跟前，戚泽时率先松开了戚朗，让自己的小儿子与两人交谈。
戚朗看着两个小胖子激动的模样。
狼耳耳尖颤了一下。
“大哥！你又换了一双狼耳！”
“大哥！真的好帅！”
李俊和李帅双手握拳开心地上下捶打空气，兴奋地就仿佛自己这么帅一样。
听到这两句话，戚朗蓝色的眼睛盯着他们，面无表情地点了一下头。
只是狼耳却开心地多动了两下。
因为今天比较正式，戚朗特意在闻杜柔的叮嘱下，换掉了蓝外套。
当然，狼耳是必不可少的。
戚朗对情绪很敏锐，自然能感觉出这两个人类的小孩子很崇拜他。
这不奇怪，因为他是狼！
要是换做平常，戚朗可能会跟他们一起玩捕猎游戏，但是现在不行。
戚朗看着两个小胖子，冷漠地按下了屏幕，现在的他是一个肩负着严峻任务的狼，他要肩负着另外两个不在场的狼群成员的责任，一起保护闻杜柔的心血！
“我有事，不陪你们。”
李俊和李帅震惊地看着他们的大哥，“为什么大哥！”“我们可以和你一起！”
这句话提醒了戚朗。
他的狼耳一立，转头看了一眼闻杜柔，又看了一眼戚泽时，按照他听来的消息，自己的狼群同伴之后都有事。
肯定不能和他一起御敌！
戚泽时察觉到视线，眼神略有些疑惑。
接着就看到了戚朗用力点头，而两个小胖子迅速哇了一声，冲到了戚朗的身边。
被围起来的狼耳男孩抬头，对着他和闻杜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像是让他们放心，随即就打算离开。
“妈妈，我们和大哥走了！”
“走了！”
两个小胖子见状，毫不留恋地扭头跟着他们大哥就打算跑。
看着戚朗的举动，闻杜柔显然知道小儿子是打算继续在艺术展巡逻，保护她的心血。
“小心一点，有什么事情立刻过来找我们。”闻杜柔没有阻拦。
展厅的安保很严，更不要说只有受邀的人才能来参展，现在展厅中，也有小孩三两结对在里面跑动，而且，她瞥了眼角落。
无人看见的角落，剔透的蝴蝶正扇动着翅膀。
她知道戚朗有很强的自制力，有附属跟着，不会出现意外。
戚朗听到这句话，用力点头。
而两个小胖子的母亲李语婷看到她家孩子急切的背影，也拽着他们翻来覆去地叮嘱了几句，她这几句话两个小胖子都会背了。
展厅很大，终于获得自由的李俊和李帅更激动了，然而他们从大哥那边知道，这次的任务是保护展品的安全后，又立刻惊呼起来。
“我们居然要保护这些东西！太酷了吧！”
李俊和李帅兴奋地的脸都红了。
一瞬间，两人脑子里浮现出了看过的那些保镖电影，再看向双手插兜，蓝眼盯着他们的狼耳男孩时，两人越发觉得大哥很酷，简直要崇拜死他们大哥了！
在意识到现在他们的身份，李帅和李俊迅速摆出了大哥的同款表情，紧绷着表情，谨慎扫视四周。
“我们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大哥我们要怎么做？”
他们的声音压的很低，就像是在做些什么不可以暴露的事情一样。
原本戚朗就觉得两个人类小孩很闹腾，狼在警惕的时候，从来不会打草惊蛇，不过现在他们声音小了一点，他看了眼两人点头，有了进步。
“保持，不要出声。”
戚朗按下屏幕，递给他们一个跟上来的眼神，随后迅速快步走起来。
戚泽时之前说过，不能在展厅中奔跑，所以他得走的快一些才行。
雌雄莫辨的电子音一出，两个小胖子顿时更加激动。
他们捂住嘴，兴奋点头，一前一后，紧跟再戚朗的身后。
展会中的人越来越多。
想要保护展品有些麻烦。
但戚朗知道，只要有警报的声音响起来，就说明有危险发生，他要做的就是不断走动，一旦有意外发生，就可以立刻冲上去！
同时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必须要很小声，不能引起其他人类注意。
于是，两个小胖子就闭着嘴，动作很小地跟着他们的大哥，从南头走到北头，又从西头走到东头。
快步走了两圈，两个小胖子就已经不断喘着粗气，汗流不止。
“大哥，我们还要走吗？”
李帅要累死了，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痛苦地看着戚朗。
而戚朗连气息都没有乱，他的脑袋上立着两个狼耳，蓝色的眼睛警惕地盯着过往的人群。
等李帅和李俊气息稍稍平缓一些后，他点点头，按下了屏幕。
“走。”
电子音一响。
李帅和李俊如遭雷击。
看到戚朗毫不犹豫转身抬起了脚，又快步走起来后，两人痛苦地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展厅中，三个孩子走来走去。
就算他们的动静不大，没有给人造成影响，但是在公共场所，孩子的存在本身就很引人瞩目，更不要说，里面还有一个男孩头上戴着可爱的狼耳。
而站在某幅画前的一老一少，同样也注意到了这一幕。
右眼贴着纱布的秦钧，视线落在为首的男孩身上。
狼耳男孩身后跟着他的两个朋友，他蓝色的眼睛左右转动，观察着周围，兴致勃勃地仿佛在做什么正事。
秦钧看着他，下一秒就跟那双蓝色的眼珠对上了视线。
没等秦钧做出反应，对方就挪开视线，带着他的两个朋友离开了这里。
“怎么了？”
秦老夫人瞥了他一眼，她的皱纹有些深，法令纹衬得她有些严肃。
“没事，奶奶。”
秦钧收回视线，神色平静。
“嗯。”秦老夫人观察了他一眼，侧头看向面前绘着阳光的油画，不徐不疾地道：“你参加那什么运动受伤也就算了，这些该学的，都得给我学好了。”
她的枯枝般的手背放在秦钧的肩膀上，攥紧了，像是在念叨着什么魔咒：
“你比你爸爸要优秀得多，接下来每周多加几节鉴赏课，秦家继承人怎么能对艺术不感兴趣呢。”
“好。”
秦钧的表情始终不变，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对方的一句话，就让他本就挤压到了极致的休息时间彻底消失。
他站在原地，看着老太太连连点头，嘴里絮絮叨叨地赞赏眼前的画作。
片刻后，身后再次传来细微的动静。
秦钧微微侧头，便看到了本该离开的狼耳男孩再次出现。
从对方所站的方位来看，他应该是又绕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走路左摇右晃疲惫不堪的小胖子。
而狼耳男孩还是精神奕奕，半点事儿都没有。
而同上次一样，男孩还是看了几眼周围就离开了，秦钧继续平静地陪着老太太。
过了几分钟，熟悉的动静再次传来，同样的三人再次出现，再次消失。
等到第四次的时候，秦钧再次与那双蓝色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狼耳男孩又毫不在意地移开视线。
秦钧沉默了一下。
所以，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第47章
“大、大哥，我们还要走几圈啊？”
李帅摇摇晃晃的，本来就不怎么聪明的脑子，累得更转不动了。
“大哥，我又要走不动了。”
李俊吸了吸鼻涕，他欲哭无泪，虽然跟大哥一起保护这些漂亮的冰雕很有意思，但是他真的走不动了啊。
两个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跟在狼耳男孩的身后。
现在他们又到了走廊里面，这已经是第四回来到这里了。
原本戚朗还在警惕地观察周围，他的记忆力很好，自然也记得他和不远处右眼贴着纱布的男孩曾经见过，而且，他的狼群成员似乎也认识对方。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
现在的戚朗正沉浸在工作之中，只要对方没有想要攻击冰雕的意思，戚朗就不关心他是谁。
但身后的两个小胖子可是他重要的帮手。
戚朗听到他们又走不动了，转过身疑惑地看向两个小胖子。
从头到尾，戚朗都只是带着他们快走，中间还停了好几次让两人休息，就算这样还累吗？
“大哥，你一点也不累吗？”
李帅和李俊看着手插在衣服口袋里，神色一点变化都没有的狼耳男孩，震惊不已，他们大哥的体力也太好了吧！
戚朗点了点头，他低下头按下了屏幕。
“是你们太弱了。”
雌雄莫辨的电子音响起，瞬间如同两支利剑，刺中了两个小胖子弱小的心灵。
李帅和李俊捂住胸口，像是吐血一样，“大哥，好、好狠。”
戚朗歪了歪脑袋。
左边的狼耳弹了两下。
现在的他还不懂的人情世故，自然有什么说什么，也不太理解自己实事求是的话，为什么会被说成“狠”。
但就凭着大哥刚才的话。
两个小胖子都得撑着一口气继续跟着，他们绝对不能让大哥小瞧他们，不然大哥之后可能就不会和他们玩了！
“大哥，我们走！我们还能继续走，跑起来都可以！”
李帅和李俊双腿发软，却又像是全身上下充满了力气一样。
戚朗的视线从他们有些颤抖的腿，挪到了两个人的脸上，点了点头，蓝色的眼睛若有所思。
虽然不知道，他们奋起的原因。
不过，他好像也掌握了让他们加油的方法。
“走吧。”
电子音响起，戚朗将辅助器放下，又开始带着他们在展会里面绕圈子。
而秦钧也在三个小孩离开后，跟着他的奶奶，离开了走廊。
只是男孩奇奇怪怪的行动到底印在了秦钧的记忆中。
不论是上次在庄园看到狼耳男孩爬树，亦或是顶桶逃跑，还是这一次。
在秦钧的眼中，戚朗已经和不可捉摸画上了等号。
早就离开走廊的戚朗，不知道那个见过几次的男孩在想些什么，他这时已经带着李帅和李俊跑回了展会的另一个区域。
相比于之前待的那个地方，这个区域的面积更加宽敞，科技感也更加浓重。
展示的作品大多有种科技与手工艺品碰撞而焕发出独特美感，属于非卖品区域里的特殊展区。
巨大的扫地机器人悄无声息地滑过地板，特制的光影交错间，玻璃罩中仙气飘飘的冰女仿佛在舞蹈一样，活灵活现。
两个小胖子顾不上去看周围的冰雕，就跟着他们的大哥走来走去。
戚朗脑中更没有欣赏艺术品这根弦，他警惕地扫过周围。
闻杜柔也在这里，正与一堆人交谈。
艺术展的受邀人员来自各行各业，作为艺术展的主办方，闻杜柔和戚泽时都很忙碌，不过两个诡异仍然在暗中关注着他们的小儿子。
在看到狼耳男孩再一次带着两个筋疲力尽的小胖子出现后，闻杜柔走过来，提醒道：“小朗，累了就休息一会儿。”
两个脑袋上全是汗的小胖子听到这句话，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忐忑地期待着他们大哥的回复。
“不累。”
电子音响起的时候，戚朗也跟着摇了摇脑袋，两只狼耳竖立着，非常认真地回答。
跟在后面的两个小胖子顿时生无可恋。
李语婷正在跟人交流，看到她的两个儿子上来后，她也拍了拍他们的脑袋，调笑道：“行了才走了几步，就把你们累成这样，跟着小朗一起多走走减肥也好。”
听到这句话，两个小胖子更是如遭雷劈。
在闻杜柔和李语婷的注视下，一个精神奕奕的男孩，带着两个行尸走肉的小胖子再次启程。
闻杜柔看着她小儿子精神的背影，眼神柔和了许多，正想要和李语婷转身回到人群里，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年迈的声音，带了些笑意：
“杜柔，我们好久不见了。”
闻杜柔看着秦家的一老一少，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轻笑道：“对啊，有一年了没见了吧，秦老太太。”
与此同时，两个小胖子真的走不动了。
他们三个现在正在洗手间附近的角落，人特别少，而本来爱咧咧又不怎么坚强的李俊，最先哭了出来：“大哥，我的脚走的好疼啊！我不想走了！”
“但是我还想玩保镖游戏！”
忽略走的腿疼这一点不好外，这个游戏真的很好玩！这么多展品都归他们保护！
是他们让这个展览顺利进行！
极大的满足感充斥了李俊和李帅内心，但是两人到底是小孩子，想玩归想玩，但很累也是真的。
眼见弟弟都哭了，李帅本来没想哭，见状也撇了撇嘴，泪珠子就跟着掉了下来。
从来没哭过的戚朗，自然看不出两个人类孩子是在难过。
他蓝色的眼珠子盯着他们，然后按下了屏幕：
“你们太弱了。”
电子音响起，本来就很难受的两个小胖子摇摇欲坠，顿时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不过，两人的家教都很好，就算哭也在尽力遏制声音。
“大哥，你太过分了！”
戚朗脑袋上的狼耳尖颤了一下。
他在说完那句话后，就在等着两人像上次一样站起来。
不过，好奇怪。
上次说完这句话，他们就恢复了精神，但是现在却没有。
戚朗盯了坐在地下的两人几眼，转身离开了角落。
而李帅和李俊泪眼模糊，鼻涕和眼泪糊成一团，一瞬间他们觉得自己就像世界上最可怜的小弟，他们那么努力地跟上大哥的脚步，但是大哥只觉得他们很弱。
在痛哭的时候，两个只有三岁的小胖子其实一直都在等着大哥来哄哄他们，只要大哥安抚他们一下，或者仅仅是开口让他们起来，他们就会立刻扑腾起来。
然而没有。
李帅和李俊睁开泪眼朦胧的双眼，接着就看到眼前空无一人。
大哥不见了。
李帅和李俊见状，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
“大哥不见了！”
“大哥不跟我们一起玩了！”
“都怪你，哭什么啊！大哥肯定是嫌我们太烦，才不要我们了！嗝，我们要怎么办！”
两个小胖子在厕所门口哭的稀里哗啦，互相埋怨，也幸亏这地方太偏，没有什么人，不然肯定特别引人注目。
他们打着哭嗝，茫然无措地开始商量要先去找大哥，还没说完，下一秒，咕噜咕噜地滚动声响了起来。
听到动静，李帅和李俊朝着那边看了过去，那是一个巨大的清扫机器人。
将近一米六的清扫机，对年仅三岁的孩子来讲，称得上巨大。
李帅和李俊不知道清扫机器人为什么过来，以为连这个机器人也要赶自己离开，两人打着哭嗝，红着眼睛，刚想要让路去找他们大哥。
接着，就看到狼耳男孩从机器人的身后探出了头，他抬手拍了拍桶身。
左边的狼耳动弹了两下。
蓝色的眼睛扫过，在两个小胖子的注视下，三两下借助机器人凸起的支点，爬到了它的头顶坐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他们，拿起脖子上挂着的辅助器，按了一下。
“你们也上来。”
清洁机器人的底部有托盘，正好能容纳两个小孩子站上去。
雌雄莫辨的电子音不带任何感情。
狼耳下面那张精致的脸蛋同样没有表情，但那双蓝色的眼睛却专注盯着他们。
一瞬间，两个小胖子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们的表情由茫然变为震惊，最后化为了不敢置信的感动。
“大、大哥，你不是抛弃我们，而是给我们去找代步工具吗？”
“大哥，哇——你怎么能这么好！嗝！”
李俊和李帅红着眼睛打着哭嗝，哇哇大哭着冲过去抱住白色的清洁机器人桶身，就好像在抱着他们的大哥。
“大哥我们还以为你嫌我们烦，不跟我们一起玩了！”
戚朗坐在清洁机器人的顶上，双腿垂落，立着狼耳的脑袋微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人类孩子。
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他们不是狼群同伴。
却是他的合作者。
为了捕猎，他的狼曾与乌鸦合作，捕到猎物后，还会留下一些给乌鸦。
狼不会背叛合作者。
戚朗当然也不会。
李俊和李帅没有想到，大哥不是抛弃他们，而是在知道他们真的走不动后，把机器人推过来给他们坐，大哥怎么能这么好！两人一边哭着，一边感动地说不出话来，打定主意要一辈子誓死追随他们的大哥。
大哥真好！！！
戚泽时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两个小胖子站在机器人托盘上，而他的小儿子则坐在机器人圆形的顶部，任由下面的清扫机器人带着他们缓慢挪动。
这速度，走路的话都要比它快几倍。
戚泽时沉默了一下，在机器人转过来的时候，对上了机器人头上那双蓝色的眼睛。
看到自己的狼群成员，戚朗脑袋上的狼耳一立，喉咙咕了一下，中气十足地跟戚泽时打招呼。
他深知自己的狼群同伴都在模仿人类，所以，戚朗当着合作者的面，就算发出声音，也都更偏向于人类的气音，以此来掩盖他是狼的真相。
“嗯。”
戚泽时也低声回应了戚朗，他的视线从两个小胖子额头上的热汗划过。
对小儿子将机器人推到这边来的原因有了猜测。
“戚叔叔好。”
李俊和李帅对戚泽时有些发怵，就算打招呼声音也有些颤抖。
“你们好。”戚泽时淡淡地回了一句。
戚朗坐在机器人顶上，双腿自然下垂在半空中，眼神有些疑惑，像是不解戚泽时为什么要过来，他应该很忙。
“我帮你调一下设置。”
戚泽时说着，抬手打开了机器人的内置修改器，他睫毛微垂。
清扫机器人的产业是他们公司的产品，因为是新品，还没有投入生产，戚泽时自然能够进行修改。
这款机器人属于多功能机器人，可以自由选择提供清扫或陪护运载模式，当它是陪护模式的时候，就可以“托运”孩子、老人或宠物。
戚泽时抬手将模式更换为陪护，顺带调整了行动线路，就收回了手。
在这期间戚朗和两个小胖子都在看着他操作各种红白线路，等结束后，戚朗能明显感觉到，机器人的速度变快了许多！
好厉害！
戚朗蓝色的眼睛圆睁，震惊地看着戚泽时，眼神中顿时生出了几分崇拜。
戚泽时第一次被自己的小儿子这么注视，他抿了抿嘴角，转而淡淡地道：“现在艺术展的人很多都在另一个区域。”
毕竟是带有公益慈善性质的艺术展。
有购买意向的人都会由代理人负责交易，这个特殊展区虽然人也不少，但相比之前疏松许多。
再加上这款清扫机器人本身就有运载用途，而且行动静音灵活，三个疲惫的孩子搭乘“顺风车”并不算失礼。
当然，戚泽时忽略了，这个有搭乘用途的机器人虽然能让孩子坐到它脑袋上，但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也很少有敢上去的。
“你们可以先用这个休息一下。”
戚泽时看着戚朗注视自己，他抬起手给对方整理了一下衣领，睫毛微垂遮掩住了眼中的情绪。
事实上，他也没有想到，小儿子会为了两个人类孩子特意将机器人推过来。
要知道机器人都有避障的能力。
戚朗当时抓住机器人就费了一番力气，如果不是从附属那边看到了那一幕，戚泽时也不会过来。
不过，似乎也不奇怪。
戚泽时想，小朗本身就是一个极为心软又善良，单纯又勇敢的存在。
他看着机器人驮着三个孩子逐渐提速，转身离开了角落，继续去与人类进行商业交谈。
另一边，坐在机器人的圆形平顶上的戚朗，感受着机器人的速度，凉风划过脸颊，一瞬间，他仿佛在用四肢奔跑，戚朗咧开嘴眼睛亮亮的，两只狼耳兴奋地立着，双腿不断晃动，仿佛在遏制不住地想要下来跑两圈。
不过，他还记得自己的工作，戚朗左右迅速扫视冰雕作品，当即更加兴奋了，这个速度可比之前快多了！跟他快步走的时候差不多！
他当即蹲坐在机器人的脑袋上，然后直接站了起来，这样更加刺激，并且因为站的更高，还能直接将眼前的一切映入眼帘！
超级开心！
他站在圆形平顶上面，手插在口袋中，看上去十分淡定，但那双眼睛和咧开的嘴角，都透露出了他的兴奋和激动。
如果有尾巴，他的尾巴一定会甩成花。
而站在托盘上面的两个小胖子也不遑多让，终于不用再走路的他们，在看到大哥的英姿后，顿时心生崇拜，激动尖叫道：
“啊啊！大哥你好帅！”
“大哥！你太厉害了！”
而戚朗对这两句话的反应是面无表情，但脑袋上的狼耳都竖了起来，显然对此是爱听想听，非常喜欢！
不过，戚朗还没有被彩虹屁冲昏头脑，他没有忘记他们的职责。
“小声，观察四周。”
戚朗站在机器顶上，感受着凉风吹过脸颊，冷静地按下了屏幕。
“好！”
“交给我们吧！大哥！”
于是，站在机器顶上的狼耳男孩警惕观察四周，而托盘两边的两个双胞胎也戒备地看向冰雕。
而在他们脚下，白色的清扫机器人速度平缓地托着他们前进，并且不时躲避来往的行人。
虽然没有干扰其他人。
但路过的每个人几乎都会看一眼清扫机上的三个小孩，嗯，着重看的都是站在顶上的狼耳男孩。
不过，对于这些视线，戚朗根本不在乎，坚定的蓝眸里只有他的目的。
与此同时，闻杜柔正在跟秦家老少交谈。
秦家老太太在看到闻杜柔的时候，法令纹都浅了不少，她是真心喜欢艺术，在看到这位能绘制雕刻出精美作品的闻杜柔时，便拉着对方的手不放。
“杜柔，你的艺术展办的太好了！”
秦老太喜悦地弯着嘴角，提起艺术，她像是还在二八芳华的少女一样，满满都是热爱：“我看到你画的油画了，真是太可惜了，你画的那么好可这里只有几幅，我看着一点也看不过瘾。”
“能得到您的喜欢，我真是太荣幸了。”
闻杜柔温和地笑着。
而在她们的旁边，眼睛贴着白色纱布的秦钧完全不像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一样，神色平静，表现的成熟而稳重。
随后，他就看到，三个似曾相识的身影站在机器人上面，呲溜一下从他们的身边滑了过去。
秦钧：……？
期间，站在最上面的狼耳男孩在看到闻杜柔的时候，还对着她用力点头，像是在打什么暗号。
秦老太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加上一直在跟闻杜柔说话，根本没注意发生了什么。
闻杜柔却早从附属那边知道了这件事。
那台机器本就可以用来搭乘，加上这个艺术展上也有更为奇怪的行为艺术出没，并不出格。
她嘴角的笑容不变，温柔地道：“秦老夫人，我这边还有点事，等会儿我们再聊吧。”
“好好。”
此时的秦老夫人像是个好相处的老太太，她点头笑道：“这么说来，我还没见你小儿子呢，我孙子和你小儿子年纪差不多，到时候让他们好好在一起玩。”
你已经见了，我的小儿子刚过去。
闻杜柔没有多话，她弯着眼睛，“当然可以，我家小朗肯定会很喜欢小钧。”
还没被戚朗正眼看过的秦钧：……
早就离开的三个小孩子显然不知道这边的事情，他们一边兴奋地坐在机器人身上平稳移动，一边警惕着周围，守护冰雕。
戚朗的狼耳被凉风往后吹着。
他咧开嘴角，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两侧。
两个小胖子也十分激动，尽管还得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但跟大哥一起并肩作战，让他们仿佛有了一种被认同的感觉，更不要说，现在他们不用走路了！
哇塞！太酷了！
不知道巡逻了多少圈，展会似乎已经濒临尾声，机器人也自动停了下来。
这标志着他们的任务结束了！
而从头到尾警报都没有响起来！
“这都是我们的功劳！”李俊开心道。
“对！不过大哥功劳最大！没有大哥，我们就没办法一起跟大哥合作！”
李帅看着从机器人上跳下来的狼耳男孩，更加敬佩。
戚朗用力点头，分别递给两人干得不错的眼神。
得到夸奖的李俊和李帅立刻激动了起来，他们啊啊叫了两声，在看到他们的妈妈过来后，两人瞬间冲了上去，语气带兴奋：“妈妈，大哥夸我们了！”
“大哥说我们做的好！”
戚朗并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激动，不过在看到闻杜柔后，他脑袋上的狼耳一立，眼睛一亮，迅速冲了过去。
他抬头看着闻杜柔，电子音同时响起了来：“我保护了你的心血。”
雌雄莫辨的声音不夹杂任何感情。
闻杜柔看着男孩明亮的蓝眸和抑制不住的开心，她弯了弯眼睛：“嗯，多亏有你在。”
戚朗听到这句话顿时更加开心，他当即就想要嗷一声。
但是周围有人类。
戚朗下意识就想要像刚才那样按下屏幕。
可是屏幕中的声音不能像旁边的双胞胎一样，用语气表达他的兴奋。
戚朗的狼耳颤了颤。
“怎么了？”
闻杜柔有些奇怪，她侧头看向戚朗。
戚朗抬头盯着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闻杜柔神色微动，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她半蹲下身，凑到他的身边，温柔地道：“怎么了？”
戚朗的狼耳微弹几下，他蓝色的眼睛盯着闻杜柔，凑到了她的耳边。
想到自己的猜测，闻杜柔紧张了一瞬，她睫毛微颤，难道真的是像她所想的那样？
下一秒，男孩的声音骄傲又兴奋，低低地在她耳边响起：
“嗷嗷嗷。”
闻杜柔：……
嗯，真好。
第48章
戚朗嗷完之后，略有些兴奋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闻杜柔似乎看出了他在等什么，她的嘴角不禁弯起，蕴着温柔的笑意：
“嗯，谢谢你保护了艺术展。”
这句话一出，戚朗的狼耳弹动了两下，蓝色的眼睛顿时更加明亮。
原本他是觉得电子音没有传达出他的兴奋，所以才会想要再说一遍。
现在能直接告诉她真的太好了！
闻杜柔直起身，她低头看着男孩的反应，戚朗兴奋的原因并不难猜，但她想起戚朗欲言又止的模样，在男孩嗷出声前，她甚至怀疑是戚朗想要用人类的语言来说话。
因为戚朗非常遵守约定，如果不是自己之前侧耳听他说话，他绝不会嗷出声。
所以，是她猜错了吗？
不远处，戚泽时正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
闻杜柔睫毛微颤，看着戚朗狼耳一立，就想要冲过去，她温声道：“小朗，你刚才是想说人类的语言吗？”
她的声音很轻，旁边李语婷和两个双胞胎正在说话，虽然离的不远，但根本听不见闻杜柔在说什么。
戚朗冲向戚泽时的脚步没有停顿，听到这句话，他转过头用力点了点，随即迅速冲到了戚泽时的身边。
他也得和戚泽时说，自己好好保护了闻杜柔心血的事！
而闻杜柔在看到戚朗的动作后，琥珀色的眼睛愣了一下，她睫毛微颤。
旁边的李语婷看到闻杜柔略有些奇怪的表情，疑惑地问：“杜柔，怎么了？”
“没事。”
闻杜柔回神对她笑了笑，她将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只是刚才有点走神了。”
“那就好。”李语婷说着，就提出了离开的意思，“我还要去公司一趟，带着两个孩子先走了，等有时间再找你。”
“好。”
闻杜柔弯唇道，旁边的两个双胞胎在听到他们妈妈的话后，还在吵嚷着不要离开，要和大哥一起玩。
在李语婷的眼神攻势下，李帅和李俊不甘心地表示：“那我们要去和大哥告别！”
说着，李俊和李帅就朝着不远处的戚朗跑过去。
此时，戚朗已经把戚泽时拽下来，在对方耳朵里嗷嗷嗷叫了三声。
再次得到表扬的他，自觉任务已经完成，在看到两个小胖子跑过来后，戚朗就转过头，竖着狼耳，冷静又耐心地听合作者们嚷嚷起来。
闻杜柔的目光落在狼耳男孩的身上。
戴着狼耳的男孩眼神专注，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就安静地听着两人在说什么，就算想要回答什么也只是按按屏幕。
小朗之前想要说话吗？
闻杜柔睫毛微垂，她抬步朝着小儿子的方向走了过去，或许这说明小朗的潜意识已经不再排斥人类的语言。
戚朗的声带没有问题。
在来到这个世界后，规则会自动灌输人类语言，自己也曾教导过戚朗人类的日常用语，因此，若是戚朗想要说话，是可以直接说出来的。
“怎么了？”
戚泽时在“妻子”走过来的时候，视线还落在几步之外的小儿子身上。
“没事。”
闻杜柔的视线从小朗身上收了回来，平静地道。
戚泽时瞥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艺术展渐渐结束。
等到工作人员将作品都收起来后，戚朗便跟着两个狼群同伴一起回家。
路上的时候，闻杜柔忆及之前的场景，她看向兴奋望着窗外的男孩，轻声道：“小朗，我们像之前一样学习认字可以吗？”
如果小儿子已经生出了用人类语言说话的念头，那么趁着这个时机让他开始习惯说话是最好的。
狼耳耳尖微动，戚朗正望着向后穿梭的绿化带，听到动静，他转过头，疑惑地咕了一声，但因为以前也学过，戚朗并没有抗拒，他立刻摆出了认真地姿态，用力点头。
闻杜柔眼神温柔，她率先出声：“狼。”
小朗对狼的东西学习都很快，在以前学说话时，闻杜柔也更偏向于利用这方面的知识。
“嗷！”
戚朗说着，不忘按下屏幕。
具有读心功能的复读机平静无波地道：“狼。”
显然戚朗能听懂在说狼，但还下意识在用狼群的语言说话。
“小朗能跟我发出一样的声音吗？”
闻杜柔斟酌着用词。
戚朗盯着闻杜柔的脸，歪了歪脑袋。
他觉得他和闻杜柔的话一样。
只不过没有用人类的语言。
现在又没有人类，他是狼，为什么要用人类的语言。
在连续教读了数个词后，闻杜柔并不意外，她揉了揉戚朗的头发，“好了，今天学完了。”
戚朗顿时如释重负，配合狼群成员真的很让狼疲惫，但是他是一个成熟的狼，会包容狼群成员的任性！
看着脑袋上狼耳交替晃动的戚朗，闻杜柔嘴角微勾。
而坐在驾驶位的戚泽时看了一眼后视镜，慢慢收回了视线。
等三人回到家里的时候，两个高中生已经在客厅里面等着了。
打开门后，模样俊秀的戚凌疏立刻出现在玄关，一把抱住了戚朗，激动地哽咽地道：
“弟弟，哥哥我真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今天过的怎么样啊！开不开心？有没有想哥哥？”
戚朗被他的哥哥抱着转圈圈，脸上的表情很少，眼睛却很亮，他兴奋地嗷嗷了好几声，示意自己工作完成的很好，超级开心。
等说完后，每次转到戚悦那边的时候，戚朗还会歪头朝她不厌其烦地再次嗷起来，致力于把自己的丰功伟绩传递给每个同伴。
“是吗？今天小朗有好好帮妈妈。”
戚凌疏像是被可爱到了，放下戚朗的时候，立刻捂住心脏后退了几步。
戚悦则盯着戚朗，揉了揉他的脑袋，声音放柔地说了一句厉害。
随后，漆黑的眼珠子咕噜噜地挪动到了戚凌疏的身上。
她的这个同类很虚伪。
就算有一分的情绪也会夸张百倍。
不过，小朗应该能看出来。
戚悦的视线向下，落在了戚朗的眼睛上，她的弟弟直觉很敏锐，定然能感觉出来这一点。
不过就算这样，小朗也愿意配合对方胡闹。
而戚悦能感觉到的，戚凌疏自然也知道，他嘴角上扬，走到了戚朗的面前，同样用手揉了揉男孩的脑袋。
“小朗你太棒了！”
戚凌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同样饱含深情与自豪，只是语气却轻了许多，仿佛在用这种这种方式掩饰这什么。
戚朗当然也能察觉出这话的不同，不过具体是什么他也不太清楚，只是立着狼耳，一边被戚凌疏揉脑袋，一边盯着他观察。
观察不出来后，戚朗果断放弃。
他的狼群成员本身就奇奇怪怪的，戚朗很聪明，从来不在不重要的地方耗费时间。
自觉现在已经成功汇报完他的任务情况，戚朗就往后退了一步，头上的狼耳警惕地立起来。
“我要去巡逻！”
戚朗按了一下屏幕，电子音响起来的瞬间，他认真地扫视过四个狼群成员，啪嗒着朝二楼跑去。
戚凌疏看着他的背影，转头看向闻杜柔，似笑非笑：“所以，妈妈，弟弟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然为什么每次在弟弟有反应的时候，闻杜柔的目光都会看向戚朗。
虽然这是常态，但这次的神色却有些不对。
戚悦同样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漆黑的眼珠子盯着闻杜柔。
闻杜柔眼神扫过他们，小朗的事情，她的同类就算知道也帮不上忙。
“他想要说话？”
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戚泽时淡淡地道。
听到这句话，闻杜柔并不意外同类猜出来，她没有否定。
“真的假的！太好了吧！”
戚凌疏震惊一瞬后，瞬间露出了喜悦的神色：“那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听到小朗叫我哥哥？！”
戚悦漆黑的眼珠微颤，抿了抿唇，像是也想到了什么。
只是在场的诡异都清楚，既然闻杜柔没有将事情说出来，那就说明小朗没有真的说出话来。
“所以妈妈，当时发生了什么？”
戚凌疏状似期待地问，但语气却有些缓慢，带着什么深意。
闻杜柔瞥了他们一眼，没有将事情瞒起来的意思，把之前的事情告知了几个同类。
“所以说，当时弟弟很激动，加上周围有人类在场，他才想要用人语来分享情感吗？”
戚凌疏琢磨着，这样来看，与人类多相处一些，似乎能促进弟弟的语言进步。
闻杜柔嗯了一声，“小朗是可以说出来的，不过，他大都在坚持狼的身份。”
比如在想要说人语的时候，戚朗一看到她蹲下来，就立刻选择了狼语。
这没有什么不好的。
只是如果一直与他们待在一起，小朗似乎一辈子都不会使用人类语言。
他很信赖他们四个。
四个诡异心中都有种莫名的滋味。
但如果要在人类社会生活，戚朗就不可能继续使用狼语，也不可能一直借助辅助器。
“需要让他多与人类接触。”
戚泽时低沉着声音道。
“对！”戚凌疏点点头，他脸上的笑意也似乎带着几分担心：“弟弟也快上幼儿园了，说话这么要紧的事情，得在幼儿园之前让弟弟搞定。”
戚朗这时候已经巡逻完二楼，正啪嗒地往下冲，听到他们在谈论自己，他立刻站在楼梯上嗷了一声，示意自己在这里！
在场的四个诡异看着楼梯上的狼耳男孩。
“小朗，如果现在你就能叫我哥哥该多好啊！”
戚凌疏哽咽了一声，“不敢相信，我会是一个多么幸福的哥哥。”
如果这时候，小朗一边叫着自己哥哥，一边冲着他跑过来，那他可真的太幸福了！
察觉到另外三个诡异的视线，戚凌疏有些不满：“怎么啦！难道不对吗，如果小朗叫你们姐姐、妈妈、爸爸，你们难道没有感觉吗？”
说着，本来还在楼梯上的戚朗已经跑了下来，听到自己名字，他又嗷了一声，抬起头看着四个狼群同伴。
似乎是觉得同伴们在开什么重要的会议，他蓝色的眼睛立刻认真起来，两只狼耳也警惕地竖着。
闻杜柔之所以冷冷地看着同类，主要原因还是觉得对方的反应虚伪到令人厌恶。
可在察觉到戚朗的动静，想到狼耳男孩会抬头叫自己妈妈，闻杜柔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顿一瞬，神色带着几分不自然。
不过，她的异常几近于无，在戚凌疏看向她的时候，闻杜柔已经恢复正常。
但敏锐的戚凌疏还是从三个同伴的短暂的沉默中，察觉到了什么。
他轻笑了一声。
像是察觉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那就接着让那两个小孩和小朗玩吧，我记得上次他们在一起挺开心的。”戚凌疏为了避免惹怒三个同类，迅速嘴角带笑地转换到另一个话题。
“李语婷最近要带着两个双胞胎出国一趟。”
白天的时候，对方顺嘴提了一句。
闻杜柔神色微动，如果接触人类真的能够让她的小儿子像之前一样，生出说人语的想法，她确实得多带着小儿子出门。
戚朗的目光盯着狼群同伴转来转去，听着他们的话，狼耳一竖，最终确定，原来他们是在谈论他的合作者！
文静而阴沉的少女坐在他的旁边，漆黑的眼珠盯着他，最后没有忍住，又碰了碰他的狼耳。
看着同类与小儿子的互动，闻杜柔忽然想起了什么，淡淡地道：“后天，秦老夫人邀请我去她家看她的作品。”
秦老夫人算是“她”已故恩师的朋友。
戚泽时瞥了她一眼，像是对秦老太的邀请有所猜测。
“我记得他家那个小孩比小朗大四岁，是吧？”戚凌疏嘴角有些玩味。
“嗯。”
闻杜柔嗯了一声。
秦老夫人邀约的借口是让孩子互相熟悉，但按照闻杜柔对她的了解，对方是想要让自己去品鉴艺术。
差不多的同龄人中，小朗和秦钧都互相见过，相处起来没那么生疏。
在场的三个诡异都没有意见。
而事实上，最重要的还是戚朗的意见，戚朗若是不愿意去，闻杜柔自然不会带他去。
“小朗，你后天想去那个哥哥家里吗？”闻杜柔说着，她停顿了一下，简单地描述对方的特征，“你今天还见过他，他眼睛上贴着纱布。”
戚朗其实对这些都无所谓。
听着闻杜柔的介绍，戚朗蓝色的眼睛盯着她，用力点了点头。
他并不关心闻杜柔口中的人类，毕竟对方连合作者都不是。
但是，作为一只合格的狼，他跟着狼群成员去哪里都可以！
另一边，回到庄园后，秦钧便与管家一起进入了书房中。
按照课表，他接下来需要学习金融相关的知识。
“少爷。”管家的表情慈祥，“老夫人说，等金融课结束，您需要补上今天白天的课程。”
“嗯。”
秦钧表情平静，沉稳点头。
平静到就仿佛白天的艺术展，不是老夫人强制带他过去，而是他自己想要去才得到的课业负重。
房间安静半晌，等老师进门开始到结束后，已经是晚上九点。
正常的七岁孩子这时候肯定会崩溃，而秦钧像是早已习惯，成熟得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少爷，老夫人那边说，后天戚家小少爷会过来和您一起玩耍。”
听到这句话，秦钧点了点头。
看着秦钧比正常小孩平淡很多的反应，管家表情温和慈祥，实则也想要让对方放松一下，他难得笑着说：“戚家是圈子里难得的清流。
“从长辈为人就能看出来，戚家小少爷一定很乖。”
想到之前见到狼耳男孩迅速爬树，亦或是乘着机器人到处乱跑的场景，秦钧沉默了一下，他点了点头。
“嗯，很乖。”
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
第49章
戚朗如今已经完全习惯了与狼群成员的生活。
在不需要离开别墅的时候，他会按照惯例巡逻领地，被狼群成员投喂，学习一些人类社会的知识，还有进行长时间休息。
巡逻吃饭休息有多么开心，在学习人类知识的时候，戚朗就有多么生无可恋，就算他再打起精神，积极配合狼群成员学习，也会觉得无聊。
“小朗，把冰蝶吐出来。”
闻杜柔语气温柔，却让戚朗一僵。
坐在沙发上的戚朗抬起头，狼耳向后压成了飞机耳，蓝色的眼睛注视着闻杜柔，认真又纯粹，就好像在说他什么都没有做。
闻杜柔表情不变。
戚朗盯着闻杜柔。
几秒钟后，他张开了嘴。
一只剔透的冰蝶扇动着翅膀晃晃悠悠地飞了出来，然后落在了戚朗的肩膀上。
而戚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僵硬地低下脑袋，随后把沙发上的画册拿在手里，抬头嗷嗷叫了两声，示意他们可以开始学习了。
闻杜柔看到这一幕，不由气笑。
彼时，另外三个家人还没有离开。
戚凌疏叹了一口气，像是有些难过，他不知道从哪里扒拉出来了自己的血虫，故作羡慕：“果然还是妈妈的附属最讨弟弟的喜欢，明明我的血虫也在角落里。”
但是弟弟就只找冰蝶玩。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三个诡异都将视线挪到了戚凌疏的身上。
“如果小朗去找血虫，我会直接杀死你的附属。”
这句话是戚悦说的。
穿着白色校服的她就像是一个文静又漂亮的普通女高中生，然而，在她身后却似乎涌动着什么潮湿而黑暗的气息，望着戚凌疏的时候如同在看着一摊死物。
冰蝶是最纯粹的冰。
而血虫这种东西存在就是一种肮脏的罪恶。
被完全嫌弃的戚凌疏：可恶，真过分啊！居然这么痛斥我的宝贝，你们难道看不到我的血虫有多可爱吗？！
这柔软的触感，通身腥红的颜色，完全就像是红色的宝石一样！
在他的世界里，那群人类发疯得想要品尝他的附属，他都没有给过一只！
一群没有见识的同类！
戚凌疏手里捧着自己的血虫，脸上的笑容有些收敛，不过，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向了自己弟弟。
蓝眼男孩趴在沙发靠背上，正盯着他手里的附属，左边的狼耳颤动，像是在好奇他的血虫。
戚凌疏见状，顿时有些感动，果然还是他的弟弟最识货。
只是没等他激动地把附属送过去，另外三个同类警告的视线便让他的笑容僵硬了很多。
“弟弟，你先好好学习吧。”
戚凌疏可惜地道：“等有时间的时候，我陪你一起玩血虫。”
戚朗喉咙咕噜了一下。
像是在应答一样，确定对方没有把血虫给他的意思后，戚朗就又坐了回去，翻起了一点兴趣都没有的画册。
他是真的很无聊，所以才做出了吞蝴蝶的举动。
但事实上，戚朗没有真的咽下去的意思。
毕竟，冰蝶上面有闻杜柔的气息，更不要说，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冰蝶，早已经被戚朗视作了没有特别大用处的合作者。
他含住蝴蝶，更多的是在玩。
而在场的四个诡异也都清楚这件事，就连闻杜柔本人也只是语气平静地让他吐出来。
“冰蝶是最干净的，还可以上嘴，但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往嘴里放。”
闻杜柔看着正在上上下下翻来覆去研究画册的男孩，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声，她有点担心自己的小儿子真的把什么脏东西放嘴里。
被突然内涵的戚凌疏：……够了，我说够了。
戚朗之前就被教导过吃饭的礼节，虽然作为一只狼可以不用遵守这些，但是既然狼群成员们都在遵守这条规则，戚朗也就没有什么意见。
“嗷！”
戚朗用力点头，至于什么是脏东西，戚朗心里有自己的一杆秤。
在场的四个诡异看着狼耳男孩晃荡着双腿，无聊地注视着画册的模样。
戚泽时淡淡收回视线，“我下午的时候会去接你们回家。”
这话没有指明是在对谁说的。
但两个高中生都知道，爸爸只会对戚朗说这个话。
“真好啊，我也想去接弟弟。”
戚凌疏耸了耸肩，但谁让他现在还是个高中生呢，他若有所思地看向闻杜柔：“也不知道那个叫秦钧的人类孩子，能不能让小朗开心。”
毕竟，两个小胖子都走了。
戚朗现在相熟的孩子近乎没有。
穿着白校服的戚悦也将目光落在戚朗的身上，漆黑的眸子微闪，有几分担心，显然不放心秦钧与自己弟弟发生矛盾。
另一边，戚朗的手正在画册上翻过来翻过去，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他的狼耳一立，当即想起了自己今天是能出去的！
他们好像还是要见什么人。
戚朗对这件事没有特别大兴趣，但是他昨天一天都待在家里。
虽然不至于无聊，可出门明显更加有趣，戚朗转身就看向闻杜柔，嗷了一声，跳下沙发之后，立刻朝着门口冲去。
“我们十点再过去。”
闻杜柔的话音刚落，跑到门口的狼耳男孩当即又朝着这边走了回来。
她瞥了一眼三个这么久都没有离开的同类，在小儿子来之前，他们恨不得睁开眼睛就离开别墅，现在倒是卡着点才出去。
“你们不担心迟到吗？”
闻杜柔用手指按着已经跑到自己身边的男孩，暗中催促道。
现在时间确实不早了，戚凌疏一边笑着说着不担心，一边提上背包就打算往外面走。
而戚悦和戚泽时也没多留，小朗现在已经基本适应了人类社会，没有必要过多担心。
或许是因为，小朗出去一半的原因是想要训练说话，他们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不过，几个诡异也从未想过让小朗立刻就会说话，时间还长，他们看了眼戚朗后，便陆续出门。
看着三个狼群同伴离开的身影，戚朗嗷嗷了三声欢送他们，随后抬头看向闻杜柔。
“先去换衣服吧。”
闻杜柔眼见男孩已经没有了学习的心思，便也没去再读画册。
“嗷！”
太好了！
戚朗转身立刻冲向二楼。
等戚朗换好衣服后，闻杜柔又带着他在家里待了一会，两人才一起出去。
坐在车上的时候，闻杜柔想了想，淡淡地道，“小朗，这次我们要去的地方你还没有去过，不用害怕，你和那个人类小孩子好好玩就行了。”
戚朗穿着黑色的短袖，衬得他皮肤特别白，他蓝色的眼睛纯粹而明亮，脑袋上还戴着两只灰蓝色的狼耳。
他抬头看着闻杜柔，经过之前和现在的交流，他也勉强懂得了，两个小胖子出门了，狼群成员带他过来是想给他找个玩伴。
戚朗回想着记忆中不太清晰的身影，玩伴吗？
他脑袋上的狼耳颤动了两下，想到之前与两个小胖子的相处，戚朗做出了结论，嗯，自己开心就好！
戚朗对着闻杜柔，颇为认真地点头。
闻杜柔轻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交代完这句后，便开车前往了秦家的庄园。
看着前方的路，原本温和的神色逐渐淡了下来。
闻杜柔对秦家老太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大部分人类在她看来都一样。
相比下来，她更在乎对方值得利用的地方。
想到秦家那个孩子，闻杜柔记得他还算安静稳重，不像其他人类孩子那么毛躁，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同意秦家邀请的理由。
她瞥了眼坐在副驾驶的小儿子，略带凉意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与李帅和李俊相处能促进戚朗说话，就说明戚朗还是很喜欢与同龄孩子待在一起的。
秦家那个很有分寸的孩子，能在两个双胞胎离开的时候，做她小儿子的玩伴就够了。
与此同时，秦家的老宅内。
一直待在郊区疗养的秦老夫人回到了秦家的老宅，不仅没有让安静的老宅热闹起来，反而让这里更加沉闷与阴沉，如同蒙上了一层昏暗。
“杜柔和她的小儿子待会儿就过来了。”秦老夫人深深的法令纹松快了一些，她坐在二楼的书房里，用精致的手绢擦拭着照片的玻璃。
那是一张两男一女的三人合照，从眉眼来看，里面的女人与她长的一样，却要更加年轻。
而照片中的男孩与秦钧也有些相似，只是容貌更加秀气，年纪也比他大上一些。
秦钧站在书桌前，平静地听着老太太说话。
“杜柔的油画风格是你父亲会喜欢的，笔触温暖自然，非常有魅力。”
“我今天会带着杜柔去欣赏你父亲收集到那些作品。”秦老夫人谈论起自己的儿子时法令纹都显得温柔了很多，完全没有过往的严苛与冷酷。
她抬起头，看着反应平淡的秦钧，眉头微皱，就好像哪里都不满意一样，秦老太太将照片放到桌子上，干枯的嗓子严肃地道：“戚家的孩子被教养的很好，杜柔大儿子前不久钢琴比赛获过奖，女儿也在国际性赛事上拿过金奖。”
“就算这样，他们也没放松过学习，杜柔的小儿子应该也是一样。”
“等人家过来，你带着杜柔小儿子玩的时候，别带着他去不该去的地方，多带着他到书房看看书，又或者去练练琴，画会画儿。”秦老太太说着，像是有些厌恶又像是因为什么，而不愿意多加批评。
“别把你喜欢的那套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拿出来。”
“人家小儿子肯定喜欢安安静静的。”
秦钧看着他的奶奶，沉默一瞬后，他平静点头。
爬高上低的狼耳男孩应该不会喜欢那些东西，可秦钧并没有说什么，他站在桌前，脊背挺的很直。
没有贴着白色纱布的左眼垂眸，前方阳光透过落地窗打下来，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寂静中，他仿佛与影子融为了一体，不需要有任何自己的想法。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管家略微沙哑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老夫人小少爷，戚夫人带着她的小儿子过来了。”
“好。”
秦老太太得知这个消息，脸激动的都红了，她立刻站起身，拄着拐杖就朝门口走过去。
而秦钧也跟在老太太的身后走了出去。
另一边，戚朗正跟着闻杜柔坐在客厅之中。
这里摆放着许多古董。
因为年代久远，隐隐能嗅到几分潮湿的味道。
戚朗左右看了一眼，旋即听到了什么动静，朝着楼梯的方向看了过去。
狼耳耳尖动弹了一下。
戚朗看着楼梯上一老一少，目光着重在那个眼睛贴着纱布的黑发男孩身上停留了几秒。
嗯，果然是他。
戚朗盯了他几秒钟，在对方也看向他的时候，蓝色的眼睛没有移开视线。
只是狼耳耳尖动了一下。
像是在收集什么消息。
最后是秦钧率先挪开视线。
他垂着左眼的睫毛，戚朗还是和之前见到的时候一样，精神很好。
从楼上看下去的时候，男孩一直贴在母亲旁边，静静地观察着周围，放松中又带着几分警惕，望向他的时候，那双蓝色的眼睛似是玻璃珠子一样纯粹明亮。
“杜柔！你来了！”
秦老太太率先高兴地开口，她没有察觉到两个小孩的对视，而是握住了闻杜柔的手，这才转头看向了她身边的孩子。
“这就是你家小儿子，长的真俊。”
秦老太太还是第一次见戚朗，只是在看到这双明亮的蓝眼睛时，她有些迷糊：“咦，我怎么感觉在哪里看到过小朗？”
当然见过，之前郊外疗养院的时候，戚朗脑袋上顶着水桶，睁着眼睛从窗户外面看过你们。
闻杜柔温柔地道：“应该没有，上次艺术展的时候，没有来得及跟您介绍。”
戚朗也应景地摇头。
他不记得见过这个人。
郊区的事情不论是戚朗还是秦老太太都没有印象。
秦钧就算知道也不会说出来。
于是这件事就此翻篇。
戚朗从闻杜柔那边知道，这个叫秦钧的人是他待会儿的玩伴。
他观察了几眼后，就收回视线，跟在闻杜柔的旁边。
有狼群成员在场的情况下，就算是合作者，也得退一步，除非狼群成员没空。
“小朗，你还记得这个哥哥吗？”
闻杜柔笑着问道，她自然也能察觉到戚朗对秦钧的兴致不高，不过能与同龄人接触，对小儿子也有好处。
戚朗点了点头。
对方身上有种奇怪的气息，虽然不是规则碎片的气息，但戚朗对他的印象也要比普通人类更深一些。
秦钧看到他点头，也笑了一下，他要比戚朗高很多，从小经过严苛教导的秦钧，也知道在客人来到时要主动招待，他走到戚朗的身前，出声道：“小朗，我们一起进去可以吗？”
戚朗抬头看他，又看了一眼闻杜柔，随即走到了他的身边。
秦老太太之前也听管家提过一嘴两个孩子见过面，她对着秦钧道：“带着弟弟好好玩知道吗？”
具体内容早已经被规定好。
秦钧的笑容小了一点，神色平静地点点头。
感觉到秦钧的情绪波动，戚朗看着对方的背影，觉得对方心情似乎沉了下来。
不过，他没有在意，转头对着闻杜柔用力点头，示意自己先去玩了！
“去吧，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闻杜柔确定冰蝶跟在戚朗的身边后，并不担心。
戚朗点头，紧跟在秦钧的后面。
而在两人的身后，慈祥的管家也跟了上来。
戚朗的狼耳动弹了一下，对此并不在意，相比下来，他更好奇秦钧会带着他去哪里。
另一边，闻杜柔的目光从戚朗的身上收了回来，她笑着问道：“小钧和小朗现在这是要去哪里玩？”
“应该是画室。”
秦老太并不在意这些，反正她说的话，秦钧肯定会听，现在更着急的是那些画作。
她牵着闻杜柔的手，干枯如柴的手紧紧的攥着她，仿佛更急切地想要带闻杜柔过去。
“我这几张画，你肯定都喜欢。”秦老太扯开嘴笑着，仿佛带着什么执念，她絮絮叨叨的，似乎在寻找认同，眼神激动地道：“你肯定喜欢，你画里的风格都是那样的，我儿子收集的画你肯定喜欢。”
她的话语颠三倒四，精神也有些不正常。
不过，闻杜柔并不在意，她温柔弯唇，却带着微不可查的凉意。
画室吗？
听上去可不是她小儿子会喜欢的地方。
与此同时，戚朗一进画室就先连续打了三个喷嚏。
略有些刺鼻的气味让戚朗有些不舒服，他站在门口，抬头看向秦钧，没有进去的想法。
“你不喜欢这个气味？”
秦钧很细致地观察到了这一点，他平静地道：“那我们就不进去了。”
戚朗确实不喜欢画室，听到这句话他立刻退了出来，等着对方带他到另一个好玩的地方。
随后，戚朗就被带到了书房。
“我们一起看画册好吗？”
秦钧没有与比他小的孩子相处的经历，他维持着必要的礼仪，只是哄孩子的语气还有些生疏。
在家刚刚学习过的戚朗：……
此时的房门已经被闭住，管家站在外面，免得打扰他们。
秦钧看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狼耳男孩。
原本他就猜测对方应该会不喜欢这些东西。
现在得到证实，秦钧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这么看着对方。
戚朗同样盯着秦钧一动不动。
这根本不是玩！
他的狼群成员让他们好好玩，但这个是学习！
戚朗的狼耳动弹了一下，眼见对方没有反应，他喉咙低低地咕噜了一声，按了一下屏幕。
“你也不喜欢这里，为什么要带我过来。”
雌雄莫辨的电子音响起。
戚朗用蓝色的眼睛盯着他。
本来还在注视着戚朗的秦钧愣了一下，自己表现的很明显吗？
“嗯，我确实不喜欢。”
秦钧没有解释原因，他平静地道：“那你想要去哪里玩？”
“我可以带你过去。”
脱离奶奶的命令就意味着惩罚，只是秦钧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对方。
戚朗盯着他，歪了歪脑袋。
“外面。”
电子音再次响起。
秦钧点头，下一秒就打算走到房门前，只是没等他转身，衣角就被拽住了。
“从这边。”
戚朗按了一下屏幕，然后就跑到了窗户旁边。
秦钧愣了一下，他看着狼耳男孩动作熟练地跳到了窗台上，掰动了窗户的开关，然后推开窗户，转头看向他。
因为一切发生的太快，秦钧一会儿在想他怎么对开窗这么熟练，一会又在疑惑他到底在做什么，但真正问出声来的却只有一句话：
“为什么要从窗户这边走？”
“因为不能被发现。”
戚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电子音平静地表达着这句话，就好像在奇怪他为什么会问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这回答说了等于白说。
秦钧沉默了一下，却在对上那双蓝色的眼睛时，忽然意识到，这句不能被发现，不是在说对方。
而是在说自己。
他知道自己不能被发现。
秦钧深褐色的眼睛看着站在窗台上的狼耳男孩。
此时的戚朗正在嫌弃这个比自己高一点的人类孩子动作太慢了。
他的喉咙咕噜了一声。
现在的状况戚朗很熟，秦钧显然是不想在书房的，正好他也不想待在这里面，这样就行啦！
他们只要逃走就好啦！
戚朗刚来这个世界后就能在狼群成员手底下逃跑好几次，如今进化后，就更不用说了！
在看到右眼贴着纱布的秦钧终于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戚朗狼耳一竖，蓝眼睛弯了弯，立刻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书房在一楼，高度对戚朗来讲完全是小意思。
他跳下来后，就像是挣脱了绳索的狼崽子一样，立刻窜了出去。
秦钧还是第一次在明知奶奶的命令是什么，却悄悄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
他的心脏莫名跳动地很快，在跟着狼耳男孩从窗台下跳出去后，秦钧下意识朝着戚朗消失的方向跑了过去。
书房后面与花房的小径相通。
秦钧不断地跑着，他掌心被手指攥出了血痕，被白色纱布贴着的右眼好像浸出汗水。
小径中冷风吹着。
秦钧却觉得全身上下都是热的，他不断追逐着狼耳男孩奔跑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想笑。
可为什么想笑，他也不知道。
下一秒，本来在小径中奔跑的狼耳男孩，直接朝着两侧的绿化带冲了进去。
茂密的绿化带直接遮住了男孩整个人，只能从沙沙的穿梭声中听出来，男孩正在兴奋地到处乱钻。
秦钧：……
钻绿化带对三岁小孩还算轻松，但对秦钧来讲就有些困难了。
秦钧便只能跟着沙沙声前进。
但是对方的速度很快，渐渐的，秦钧再也听不到沙沙声了。
他在哪里？
如果戚朗迷路那就糟糕了。
秦钧搜寻半天看向周围，但都没有对方的身影，他喉咙有些干涩，略有些焦急地道：“小朗！你在哪里？
话音刚落，旁边的绿化带中露出了一双蓝色的眼睛，两只狼耳竖起。
“在这里。”
从绿化带中伸出半个脑袋的戚朗按了一下屏幕，眼睛盯着他，仿佛在质问对方叫自己干什么。
秦钧：……
没什么。
第50章
“杜柔，你看看这幅画怎么样？”
秦老太太拉着闻杜柔走到了挂在墙壁上的油画前，她喃喃地道：“这画是五年前，我儿子从一个富商那边买的，是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秦老太太的儿子从三年前就去世了。
闻杜柔闻言，宽慰地看向这位失去儿子的老人，未免她忧伤过度，便温柔地转移话题：
“这画很难得，秦先生为了得到这画应该也废了不少功夫。”
闻杜柔说着，看向这幅油画，辨别了几眼后，便点出来作者和背景，连色彩的寓意都能说上出来，分毫不差，言语间带着几分赞赏：“秦先生真是很用心了。”
秦老太听完，像是遇到了知己一样，她激动地咳嗽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不忘拽着闻杜柔的手，她通红着眼睛，“对，他一向喜欢这些，当时那个画家不愿意卖画，最后缠不过他，才卖的。”
“他跟我一样喜欢这些，从小既听话又优秀。”
说着秦老太就开始魔怔起来，嘟囔着仿佛陷进了什么回忆之中。
闻杜柔看到这一幕，颇为关心老太太的身体状况，她温声道：“秦老夫人，我让人给您倒杯水，您先坐下缓一缓。”
秦老太像是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抓着闻杜柔的胳膊，嘴唇颤抖地点了点头。
但闻杜柔出门后，却没有叫在二楼收拾房间的保姆过来，而是走到了一楼的书房前，将站在书房门口的管家叫了上去。
管家显然知道老妇人的精神状况，急得都没有跟门内的小少爷打声招呼，立刻就走到了二楼。
闻杜柔同样面容担忧地朝秦老太太所在的房间走去，但在走上楼梯时，她却看了眼刚才紧闭的书房门。
冰蝶的视角中，戚朗现在很开心。
既然小儿子不想让秦钧被发现，那她自然不能让小儿子的想法落空。
另一边，戚朗不知道闻杜柔把人引开了，或者说，他直线的思维中，只要逃出来他们就已经成功了！
在听到秦钧叫自己的名字后，他就从绿化带中爬了出来，晃了晃脑袋，将头上的落叶抖干净后，又细致地把身上的灰尘和草叶弄走，看起来非常爱干净。
一举一动，像极了有洁癖的闻杜柔在人前帮他拍土的模样。
秦钧静静地看着。
非常想问对方，既然这么爱干净，又为什么要钻进草丛里面。
不过戚朗矛盾的地方本来就多，秦钧也觉得自己问出来不合礼仪，便不再多想，而是抬脚走向戚朗。
但还没等他靠近对方，就注意到狼耳男孩突然对着绿化带蹲下。
秦钧快步朝着他走过去，沉稳的声音中带着关切：“小朗，发生什么了吗？”
每次在叫这个名字时，秦钧都会微不可察地顿一下，除了戚朗以外，他从来没有叫过别人的小名。
听到对方说话，戚朗狼耳弹了一下，等旁边的秦钧走过来后，他示意地让秦钧看下面。
一只肥嘟嘟的棕色雏鸟正缩着脖子趴在草丛中，一动不动。
它仿佛感受到什么危险的气息，身体自动应激地装死，想要躲过天敌。
戚朗的两只狼耳竖着，蓝眼睛盯着这只雏鸟，刚才他就是听到这个动静，才突然钻进草丛中的，他追着这只雏鸟一小段路，然后雏鸟就突然不动了。
如果不是秦钧突然叫他，他应该还会钻在草丛中，盯着这只鸟看。
秦钧看着这只身上覆盖着羽毛的雏鸟，从生长状态来看，雏鸟应该正在学飞阶段，他转头看着戚朗盯着鸟雀的模样，猜出刚才男孩突然冲进去，可能就是发现了这只雏鸟。
“周围没有鸟叫声。”
秦钧对鸟雀并不感兴趣，但他看着男孩似乎很喜欢的模样，便开口道：“它应该是跟它的父母走散了，我们要帮它吗？”
帮它？
戚朗有些茫然，在他有限的经历中，鸟雀一直都是狼的食物，刚才追逐雏鸟很大一部分都是狩猎的本能在促使他行动。
不过，戚朗现在并不饿。
他抬头盯着眼前的人类孩子，犹豫地想，难道人类这边都会这样吗？
想到狼群成员都在试图模仿人类，戚朗的狼耳耳尖微颤，蓝眼睛看着秦钧重重点了点头。
“帮。”
电子音响起。
戚朗的表情认真了许多，本来他就没有吃掉雏鸟的打算，大不了把这只雏鸟当做储备粮，等到狼群成员捕不到猎物的时候，他再过来捉它！
“好。”
秦钧看着一直盯着雏鸟的狼耳男孩，觉得对方远比他想的善良很多。
至少在他的周围，不会有人在明明很爱干净的情况下，直接窜进满是灰尘的绿化带，就为了帮助一只雏鸟回家。
换做平常，秦钧不会关注这些，毕竟大自然奉行弱肉强食的规律，但他就是莫名想要在戚朗面前好好表现。
秦钧表情认真，他抿了抿嘴角，从旁边的绿化带中找了一片大大的叶子，又将雏鸟包起来，给它留足了空气。
“这只鸟应该有些应激，我们得先喂它一点水，然后再送它走。”
戚朗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一点的身影，他扒拉了一下自己的狼耳，觉得对方比自己想的还要麻烦一点。
不过，戚朗向来对自己的合作者态度很好，虽然他们才刚认识不久，但好歹对方也追着他跑过一段。
于是两个小孩便从草坪的浇水器前接了一点水，喂了雏鸟两口。
装死的雏鸟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但在感受到水滴后，尖尖的鸟嘴还是张开砸吧了两下。
正当秦钧想要起身的时候，戚朗拽了拽他的衣服，示意对方跟着他走。
“这边。”
戚朗知道秦钧是想找这个鸟崽子的父母，他脑袋上的狼耳动了两下，按了按屏幕，旋即就朝着松开对方的衣角，朝着北边走了过去。
那里隐隐传来了急切的鸟声。
等戚朗停下来的时候，秦钧也抬头看向了梧桐树的上方，这下他也听到了树叶间此起彼伏的鸟声。
“你的耳朵真敏锐。”
秦钧比照了一下两者之间的距离，深褐色的眼睛有些意外。
戚朗本来还有些走神地盯着树上飞来飞去的鸟雀，听到这句话，他立刻认真地看着秦钧，郑重地按下了屏幕。
“因为是狼耳，所以很厉害！”
秦钧的视线从他两只动弹的灰蓝色狼耳挪到戚朗的脸上，极少与人开玩笑的他，一时间不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这么认为。
他低着头注视着男孩。
可以说，秦钧是没有朋友的。
他会在同学开玩笑的时候，将他们的玩笑话当真，在严苛的教导下长大的秦钧性格比同龄的孩子更加成熟严肃，这也造成了他与同龄人之间的隔阂。
秦钧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也不关心周围人的看法。
但是看着自豪于自己的狼耳的男孩，秦钧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眼见秦钧只是看着自己，没有应和他，戚朗蓝色的眼珠子对着他，再次认真地按下了屏幕：
“狼耳，很厉害！”
秦钧停顿了一下，他点了点头：“很厉害。”
下一秒，狼耳男孩表情立刻满意起来。
看着他直白而纯粹的反应。
秦钧似乎意识到，男孩并没有开玩笑，不论是反应还是话语，他都很认真。
秦钧垂下睫毛，看着叶子包裹的鸟雀在听到父母的叫声后，脑袋开始左右转动，便没有继续托着。
而是将它放到了旁边较高的绿球草上，便带着戚朗快步走到了远处。
雏鸟很快抖着毛叫起来，等到树上的鸟雀开始回应地落下来后，秦钧便带着戚朗离开了这里。
戚朗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那一幕。
竖着狼耳的他，脑中迅速构思出了不下三条的捕猎路线。
“没事，它本来就在学飞，会自己上去的。”秦钧以为戚朗在担心雏鸟上不去。
戚朗被打断了思路，也没有生气，他的喉咙咕了一声，便转头看向前方。
狼是极为适应环境的存在。
既然不能捕猎，那就在狼群成员结束工作之前，探索这个陌生的地方。
戚朗是怎么都不可能待在书房的。
相比秦钧，他仿佛才是这个老宅的主人，就算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脚下的步伐却充满了自信和果决。
当然，他也不是胡走的，戚朗都是在确认前方安全之后，才迈开步子。
而跟着男孩偷跑出来的秦钧并没有什么想要做的，他以为戚朗是有什么想法，便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跟在对方身旁。
等秦钧意识到他们走到哪里的时候，他脚下一顿，不远处是个通体白色的房子。
“不要往前了。”
秦钧看了眼正前方的白房子，对着戚朗示意隔壁的花房，他平静地道：“我们去花房吧，那里也不错。”
戚朗本来对那栋白色的房子没有兴趣，听到这句话，他盯着秦钧的脸，歪了歪脑袋，似乎看出了什么。
“你想要去那里。”
戚朗指的“那里”，并不是花房，而是正前方的白色房屋。
电子音平静无波。
那双直视的蓝色眼睛仿佛能看穿他心底的想法。
从之前的相处中，秦钧就发现了，戚朗的直觉和观察力很强，他看着戚朗，没有否认。
“我现在不能进去。”
戚朗狼耳动了动，他盯着对方，转过身，继续朝着白房子走过去。
在狼有限的生命中，没有能不能，只有想和不想。
这个地方是对方的领地，秦钧那么想进去，里面一定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狼想看看。
秦钧看着狼耳男孩的背影。
贴着白色纱布的眼睛仿佛在发烫一样，似乎过往的束缚随着对方的脚步，一点点地碎掉似的，秦钧的嗓子有些干，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嘴角露出了笑容。
“小朗。”
秦钧在说出对方小名的时候，语气还有一些生涩，看到那双蓝色的眼睛望着自己，他耳中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那边过不去，我们得绕路。”
戚朗的狼耳耳尖动了一下，他看向对方，认真点头跟在秦钧的身边。
一路上，戚朗都在左右观察着周围，他的狼耳竖着，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秦钧自然也能察觉到身旁的男孩很警惕，事实上，他也不遑多让。
“我们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只能从后面走。”
戚朗点头，专注地盯着前方。
从正面过去容易被摄像头发现，而后面的死角多一些，相对容易避开。
戚朗意识到秦钧在带着他有意避开墙上的黑东西后，迅速意识到他们不能被墙上黑乎乎的玩意发现。
“接下来摄像头会更多。”
秦钧心下微沉，他上次跟着管家来过一次这里，虽然只是瞥过一眼，但大致的方位都有印象，想要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就进去，并不简单。
正想着，他察觉到了什么，下一秒就看到，狼耳男孩直接钻进了绿化带。
紧贴着墙壁的绿化带茂盛而翠绿。
就算高高的摄像头落在绿化带上，有着枝叶遮蔽，也察觉不到分毫异常。
几秒钟后，意识到秦钧没有动静的戚朗从绿化带中伸出脑袋，他蓝色的眼中带着催促，示意他赶紧钻进来。
从小活得板板正正的秦钧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也钻了进去。
绿化带中虽然逼仄，但因为紧贴墙壁，空隙相对于其他地方来说更大一些，勉强能容纳一个七岁男孩。
但为了不被发现，秦钧的动作极小，一点点地在狭窄的道路上挪动时，空气都稀薄了起来。
而戚朗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在确定摄像头没有随着转动后，他呲溜一下就直接穿到了尽头。
走到头后，正好是摄像头的死角。
戚朗顺利地钻出来，等仔细地把衣服弄干净后，秦钧才从里面出来。
“好慢。”
戚朗按了一下屏幕，盯着对方。
“抱歉，下次会快点。”
秦钧平静点头，这一段称得上生不如死的路让他成长了不少，现在就算在说些什么，秦钧的心情都是平静无波的。
戚朗狼耳动了一下，他原谅了秦钧，转头兴致勃勃地就站到了一个小门的前面。
这是后勤室。
因为今天封闭，整栋房子都是没有电的，秦钧打开门后，里面一片黢黑。
太阳能应急灯感应到了动静旋即开启，没有那么亮，却让这里不再黑暗。
“抱歉，你怕不怕黑？”
秦钧往前走了几步，想起很多同龄的孩子都很怕黑，他关切地看向戚朗。
一转头就看到，戚朗正在熟练地给门上第二个插销，像是担心有人闯进来。
秦钧沉默了一下。
听到动静的戚朗此时也已经拴好了，他不怕黑，随意地摇了摇头后，就欢快地往前跑去。
以前戚朗想要逃跑的时候，闻杜柔就会这样把插销拴住，戚朗知道，这样也可以防止别人进来。
主要是秦钧之前小心而谨慎的反应，让戚朗下意识地做了防御的手段。
这个举动完全是有备无患。
秦钧同样知道这一点。
他对着戚朗道了一声谢，随后走在戚朗的旁边带路。
两侧的应急灯随着脚步声响起，啪地亮起，很快戚朗就被带到了目的地，寒气隐隐传来，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戚朗的狼耳动了动。
应急灯随之打开，下一秒，硕大的冰场映入眼帘，洁白的冰面透着几分寒气，四面白色的保温墙密不透风地保护着冰场。
刚封闭不久，冰场的冰还没有消。
但若是等到明天或是后天，秦钧就不可能再滑了，他收回视线，一边对着盯着冰面的戚朗，解释道：“这个冰场是我父亲建的，发生了些事情，我的奶奶就把冰场封了。”
事实上，从前几天开始，秦钧就被禁止过来这边了，而为了防止他带着戚朗过来，今天早上冰场就彻底断电了。
他没有贴着纱布的左眼垂下睫毛，转而提起了其他话题：“你还小，这里没有适合你的鞋子，我到时候带着你滑。”
戚朗还在盯着冰面。
他不太懂秦钧话中的滑是什么意思，不过没几秒钟，秦钧就穿着冰鞋推出来了一个蓝色的小海豚辅助器。
“你坐上吧，我带你下去。”
秦钧将小海豚放在冰面上，对着戚朗道。
辅助小海豚足够让戚朗坐上面。
冰面洁白，因为闻杜柔的缘故，戚朗天然就对冰有着很深的好感。
角落中无人察觉的冰蝶扇动着翅膀，戚朗看了眼冰蝶，然后小心地迈下了冰面。
普通的运动鞋在踩冰后抓地不稳，当即就要滑倒，但是戚朗运动神经本来就很好，立刻调转身体，拽住小海豚的尾巴，翻身坐到了海豚辅助器的身上。
虽然成功躲过摔倒，但是这种惊险的感觉，让戚朗的心脏扑腾扑腾的，而在这样刺激的情况下，他的嘴角却直接咧开了，眼睛也有些亮。
秦钧刚要扶住他，眼见戚朗顺利坐下来，他松了口气，本想安慰一句，可在看到对方的笑容后，秦钧也不自觉跟着笑了一下，“你坐稳，我带着你滑一圈。”
说着，秦钧就攥着海豚的扶手，推着戚朗滑了起来。
因为后推力，戚朗背靠在海豚的尾巴上，冰场中的寒风缓缓滑过脸颊，狼耳被风吹的向后贴去，戚朗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些舒服。
冰刀划过冰面的刮蹭声越来越大，海豚往前的速度也跟着越来越快。
入眼一片洁白。
与奔跑截然不同的刺激感从心底生出，凉风越来越大，两侧悬空的感觉有种即刻就会栽倒的预感，下一秒，冰刀弯道转头。
海豚极速漂移，悬空感顿时升到了最大，坐在海豚上的戚朗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一切，丝毫没有要摔倒的恐惧感，反而只是觉得超级刺激！
他的脸有些红。
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激动的。
“快点、快点、快点。”
屏幕中的电子音不断催促，戚朗悬在半空的腿也在不断扑腾着。
秦钧几天没有滑冰，加上还在推着一个戚朗，速度并不算快，不过作为一个滑冰熟手，他的速度再慢，也比一般的孩子快一些。
在戚朗的催促下，秦钧直接放开了步子，用力推了起来。
冰场的寒气让大脑越发清醒冷静，肢体也在滑过一圈后逐渐舒展，但活动开了之后，秦钧就像是忘记了自己还推着一个人，速度越来越快。
同年龄段的短道速滑选手中，秦钧是速度最快的一个。
某个层面，秦钧是一个不可控的性格，一旦专注地投入到某件事后，他就会忘掉很多事情，否则也不会在比赛中因为速度过快，没有注意环境，导致右眼眼角被冰刀划伤。
风声呼呼吹着。
偌大的冰场中，只能听到冰刀划过冰面的沙沙声。
速度逐渐降低，等回过神来，秦钧看见戚朗坐在海豚上一动不动，他心里一个咯噔，迅速滑到了他的面前：“小朗，你没事…”吧。
他忘了戚朗比自己要小很多。
而且，戚朗应该才接触滑冰，就算胆子再大，对方也可能会害怕。
话音还没落下，秦钧就对上了戚朗明亮的蓝色眼睛，他的表情十分兴奋，两只狼耳精神地立着，在看到他过来的时候，戚朗还略有些疑惑，随即激动地按了好几下屏幕。
“快点、我还要滑。”
秦钧看着对方没有丝毫恐惧的眼神，放下了心，他重新推着男孩滑了起来，这一次他速度没有降低，但比之前更加关注戚朗。
然后就发现，戚朗的胆子比他想的还要大，他显然很喜欢这种感觉，甚至还想要站起来，感受滑冰的速度。
如果不是秦钧及时阻拦，戚朗或许已经得逞。
但就算这样，也无法阻挡戚朗对刺激的追求，他嗷嗷叫着，就像是在宣泄他的兴奋，这种声音和正常小孩激动一样，秦钧也没有觉得奇怪。
相比下来，狼耳男孩一会儿想要扑腾着站起来，一会儿身体前倾，把脑袋往冰面上伸这种行为才让秦钧既想笑又头疼。
到了最后，秦钧还背着戚朗绕冰场转了几圈。
等结束之后，戚朗还面对着冰面，依依不舍，显然没有玩够。
秦钧背着戚朗，将他放了下来。
他呼吸急促，显然也累的不轻，但秦钧从没有和同龄人一起像这样滑冰，从滑冰开始，他接受的就是赛级的正规训练。
就算喜欢滑冰，也没有像现在一样有种轻松又愉悦的感觉。
戚朗还沉浸在激动与兴奋之中，他踩着地面，看着疲惫的秦钧，从来到冰场后就一直在休息玩耍的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戚朗狼耳一立，显然做出了什么决定。
下一秒，他认真地按了一下屏幕，蹲下身，把后背对着秦钧。
“上来吧。”
小小的后背看上去坚毅又可靠。
秦钧又看了看比他大了不止一圈的自己，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