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粉碎
◎摔得粉碎。◎
人死后,灵魂会去见想见的人,然后云安一睁眼,看到了秦筝。
秦筝在睡觉,吃饭,工作,她已经快记不得,什么时候跟着秦筝的了,只记得跟着她走过春天,夏天,秋天,冬天,看着她穿衣吃饭,工作忙碌,看着她忍着胃疼走T台,看着她因为太困喝咖啡提神,看着她每次到下雨天,都能在门口驻足良久,有同事和她打招呼:“筝筝,又看雨呢?”
她扬唇笑:“嗯,看下雨。”
她很喜欢下雨天,每次一看,就是一下午,就站在屋檐下,仰着头看看天,伸出手,接住缠绵的雨丝。
云安站在她身边,学她的姿势,伸出手,雨丝从她的掌心穿过,砸在地上,云安往前两步,雨水贯穿身体,但她衣服一点没淋湿。
她将手放秦筝的手上,穿透她手指,和她掌心贴在一起,秦筝说:“又下雨了。”
是啊。
又下雨了。
“筝筝。”门里面有人喊她:“要化妆了,快点。”
秦筝转头,进了里面,她也跟着进去,后台坐满了人,她还看到一个熟面孔,姜若宁对着镜子描眉,说:“筝筝,衣服怎么还没换?”
同事笑着说:“不喊她进来还在外面看下雨呢。”
姜若宁说:“下雨了?”
同事点头:“嗯,刚下。”
姜若宁看向秦筝:“下个雨把你魂勾没了。”
同事好奇的问:“筝筝,你为什么喜欢下雨天啊?”
秦筝还没回话,姜若宁说:“因为她喜欢的人,在下雨天死了。”
现场很安静。
秦筝也很安静。
云安努力回忆自己是怎么死的,但她想不起来,有关于死亡,以及死亡前的记忆,她都很模糊,是不是下雨天,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秦筝。
只知道一睁眼看到秦筝,她特别开心,似乎上一刻她们还坐在班级里,前后桌,秦筝转头对她笑,说:“云安,今晚载我回去哦。”
她也笑。
睡着的秦筝特别可爱,呼吸都可爱,闹钟响起的刹那,秦筝不高兴的拧眉,她怕打扰秦筝休息,想伸手关掉闹钟,但她手指穿过手机,努力了几次,她看着白到近乎透明的手指,伸直,在眼前晃了晃。
秦筝关掉闹钟起身。
从趴在床边的人身上,穿过去。
原来,她已经死了。
但她竟不记得,死前种种,记忆像是被封塑,她无法回忆,无法挣脱,陷入在秦筝的身边,逐渐,她也习惯了。
她习惯看着秦筝吃饭,看着秦筝工作,看着秦筝洗漱,看着秦筝睡觉。
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秦筝睡觉后,她可以躺在秦筝的身边,握住她的手,哪怕秦筝的手指总是穿过她手掌,身体,有几次秦筝一转身,趴她身上,她惊的从床上弹起。
鬼魂也会害羞的吗?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只摸到一手的空洞。
秦筝说:“你们听她胡说八道。”
一句话让后台空气流通,同事拍姜若宁的肩膀:“不要随便诅咒人家。”
姜若宁瞥眼秦筝,恨铁不成钢:“我这哪是诅咒。”
秦筝心虚,没看她。
姜若宁冷笑一声,摇头坐在她身边,秦筝开始化妆,同事们人来人往,有几个坐她桌子旁,问:“筝筝,林京珞是不是在追你啊,我看你每次一回上京,她都要请你吃饭。”
秦筝说:“朋友而已。”
但云安知道,林京珞已经和秦筝表白好几次了,有一次她不高兴的想戏弄林京珞,将她叉子推掉地上,可不管她怎么努力,始终没成功,她看着林京珞和秦筝面对面坐着,讨论秀展,吃的香甜。
好酸。
酸的牙疼。
灵魂也会酸溜溜吗?
云安坐在秦筝镜子旁边,听着同事们打趣秦筝,秦筝巍然不动,神色如常,她记得,秦筝很容易害羞的。
以前她们对视一眼,秦筝都会害羞的低头。
后台门被人跑着打开,伴随清脆的声音:“吓死我了!”
秦筝画了一半的妆,转头,云安也看向来人,是个刚入这个行业的小姑娘,跑一头汗,说:“刚刚护城河挖到一具尸体,你们看到消息没?”
“护城河?”同事惊讶的问:“什么尸体啊?”
“不知道。”小姑娘哆嗦身体:“刚刚我从那边路过,看很多人围在那里,我还以为什么事,挤进去看了,吓死我了,全是骨头。”
“那应该死了很长时间了吧?”姜若宁说:“怎么发现的?”
“前阵子不是下雨嘛。”小姑娘说:“泥土松动,一个养狗的人在那里散步,狗一直扒拉,才发现的,我刚刚看,好多警察已经过去了,你们说会不会是凶案?还是前几年的失踪人口?”
同事讨论:“不是没可能。”
“谁知道呢。”
“好惨。”
“还在外面吗?我们也过去看看。”
“喂,别去!真的很恐怖!”
可惜女孩的声音没有拉拢回众人的心,秦筝刚定好妆都被姜若宁拉着出去了,许是人的天性,虽然害怕,但围观的人异常多,秦筝甚至进不了前面,只得站在后面远远看一眼,当然是什么都看不到,警察将这块地方围的严严实实,只看到一点缝隙里,透出白布的光,秦筝拉姜若宁:“回去了。”
姜若宁垫着脚:“看到没?”
秦筝:“什么?”
姜若宁说:“人骨。”
秦筝顺她视线看过去,却被一个警察挡住视线,她摇头:“没。”
姜若宁说:“算了算了,别看了,你胆子小,晚上回去又该做噩梦了。”
秦筝:……
她无语:“你现在说这句话不会觉得太迟了吗?”
姜若宁嘿嘿笑:“这不是没看过,想让你也看看嘛。”
秦筝说:“……”
这是什么好东西吗?
姜若宁拉着秦筝回去,一路上其他同事都在讨论:“前两年我们小区不是失踪一个女孩子嘛,十五六岁,出去买东西的,然后没回来,你们说会不会是她?”
“不对,我觉得应该是前两年闹自杀那个女人,后来不也是没消息了,家里人报警找了大半年都一点消息都没,说不定就自杀了。”
众说纷纭。
姜若宁说:“讨论这么多干什么,警方肯定很快就会公布是谁的。”
其他同事:“也对。”
不出她们所料,这件事闹挺大,毕竟在事件还没压下去之前就发酵了,朋友圈微博所有网络平台,但凡是能上网的,都在传播这个消息,目的只有一个,都想知道这个人是谁,秦筝看新闻,已经很多批家属去‘领人’了,有些家属甚至还在直播,没办法半分痛苦神色,只为了赚取流量。
有时候人,比死人还可怕。
秦筝这段时间偶尔看到这些新闻,会点个赞,或者评论两句,导致她所有平台都在推送这个消息,姜若宁有天打开她手机,咋舌:“你比我还热衷。”
“我就是闲得无聊。”秦筝回她,说:“你明天是不是要去佳瑞?”
姜若宁说:“嗯,八小时的飞机,我要累死了。”她问秦筝:“你呢,这次怎么不去了?”
秦筝回她:“时岁找我有点事。”
“时岁啊。”姜若宁笑:“你觉得不觉得她对你有点意思?”
秦筝:……
她皱眉:“你能不能不要见个人就觉得对我有意思?”
姜若宁:“怎么不能了,谁让你这么好看。”
秦筝:“那这么说,你对我也有意思咯?”
姜若宁:“我倒是想呢,怕你不同意,要不我们俩凑合过得了?”她说着靠近秦筝,呼吸之间,秦筝不服输的仰头,抬眼,云安看到她们靠的都要亲上了,她使劲扒拉两人的肩膀,手指只能从她们肩膀穿透,云安干脆直接站在两人之间,面朝秦筝。
她每天都细细看秦筝。
在她工作的时候,休息的时候,睡觉的时候。
她就趴秦筝的眼皮下面,看她白皙的脸颊,漂亮的五官,弧度清晰明朗,无数次她尝试摸了摸秦筝的脸颊,亲亲她的侧脸,但徒劳无功。
姜若宁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受不了,一想到和你凑合,晚上我们要上床,我就受不了。”
秦筝:“……说话别这么糙。”
“事实嘛。”姜若宁说:“凑合过也是过,哪有身心不结合的。”
秦筝很显然不想理她了。
云安亲了亲秦筝的脸颊,看她被姜若宁哽住的样子,觉得好笑,姜若宁说:“安心等我回来吧。”
秦筝撇嘴:“等你回来干什么?娶我啊?”
“我哪敢。”姜若宁说:“你不是一直等着某人回来娶你吗?”
秦筝不吭声。
姜若宁转头看她一眼,气的直摇头。
云安看秦筝对着镜子扑粉,眼睛亮晶晶的,她眨眨眼,眼尾湿润。
云安手指抹在秦筝眼角处,泪水透过她指腹,被秦筝随意掸去。
姜若宁出差那天,天雾蒙蒙,秦筝送她去机场,姜若宁一直扒拉手机,到机场都忘了下车,秦筝不解:“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上次那个无名尸体,还记得吗?”姜若宁说:“身份公布了。”
秦筝疑惑:“谁啊?”
姜若宁看着她:“猜一次,你绝对猜不到。”
秦筝想了下:“我们认识的?”
“不认识。”姜若宁说:“警方的人。”
秦筝:“警方的人?”
姜若宁说:“好像是什么警方的线人,没具体披露,我刚看的官方通报。”
秦筝不是很在意,点头:“下车吧。”
姜若宁下车拎着行李箱:“走了,拜。”
秦筝笑:“拜。”
云安坐在副驾驶,看着姜若宁下车,看着秦筝因为好奇刚刚姜若宁的话,随意点进一个推荐里,看到警方的通报,这段时间秦筝已经看过不少报道了。
其实姜若宁说是警方的人,甚至是警察她都一点不意外。
因为调查显示,这个人生前遭受过非人虐待,当时就有不少博主猜测,尸体生前会不会是卧底,警察这一类的人,秦筝每次都是寥寥看几眼,拼凑的信息都有限。
回去之后果然看到同事们在讨论:“筝筝,知道前阵子护城河发现的尸体是谁吗?”
秦筝说:“不是说是警察吗?”
“不是警察。”同事强调:“是警方的线人。”
秦筝想起来姜若宁也提过,她点头,同事们唏嘘:“好可怜,才二十几岁。”
“谁说不是,听说两年多以前就死了,你们看那个照片了吗?”
“什么照片?”
“听说她死以后,手上一直握着一块玉,尸体都成骨头了,玉还连着她骨头呢。”同事们说的煞有其事,秦筝浑身不舒服,她额头出了细密的汗,动了动身体,给她化妆的女人笑:“你们别说了,筝筝都被你们吓得白脸了。”
“不是吧筝筝,你这么胆小!”
“哈哈哈,她真的胆小,上次看恐怖电影,她半夜三点给我打电话,问我睡了没。”
“筝筝!你比女鬼还可怕!”
秦筝转头,说:“下次半夜三点,我打给你哦。”
云安看着她和同事们嬉嬉闹闹,痛入骨髓的疼才稍稍缓解,原来,灵魂没了**,还是会疼,她看着秦筝转头张牙舞爪和同事们打趣,笑着说上次恐怖片的事情,云安情绪意外平静,她坐在秦筝身边的椅子上,想拉近椅子,和秦筝更近一点,但她做不到,只能隔着化妆师,远远看秦筝。
秦筝闭着眼,抬头,侧脸精致如画,漂亮又美好。
云安听着吵吵闹闹,已经习惯了,秦筝也习惯了,舒展眉头,和同事们说:“下周等若宁回来,我们去看最近上映的那部【鬼来了】怎么样?”
又菜又爱玩。
云安记得她以前,看了恐怖片晚上愣是睡不着,要和她一直通话,她没辙,只得一直和秦筝打电话,直到秦筝睡着。
有时候,云安很庆幸,秦筝看不到自己。
否则,她该多害怕。
云安低垂眼,坐椅子上,看化好妆的秦筝等时间上台,百无聊赖的拨弄手机,官方最新通报的信息发出来,算是对这次无名尸体的一个总结。
可惜到最后连名字和姓氏都未透露半分,所有的文字都只配了一张图,是一名女性穿着警服背对众人的图片,指向那些不方便透露任何信息的警方线人吧。
秦筝不是很在意,点赞了官方这条消息,随后一些小道消息弹出来。
她一眼看到那张骨头和玉连着的图,拍的非常模糊,只能依稀看到黑色的编织绳,坠子是一块玉,许是因为手掌紧紧握着,所以成骨头以后,玉埋入掌心,那编织绳不知什么材质,竟没有被分解,但看出腐蚀严重,玉被手指的骨头挡住,看不出轮廓,不少人猜测这块玉肯定是和案件相关,能让线人握这么紧的,必定是重大的线索。
电视剧看多了,都以为这块玉是启动另一个大案的钥匙。
众说纷纭,秦筝只是扫一眼,点了赞,被同事拉过去上台了。
云安看着她手机放在桌子上,想打开,却徒劳。
她试了好多次,最后恼的砸了桌子。
砰一声!
桌子发出震动,正在化妆的几个女孩子停下嘻笑,皱皱眉,面面相觑:“你们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是不是什么东西掉地上?”一个女孩怯生生,还模仿:“砰一声!”
“我听着怎么像砸墙?”
“没声音吧,你们糊涂啦?”
秦筝结束T台的时候,同事们还在讨论刚刚的诡异事,说她走之后,桌子砰一声,吓死人,她张牙舞爪:“鬼来咯!”
同事们哇呜哇呜,秦筝看着她们笑开怀。
卸完妆的时候,秦筝听到有人在门口喊:“筝筝!有人找你!在休息室!”
“肯定又是表白的。”
“我打赌是粉丝!”
秦筝在一群人打趣眼神里走出后台,云安跟在她身后。
休息室的门是关着的,秦筝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出声音:“进来。”
她愣了下。
隔得近,云安瞄到秦筝的眉头,轻轻拢起。
她也听出,这个熟悉的声音了吗?
秦筝打开门,瞄到女人的轮廓,无意识的喊了一声:“小姨?”
小姨。
有那么一瞬,云安的记忆被这声小姨唤醒。
她想到刚搬到秦筝家隔壁。
想到和秦筝晚自习下,一起回家。
想到下雨天,她们打一把伞。
想到很多,忘记的,没忘记的事情。
秦筝敛起失态,规规矩矩打招呼:“云小姐。”
云瑞穿着警服,站在她面前,秦筝说:“我竟然不知道,您是警察。”
云瑞说:“对不起筝筝,我不是故意想要瞒着你。”
“云小姐何必和我道歉,左右我们不过一年邻居而已,犯不着,怎么今儿有空找我了?是那人在国外,有什么消息了吗?”秦筝冷嘲热讽,句句刺人,还不等云瑞说,秦筝哦一声:“想必也是好消息,毕竟她在国外吃香喝辣,快活……”
“云安死了。”云瑞打断她的话,语气平静。
秦筝宛如被定住,动弹不得,云安看到她刚刚还因为愤怒微红的脸颊,顷刻血色全无,想说什么,唇一直在轻抖,她嗓子如被人遏住只能发出的残破音节:“你又想骗我是吧?”
云瑞看着她。
秦筝说:“这不可能,前阵子若宁还在观众席看到她了,时岁也看到过她,你这是干什么?你们这又是在演哪一出*?”
她说着说着冷笑:“至于嘛?我不恨她就是了,我早就当她没出现过,你走吧。”
云瑞说:“筝筝,我真的没骗你。”
“真的?”秦筝抬头,唇瓣一直在发抖,说出的话也因为强忍情绪而紧绷:“你都已经骗过我一次了,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当年你是怎么说的?你说她不要我了,出国了,我找你那么多次,我每天都在家门口等你,我日日等到夜里三四点,我等到什么?”
“她说走就走,说出国就出国,你呢?你也说搬家就搬家,你们躲我,避我,现在干什么?”秦筝说到伤心愤怒处,红着眼问云瑞:“现在死了来找我?找我干什么?给她上坟吗?”
云瑞低头:“对不起,筝筝。”
“你不要和我说对不起!”秦筝冲她吼道:“你凭什么和我说对不起?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对不起!你让她自己来和我说对不起!她就是死了!也让她爬出来!亲自来和我说对不起!”
“她凭什么死?”秦筝口不择言:“谁同意她死了!云瑞我告诉你!我没有同意!我不同意,你听到没有!我不同意!”
云安就站在她面前,双手扶着秦筝的肩膀,很想抱抱她,但秦筝穿过她身体,快步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手的时候,身后扑通一声,秦筝站直,身体僵住,她不敢回头。
云瑞说:“云安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秦筝握门把手的那只手,陡然失了力气,她全身紧绷,缓缓转身,见云瑞跪在地上,秦筝紧绷的身体再难支撑,也顺门框滑下来,瘫坐在地上。
云瑞说:“筝筝……”
“你别叫我。”秦筝似乎恢复点理智:“我和她七年前就分手了,我们早就没了关系。”
云瑞说:“你不想看看,她给你写的信吗?”
秦筝咬下唇,云安看到她牙齿尖,将唇瓣咬破,一点红渗出,秦筝闭眼,还想转身离开这个地方,只是抓了两下门把手,都没力气站起身,她闭眼:“你起来。”
云瑞低头。
“你起来!起来!”秦筝闭着眼喊,似乎不忍多看一眼,云瑞站起身,从旁边的茶几上拿了一个盒子,走到门口,蹲下身体,递给秦筝:“这是她写给你的信。”
秦筝低头看着盒子,很想从云瑞手上打掉,她高高竖起手,却轻轻落下,打开了盒子,盒子里除了浅蓝色的信封,还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她问:“这什么?”
云瑞忍了忍:“骨灰。”
秦筝别开眼。
余光却扫到一个黑色的东西,她将那根黑色绳结从信封里抽出来,连带尾端的那块玉,秦筝不敢置信的看着云瑞。
云瑞说:“这块玉,是她姥姥给她求的。”
云瑞说:“我接云安来林平之前,云安经常发烧,没有缘由,晚上就发高烧,她姥姥没办法,去寺庙求了一块说是开过光的玉,她告诉云安,要时时刻刻戴着,这块玉,可以帮她挡一劫。”
秦筝低头看着玉,说:“我从没见她戴过。”
甚至,从未听云安提及。
云瑞说:“自打求这块玉回来之后,她姥姥身体每况愈下,云安才知道她姥姥接玉的时候说,想用余下的寿命,换云安一生平平安安,虽然她姥姥一直在说,这些都是玩笑话,让云安不必放在心上,但云安在她姥姥走之后,还是对这块玉深恶痛绝,她甚至觉得,是这块玉带走了她姥姥,所以她特别讨厌这块玉。”她说完看着秦筝:“可她离开林平,从家里带走的唯一的东西,就是这块玉。”
秦筝问:“为什么?”
云瑞说:“她没说,我想,她可能是想活着回来。”
所以她戴上最讨厌的东西,她想活着回来,她想见秦筝,回到秦筝身边。
秦筝捧着木盒子,走出休息室,身边无数同事和她打招呼,她浑然不觉。
“刚刚护城河挖到一具尸体,你们看到消息没?”
“听说死的人也就二十来岁,死两年了!”
“死得好惨,脚骨都被敲碎了,头上还被锤两个大洞!”
秦筝木然往前走一步,手上的盒子啪一声掉在地上,里面信封散落一地,秦筝蹲下身体,捡起一封,两封,三封……她捡到麻木,最后一封信放盒子里的时候,她看向那块玉。
“听说那死人手里一直握着一块玉。”
“握很紧呢,都和骨头连起来了。”
秦筝握着玉,捧着盒子,想爬起身,试了一下,没成功,身边一个人扶她起来,担心的看着她:“小姑娘,你没事吧?”
她抱着盒子,麻木的往前走,宽阔的人行道四周都是来往的人,有几个人好奇她苍白脸色,不时频频回头看她,秦筝如行尸走肉,走得慢,却一刻不停。
“筝筝,上次那个无名尸体你知道是谁吗?”
“我们认识的?”
“不认识。”
原来,她们距离那么近,她们早就重逢,在那些不经意间。
秦筝走到人行道尽头,余光里,一道刺目的光直射,她忍不住闭了眼,偏过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听到人群里发出刺耳的尖叫!刹车声更尖锐,扎穿她耳膜,也扎穿她身体,她看到手中的盒子被高高扬起,重重掉在地上,盒子里的信封和骨灰混杂,逐渐被红色的血迹淹没。
秦筝喉管腥甜,鲜血汩汩顺唇角溢出,她艰难转头,看到她一直握在手心里的那块玉。
摔得粉碎。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发个小红包么么
解释一下,云安不是高中就接任务,另有情况
92蹙起
◎秀眉轻轻蹙起。◎
“筝筝!”一道身影从床上惊坐起,云安满头的汗水,她抱着被子坐床头,听到门外灯亮起,啪嗒一声,接着熟悉的声音:“云安?”
她抬头,看向门口,客厅的灯光投射在那人身上,记忆中两鬓花白的女人此刻扬笑,说:“怎么?做梦了?”
云安喊:“小姨。”她从床上起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还没洗澡呢,听到你房间动静就来看看。”云瑞说完,莫桑榆也从房间里披着睡衣出来,见到她眼前一亮,说:“回来了?”
她态度熟稔的好像随时等她回家一起睡觉。
云瑞噎了下,语调浅浅:“嗯,回来了。”
莫桑榆说:“去洗澡吗?”
云瑞说:“洗呢。”
莫桑榆说:“那你先去洗澡。”
云瑞说:“我还没拿衣服。”
莫桑榆说:“没事,我一会拿给你。”
云瑞:……
行吧。
她冲莫桑榆和云安笑笑,说:“那我先洗澡。”
云安点头,莫桑榆冲她挑眉,云瑞进卫生间之后,莫桑榆去房间给云瑞找睡衣,云安刚想回屋,莫桑榆说:“来来来,帮我参谋一下。”
“我?”云安跟着她进去:“参谋什么?”
莫桑榆说:“看看哪个睡衣可以。”
云安看着床上摆了三件睡衣,黑色吊带款,白色真丝款,红色露胸款。
她:……
莫桑榆说:“哪件可以?”
云安问:“可以什么?”
莫桑榆说:“可以勾引到你小姨啊。”
云安觉得,莫桑榆和姜若宁,一定聊得来。
莫桑榆见她没动皱眉,云安小心措辞:“这个,我小姨不会穿的吧?”
“当然不是给她穿。”莫桑榆说:“我穿啊。”
云安随便指了一件:“白色吧。”
莫桑榆说:“你喜欢这件啊?”
什么是她喜欢!
云安说:“这件,不露。”
虽然透,但起码长袖长裤,对比其他两件堪比最正常的一件了,莫桑榆很听劝:“那就这个,谢了。”
云安哭笑不得。
莫桑榆说:“一会你听到什么声音,都别进来啊。”
云安:……
一定要说这么清楚吗?
她点头:“好。”
莫桑榆心满意足,听到卫生间喊:“桑榆!”
她哎一声,说:“来了。”
莫桑榆随手从衣橱里扯了一件云瑞的睡衣走出门,云安看着她兴奋的脸都红了,毫不掩饰的快乐,也是无奈。
云安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合上门的时候,她看向旁边的书架,架子上都是她从老家带过来的书,还有一些杂物,杂物都放在一个大盒子里,就放书架最下面,云安拖出盒子,看到里面一些零碎的杂七杂八,从老家来林平后,她便没有再收拾过,里面有她小时候的玩具,还有她姐姐习题贴,一些她们以前上学的作业本,和一个檀木盒,巴掌大,细闻,还能闻到檀木香。
她打开木盒,看到里面放一枚玉,红色的绳结,坠子是她姥姥亲自求得,还刻了她生辰八字,奶奶给她的时候神秘兮兮:“要每天都带着,这个东西挡煞,能帮你挡灾去劫。”
她怨恨这块玉。
姥姥死后,从没戴过,就一直收着。
云安将玉放在手心里,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你这穿的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莫桑榆说:“这睡衣哪不好看?”
云瑞声音一本正经:“和不穿有区别吗?家里还有云安呢,你注意点影响。”
莫桑榆似乎被她气到,回房间狠狠关上门,砰一声!
云安回神,将玉放盒子里,转身出了房间,打开门看到云瑞正端着杯子在厨房门口喝水,她走过去:“小姨。”
云瑞说:“还没睡呢?”
云安说:“没,有件事想问小姨。”
云瑞说:“什么事?”
云安问她:“姐姐——”她垂眼,不知想什么,片刻问云瑞:“姐姐明天真的会来见我吗?”
云瑞笑着:“当然,我都安排好了。”
云安闻言稍稍放松身体,云瑞说:“怎么?害怕啊?”
“好久没见她了。”云安说:“好多年了。”
云瑞闻言端着杯子笑:“你这是什么语气?”
云安顿了下,低头,云瑞当她是不好意思,拍拍她肩膀:“没事的,还怕镜舒认不出你啊?”
“不怕。”云安说:“姐姐一眼就能认出我。”
云瑞说:“毕竟是你姐。”
云安乖顺:“嗯。”
云瑞问她:“刚刚做什么梦了?”
云安抬眼看她,几秒后说:“噩梦吧。”
“放心。”云瑞安抚她:“梦都是相反的。”见云安兴致不高,她打趣:“实在不放心,你也跟着秦筝去上京。”
她还以为云安是因为秦筝要去上京,不高兴。
还有做噩梦。
云安摇头:“我不去。”
她要留下来。
她想见云镜舒。
她想知道,秦筝改变了这么多的轨迹,有没有一条,是她的。
云瑞说:“逗你呢,早点回去休息。”
云安点头:“知道了。”
她回房之前喊:“小姨。”
云瑞端杯子抬眼看她,云安笑的有点调皮:“房间隔音效果很好,我什么都听不到。”
云瑞:……
她咳一声,抿口杯子里的水,觉得温热。
这个莫桑榆,成天教云安什么东西?都把云安教坏了,她蹙眉,进了旁边的房间里,没一会传来声音:“我教坏她?你有没有搞错?我连喜欢的人都没牵过,她和喜欢的人亲亲抱抱,我教坏她?”
云瑞自知失言,被怼之后沉默。
莫桑榆扬起调子:“好啊,你说我教坏她是吧,那我不教了,明儿个我就回自己的租房去,反正在这里讨人嫌,还被冤枉!”
云瑞:……
她转头,看到莫桑榆泪眼朦胧,她皮肤白,一点红润都很明显,眼圈发红,看着很是楚楚可怜,云瑞实在想不到这样的她是怎么一脚把罪犯踢重伤的。
莫桑榆见使出苦肉计,云瑞都不接招,一时真生出闷气,想都没想起身打开衣柜,云瑞见她冷着侧脸,忙说:“我不是那意思。”
莫桑榆听到她示软,眉间一挑,依旧故作生气:“那你什么意思呢?”
云瑞说:“你知道我说不出什么大道理。”
莫桑榆说:“我不知道。”
云瑞说:“桑榆,你能来照顾云安,我特别感谢你。”
莫桑榆哼一声,不轻不淡:“原来云队长是这样感谢别人的。”
云瑞:……
她无奈:“你别挤兑我。”
莫桑榆说:“不敢,怎么能挤兑队长呢,万一队长给我穿小鞋怎么办?”
云瑞失笑:“我给你穿小鞋,你肯穿吗?”
她笑完低头,见莫桑榆刚刚气哄哄起身走到衣柜旁,拖鞋都没穿,她起身,两根手指夹起拖鞋,走到莫桑榆面前,蹲下身体,莫桑榆手指拧紧柜子里的衣服,察觉云瑞蹲自己面前,她低头,云瑞长发刚洗完,半吹干,头发上有被发绳束缚过的一圈一圈痕迹,蓬松起来,像是微微的自然卷,她发质松软,平时扎的很紧,此刻松散开,倒是添了别的韵味。
云瑞见她没动静,仰头:“穿鞋,寒凉从脚起,你总是不爱穿鞋。”
“那我也没……”莫桑榆怼她的话还没说完,云瑞按住她脚踝,莫桑榆顿时觉得整个人轻飘飘,云瑞的掌心带着刚洗完澡的湿润,覆在她脚踝上,说不出的滋味冲击莫桑榆。
云瑞给她穿好鞋,起身,看着莫桑榆刚刚只是眼角红,现在是面颊红,眼底还有莹莹之色,不知刚刚是不是真受委屈,双目点水,憋着嘴。
云瑞说:“你怎么和云安一样。”
“我哪里和她一样。”莫桑榆说:“你可别乱了辈分。”
云瑞:……
云瑞说:“小时候云安很爱哭,我姐每次回家要走的时候,她都吵着闹着,后来镜舒没办法,让我姐在云安睡着的时候再走,云安也不傻,睡着了也要死死拉我姐的袖口,还要她抱着,再后来镜舒给她缝了一个小枕头,在里面塞了很多木棉花,我姐喜欢木棉花,身上总是带一点这个味道,久而久之,云安也喜欢,结果镜舒缝的小枕头放太多的木棉花,把睡着的云安呛醒了,然后她刚好看到我姐上车,她哇的一声哭,好大声,一边抱着小枕头一边哭着跟着跑。”
莫桑榆说:“你也在车上?”
“我不在。”云瑞说:“是镜舒告诉我的,她说,小姨,为什么妹妹这么喜欢哭呢?”
她转头,看向莫桑榆,说:“你和小时候的云安一样。”
莫桑榆:……
平白被降辈也就算了,怎么还降这么多?
莫桑榆狐疑:“一样可爱?”
云瑞:“……一样爱哭。”
莫桑榆:……
懂不懂女人在她面前哭的含金量?
死直女!
莫桑榆想翻白眼,闷着气走到床边,睡衣都没收拾,就这么直挺挺躺下,仰躺,云瑞扭头看到她侧脸埋枕头里,身体平躺,睡衣太透,近乎贴她身上,脖子露出长长一截,皮肤白皙,她以前出任务的时候,皮肤还没这么白,那时候偏小麦色,听说做文职以后,她很喜欢保养,久而久之,皮肤倒白回来了,胸口呼吸起伏明显。
胸前……
胸前虽有内衣束缚,但依旧挺翘,尤其是薄透的睡衣盖内衣上,就如一层薄纱,胸部轮廓若隐若现,往下是平坦的小腹,还有隐隐约约,她似乎能看到肚脐眼。
云瑞往后退半步,说:“你先睡。”
莫桑榆不高兴,转头:“你干嘛去?”
云瑞说:“我去上个厕所。”
“你刚刚洗完澡才上的厕所。”
云瑞:……
她说:“吹头发。”
莫桑榆说:“不是吹干了。”
云瑞说:“才半干。”
莫桑榆说:“那我帮你吹。”
云瑞呼吸顿了顿:“我不吹了。”
莫桑榆盯她看,云瑞转身面对衣橱,说:“我出去跑两圈。”
她说完拎着运动衣,还没动被莫桑榆吼道:“回来!”
云瑞下意识站住,随后想起来莫桑榆又不是她上司,奈何莫桑榆比上司还凶,她说:“回来睡觉!”
见云瑞没动,莫桑榆没好气走到她身边,将她运动衣一把扯了塞进衣柜里,推她身体到床边,云瑞像被赶鸭子上架,很不自在,莫桑榆冷脸,云瑞刚想说什么,莫桑榆一个眼刀子看着她,说:“躺下。”
云瑞看眼自己睡习惯的床,每次回来都冷冰冰,甚至有时候还有潮湿的感觉,此刻又温暖又香,被子软绵绵,她躺下,莫桑榆很满意,脸色缓和不少,像是玩指令上了瘾,对云瑞说:“闭眼。”
云瑞乖乖照做,莫桑榆更高兴,一骨碌关了灯,躺在她身边。
房间安静,安静的莫桑榆听到自己心跳声,奇快。
她也合上眼,闻身边人刚洗完澡的淡淡味道,说心里盘旋已久的指令:“抱我。”
莫桑榆声音轻轻地,低低地,因为怕被拒绝,所以她这句话更像是含舌尖,身侧的人没动静,莫桑榆也没意外,正想侧过身睡觉时,一只手,轻轻搭她腰上。
那只手很紧绷,莫桑榆察觉那只手带来的力道和紧绷的肌肉,线条亦是绷紧的弧度,黑暗中,莫桑榆脸霎时红透,宛如煮熟的虾,她身体发烫,高温烫的身体发软,不自觉顺身边的手,侧过身,后背拱了拱,拱进身边人的怀里。
云瑞刚想抽回手,被莫桑榆紧紧攥着,她也没做什么,只是拉云瑞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又合上。
这一觉,倒是绵长。
云瑞早上被手机铃吵醒的时候,还怔好半晌,怀里的人拍她身体,说:“吵死了。”
她忙接起电话,一只手小心翼翼拿下莫桑榆的手臂,身体往床边挪,还没挪分寸,身后的人长臂一身,从她身后腰侧抱着她,云瑞转头,看莫桑榆依旧睡着,没有半分清醒的迹象,她沉默片刻,对手机那端说:“知道了,我马上——我过一个小时再来。”
挂了电话,云瑞躺回床上。
她第一次这么清醒的。
躺在莫桑榆身边。
云安醒来的时候,隔壁房间门还没开,她昨晚睡得迟,确实没听到什么动静,原来家里的隔音效果,真的这么好,她匀口气,心情放松不少。
或许小姨没发觉,自从莫阿姨搬进来之后,小姨回家的次数都比以前多很多,有一次她放学,看到莫桑榆在厨房忙活,云瑞坐在客厅,莫桑榆给她做了夜宵,她吃夜宵的时候,见云瑞一直看着莫桑榆走来走去,她问云瑞怎么回来了,云瑞愣了一会才说:“回来拿东西。”
她好像编了一个,还没来得及细想的理由。
不过云安没拆穿。
她喜欢这样。
她喜欢云瑞幸福的样子。
上辈子的云瑞,也很累,很辛苦。
她站在两人房门口胡思乱想,手机震动,云安看到秦筝发来的消息:【云安,生日快乐。】
其实秦筝昨晚上十二点刚过,就给她发消息了,但她说早上还要发一个,让她一睁眼就能看到。
云安一边给她回复,一边进卫生间里,洗漱好出来也碰到云瑞出房间门,云安在她脸上看到几不可见的尴尬,一闪而逝,云安喊:“小姨,早。”
云瑞浅浅哦一声,说:“早。”
她神色很平静,很自然,只是路过云安身边才想起来:“早饭……”
“早饭我去筝筝家吃。”云安说:“吃完我和阿姨一起送筝筝去学校。”
云瑞点头。
云安说:“小姨你等会和阿姨说一声,今天不用做早饭,她也累的,让她多睡会。”
云瑞没听出这话有什么不对,但又觉得,不对劲。
云安没给她细想的时间,说:“小姨,那我先走了。”
云瑞嗯一声。
云安走出家里,隔壁秦桂兰还在念叨:“一早上麻烦云安干什么?妈妈陪你去学校不就好了。”
秦筝说:“不麻烦啊妈,她要去学校拿东西,正好顺路,就一起了。”
秦桂兰说:“这云安怎么被你带的,丢三落四。”
“可不嘛。”秦筝坐在她身边:“我也觉得云安丢—三—落—四—”
秦筝看着从门口进来的人,挑衅笑,似乎一点不在意刚刚说坏话被云安听到,云安觉得此刻秦筝有几分从前的性格,她走过去,听到秦桂兰说:“来了,吃点早饭。”
云安坐在秦筝的身边,听到秦桂兰说:“也就你脾气好,什么事都依着她,我看等她上大学,身边没朋友了,还怎么作威作福。”
秦筝说:“妈,上大学怎么了?上大学,云安也和我一起啊。”
她看向云安:“是吧?”
云安笑,还没说话,秦桂兰说:“怎么就一起了,你上大学还要拖着云安啊?”
秦筝回嘴:“什么叫拖着,我……”
她手机震动,秦筝看眼屏幕,小声道:“是陈老师。”
秦桂兰示意她赶快接电话。
秦筝拿着手机走到窗户边,外面天蒙蒙亮,光线穿透白雾,直射在玻璃上,秦筝眯眼,听到陈芳说:“起来了?”
她笑:“嗯,陈老师,我起来了。”
“那行,别迟到。”陈芳说:“把要带的东西,再核对一遍。”
秦筝说:“知道呢陈老师。”
陈芳说:“好,挂了。”
秦筝捏着手机回去,秦桂兰问她:“陈老师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怕我还没起来,提醒一下。”秦筝说:“妈,你给我拿那个黑色的背包,我要背那个。”
秦桂兰走到桌子旁边挂背包的地方,问:“这个?”
秦筝说:“不是,那个黑色。”
秦桂兰说:“这个小,背不了几个东西,你带大的。”
“不用。”秦筝说:“就放充电器手机的,小的合适,大的不方便。”
秦桂兰说:“随便你吧。”
她说着拿出包,掂了掂,说:“里面放什么东西了?”
秦筝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妈打开背包,看到一个红色的钱包,她皱眉,看向秦筝,问:“钱包哪来的?”
秦筝怕她打开内侧,噎了下,说:“朋,朋友送的。”
“怎么送这个颜色。”秦桂兰说:“也太老气了。”
她说着打开折叠的搭扣,还没解开,秦筝抢先一步从秦桂兰手上拿走,说:“妈,你怎么乱翻我东西。”
“你里面能有什么东西。”秦桂兰好笑:“藏人啦?”
秦筝说:“妈,你又胡说,这不人家送我的东西,你还说老气,人家知道该生气的。”
秦桂兰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她看着钱包:“就是不适合你这个年纪啊。”她心血来潮,问一句:“哪个朋友送的?”
秦筝抠钱包表层,云安解释:“上次送鞋的那个朋友。”她对秦桂兰说:“她家是做生意的。”
“我想起来了。”秦桂兰说:“时岁是吧,阿姨记得,她家里生意做挺大的。”她看向秦筝:“她为什么要送你钱包?”
秦筝说:“她家和卖钱包的合作了。”
秦桂兰瞅她不自然的神色,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她问:“你这次去上京,她是不是也去?”
秦筝没迟疑:“她是我们班级代表,当然一起去。”
秦桂兰皱皱眉,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后点点头:“行了,早饭吃完我们收拾收拾送你过去。”
秦筝说:“我回房间再确认一遍行李箱的东西。”
秦桂兰说:“快点啊。”
秦筝应一声,进房间里,云安跟在她身后,问:“确认什么?”
秦筝拍着胸口,深呼吸,随后打开钱包,见到放照片的地方,是她和云安的大头贴,虽然知道秦桂兰看到这张不会说什么,但万一她往里面翻,秦筝想了想,将照片全部拿出来,垫高脚,从上方她藏书的地方抽了一本书出来,将那些照片塞里面。
云安看着她动作,从口袋里掏出五六个纸鹤递给她,秦筝眼前一亮,说:“怎么又折这么多?”
“早上睡不着的。”云安说:“看到桌子上的纸,就折几个。”
秦筝接过,拿夹千纸鹤的那本书,翻了一页,夹一个进去,说:“睡不着?”
她故意问:“怎么就睡不着了?担心我啊?”
云安看着她,秦筝微侧头,窗户外的光透进来,照她后背上,云安看了几秒,倏地伸手抱着她,两人面对面拥抱,秦筝睁大眼:“你疯了,我房门没……”
云安没等她说完,低头亲了下她。
秦筝彻底傻了,回过神立刻想推开云安,云安抓她两只手,举过身侧,举过头顶,将她压在书架上狠狠亲吻,秦筝怕动静太大被秦桂兰听到,不敢动,但又不得不克制云安,舌尖抵着云安进攻,被云安咬住,秦筝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耳朵尖竖起听房门外的声音,任何一点声音都能将她击垮,她太关注房门外,身体被越抱越紧。
感官在这一刻无限放大,视觉,听觉,触觉,舌尖被裹着缠绕溢出的甜蜜,亲吻发出的无意识喘息和轻咽,唇舌交融的水润刮过秦筝的耳朵,怕被发现又小心翼翼隐藏的刺激砸向她,秦筝头晕目眩,被她束缚的双手没了挣扎的力气。
她身体软绵绵。
云安松开她。
刚松开就被秦筝打了一下肩膀,秦筝唇上水润明显,她抹了下,说:“我妈还在外面!”
云安说:“阿姨刚刚出去了。”
秦筝不自觉放松身体:“什么时候?”
云安说:“亲你的时候。”
所以她刚刚从窗户看到她妈出去,才这么大胆,那她都不和自己说一声,秦筝感觉刚刚自己的心跳都要炸了!
她没好气白一眼云安,说:“好玩吗?”
云安和她对视。
秦筝气不过,捧她脸颊,咬她唇瓣上,柔软又甜蜜,她想下死手,却在咬住的那刻松了力道,反倒给对方松了一嘴的甜意。
秦桂兰倒了垃圾回来,见秦筝拎着行李箱出来,她说:“收拾好了。”
秦筝说:“嗯。”
她低头,抹了抹唇角。
秦桂兰说:“车马上到了,你们先出去等我,我换个外套。”
秦筝和云安站在门外等她,没一会秦桂兰穿着红色外套出来,刚好车到,她们上车后,秦桂兰坐前面,和司机不时聊天,说秦筝要去上京比赛,可厉害了,言语了满是骄傲,秦筝静静听,转头看到云安一直盯车窗外,她好奇:“看什么?”
云安转头,说:“你把手伸出来。”
秦筝不疑有他,将手伸出来,云安手指点在她手背上,有点痒,秦筝好笑:“这什么意思?”
云安说:“没什么,就想试一试。”
什么脑回路。
秦筝没来得及多问,到学校门口了,她们下了车之后,其余同学还没到,秦桂兰远远看到陈芳站校门口,她对秦筝说:“妈去找一下陈老师。”
秦筝以为她是因为不放心自己,想让陈老师多照顾一下,没多想,点头。
刚巧时岁也来了,秦筝拎着行李箱和她打招呼。
秦桂兰走到陈芳身边,扬笑:“陈老师,我是秦筝的妈妈。”
“你好你好。”陈芳说:“我知道您。”
“是这样。”秦桂兰斟酌措辞:“我听说这次她们住酒店,是两个人一间房?”
陈芳点头:“是的,标准间,秦筝妈妈你放心,两张床,她们各睡各的,不会挤着。”
“哦——”秦桂兰说:“我倒不是怕挤着。”
陈芳问:“嗯?”
秦桂兰说:“筝筝目前有没有安排和谁一起住啊?”
陈芳说:“秦筝和时岁说想住一间。”
“不可以!”秦桂兰想都没想拒绝,陈芳看着她,秦桂兰以前压根没想过两个女孩有个什么事,但上次那些和云安的不实传言到底还是在她心里留下阴影,这时岁,又是送鞋,又是送钱包,她不放心,就对陈芳说:“陈老师,我希望不要安排筝筝和时岁同学住一间屋。”
陈芳不理解:“怎么了筝筝妈妈?”
“没,没什么。”秦桂兰说:“我就是希望她和其他同学一起住。”
陈芳想了下,不和时岁住,也可以和曲晗,反正她们班级三个,都可以安排,陈芳点头:“行,我知道了,那我安排秦筝和其他同学住。”
秦桂兰松口气:“谢谢陈老师。”
陈芳说:“不客气的。”
随着同学们越来越多,陈芳和秦桂兰说了一声,去安排车了,秦桂兰回到秦筝的身边,秦筝说:“妈,你和陈老师说什么呢?”
“没什么。”秦桂兰说完嘱咐她:“到那边就给我打电话,不要贪玩,听到没有。”
秦筝点头。
时岁见她们聊完,笑着打招呼:“阿姨好。”
秦桂兰转头看她,秀眉轻轻蹙起。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发个小红包么么。
曲晗:这次我可真的什么都没说哦[白眼]
93乱的
◎你们关系,一直都是这么乱的吗?◎
时岁拉着秦筝的手臂,拖到一边,小声道:“我怎么觉得阿姨不喜欢我?”
秦筝压根没在意秦桂兰对时岁的态度,此刻闻言转头,见秦桂兰在和其他家长聊天,她问:“是吗?你做什么了?”
时岁:……
她不解:“我什么都没做啊。”
秦筝说:“那你可能感觉出错了。”
时岁挠头,瞥眼秦桂兰,却见秦桂兰盯着自己,那眼神,时岁莫名起了鸡皮疙瘩,她拉秦筝的手臂:“快看快看,你妈又瞪我了。”
秦筝转头,她妈在和其他家长聊的很开心,一直笑着。
她:……
秦筝问时岁:“你见鬼了吗?”
时岁咬咬牙。
真是见了鬼。
她刚刚分明看到秦筝的妈妈不高兴的看着她!
怎么一眨眼,就对别人笑了。
难道真是她感觉出错?
时岁皱眉。
云安走到她们身边,被时岁一把拉着,她不解:“干嘛?”
时岁说:“你看秦筝的妈妈。”
云安顺着她视线看向秦桂兰,刚好秦桂兰也看着她,冲她笑了笑,云安点头笑,时岁说:“看到没?”
云安不解:“什么?”
时岁说:“她只对你笑,她不对我笑。”
云安:……
她想了下:“可能阿姨不认识你。”
时岁说:“那她还瞪我!”
云安问:“有吗?”
时岁:……
见鬼了!真见鬼了!
她咋舌。
姜若宁如燕子飘过来,高兴的很,她冲秦筝打招呼,停下自行车在她身边,扬声:“干妈!”
秦桂兰也听到声音,走过来:“你怎么也来了?”
“来送筝筝。”姜若宁说:“她还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呢,我舍不得。”
“可不是。”秦桂兰眼睛红红的,刚刚和两个家长聊得欢,但她心里始终惦记秦筝要去上京,秦筝拉她的手:“妈,你这干嘛,我以后上大学,你岂不是天天哭?”
秦桂兰说:“上大学是上大学,那不一样。”
秦筝笑她:“都一样。”
秦桂兰不理她,秦筝扭头问姜若宁:“叶余上飞机了?”
“嗯。”姜若宁说:“她上飞机我就回来了,累死我了。”
秦筝问她:“怎么不打车?”
姜若宁:“没钱。”
秦筝:……
姜若宁说:“叶余倒是有一点钱,但她舍不得。”
秦筝点头:“理解。”
姜若宁问:“你们这还没好呢。”
“等人呢。”时岁说:“离出发时间还有半小时。”
姜若宁点头,她说:“怎么没看到那人。”
时岁问:“谁啊。”
姜若宁翻白眼:“就那个——”
“曲晗啊。”时岁听出来了,说:“不知道,陈老师应该给她打电话了吧。”
“来不了才好呢。”姜若宁说完见秦筝和时岁看着她,她扬眉:“干嘛,我就是心理阴暗!”
倒也不用这么诚实。
时岁觉得她‘阴暗’的样子,也很可爱。
她别开脸,偷摸笑。
秦桂兰和其他家长聊完看到时岁偷偷笑起来的样子,眉皱死死的。
不可以让秦筝和她住一起,坐一起都不行!
她又去找陈芳了。
陈芳疑惑啊一声,说:“那我看着安排。”
以前也没听说过秦筝的妈妈是如此挑剔的人,时岁成绩好人品也不错,怎么她妈妈瞧着,对时岁这么大意见呢?陈芳管不了家长的想法,但能满足的事情,都会尽量满足,秦桂兰放下心。
曲晗是最后一个到的,其他同学都上车了,她才姗姗来迟,她妈妈送她到门口,陈芳招呼:“快来快来!”
曲晗妈妈拽着她跑:“走到半路上身份证忘记带了,又赶回去,不好意思啊陈老师。”
陈芳说:“没事,时间来得及。”
她就是怕有突发情况,所以提前一小时在学校门口集合,还好,目前都没迟到太多的,陈芳让她们检查一下证件,车外,曲晗的妈妈站着,不时往里看,见身边也有往里看的妇人,她瞧着眼熟,忍不住:“你是秦筝的妈妈吧?”
秦桂兰转头,对上曲晗妈妈的目光,当即认出来,不太想搭理,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不尴不尬的点头:“嗯,我是。”
“谢谢啊。”曲晗妈妈立马说:“我们家晗晗上次爬山,多亏了你们家筝筝才获救,我一直想找个机会登门道谢,但晗晗怕我们影响到你们,所以一直不让我去。”
秦桂兰的脸色缓和很多,觉得曲晗妈妈,同曲晗不太一样,是个明事理的女人,她说:“登门道谢就不用了,我们家筝筝从小就是这么热心肠,别人对她再坏,她看到别人受难,也是舍不得的。”
“那是那是。”曲晗的妈妈似乎没听出来内涵,一个劲说:“筝筝是个好孩子呢,又善良,我们晗晗这段时间回家天天夸她,她们还是同桌,这次出去也是一起,希望能有个互相照应。”
秦桂兰说:“她夸我们筝筝?”
以前不是经常说筝筝坏话吗?还和她告状,说筝筝在学校这不好那不好,和老师顶嘴,拿同学东西,搞坏她保温杯,还暗戳戳骂秦筝坏死了,同学们都讨厌她,孤立她。
秦桂兰才不相信呢,秦筝什么人品,会做出什么事情,她这个做妈的还能不清楚,所以她压根没听曲晗的挑唆,反而回家把曲晗骂了一顿。
现在听到曲晗夸筝筝。
还真有点意外。
看来真的是上次爬山吓到了,现在不那么坏了。
也是,听秦筝说,曲晗是跌倒摔下去的,要是在山里熬一夜,指不定第二天啥样呢,所以她承认错误,心怀感恩是应该的。
这么看来,这孩子,也不是无药可救。
曲晗妈妈说:“夸呢,经常夸,说筝筝又漂亮性格又好,成绩也不错,说要和筝筝学习呢,我想着以后我们还是可以多走动走动,孩子们多个朋友总是好的。”
秦桂兰被她三两句话一绕,当即就要答应,姜若宁从校园里出来,撞上拉家常的两人,问:“干妈,你们聊什么呢?”
干妈不是最讨厌曲晗的妈妈吗?
觉得曲晗人品差就是家庭教育有问题,怎么现在聊得还挺开心?
秦桂兰说:“瞎聊,你们东西拿到了?”
云安要进班级里拿东西,姜若宁闲着无聊也跟进去,两人出来看到秦桂兰还没走,和曲晗妈妈你一句我一句,姜若宁说:“拿到了,干妈,你不回家吗?”
“我直接去单位了。”秦桂兰说:“要给你们打车吗?”
“不用了干妈。”姜若宁说:“我骑车了,先送云安回去。”
秦桂兰点头:“那行,你们路上慢点。”
姜若宁说:“干妈,你也慢点。”
秦桂兰面带笑,听到曲晗妈妈说:“那秦筝妈妈,你看等她们回来,我们是不是可以找个时间一起吃个饭?上次那事真的特别感谢秦筝。”
秦桂兰被她一直夸秦筝,夸得心花怒放,也就顺着:“行吧,等她们回来再说。”
曲晗妈妈乐了。
姜若宁坐在后座,问云安:“你说她们聊什么?”
云安说:“我没顺风耳。”
“没得用。”姜若宁冷笑:“我看曲晗她妈对秦筝特别钟意呢,你别让曲晗捷足先登咯!”
云安无奈。
她用力蹬车轮子,对姜若宁说:“你知道同学们背后都怎么叫你吗?”
姜若宁好奇:“怎么叫?”
云安说:“乌鸦嘴。”
姜若宁:“……”
这个死云安!
哼!
姜若宁睨她一眼,立马拿起手机和秦筝告状:【你老婆欺负我!】
秦筝捧着手机:【??】
姜若宁:【她骂我是乌鸦嘴!】
秦筝:……
某种意义上来说。
姜若宁确实说过的话,都灵验了,但也不能说她乌鸦嘴,秦筝安抚:【你那是嘴巴开光。】
姜若宁:【……】
这对妻妻!
太欺负人了!
她将和秦筝的聊天记录截图发小群里,艾特其他两个人:【@叶余@时岁谴责!】
时岁坐在车里,刚刚上车的时候她是坐在秦筝身边的,但车启动前,陈老师来找她,希望她和曲晗换个位置,说曲晗晕车,坐她这个位置会比较好,她无所谓,当即就和曲晗换了位置,陈老师还问她:“你和秦筝妈妈,很熟吗?”
时岁摸不着头脑:“不熟啊。”
陈芳干笑:“没事,老师就是问问。”
时岁眨巴眼,和曲晗换了位置,坐后面去了,和隔壁班的一个同学坐,看到姜若宁的消息,她笑,回姜若宁:【你别理她们。】
姜若宁:【叶余呢?】
时岁:【应该在飞机上。】
姜若宁:【是哦,我给忘了,等你们到机场,她应该也差不多下飞机了。】
时岁:【嗯,她一个人过去,有没有说害怕?】
姜若宁:【还真没有,我发现她胆子挺大的,比我大。】
时岁和她聊得开心,秦筝捧着手机,发了消息给云安,但云安正在骑车,看不了,她感受到手机震动,一直到家门口,停下自行车,她才拿了手机。
秦筝问她到家没有,说一会要上飞机了。
云安握着手机,听到姜若宁说:“那我先走了。”
云安抬头,看着她,姜若宁骑在自行车上,一只腿着地,另一只腿放脚蹬上,云安说:“路上慢点。”
“知道。”姜若宁说完准备脚用力,突然想到什么:“对了,生日快乐。”
她别别扭扭:“诺,礼物。”
她从背包里拿了一个礼品盒子递给云安,颇为不自然,说:“本来是想和筝筝一起送你的,结果她不在。”
云安接过礼盒,笑:“谢谢。”
姜若宁努嘴,说:“走了!”
云安倏地喊:“若宁。”
姜若宁扶车把手的手用力,转过头:“你喊我什么?”
云安说:“若宁,谢谢你。”
姜若宁浑身毛孔都炸了,这云安,没事做喊她若宁干什么,怪渗人的!
她都不想和云安多啰嗦,一点头:“知道了!”
云安看她逃一样飞奔,收回视线,低头看礼盒。
上辈子,姜若宁送给她一对情侣款戒指,还刻她和秦筝的名字,这次不是,云安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支钢笔,一支蓝色的,一支白色的,钢笔上秀了红色的花,娟秀漂亮,在花朵上面,还刻她和秦筝的名字,蓝色那支刻她的名字,白色那支是秦筝的名字。
云安不知道姜若宁这个礼物,秦筝有没有给她参考,但想来是有的。
否则姜若宁不会知道她喜欢的颜色。
她低头,拍了一张图,发给秦筝。
秦筝立刻回她:【嗯?】
云安:【姜若宁给我的生日礼物。】
秦筝:【哦,她和我说了,还说你刚刚叫她若宁?你别吓到她。】
云安:【……】
秦筝:【喜欢这个礼物吗?】
云安:【喜欢。】
秦筝:【我陪她买的。】
果然。
云安:【猜到了。】
秦筝:【可爱猫猫。】
云安:【还没上飞机吗?】
秦筝:【马上过安检了。】
她发完消息,陈芳喊她:“秦筝,来这边!”
秦筝抬头,才看到自己掉队了,立马收了手机推着行李箱快步走到其他同学身边,时岁凑近:“又和云安聊天呢?”
秦筝笑了笑。
时岁说:“筝筝,我其实挺好奇的。”
秦筝问她:“好奇什么?”
时岁问:“你和云安,谁追的谁啊?”
秦筝瞥眼她:“你猜。”
时岁说:“那应该是你。”
秦筝怔了下:“为什么?”
时岁说:“如果是她,就不用猜了。”
秦筝努嘴,没理时岁,时岁说:“一会飞机上,你再和说说你和云安的事情呗。”
“不说。”秦筝转头:“你什么时候对别人私事这么感兴趣了?”
时岁嘀咕:“就是想借鉴。”
她声音小,秦筝没听到,追着问:“什么?”
时岁忙摇头:“没什么!”
神神秘秘,奇奇怪怪,秦筝狐疑眼神盯着她,时岁往前一步,将行李箱放在大篮子里,随后进了安检,秦筝跟在她身后,进去之后陈芳发机票,说:“找好位置,别错了啊。”
秦筝司空见惯,没像其他同学一个劲研究座位会在哪里,是不是靠窗,能不能看到白云,万一飞机穿过云层怎么办,她们越讨论越兴奋,脸都红了。
她突然想到第一次坐飞机。
也是去上京,不是开学,是开学前半个月,入学通知书下来之后,秦桂兰始终想先去学校看一看,所以请两天的假,和秦筝飞去上京,在飞机上,秦桂兰坐立不安,秦筝说:“妈,若宁和我一起,你还担心什么。”
“就是你们两一起我才担心,你不是个会照顾人的,若宁也不是。”她说着想到什么,没吭声,脸色阴沉沉,秦筝瞄到她脸色,知道她在想什么。
秦桂兰只有想到云安,才是这个表情。
这是她们之间的刺,不能拔,也不能提。
到上京之后,秦桂兰陪她去了学校,学校比她们想象中更大,设备也齐全,听说翻新过,宿舍楼四人间,下桌上床,宽敞又明亮,食堂伙食也不错,价格还便宜,没来之前秦桂兰担惊受怕,来了之后反而舒心不少,两人出校门的时候,对面就是交大,她们出去的时候碰到进来参观的其他家长,拉着聊了两句,那位家长说:“乐呵,怎么不乐呵,全国最好的两学校就在这里了,我女儿随便进哪一个我都烧高香,我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回去之后,秦桂兰也乐呵了。
只是在她去上学前还是每天红肿眼。
秦桂兰是情绪外露的人,总不免让秦筝想到和她性格相反的那个人。
内敛,话少,沉闷。
不过这辈子,倒是话挺多。
秦筝低头笑,坐下后,转头看着窗外,身侧坐下一个人,她以为是时岁,说:“你看……”
秦筝转过头。
是曲晗。
曲晗没想秦筝会主动和自己说话,愣了一瞬,秦筝声音戛然而止,陡生尴尬。
陈芳说:“曲晗你坐下来,后面的往前走。”
曲晗这才坐秦筝身边。
秦筝蹙眉。
时岁不是说坐她身边吗?
再转头,时岁坐在她后面的后面,看到她回头,时岁欲哭无泪。
小群里,时岁抱怨:【陈老师不知道怎么回事,让我坐后面来了。】
秦筝:【你没说要和我一起坐吗?】
时岁:【说了,但陈老师说票都买好了,调不了,我早上就和她说了。】
秦筝:【那估计忘了,没事。】
一趟飞机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但她们还是想太少了,到酒店之后,陈芳分房间的时候,秦筝和时岁站一起,去和陈芳要一间房,的陈芳说:“你俩来了,秦筝你是六号房,时岁是九号房,这是你们房卡。”
时岁瞪大眼:“陈老师,我们是不是哪里犯错了?”
从学校坐车出来,她和秦筝就被刻意分开,坐车说晕车,没话说,上飞机说票买好了,也没话说,现在到酒店了,总该没问题了,怎么还不让她们住在一起?
陈芳叹气:“老师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忍忍,凑合一下,老师也不想的。”
时岁看陈芳无比为难的样子皱眉,若平时,她肯定睁只眼闭只眼,无所谓了,但关键还有叶余呢,不能马虎,所以她强调要和秦筝睡一个屋子。
陈芳:……
她越强调,陈芳越慌,更不可能让两人住一个屋子。
其实来之前,她没搞懂秦桂兰为什么不同意她们住在一起,直到飞机上,她坐一个同学的身边,那个同学说:“会不会是因为学校谣言?”
同学说的心虚,她听得认真:“什么谣言?”
“就是同学们总是瞎开玩笑,上次还说秦筝和云安谈恋爱呢。”
陈芳一听皱眉:“什么乱七八糟!”
同学咬唇,不敢多说,陈芳说:“那和时岁有什么关系?”
同学说:“时岁和她们不是玩得好吗,然后我妈早上听秦筝妈妈说,时岁总是给秦筝买东西,送礼物,送挺多的呢,她妈妈本来听到那些话就害怕,所以……”
陈芳说:“就这?”
同学说:“就,就这。”
陈芳无奈:“这有……”
刚想说这有什么,突然想到以前读大学的时候,班级里女孩子之间谈恋爱的,也不止一对,虽然她是半点看不出时岁和秦筝有什么亲密举动和暧昧,但人家长都不放心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所以秦筝和时岁越坚持。
她越害怕,也越不可能同意。
时岁无奈:“为什么啊陈老师!在学校的时候,我们不是说好了,我和秦筝一起住吗?”
陈芳说:“那时候老师不知道情况。”
秦筝问:“什么情况。”
陈芳沉默。
她说:“反正老师要对你们负责,你去六号房,时岁,你去九号房。”
秦筝和时岁互相看眼,觉得说不通,干脆就从室友下手,和陈芳没再多说,两人回了房间,秦筝打开门,见到曲晗正在收拾行李,曲晗见到她也愣了下,不是说秦筝和时岁一间房吗,怎么来她这里了?
不过,不否认。
她没有排斥。
或者说,没有像从前那样的排斥。
她低着头,铺了新的四件套,枕头放好,行李箱开着,里面衣服挂了三四件,秦筝说:“曲晗,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曲晗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有种诡异的感觉。
从前秦筝叫她名字不是含着怒气就是带着愤慨,鲜少这么平静的叫她名字,曲晗抬眼,看她,秦筝说:“我想……”
曲晗手机震动,她说:“陈老师的电话。”
她说完就接了,片刻后挂断,秦筝问:“什么事?”
曲晗说:“陈老师让我不要和时岁换房间。”
秦筝:……
为嘛啊!
这是为嘛啊!
陈芳这一招,彻底把她的路给堵死,秦筝头疼,时岁也立刻给她发了消息:【筝筝,陈老师刚刚给我室友打电话,让她看着我。】
秦筝:……
她是在小群里发的,顿时引起姜若宁注意:【什么情况?】
时岁:【陈老师不让我和筝筝睡一个屋子。】
姜若宁:【啊?那叶余怎么办?】
叶余:【我在楼下大厅。】
姜若宁:【要不你单独开一间房?】
秦筝:【别浪费钱,我和新室友商量一下。】
叶余那点钱都是抠搜来的,回去还要当生活费,机票已经是一笔开销了,再来单独住两个晚上,她就连生活费都没了。
云安:【你新室友谁啊?】
秦筝:【曲晗。】
云安:【……】
隔着屏幕,秦筝都能感受到云安的沉默。
姜若宁:【曲晗?你和曲晗商量?】
秦筝:【毕竟她还欠我一个人情。】
姜若宁:【有道理。】
叶余:【曲晗,应该不会告状吧?】
时岁:【我觉得不会。】
姜若宁:【哦哟,你还挺了解她的。】
时岁:【……】
秦筝放下手机,见曲晗盯着自己,她也不藏着掖着,说:“想和你商量个事。”
曲晗说:“房间换不了。”
秦筝说:“不换房间,就是多个室友。”
曲晗皱眉:“时岁不是有房间吗?”
秦筝说:“不是时岁。”
曲晗盯着她看,刹那明白什么,想拒绝,但随后又想到上次她在山上,秦筝帮助她,还背她下山,明明自己也累的够呛,却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山下走,那天接近傍晚,她转头能看到秦筝耳鬓累出的细汗。
罢了。
送她们礼物的时候,不就做好心理准备,只是住一个屋子,亲眼看她们甜蜜……
曲晗闭眼,说:“行吧,你让云安进来吧。”
秦筝顿一秒,说:“不是云安。”
曲晗刹那转头,看向她:“不是云安?那是谁?”
秦筝说:“是叶余。”
曲晗眉头皱死紧,脑子宕机,眼神困惑几秒:“叶余?”
她问秦筝:“你把叶余带来了?”
秦筝面平静的点头。
曲晗不可置信:“云安也知道?”
秦筝说:“知道。”
曲晗挠脑袋,点点头,秦筝给叶余打电话,告诉她房间号,挂了电话发现曲晗一直盯着自己看,她被看的好奇,问曲晗:“你看什么?”
“你们——”曲晗抿嘴,犹犹豫豫,最后还是问出来:“你们关系,一直都是这么乱的吗?”
秦筝:……
【作者有话说】
评论发个小红包么么。
叶余:姐姐不在的时候,妹妹就来了。
云安:……
秦筝:6
94反弹
◎秦筝轻飘飘回她:“反弹。”◎
秦筝一听就知道曲晗误会了,但她也没解释的意思,比起误会,她更不想暴露叶余目的和接下来的行踪,所以面对曲晗的疑惑眼神,秦筝说:“偶尔吧。”
曲晗:……
她觉得面前的秦筝,是假的秦筝。
秦筝没理会她诧异神色,听到敲门声,她走到门口,打开,叶余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没行李箱,背着书包,秦筝说:“你洗漱用品带了吗?”
叶余说:“带了,都在书包里呢。”
秦筝点头,给她让出距离,叶余进去后看到曲晗,有些尴尬的杵着,曲晗比她更尴尬,突然有种撞破秦筝奸情的感觉,但她又觉得不可能。
秦筝不是这种人。
这念头划过曲晗脑子的时候,曲晗是真愣了。
她为什么对秦筝这么相信?
秦筝‘出轨’犯错,和叶余好,她不是应该高兴吗,这样她就不会缠着云安了,可曲晗却不太高兴,见叶余进房间之后,曲晗说:“你们俩睡一张床?”
叶余说:“不用不用,我打地铺。”
“打什么地铺。”秦筝说:“这有沙发,你睡床,我睡沙发。”
叶余说:“那我睡沙发。”
秦筝说:“到这里就听我的。”
叶余闷了闷。
曲晗看着她们互动,有种别扭的违和感。
秦筝没给她多想的时间,说:“把东西收拾收拾,我们下午要去学校,你就在这里休息。”
叶余点头:“我知道了。”
秦筝也没打开行李箱,只是将手机充满电,站在窗口,往下看,能看到两个学校之间高耸的招牌,秦筝想了想问叶余:“想去大学逛逛吗?”
叶余抬头:“现在?”
秦筝说:“现在到两点以前都是自由活动时间,我想去学校走走,你要不要一起?”
叶余从没去过大学,林平不比上京,市里只有一个大学,但离她们学校很远很远,叶余没去过,听到秦筝说,她突然有些向往,当下也不收拾东西了,点头:“好啊。”
曲晗看着两人说出去,多看两眼,低头。
叶余礼貌性的问她:“曲晗,你要一起去吗?”
曲晗瞥眼秦筝,一起出去?出去干嘛?看她们约会?这个秦筝是真的不避嫌,来到这里就开始放飞自己,居然光明正大和叶余出去,不要脸!她想到云安,就一肚子火,硬邦邦的说:“我才不去。”
叶余没再吭声,随秦筝身后出门,曲晗更来气。
这些人的关系真乱!
她才不要和她们牵扯上关系!
曲晗这么想着,身体却不由自主飘到窗户边,低头往下看,秦筝和叶余挨着出了酒店,果然是约会,都不带着时岁。
时岁躺在酒店的床上,正在和姜若宁聊的热火朝天,针对的话题是陈芳为什么不让她和秦筝住在一间房。
姜若宁心血来潮:【你说陈老师是不是发现你们的事情了?】
时岁:【你是说叶余的事情?】
姜若宁:【对啊,怕你们窝藏叶余。】
秦筝打开手机就看到这句话,沉默片刻。
窝藏是这么用的吗?
她对姜若宁的文学造诣……深感佩服。
时岁:【不可能吧,陈老师怎么会知道呢。】
秦筝:【陈老师肯定不知道,应该是其他的事情吧。】
姜若宁:【其他还有什么事?】
秦筝突然想到时岁早上说,秦桂兰瞪她的事情,如果时岁的感觉没出错,那很大可能是因为她妈妈的原因,那她妈为什么对时岁——
秦筝:【我好像知道是因为什么了。】
时岁:【什么?】
秦筝:【因为你送的礼物。】
时岁:【那双鞋?阿姨不喜欢?】
秦筝:【不是鞋。】
时岁:【那我没送其他东西了啊。】
秦筝:【云安昨天用你的名义,送了我一个钱包。】
时岁:【……】
姜若宁:【……】
云安从厨房里出来,瞥眼手机,看到沉默的小群。
莫桑榆转头:“转小火了吗?”
云安说:“嗯,转了。”
莫桑榆说:“再闷半小时。”
云安见她心情不错,不由问:“莫阿姨,昨天你和小姨,睡得还好吗?”
莫桑榆从手机里抬头,看她一眼,愉悦开口:“还不错。”
她说完用赞赏的眼神看着云安:“昨天你挑的那款睡衣效果很好,下次继续。”
云安:……
她怎么就做不到莫桑榆这么坦然呢。
莫桑榆没看出她尴尬,说:“筝筝到上京了?”
云安说:“嗯,到了。”
莫桑榆说:“在酒店呢?”
云安说:“应该是吧。”
她也不确定,打开手机看了眼,见到秦筝给她拍了好几张图,都是大学里面的照片,不是交大,而是对面的大学。
秦筝上的大学。
秦筝毕业后,有过几次回校,有时候是活动,有一次是名人讲座,邀请了秦筝,云安记得那天,秦筝穿的是浅灰色的长裙,裙摆刚过脚踝,中袖,她长发披肩,温婉优雅,姜若宁见她这样满意开口:“你不说话能迷死一大片。”
“我说话怎么了?”秦筝傲娇:“我说话也能迷死一大片。”
姜若宁冷笑:“那你也得给人家机会,一开口就是拒绝,能迷倒谁。”
秦筝抿抿嘴。
她当时就站秦筝的身边,看她不高兴的微微鼓起嘴巴,哼一声,似乎不想搭理姜若宁,她觉得秦筝很可爱,伸手戳了戳秦筝的脸颊,秦筝勾了勾耳边碎发,手指穿透她指腹,又和她重叠。
她看着秦筝垂下手,便也垂下手,手指绕秦筝的手指,掌心,手臂。
秦筝问姜若宁:“你去不去?”
“我去干嘛,不去。”姜若宁说:“我要睡觉。”
她说完扭头:“对了,你去了看到个顺眼的,也可以领回来,我给你们腾地方。”
秦筝还没生气,她先生气了,走到姜若宁面前,想摇晃她肩膀,但只摸到一手的冷,她想打掉姜若宁的手机,却见她依旧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刷视频。
真生气。
秦筝也气了,转过头就走。
到学校尚早,秦筝从门口进去,门口有个大喷泉,有活动的时候会打开,平时都是关着,秦筝进门穿过喷泉的时候,喷泉刚好打开,许久没用,泉口喷出的水到处乱窜,还有的泉口坏了,冲天上洒水,秦筝平白被淋一身,好在夏天,她快步躲开泉口,拍了拍身上的水珠。
她当时看着秦筝一边皱眉一边拍长裙,长裙渗水,水珠像是花儿落衣服上,斑斑点点的湿润,秦筝比刚刚看起来,更不高兴,走路都快很多,她在秦筝前面,想逗她开心,做了无数个动作,却只见到秦筝一脸愁容。
她垂下双手。
秦筝一直往礼堂走,正是上课期间,路上没什么同学,只有操场上传来声响,还有一些老师骑着车经过秦筝身边,她站在秦筝的左手边,一直低着头看她,没注意到她脚下,秦筝哎呦一声。
她低头。
秦筝一脚踢到石头。
挺大的石头,秦筝又是穿的凉鞋,脚趾立刻浮红,秦筝拎着包坐花圃上,微微侧腰一只手摸那只脚趾上,她蹲在秦筝的前面,听到她碎碎念:“若宁欺负我,喷泉欺负我,连石头都欺负我……”
她说着说着红了眼:“你也欺负我。”
你也。
哪个你。
是她吗?
秦筝越想越气恼,跺脚,拉过包,俯身趴包上,肩膀耸动。
秦筝哭起来不想让人看到,就是这样。
她双手扶秦筝的肩膀,哄着她:“筝筝,不哭了好不好?筝筝,我是云安,你看我一眼,我在这呢,我没欺负你。”
“筝筝,不要哭了好不好?”她着急的起身又蹲下,摸秦筝的头,探身看包下面的秦筝,但秦筝的整张脸都被包挡住,她看不到分毫,想挪开包,都动不了。
她只得一遍一遍徒劳无功的哄着秦筝。
哪怕秦筝听不到。
“云安。”莫桑榆敲她脑袋:“想什么呢?”
云安转头,见莫桑榆敷着面膜,手上拿着敲背用的小物件,刚刚就是这个敲她的头,云安摸了摸后脑勺,问莫桑榆:“莫阿姨今天不用上班吗?”
“周末。”莫桑榆说:“我又不是你小姨,随时待命。”
云安说:“莫阿姨,听说你没转文职以前,和小姨是搭档。”
莫桑榆点头:“唔,虽然时间也不长。”
云安问:“那你们搭档的时候,你喜欢她的?”
莫桑榆说:“我还在警校的时候,是她来给我们训练的。”
云安明白了,点头笑笑。
莫桑榆见她如此,凑她跟前,说:“问这么清楚,要撮合我们啊?”
云安:……
这还需要她撮合吗?
她笑。
莫桑榆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小姨这人,吃软不吃硬,而且特直,昨晚我抱着她睡觉,你猜怎么着?”
云安:……
她不是很想知道,她们怎么着,云安转身想从沙发上爬出去,被莫桑榆一把拽了回来。
云安终于知道平时看着娇弱弱的莫桑榆,有多大劲了。
她领口被揪着,差点没窒息,被莫桑榆拽回沙发上,莫桑榆说:“聊聊嘛,你跑什么。”
云安摸了摸嗓子,咳嗽一声,说:“我想起来还要给筝筝打电话。”
“腻歪。”莫桑榆起身,从她跟前走过去,说:“那你去打电话吧。”
云安缓口气。
莫桑榆说:“中午我就不给你买蛋糕了啊,你小姨说晚上你姐给你准备。”
云安转头:“莫阿姨也认识我姐?”
莫桑榆摆出一副傲娇神色,大有一副刚刚是你不听的架势,云安闷了闷,手机震动,她看眼屏幕,是秦筝打来的。
云安回房间接电话。
秦筝还走在校园里,一切都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只是这辈子,她来的更早一点。
云安问她:“还在学校呢?”
“嗯。”秦筝说:“刚刚去了图书馆,叶余还不想走呢。”
云安说:“叶余喜欢那里?”
“她挺喜欢的。”秦筝说:“我也喜欢这里,过年的时候,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云安问:“过年?”
“对啊。”秦筝说:“过年不是要放半个月的寒假,我想着如果你有空,我们……”
我们,可以来一次这个学校。
秦筝眼睛湿润。
上了大学之后,她其实幻想过很多次,和云安一起上课,一起放学,一起休息,她们如果没有住在一个寝室,可以搬出去住,她们周末的时候,可以去超市买菜,回家自己做饭吃。
她想过很多次,也梦过很多次。
原以为重生回来,那些念想她已经放下了,却在今天进入这个校门的时候,想法越发强烈,她想带云安来一次。
想和她在这个学校里,牵着手从教学楼到图书馆,到食堂,到寝室……
云安说:“好,那就过年去。”
听到她这么说,秦筝反而不确定:“真的假的?”
云安说:“我什么时候骗……”
秦筝一边听手机那端的呼吸声,一边听叶余冲她喊:“筝筝!”
她转头,看到叶余站在假山旁边的石头上,爬这么高,也不怕摔了,秦筝忙不迭:“快下来!”
她对云安说:“先挂了。”
云安嗯一声,手机挂断后,秦筝在小群里拍了很多叶余爬假山上面的图,因为周末,大学里没什么人,只是偶尔有几个擦肩而过的,看到秦筝又忍不住要回头多看两眼,也有直接上来要联系方式的。
秦筝婉拒后,靠在假山后面,看叶余爬到*最高处,站在上面,往下看,喊:“筝筝!”
她挥手。
秦筝说:“站那么高,你怕不怕?”
叶余整个身体被风吹摇摇晃晃,却坚定的摇头,她闭眼,双手微微张开,风呼啸从耳边,身体旁边穿过,叶余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自由和放松。
她好像在进行一个大冒险。
人生里,最重要的一个大冒险。
秦筝见她如此高兴,忍不住又多拍几张。
时岁:【你们在哪呢?】
秦筝:【学校。】
时岁:【交大?】
秦筝:【对面。】
姜若宁:【你们怎么进去的?】
秦筝:【登记就行。】
姜若宁:【……】
时岁:【不对,怎么没带我?】
看到这句话的秦筝和叶余互相对视一眼,彼此眼底有一点心虚,秦筝回她:【出来买午饭,你吃什么,给你带一份。】
时岁:【这附近是大学城,肯定很多小吃,你们等我,我下来和你们一起过去。】
秦筝:【行啊,来我带你们去吃最好吃的那家麻辣烫。】
姜若宁:【你怎么知道最好吃?】
秦筝:【我当然……】
她打出来的字还没发出去,又删掉,回:【百度。】
姜若宁不疑有他:【饿死了,好饿好饿,我也想吃麻辣烫,云安,你今天吃什么?】
云安拍了一大桌子菜发小群里。
姜若宁:【……】
群成员云安被禁言十分钟。
云安并没在意,她当透明人的时间,可比这个长多了,秦筝舍不得,艾特姜若宁:【你干嘛。】
姜若宁:【手抖。】
云安很快又被放了出来。
时岁下楼的时候还抱手机和她们闲聊,配到酒店大门口站一抹身影,她打招呼:“曲晗?”
曲晗转头,见到是她扬笑。
她和时岁以前关系还行,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但自从时岁和秦筝她们好了之后,她再也没和时岁亲近过了,今儿没看到时岁身边有人,曲晗想到叶余和秦筝出门,虽然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但撇下时岁了,她犹豫会,在时岁到身边的时候问:“要一起去吃饭吗?”
时岁踌躇,一来毕竟同班同学关系,二来还要仰仗她在叶余那件事里绝口不和陈老师提,时岁咬咬牙:“吃,走。”
曲晗不知道她吃个午饭,怎么有点恨海情天的感觉,但还是跟着她往外走,到半路问:“去哪里?”
时岁说:“去吃麻辣烫。”
她像是才想起来:“你能吃吗?”
曲晗说:“能。”
时岁说:“那行,走吧。”
曲晗看着她穿过交大,往里走进一个巷子里,还没问,听到熟悉的声音:“时岁!”
怎么秦筝也在这?
曲晗当即就想掉头回去。
可是她忘记刚刚路过几个了四岔路口了。
时岁说:“筝筝她们也在这里吃饭,你要是介意,我陪你去旁边那家吃。”
曲晗想到时岁说一起来吃饭为什么那表情了,她深呼吸,缓和脸色:“我还没那么小气。”
时岁放松身体:“谢谢,我还担心你会不高兴。”
曲晗歪头看眼她,见时岁不是阴阳怪气,而是真诚的说这话,曲晗原本心底那点不高兴也没了,到秦筝身边的时候,她神色如常,秦筝说:“走吧,就是这家,还好没到饭点,人不算多,一会人就多起来了。”
叶余说:“筝筝,你好熟悉这里。”
秦筝身体僵了下:“有吗?”
叶余说:“嗯,你肯定做了很多功课。”
秦筝笑:“是吧。”
曲晗一双眼勾勾看着叶余和秦筝,两人有说有笑,眉来眼去,怎么看都像是有情况,可是叶余来上京,云安也知道,她也同意?
她们思想,都这么开放的吗?
是自己太保守了?
曲晗头次质疑自己的择偶观,她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秦筝说:“自己去选菜,吃什么拿什么。”
叶余吃得少,就拿了一些素菜和方便面,秦筝看不过去,给她塞了好多肉,叶余看着她,声音轻轻地:“筝筝。”
秦筝说:“别舍不得,我给你付钱,放心吃。”
叶余吸了吸鼻子:“谢谢筝筝。”
曲晗在她们身边,汗毛都竖起来了,也没什么胃口,匆匆拿了几个菜就回到位置上,时岁跟着她坐下,说:“你这么快啊。”
曲晗看向那边两人,说:“她们什么时候这样的?”
时岁不明白:“什么?”
曲晗说:“她们什么时候这么好的?”
时岁哦一声,说:“前阵子,叶余家里不是出了事嘛。”
曲晗想起来,那些事里,她和于不羡或多或少,还参与到一点,想到这些,她顿时没了八卦的念头,心里盘出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愧。
在没明白叶余的事情之前。
她曾经也说过叶余是不是因为男朋友才退学。
她对叶余,是欠一句道歉的。
曲晗低头,盯面前的杯子,听到叶余和秦筝有说有笑回来,秦筝说:“不贵吧,我说了都不贵的。”
叶余声音惊喜:“真的比我们那里还便宜。”
秦筝说:“别笑太早,也就吃的便宜,其他价格贵死了。”
时岁说:“筝筝,你真的做了很多功课啊。”
秦筝:……
汗颜。
她说:“一会你们能吃醋的可以加点醋,她家味道偏辣,加点醋能中和。”
叶余说:“那我也要加。”
曲晗看着她们互动,紧蹙的眉宇就没舒展过,叶余问她:“你要加醋吗?”
她说:“我才不加。”
叶余没存疑,只是给自己加一点,秦筝和时岁各自倒一点,曲晗吃了一口麻辣烫。
又麻又辣又烫!
她舌尖顿时没什么感觉,看时岁她们吃的倒还好,她又咬了一口蟹**,被辣的泪汪汪。
秦筝看眼她被辣的猛擦鼻子和眼睛,没忍住,将醋往她面前推了推,时岁说:“曲晗,你不能吃辣啊?那你刚刚怎么还要特辣?”
曲晗:……
她就是听到秦筝说要中辣的时候不服气,想着比她更厉害,点了个特辣。
曲晗说:“能吃。”
时岁说:“那你加点醋,能缓解辣度。”
曲晗这次没再推拒,而是倒了很多醋,再吃一口,没刚刚那么烫也没那么麻辣了,她瞥眼秦筝,见到秦筝正低头和叶余不知道说什么,两人咯咯笑,秦筝吃得慢,但她点的少,所以和叶余差不多一起吃完,曲晗是最后一个,三人都吃完的时候她还有小半碗,时岁说:“是有点辣,我去买点奶茶,你们喝什么?”
“我知道哪家好喝,我带你去。”秦筝说完起身,和时岁欢欢喜喜走了。
叶余也拈几张面纸,说:“曲晗,我去趟卫生间,你先吃。”
饭桌上顿时只剩下曲晗。
没了那几个人,曲晗耐心下来品了一口,味道确实蛮好的,她应该吃微辣,刚刚她看时岁点的就是微辣,很香的样子。
正胡思乱想,听到手机铃声,她放下筷子摸自己的手机,发现不是,抬头一看,是从对面椅子上黑色背包里发出来的声音,她记得,这是秦筝的背包。
曲晗沉默,假装没听到,但铃声响的店里其他人盯她看,她不好意思,拿过背包从里面拿出手机,看到屏幕闪烁云安的名字,她盯名字看两秒,刚想挂断,手机铃停了。
她将手机放包里,刚想放回椅子上,手机铃又响起,曲晗咬牙,抓起手机接了电话,张口说:“秦筝不在。”
云安捎带疑惑的声音:“曲晗?”
曲晗没想她一下就听出是自己,握紧手机,说:“嗯,是我,我们刚刚在一起吃饭,她出去买奶茶了。”
说完她闭眼。
为什么要和云安解释这么多?
云安浅浅啊一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不用这幅温柔的语气还好,一用这语气,曲晗就想到那次她背自己去医护室,路上她还安抚自己,说快到了,让她清醒一点。
曲晗在云安要挂断电话之前喊:“云安。”
云安:“嗯?”
曲晗说:“你知道,这次叶,叶余也来上京了吗?”
她说的吞吞吐吐,完全没有以前告状的理直气壮,云安不解,但还是诚实回她:“知道。”
曲晗说:“那你知道是秦筝带她过来的?”
云安声音浅浅:“知道啊,怎么了?”
还怎么了?
曲晗忍无可忍:“她们晚上还要睡一个房间里!这你也知道?”
云安说:“嗯,我知道。”
曲晗愣住:“你,不介意?”
云安说:“为什么要介意?”
曲晗挂了电话,始终是呆傻的表情,手机都忘了放回去,叶余上完厕所回来,看到她这个样子,说:“曲晗,你怎么拿着秦筝的手机?”
“哦。”曲晗回神:“刚刚她手机有电话。”她看叶余:“是云安打来的。”
叶余点头。
两人说完,秦筝和时岁也拎着奶茶回来,还给叶余和曲晗各带了一杯,叶余说:“筝筝,刚刚云安给你打电话,曲晗接的。”
曲晗神色不自然:“你手机一直响……”
“谢了。”
曲晗狐疑眼神看眼秦筝,她居然没怪自己擅自接电话,还谢谢她?
秦筝真没在意,如果是于不羡接她电话,她估摸就无法这么淡定了,曲晗最近的变化,其实挺明显的,所以她才敢和曲晗说,要让叶余住进来。
曲晗别别扭扭。
时岁将奶茶递给她,说:“筝筝请客的。”
“多少钱,我转给你。”曲晗说。
秦筝摇头:“不用,就当是谢谢你收留叶余。”
她到现在还想着叶余。
曲晗忍不住:“我刚刚和云安说了。”
秦筝看向她:“说什么?”
曲晗捏着奶茶:“我说你把叶余带上京来,你俩还约会去了。”
她加油添醋。
时岁憋着笑。
叶余目瞪口呆。
秦筝点头,神色如常,曲晗见她转身要走,她诧异:“你都不准备解释一下吗?”
“解释?”秦筝看着她:“和谁解释?和你吗?”
秦筝无所谓的说:“我又不和谈恋爱,为什么要和你解释?”
曲晗气结:“你!”
秦筝看她脸色涨红,逗她:“还是说,你想和我谈恋爱?”
曲晗一口气堵着:“你放屁!”
秦筝轻飘飘回她:“反弹。”
曲晗:……
【作者有话说】
评论发个小红包么么。
秦筝:你到底是不是我情敌啊?
曲晗:……
95期待
◎眼神里满是期待。◎
秦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如此幼稚了,说完反弹之后,她抿着奶茶笑,神色愉悦,曲晗却被她气的牙痒痒,见秦筝带着叶余和时岁出门,她也捧着奶茶跟在后面。
她不认识路。
秦筝对叶余说:“那边有商场,下午你要是无聊,可以进去逛逛,不过那边价格比较贵。”
叶余点头:“那我们晚上……”
她想到曲晗,咬舌尖。
秦筝说:“晚上等我们回来。”
叶余嗯一声。
曲晗听着她们聊天皱眉。
晚上难道还有事?
她是看不惯秦筝的,尤其看不惯秦筝这做派,但她心里也弥上些许好奇,她始终觉得,秦筝不是脚踩两只船的人,云安更不可能容忍三角恋,所以她们肯定是有其他的事情。
什么事?
曲晗蹙眉,狐疑眼神盯着秦筝和叶余。
叶余低头,手机又震动了,她关掉手机,时岁问:“怎么了?”
“我妈。”叶余说:“昨晚就给我打电话了。”
时岁说:“让你回家?”
“叶启程回去和她们说了元旦汇演的事情,还说学校宣传用我的那个节目,他们以为学校会给钱,让我把钱给他们。”叶余现在说这些事,语气平和,似乎被伤透,再难对那家人有任何念想,所以意外平静。
曲晗听着她们的聊天,想到上次叶余的父母来医院找她,姜若宁说,她是被父母卖了,要逼她和一个男的结婚,就为供弟弟上学,和补贴家里装修。
真的很惨。
曲晗从没想过现在这样的社会,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此刻听到叶余的话,又觉得,或许叶家父母比她想象中更无耻。
她难得沉默。
时岁嗤笑:“你爸妈真的就是电视剧里那些吸血鬼,我以前看电视剧,觉得很夸张,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现在觉得还是电视剧太保守了。”
秦筝闻言转头看叶余,没吭声,只是抿口奶茶。
曲晗见她走得很快,忍不住和她并肩,秦筝走得快,她也走得快,秦筝察觉她动作,转头,曲晗被奶茶噎了一口,转过头。
秦筝:……
好幼稚。
不过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幼稚。
秦筝头次把曲晗看顺眼了,顺眼到愿意和她多说两句话,她问:“你现在还喜欢云安吗?”
曲晗霎时脸红,恼怒瞪秦筝,不理她,继续往前走。
过一个四岔路口时,叶余喊:“曲晗,你走错了。”
她咬咬牙,又跟着回去。
回酒店一点多,陈芳统计她们午饭情况,一点半集合,顺便还给她们开了个小会,辩论赛一共三天,两人组三人组以及六人组,积分制,算最后的总积分,每天主题不同,第一天是针对国际文化传播的利弊,第二天是人工智能会不会阻碍未来发展,第三天是该不该接受新式教育还是保持传统教育。
这些秦筝大学的时候,都不知道写过多少相关论文,参加过多少次这样的辩论赛。
好巧不巧。
大部分辩论赛的地点,就在交大。
所以秦筝是完全不慌,甚至还没进去,就有点主控全场的感觉,陈芳旁边的老师是隔壁市一中的英语老师,去年来过一次,拿了个第二名,颇有经验,但她看到秦筝那架势,说:“挺冷静啊。”
陈芳说:“嗯,她遇事不惊,是个好苗子。”
“秦筝对吧?”那个老师说:“去年你们学校怎么没来?”
陈芳说:“去年还没资格。”
老师明白过来,和她相视笑笑,问陈芳:“对了,你们学校好像还有个叫叶余的同学是不是?”
“赵老师你知道?”陈芳诧异,叶余平时低调的不能再低调,不是因为汇演唱歌好听,也没几个人注意到她。
赵老师说:“害,我女儿,天天看你们那个元旦汇演的视频,和我说哦,什么在平台播放量第一,人气老高了,我是完全不懂她们怎么想的,好像听说,是你们学校的?”
陈芳凑近她,小声:“我们班的。”
“真的啊?”赵老师说:“怎么没送她去唱歌啊?”
“那也要人家父母同意。”提到那对夫妻,陈芳扯了嘴角,不是很想提,她嫌恶表情明显,赵老师起了好奇心:“怎么说?”
“那对夫妻,卖女儿的。”陈芳说:“不是什么好人,这小姑娘以后真去唱歌了,指不定要被这对夫妻,压榨成什么样,我们学校音乐团想招她进去,结果刚和对方父母联系上,人家张口就是,有没有钱拿。”
赵老师也憎恶:“这样的父母有小孩,就是对小孩,对社会的不负责!”
“谁说不是。”陈芳说:“希望她以后能摆脱这样的家庭。”
赵老师说:“难哦。”
她们到底是过来人,看过无数女孩子被家里吸血的事情,清官难断家务事,报警都没啥用的这层关系,要想摆脱,真是,难哦。
这小姑娘以后发展不好,那还好。
真发展好了……
赵老师摇头。
铃声一响,两人压下八卦的心思,齐齐看向前面,四周坐满交大的教授和老师,秦筝认出几个熟面孔,以前她们和交大文化交流的时候,这些老师也在。
时岁推她一下:“筝筝?”
秦筝回神。
时岁说:“发什么呆?”
秦筝说:“在想一会要说什么。”
时岁问:“紧张啊?”
“还真有点。”不是紧张辩论赛,而是紧张这样熟悉的氛围,总是让她以为自己还在上大学,时岁莞尔,以为秦筝和自己一样,心脏怦怦跳,拿起话筒的时候,她做了两个深呼吸,转头和秦筝对看一眼,两人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和辩论观点。
陈芳坐在礼堂侧面,一瞬不瞬,盯着秦筝和时岁看,每一次她们站起身,都让她心高高悬起。
赵老师转头:“这个秦筝,第一次参加辩论赛?”
陈芳也觉得秦筝的表现过于有异,英文流畅的像是母语,在游刃有余的情况下,还能给对方挖一个坑,看对方辩手哑口无言一瞬,陈芳笑着说:“可能她们私下练过很多次。”
“这可不是私下练习过这么简单。”赵老师小声道:“你看那几个评委。”
几个评委盯着秦筝和时岁,偶尔交头接耳,更多的是用眼神示意,表现出对秦筝和示意这组的满意,赵老师说:“你们双人组八成稳了。”
“后面还有几场呢。”
赵老师笑:“我以为今年还是交大附属高中拿第一,没想到杀出来黑马。”
陈芳被她夸得心花怒放,看秦筝和时岁的目光越发满意,心头澎湃,她年纪轻,这还是她第一次领队参加如此大场合的辩论赛,如果真拿第一名回去。
她都不敢想,在整个教育界,会引起多大轰动。
来之前,她真的只是当一次切磋和交流知识,往年的第一名几乎都是上京本土学校,鲜少有外地,其实这也能理解,上京的教育水平,本就是全国最好,加之每年都是在上京举办,多少有点照拂,所以每年的第一名,不是交大附属,就是上京大学附属中学,今年,确实不一样。
不单单是评委对秦筝和时岁的表现,就以她这个老师的标准来看,对方辩手,完全接不住秦筝的论点。
一场结束。
陈芳松口气,忙走到秦筝和时岁身边,问:“喝不喝水?”
她身边,站着曲晗和其他三名同学,看秦筝的眼睛冒星星了:“我靠,秦筝你好厉害!!!”
“秦筝,你是真的牛!”同学竖起大拇指,夸她。
曲晗也看着秦筝。
来之前,她对秦筝是不服气的,在学校的时候,她并不觉得自己比秦筝哪里差,但每次考试,她都考不过秦筝,对秦筝的恨不仅仅是因为云安,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对她的嫉妒。
是的。
她嫉妒秦筝。
又深又强烈的嫉妒。
她嫉妒秦筝每次都是第一名。
凭什么!
她无数次问自己,凭什么!
可刚刚,秦筝拿起话筒,站在桌子前,和对方辩手在谈笑风生间,将对方说的面红耳赤,哑口无言,那些观点,那在所有人面前,不怯场,流畅的口语,侃侃而谈那些专业名词,都是她从未见过的。
就在对方辩手坐下的那一刻。
她觉得自己也坐下了。
在和秦筝的成绩竞赛里。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输的,心服口服。
曲晗冷脸,声音硬邦邦的说:“恭喜啊。”
她看向秦筝和时岁,说:“你们——你们刚刚配合的很好,很厉害。”
秦筝听到她的话,只是静默两秒,笑:“谢谢。”
她说:“下一场到你了,加油。”
曲晗蓦然鼻尖一酸。
似为校添荣光的传承,到她了。
此刻没有爱恨情仇,没有嫉妒,她和秦筝之间,甚至都纯粹几分,曲晗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对秦筝,产生一种,比嫉妒更可怕的情绪——欣赏。
她在认可秦筝,欣赏秦筝。
疯了吧她?
曲晗意识到思绪不受控,立刻深呼吸,陈芳说:“别紧张,千万不要紧张。”
秦筝坐在椅子上,时岁歪头:“陈老师是希望你第三场的时候继续上。”
原本是安排其他的同学,但秦筝的表现实在优异,太突出了,陈芳似乎也明白,这次要想拿第一名,还得秦筝来,所以将她和其他两个同学做了调换。
秦筝说:“我都行。”
时岁:“需要我和她们拿资料书吗?”
秦筝说:“不用了,都差不多。”
时岁一想也是,辅助工具都差不多,就看知识量和怎么用了,她点头:“那一会你上台,我给你录像,发给云安。”
秦筝笑,想说不用,又浅浅点头。
云安应该,没看过她这个样子。
她也想让云安看看。
云安下午四点多,收到时岁给她发的消息,还附带一段视频,夸:【筝筝帅呆了!】
她点开视频,是秦筝握着话筒,从容不迫的神色,她手指摸了摸秦筝的头,视频被她点的又缩小,她回时岁:【结束了?】
时岁:【还没呢,马上,秦筝被陈老师带过去和其他评委打招呼了。】
云安:【你怎么没去。】
来辩论赛之前,时岁确实是学校代表,包括曲晗,也是被陈芳寄予厚望,毕竟秦筝上次月考成绩很不理想,没有人能想到,她居然能艳压群芳。
时岁和云安发:【你知道今天我看到筝筝,想到谁吗?】
云安:【谁?】
时岁:【叶余。】
云安不太理解:【嗯?】
时岁:【我突然就想到叶余元旦汇演一天,以一人之力压下合唱团,艳惊四座。】
时岁:【我觉得今天的筝筝,就是如此。】
时岁:【你可以想象一下,有多帅!】
云安明白过来。
秦筝一直很帅,又帅又酷,她从不质疑,只是遗憾,没能亲眼看到。
她垂眼看着手机。
秦筝和陈芳回来的时候,时岁还抱着手机在小群里聊天,姜若宁特别后悔:【为什么我没去为什么我没去为什么我没去。】
她像个幽怨女鬼,缠着秦筝:【我不管,我以后也要看你辩论赛。】
秦筝:【以后机会多的是。】
她又没说谎。
姜若宁陪她参加辩论赛头两次还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的很,后面就在打瞌睡,有一次辩论赛结束,她过去找姜若宁,姜若宁都睡着了。
她还振振有词:“困啊筝筝,我现在听到英语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紧箍咒,一听就困。”
秦筝无奈:“紧箍咒是念了脑子发紧发疼的,不是发困的。”
姜若宁抬头:“那是什么咒?”
秦筝:……
她想踢姜若宁一脚咒。
秦筝发笑,无视小群里的哀嚎,到酒店也差不多五点半,陈芳说要请大家吃晚饭,让大家回去换个衣服,六点楼下集合,就在酒店对面的饭馆,说有一家上京特色菜,很有名。
秦筝知道这家,价格很贵,今儿要不是陈芳太高兴,应该是舍不得如此大出血。
回去之前,她还让打包一份炒饭,陈芳问:“筝筝,你没吃饱啊?”
“吃饱了。”秦筝说:“当夜宵。”
陈芳点头,问她:“和曲晗一起住,两人没什么问题吧?”
曲晗低眉顺眼,瞥眼秦筝,说:“陈老师,没问题。”
她说完秦筝抬头:“陈老师,有个事情想问您。”
陈芳问:“什么事?”
“回去之后我们可以附近逛逛吗?”秦筝说:“还没来过上京,有点好奇。”
“行啊。”陈芳说:“我带你们……”
话没说完,她想到自己还有一大堆学校的事,又是汇报又是资料整理,她说:“我给你们雇个导游吧?”
“不用不用。”秦筝说:“我们就附近走走,用不了很长时间。”
陈芳这才点头:“行,别乱跑,逛一会就回来,不认识路给我打电话。”
秦筝应下,笑着开心:“谢谢陈老师。”
陈芳也纵容:“不能走太远。”
秦筝笑:“知道呢,陈老师,您放心。”
陈芳对秦筝做事还是挺放心的,比同龄人沉稳,有想法,上次学校针对爬山救人的事情,还在考虑怎么奖励,这次回去,必定要二加一,合起来一并奖励了。
秦筝拎着盒饭回到房间里,叶余还在休息,她一下午都等房间里,玩了会手机,在小群里和她们聊天,又将带过来的试卷刷完一套,秦筝和曲晗还没回来,她等的犯困,刚眯了会,听到门口动静,蹭一下站起身,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拐进卫生间里。
曲晗跟在秦筝的身后,看着她换好拖鞋打开灯进去,里面没人,她皱眉。
秦筝喊:“叶余?”
卫生间门打开,叶余探头出来。
秦筝说:“你干什么?”
叶余说:“我担心是陈老师。”
“陈老师又没房卡。”秦筝说:“快出来,吃饭,吃完饭我们要出去。”
叶余点头,走出来,看眼曲晗,同她笑笑打招呼,曲晗本来是冷着脸,不太想搭理两人,此刻见她都笑了,也不好意思再甩脸色,只得皮笑肉不笑。
秦筝将筷子递给叶余,问她:“下午出去了吗?”
叶余摇头。
秦筝说:“你怎么这么老实。”
叶余说:“怕走丢。”
曲晗听到这话脸色缓和一点。
这上京什么都好,就是路太多了,几步远一个岔路,难走死了。
秦筝被她逗笑,说:“行了,先吃饭。”
叶余低头扒饭,没一会时岁敲门进来,秦筝问她:“你要不就别去了?”
曲晗看书的眼神飘向她们。
秦筝和叶余又想单独约会?
时岁说:“我也没去过,想去。”
秦筝笑:“好。”
反正也是坐一会,碰碰运气,不会耽误太长时间,时岁见她答应看向曲晗,正巧曲晗视线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时岁问她:“你,要去吗?”
曲晗愣住。
怎么还有她的份?
她刚想摇头,秦筝说:“她肯定不去。”
“我去啊。”曲晗也不知道去哪里,但就想和秦筝唱反调:“我当然去。”
秦筝问:“真的吗?你要去啊?”
她突然一副惊喜的样子,曲晗都感觉自己此刻就是进了笼子的猎物,被盯上了,但她都说去了,此刻再反口,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曲晗神色绷着,语气硬邦邦:“去!”
秦筝听她说的要去赴死一样,欣慰点头。
曲晗想问时岁又不好意思,看叶余,叶余又在吃晚饭,她一个人堵着气坐在床上玩手机。
班级群里正在聊放假作业的事情,夹杂一两句周末活动,曲晗看着无趣,放下手机,正对上秦筝从卫生间里出来,两人眼神对上,曲晗有些尴尬的低头。
秦筝没在意,听到手机铃响起,她让时岁给她拿手机。
屏幕显示是云安的电话。
秦筝夹在耳朵上。
云安问她:“结束了吗?”
“嗯。”秦筝说:“刚吃完饭,现在回酒店了,晚点我们出去。”
云安说:“那你小心一点。”
秦筝说:“知道呢,时岁有没有给你发视频。”
云安浅浅笑:“发了,我刚看完,你今天很厉害。”
秦筝被她夸,面微红,她自认也不算什么脸皮薄,容易害羞的人,但云安每次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就觉得脸上冒热气。
她撇嘴:“知道了。”
她见叶余吃完,说:“那我们……”
“筝筝。”云安说:“你猜我在哪里?”
秦筝愣了下,还以为她来上京了,随后想到不可能,她说:“哪里?”
云安说:“一个茶楼里。”
秦筝皱眉:“你跑茶楼里干什么?”
云安说:“小姨说,我姐今天回来。”
秦筝很意外:“你姐?”
云安上辈子直到离开,都没说过她姐回来看她,生日那天,一直和她黏在一起,生日过后没多久,就过年了,她们过年的时候还是好好地,过完年后突然有一天。
云安就离开了。
秦筝这么多年其实反复琢磨云安离开前的征兆,想哪里不一样,但那天实在太平凡,太普通,和任何一天都没有什么区别,以至于秦筝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那天的细枝末节。
云安说:“嗯,是我姐,她说今天我生日,想给我庆生。”
“哦。”秦筝也说不上心里慌了一下是因为什么,很忐忑,突然而来的忐忑,她无意识的咬了两次下唇,云安喊她:“筝筝?”
秦筝说的:“那,那你吃过饭了吗?”
“还没。”云安说:“我还在等她。”
秦筝张口:“不能……”
她咬住舌尖。
云安问:“什么?”
秦筝说:“没什么,那你和你姐好好吃饭,我到地方了再给你打电话。”
云安说:“嗯,好。”
秦筝挂了电话,她刚刚是怎么了,居然下意识就想和云安说,能不能别和你姐见面,其实上辈子她直到车祸都不知道她姐到底是做什么的,但看云瑞和云安,再看莫桑榆,其实秦筝多少能猜测到云安她姐姐的工作,上辈子她忘了问云瑞,那天她说云安出国,但云安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见了谁。
会不会,和她姐有关?
会不会,那天的事情提前了。
云安她……
秦筝攥着手机,一颗心七上八下。
和她刚通完电话的云安也攥着手机,频繁看向包厢门口,每次听到微弱动静,她立刻起身,眼神里满是期待。
【作者有话说】
评论发个小红包么么。
秦筝:回去还能见面吗?
云安:老婆你放心,我做鬼都会缠着你的。
96是她
◎是云镜舒。◎
云安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不仅仅是和她姐姐的见面,还有——还有和上辈子不一样的选择,上辈子,是秦筝陪她过生日,这个点,她们正在小饭馆里吃饭,她知道秦筝推了辩论赛就为给自己庆生,还吵架了,事后她又哄着秦筝。
她记得很清楚。
那天,她没有云镜舒的消息,小姨也没回来,只是晚上的时候给她发了消息,说:【云安,生日快乐。】
云安紧紧握着手机,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门口每次微弱动静,她都立刻起身,看过去。
五分钟。
十分钟。
十五分钟。
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接近。
她是来早的,她想提前过来,她想看着云镜舒进包厢,但门口始终没人影,旁边两边的包厢,门时不时打开,她期待的看向门口。
又失望低头。
会来吗?
会吧。
姐姐,从来不失约。
云安指腹捏紧手机边缘,屏幕亮起,她低头。
距离她们约定的时间。
超过半小时了。
她坐在封闭的包厢,四周安静,她的心跳从激烈到逐渐平缓,手机铃响起来,她身体僵了下,看到屏幕闪烁小姨的名字。
云安没接。
像是一场固执而无用的等待,她以为自己再等一等,云镜舒,一定会出现。
可事与愿违。
包厢门唰的一声被打开,云安看过去,*眼神里没什么亮光,果然站门口的人,是云瑞。
云瑞说:“怎么给你打电话,一直不接啊?”
云安愣神,回她:“对不起小姨,我忘了。”
“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说……”云瑞润润唇,下午的时候云镜舒还让她订包厢,晚上突然接到任务,来不了,她给云安一直打电话,怎么都打不通,给莫桑榆打了电话,莫桑榆说没回去,她不放心,直接过来了。
云瑞说:“安安,你是不是在怪镜舒?她不是故意的,晚上的时候,她……”
她有了老苗的线索,若是其他罪犯,云镜舒或许不会连一顿饭的时间都挤不出来,但老苗,不仅是她等这么多年,更是云镜舒心里最尖的那根刺,所以她才毫不犹豫,说走就走。
云安抬头,说:“我没事的小姨。”
她努力扬笑,却没笑出来。
云瑞说:“你不高兴就说出来,今天是镜舒不对,小姨代她和你赔不是,这样,小姨陪你过生日好不好?”
说起来,她好像也是第一次给云安过生日。
却连个像样的生日蛋糕都没买。
云瑞咬咬牙,有些尴尬的想出去买,包厢门再次被推开,莫桑榆拎着蛋糕盒子站外面,云瑞见到她神色一松,说:“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们就大眼瞪小眼?”莫桑榆说:“云安好歹生日,你礼物不买就算了,蛋糕都不买?”
云瑞:……
她被数落,低着头。
云安余光瞄到她尴尬神色,鲜少在云瑞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很稀有,云安敛起不开心的情绪,笑着说:“小姨,你也被骂了。”
“还有你,笑什么笑!”莫桑榆一个没放过:“孩子就要有孩子的样子,整天装深沉,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了,被姐姐爽约不高兴就大方承认,情绪憋着,能憋死人的,知道吗?”
云安被她说的摸了摸鼻尖。
姑侄俩像犯错的人,坐莫桑榆面前,被齐刷刷说了一通。
云安偷偷瞄眼莫桑榆。
觉得她发起火和秦筝倒是挺像的。
“愣着干什么?”莫桑榆说:“点菜吃饭!”
她摸肚子:“你们不饿,我都饿了。”
云瑞看眼她,还没开口,手机铃响起,云瑞刚想接,莫桑榆劈手夺过来,看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接了电话,听到对面说:“云队,我们……”
莫桑榆说:“她不在。”
“小莫?”对面的人认出她,笑:“队长呢?”
莫桑榆瞥眼云瑞,气道:“死了。”
坐在她对面的云瑞:……
云安:……
对面的人:……
包厢里沉默几秒,对面的同事说:“那我一会再打过来?”
她以为自己坏了莫桑榆好事,莫桑榆才这么生气,莫桑榆瘪嘴,将手机递给云瑞,云瑞出去接电话,云安问:“莫阿姨,你不高兴啊?”
“没有啊。”莫桑榆说:“今天你生日,为什么不高兴?”
云安说:“我感觉你不高兴。”
“来的有点急吧。”下午的时候,她听云瑞说,晚上云安和云镜舒一起吃饭,她还挺高兴的,觉得云安守得云开见月明,其实云安嘴上不说,心里惦记死家里人了,尤其是云瑞和云镜舒,她也瞧出来云安的高兴,一整个下午不是换衣服,就是整理头发,再不济她还跑卫生间里,用她的遮瑕膏,点她脸上新长出来的一颗小豆豆上面,她和紧张显而易见,高兴更是。
同住一起这么久,除了那天她和秦筝在屋子里亲亲被她点出来,害羞激动以外,她情绪还没这么饱满过,看得出来,她很期待晚上的见面。
甚至是,迫不及待。
晚上她早早就走了,离开前还和她笑着说:“莫阿姨,我和姐姐去吃饭了。”
在寻常人家,这是最普通的一句话,最普通的日常。
云安却等了几年。
那一刻,她也为云安高兴。
然后云瑞告诉她,云镜舒回不来,下午的飞机,也已经飞走了。
她当时冲云瑞说了一句:“少这一刻都不行吗?”
云瑞沉默。
莫桑榆知道不应该这么说,很无理,但她当时情绪真没控制好,说:“你们家人就这么固执这一个案子吗?连一面都不能见?”
是真不能见。
消息不能通。
她都知道。
可人失去理智的时候,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指责也是。
莫桑榆以前看过一句话,说人甚至不能共情从前的自己。
这在从前她万万不可能说出的话,产生的情绪,现在真的有了,并且在云瑞刚刚那通电话铃响起的时候,更生气。
她失控了。
莫桑榆收敛好情绪,做了几个深呼吸,云安给她倒了一杯水,莫桑榆好气又好笑:“你生气吗?”
云安说:“因为姐姐没来?”
莫桑榆点头。
云安说:“不生气。”
莫桑榆说:“你真大度。”
云安想。
她不生云镜舒的气,但她生自己的气。
她刚刚只是等了一会,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就那么坐立难安,秦筝呢?
秦筝,等了她七年。
在没有任何消息的情况下,等了她七年。
这七年有一小半的时间,她知道秦筝是怎么过来的,但她不知道的那些事情里,秦筝又如何呢?
她气自己。
又心疼秦筝。
尤其,她最后只得到那个木盒子。
货车撞过来的时候,她用尽力气拉秦筝,一次次手穿过秦筝的身体,她挡在秦筝的面前,她想抱秦筝,让她快走。
可惜,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眼睁睁看着秦筝被撞,看着盒子掉落,看着玉破碎。
她……
云安低头,眼眶微微涨,她对莫桑榆说:“莫阿姨,我去下卫生间。”
刚出包厢门,和云瑞迎面撞上,云安一咬牙从她身边经过,云瑞看她背影,回了包厢,问:“她怎么了?”
“哭了呗。”莫桑榆说:“还能怎么,原本以为自己能见到姐姐呢,没见到,可不得伤心。”
云瑞说:“我以前不知道她这么脆弱。”
“是个人都会脆弱。”莫桑榆说完脸色有些尴尬,对云瑞说:“刚刚,对不起。”
云瑞说:“没事。”
莫桑榆说:“下午的时候,我不该那么说的。”
云瑞摇头:“希望云安也能理解,镜舒很想见她的。”
莫桑榆沉默,看向门口的方向。
云安回来的时候,她们头挨着,正在小声讨论什么,云安走进去,听到莫桑榆说:“来来来,看看吃什么。”
她说:“我都行。”
云瑞说:“她从小就不挑食。”
“我从小挑食的很。”莫桑榆说:“我妈经常带我去吃部队的伙食。”
云瑞问:“好吃?”
莫桑榆想了下:“后来我就不挑食了。”
云瑞:……
云安:……
莫桑榆说:“那我就看着点了,云安,一会点蜡烛,许愿。”
云安上辈子也收到蛋糕了,秦筝和姜若宁买的,一个四寸的小蛋糕,当时秦筝说:“明年给你买个大点的。”
她笑:“这个就够了。”
秦筝说:“这个还不够若宁吃呢。”
想起来了。
上辈子,姜若宁也挺喜欢吃的。
云安说:“好。”
她们先吃了蛋糕,再吃了晚饭,饭后云瑞说有事,莫桑榆也不想回去,云安看出她意思,说想一个人回去,云安拍拍她肩膀:“别多想,这次没见到,下次小姨再给你安排,等她这个任务结束,你们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云安看着云瑞,片刻后说:“知道了小姨。”
云瑞这才和莫桑榆离开。
云安没骑车,而是上了公交车,刚坐下,接到秦筝的电话。
秦筝说:“我到了。”
云安听她那端有人唱歌,有一点点吵,问:“你在哪?”
秦筝转头四处看看,这是一家清吧,以前是卖酒的,后来老板盘下店,成客人品酒的地方,再之后,成了清吧,有卡座,环境清幽,不似酒吧灯红酒绿,那么热闹,这里挺安静,秦筝会知道这里,就是因为她知道金漫最喜欢的店,就是这家。
她和金漫熟悉之后,听金漫说,这家店的老板娘是她大学同学,她没灵感的时候,每天都泡在清吧里给客人调酒,刚刚她进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吧台。
金漫不在。
秦筝也没气馁,拉其他三人进去。
刚找好位置,就给云安打电话了,她心里始终还是惦记着云安说和她姐姐吃饭的事情,来的路上心神不宁,此刻听到云安声音,她莫名安心。
秦筝回她:“在喝酒。”
云安说:“酒吧?”
秦筝说:“差不多,但也不是。”
云安说:“我听着有点吵。”
秦筝说:“嗯,隔壁卡座好像有聚会。”
她歪头看一眼,隔壁卡座里坐七八个年轻男女,不知道是大学生聚会还是工作党聚餐,瞧着更像是大学生,秦筝只是匆匆看了一眼,没细看,转身回自己的卡座,叶余和时岁知道她来干什么,没表现出惊讶,反而曲晗一惊一乍,进门之后皱着眉:“你怎么来这里?”
秦筝问:“你没去过林平的酒吧?”
曲晗当然去过,是和于不羡去的,班级里还有其他同学聚餐后悄悄去,秦筝也被邀请过几次,她不喜欢太吵闹,就没去,但她知道曲晗去过。
“那和这里又不一样。”曲晗嘴硬,但还是跟秦筝身后,进了里面,坐卡座里。
此刻她也顾不得秦筝在打电话,问她:“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秦筝说:“才刚来,你怎么就要回去了?”
云安听到她回话,问:“谁啊?”
“曲晗。”秦筝说:“她想回去。”
云安蹙眉:“曲晗怎么也去了?”
秦筝解释:“她求我带她来的。”
曲晗在她身边盯着她看,秦筝是在说她吗?不是吧?但她刚刚提到自己名字了,曲晗忍不住:“你是在说我吗?”
秦筝见她如此礼貌,眨眨眼,点点头。
曲晗说:“我什么时候求着你带我来了?”
她问,脸憋通红。
秦筝说:“现在啊。”
“你放屁!”曲晗说:“我根本没有!”
秦筝安抚她:“别激动啊。”
“我没激动!”曲晗说:“是你在说谎!说谎精!”
她骂骂咧咧:“大骗子,骗云安不够,还骗叶余,你就是个大骗子!”
秦筝:……
高中生骂人,都是这么幼稚的吗?
她以前怎么骂人来着?
哦,她以前是好学生,不骂人。
秦筝很欣慰。
她对云安说:“我们继续。”
云安:……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秦筝喂一声,云安说:“嗯。”
秦筝问:“你在干嘛?”
云安说:“坐车。”
秦筝疑惑:“坐车?”
云安拍了一张图,发给秦筝,秦筝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和她通话,看到她是坐在公交车上,后面全部是空位,车上似乎没什么人,秦筝问:“回家?”
云安说:“嗯,回家。”
秦筝:“我一会就回去。”
怕云安担心,秦筝也拿起手机,举高一点拍了一张图发给云安,说:“我这里环境还可以。”
云安扫了一眼她的卡座,时岁和叶余坐她对面,秦筝和曲晗坐一起,两人估摸刚吵了架,曲晗和她距离很远。
是云安喜欢的距离。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瞥到秦筝后面卡座里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黑色衣服,似乎是风衣,黑直长发,没刘海,那个女人站起身,所以刚好入了镜,云安将这张图放大,影子逐渐模糊,连人脸也是。
可云安还是认出来。
是云镜舒。
【作者有话说】
评论发个小红包么么,谢谢喜欢我们五小只。
曲晗:我不是人吗[可怜]
97掉了
◎你东西掉了【营养液一万六加更】◎
怎么,会是她姐?
云安诧异过后,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或者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太想念,最近又频繁说到云镜舒的事,所以她看到一个相似的人,就觉得是她。
秦筝见她没了声音,喊:“云安?”
云安回神,问秦筝:“我们,可以视频通话吗?”
秦筝问:“现在?”
她说;“我这里有点吵。”
她这里台子上有人在唱歌,身后卡座里的人声音比刚刚还大,云安说:“没关系。”
秦筝点头:“那好。”
她挂了电话,和云安视频,只是响两秒,视频就通了,秦筝将手机放在桌子上,但这个角度,被她身体完全挡住,云安看不到后面,她说:“筝筝,你往旁边坐一点。”
秦筝不解:“怎么了?”
云安说:“你和曲晗坐太近了。”
秦筝:……
无缘无故被点名的曲晗:……
这么会吃醋,怎么还同意秦筝带叶余来上京?
她搞不懂,翻了个白眼继续坐着,秦筝往外坐一点,手机自然也对外面放了些许,视野开阔很多,云安一样看到她后面卡座,是个大弧形的沙发,坐约莫七八个人,光线不是很亮,偏暗沉,只能看个依稀,坐在边上第二个,就是云镜舒。
这次云安看清楚了。
她冲着镜头笑。
秦筝说:“傻乐什么?”
云安说:“没什么,就是挺高兴的。”
秦筝想起来,她是今晚上和她姐吃饭,秦筝问:“因为见到你姐?”
云安看着屏幕,盯她身后卡座里的女人,点头,说:“嗯,因为见到了我姐。”
她说:“谢谢你,筝筝。”
秦筝不解:“谢我干什么?”
“就是想谢谢你,给了我最好的生日礼物。”云安说完秦筝更不理解了:“我还没给你买生日礼物呢。”
本来她是打算今天去的,实在没空,只能明天去。
云安说:“筝筝,我已经收到了。”
秦筝:……
叽里咕噜说什么。
她问云安:“晚上你吃毒蘑菇了?”
云安:……
她刚刚的激动被秦筝打乱,紧张也被冲散,此刻平静看着手机,眉眼温柔:“等你回来再说。”
秦筝也觉得这里有点吵,实在不方便多说,对着手机点头,刚想挂,又想到什么,对时岁说:“我去下卫生间。”
那里安静。
时岁问:“要陪你吗?”
“不用。”秦筝说:“你们在这等我。”
她说着一个人拐进走廊里,往前直走就是卫生间,走廊比刚刚清吧里亮堂多了,头顶白炽灯,青瓷大理石,白净透亮,虽然走廊上也有不少客人来来往往,但整体还是比刚刚里面安静。
秦筝趴一扇窗户前,看向窗外,将摄像头对外面,问她:“热闹吧?”
外面是街道,霓虹灯闪烁,五颜六色的招牌发着光。
云安声音温温的:“是比林平热闹。”
“现在还不算最热闹。”秦筝刚想说话,肩膀被人撞了一下,她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脸,林京珞皱着眉避开前面结伴的两个人,避着避着,没注意,避到秦筝身边,她本想站着等那两人离开,谁想到她们一个推搡,眼看要碰到她,她腰身往后一躲,肩膀撞到了秦筝。
秦筝手机差点给她撞掉下去,转过头,下意识:“林——”
“你们眼睛瞎吗?”林京珞语气非常不高兴,脸色阴沉,眼底冷冰冰,秦筝知道她有洁癖,不喜欢和人接触,尤其是肢体。
秦筝还记得有次参加酒会,有个朋友和她打招呼,打完招呼拍了拍她肩膀,当时林京珞笑着,没吭声,回去将衣服扔进搅碎机里,冷眼看着。
她当时还问林京珞,为什么能容忍自己碰她。
林京珞转头看着她,说:“你不一样。”
秦筝知道在林京珞心里有一杆秤,秤的一边站着全世界,另一边站着寥寥几人,她就属于寥寥几人中的一个,能让林京珞双标对待的几人中的一个。
“你才没长眼睛!”面前两个小姑娘瞧着也是牙尖嘴利,被林京珞骂了自然不高兴,当即回嘴,林京珞不高兴的睨她们一眼,居高临下的神态,其中一个小姑娘还想骂她,被另一个人拽着,在耳边小声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个小姑娘才闭了嘴,咬咬牙离开。
一句道歉都没。
但秦筝还是听到对不起。
是林京珞说的。
林京珞转头道:“对不起,没撞疼你吧?”
此刻她收敛起刚刚的淡漠和不高兴,秦筝仿佛又看到上辈子会对她双标的林京珞,一时恍惚,愣两秒才回神:“没有,不碍事。”
林京珞说:“你好眼生,第一次来这里吗?”
秦筝扬唇笑笑,点头。
林京珞说:“我……”
秦筝对她道:“不好意思,我正在和朋友打电话。”
她看着自己的手机,林京珞才看到她在通话,说:“抱歉。”
秦筝看着她进卫生间里,才松口气。
没想到林京珞也会来这个店。
更没想到这辈子,会提前遇到。
她握着手机,听到云安问:“谁啊?”
秦筝想了想:“路过的。”
她说完身后响起声音:“姐!”
秦筝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林京珞的妹妹,准确来说,继妹,比林京珞小一岁,原本是林京珞家保姆的女儿,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颇好,之后林京珞丧母,她爸爸和保姆结婚,自然而然,孩子也就进了林家,改了名字,叫林京却,林京珞得知后不仅没有生气发火,反而对这个妹妹比以前更好,格外宠爱。
那次她会去交大联谊,就因为这个妹妹。
这些事,也是秦筝后来听林京珞说的。
她说这个妹妹性格骄纵,经常闯祸,只干过几件让人满意的事情,那次联谊,是其中一件,因为认识了她。
秦筝知道林京珞拐弯抹角是在表白,她装作听不懂,笑笑应付。
林京珞便会点到为止,不过度纠缠。
“姐姐!”女生脆生生的声音,带着甜腻:“你好了吗?舒姐在等你呢。”
林京珞回她:“马上。”
随后林京却也进了卫生间里,只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聊天声音,秦筝听不太清楚,她将窗户打开到最大,凉风灌进来,她打了个喷嚏。
屏幕里,云安始终没吭声。
秦筝喊她:“云安。”
云安眼神才有了聚焦,秦筝瞧着她不是很开心的样子,问:“怎么了?”
“你……”想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又想到云镜舒还在里面,秦筝多坐一会,她或许能多看一眼,但她又不高兴秦筝在店里。
刚刚她虽然没听到秦筝说出林京珞的名字,但她认出来了。
对比几年后,现在的林京珞更稚嫩点,五官还没长开,但轮廓已然分明,她瞧一眼就知道了,更何况,刚刚林京珞明显是在和秦筝搭话。
那眼神,比看旁人,多了些深意。
云安听姜若宁说过,林京珞是对秦筝一见钟情,过后又是请客吃饭又是送花送礼物,明明有洁癖不喜别碰触的她,每次一起用餐,都会先帮秦筝端茶递水。
真碍眼。
云安抿唇。
秦筝依旧看着她:“云安?”
云安。
云镜舒往前走的步伐一顿,转过头,看向窗口站着的女孩子,黑色长直发扎成低马尾,穿奶白色羽绒服,裹的严严实实,和店里风格格格不入,她刚刚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女孩坐她前面卡座,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三个女孩,瞧着年纪不大,高中生。
也不知道怎么溜进来的。
她没放在心上,直到听到熟悉的名字。
云镜舒转头看了一眼,秦筝察觉视线,也转头,视线和云镜舒对上,她蹙眉。
卫生间里传声音:“舒姐怎么也来了?”
“来看看小珞,没事吧?”云镜舒声音略低,有点哑,很有磁性,秦筝看她身影进了卫生间里,说:“云安。”
云安语调浅浅:“嗯?”
秦筝说:“我看到一个人,长得和你很像。”
“是吗?”云安说:“有多像?”
秦筝顿几秒:“就是很像。”
云安笑。
秦筝说:“时岁给我打电话了,我要回去了,等我回酒店再聊。”
云安见她挂电话喊:“筝筝。”
秦筝疑惑:“嗯?”
云安说:“注意安全。”
秦筝说:“知道了。”
她说完将手机揣兜里,转身往门口走,快进门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喊:“小姐。”
秦筝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称呼,直到肩膀被人点了下,秦筝才停下,她转身,见到是刚刚去卫生间找林京珞的女人,秦筝愕然:“你刚刚是叫我?”
云镜舒点头,说:“你东西掉了。”
她说着拿出一块女士手表,递给秦筝,秦筝垂眼,还没回话,女人身后有脚步声,接着林京珞妹妹说:“舒姐,你在干什么呢?”
她话音落,秦筝察觉两道视线灼灼看着她,尤其是林京珞,比刚刚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秦筝接过手表,说:“谢谢。”
她将表塞兜里,手指碰到搭扣的地方,指腹被搭扣顶着,她手用力,指腹刺刺的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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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二更
98我在
◎我在,埋葬你的地方。◎
秦筝离开还能感受到背后的视线。
林京珞转头看向云镜舒,问:“舒姐认识?”
云镜舒说:“不认识,刚刚她东西掉了。”
林京却声音尖细:“我怎么就没捡到她东西,我要是捡到东西,不就顺理成章要个联系方式了?”她遗憾:“刚刚我在店里看一圈,最漂亮的就是她了。”
林京珞说:“你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想漂亮姐姐咯。”林京却说:“没办法,我这喜好娘胎里打出来的,改不了。”
林京珞看她混账样,垂眼,云镜舒说:“还进去吗?还是我送你们回去?”
“我们……”
林京珞打断林京却的话,说:“进去再喝两杯。”
林京却瞧着说:“姐,你今天很反常哦。”
云镜舒也不动声色,笑着说:“那进去吧。”
林京珞率先回了卡座,秦筝这才看到,原来她就坐隔壁,许是因为刚刚灯光太暗,她没看到,此刻倒是见到了。
她收回视线的时候,林京珞往她看过来,秦筝面上不惊,表情平静。
卡座就在旁边,能听到些许声音,她们似乎是在玩什么游戏,有人输了,一直在起哄喝酒,秦筝又看眼吧台的位置,没见老板娘,也没见金漫,她刚想提议先回去,见酒保端着四杯酒过来,走到她们卡座前,笑着说:“晚上好,林小姐想请你们喝杯酒。”
时岁皱眉:“林小姐?”
叶余狐疑:“哪个林小姐?”
酒保指隔壁卡座,说:“林小姐刚刚撞到您,特意赔罪,所以想请大家喝杯酒。”
叶余瞅眼林京珞的方向,发现她正看向这里,眼神在稍暗的环境里,透亮,叶余感觉像是被盯上,她往时岁身边靠了靠,时岁看向秦筝。
秦筝说:“不用了,麻烦你帮我们谢谢她。”
“哎哟。”一个男的声音冒出来:“没想到我们林大小姐的脸,也有人不给啊。”
贱男人。
秦筝知道他,几年后也开了个经纪公司,说是给年轻人提供进圈的机会,实则公司从上烂到下,还给她发过邀请,秦筝看都没看他,说:“不然,请您把这些酒喝掉吧。”
男人立刻变脸:“我为什么要喝。”
“因为您给脸啊。”秦筝说:“怎么?这位先生也不想给林大小姐的脸吗?”
隔壁卡座嗤笑,似乎看到他吃瘪很有意思,林京珞身体靠着沙发,看向这边,男人骑虎难下,本来是想借秦筝奚落林京珞,没想到秦筝也是个嘴皮子利索的人,他阴沉脸,问秦筝:“你哪个学校的?成年了吗?”
秦筝往前一步,将手机递给他,男的诧异:“什么意思?”
“你不就是觉得我未成年,想报警给我个教训吗?”秦筝戳破他想法,说:“你报警就知道我成年了没有。”
男的见她信誓旦旦,如此笃定,反而不像是未成年的样子,当下犹豫。
今儿这酒局,是林京却组织的,林京珞下午和几个朋友刚从国外飞回来,晚上林京却组织这么个酒局,在场都是圈子里的少爷和小姐,他家发迹早,原应该是这些人里面领头的,奈何林家这十来年发展迅速,囊括房地产和娱乐行业,众人巴结的对象也从他,到了林京珞和林京却身上。
林京却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是买一送一,以后继承林家事业的,还得是林京珞。
所以平时他和林京珞,颇有点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但他哥们最近在追林京却,就拉他来参加这酒局了,原听秦筝婉拒,他暗自发笑,出声也是想借机戏弄林京珞。
没想到此刻自己闹得里外不是人。
这女的,牙尖嘴利。
他不喜欢,刚想发难,卡座里有人说:“好了,为难一个小姑娘干什么?”
他看过去,是林京珞带过来的人,她们叫她舒姐,态度挺尊重,他从小就知道林京珞的脾性,以前林家没这么一手称霸行业的时候,她就非常拽,谁都不服,那时候他还和林京珞打过架,后来林京珞出国上学,寒暑假回来,彼此再见面,心情没那么毛躁了。
但他了解林京珞,心比天高,能让她尊重的人可不多,这个舒姐,具体什么来路不太清楚,只知道和林京却的妈妈关系颇好,总之是她们林家的客人。
林家姐妹都要给面子的人,其他人不敢说什么,他自然也只能笑笑。
秦筝见他让开距离,转过头,一只手拉着时岁,见曲晗还杵着发呆,她另一只手抓曲晗,将她拽了出去。
其他三个人,直到出清吧的门,都是懵的。
尤其是曲晗,她问秦筝:“我们怎么出来了?”
“不出来等着人家报警抓你吗?”秦筝回她。
曲晗说:“为什么报警抓我,我成年了。”
秦筝:……
她看着曲晗还糊涂的样子,说:“你来上京是干嘛的?”
曲晗后知后觉:“参加辩论赛啊。”
说完她醒悟,哦一声,随后反应过来:“那你还带我们进这里。”
“又不是不能进。”时岁说:“刚刚是那个男的想闹事。”
叶余说:“筝筝,今晚没见到人,是不是要等明晚了?”
曲晗转头看着她:“你们要见谁?”
来之前就觉得她们神秘兮兮,曲晗还担心自己是不是要被卖了,到清吧之后,她一直保持警惕,免费送的酒水都没喝,厕所也没上,后来见叶余和时岁一直看向吧台和卡座里,似乎在找人,她虽然疑惑,但没问,现在叶余提出来,曲晗才憋不住。
秦筝说:“回去告诉你。”
曲晗拉住她:“现在说。”
秦筝看着她,无奈,低头看她拉自己的那只手,曲晗顺她视线也低头,鼓着一口气,秦筝说:“时岁你和她解释一下。”
时岁将曲晗拉到一边,嘀嘀咕咕。
秦筝对叶余说:“明天吧。”
叶余说:“希望明天不要碰到这群人。”
她心有余悸。
秦筝手却摸着兜里的那块表,表情凝重,她转头看眼清吧的招牌,随后和其他三人上车,赶回酒店,如果不是因为碰到林京珞她们那行人,秦筝是准备在里面坐个把小时的,但她怕节外生枝,没敢多逗留。
回酒店时间刚好碰到陈芳站在门口,秦筝拉着叶余忙转身,对曲晗和时岁说:“往后退往后退。”
时岁不明白:“怎么了?”
秦筝说:“陈老师在门口。”
时岁惊了下:“她怎么到门口了!”
叶余也瞬间紧绷,一个拐弯躲酒店的墙角处,秦筝看她藏严实,才稍稍放心,刚想转身,听到陈芳的声音:“秦筝?”
秦筝转头,笑着打招呼:“陈老师。”
陈芳说:“你在这干什么?”
秦筝说:“我们刚逛完回来,在这歇会。”
陈芳说:“这里是风口,你们别站着,赶快进去。”
她说着想过来,秦筝立刻往前一步,对陈芳说:“对了陈老师,关于明天的辩论主题,我还想再和您聊聊。”
陈芳一听立马严肃起来,秦筝走到她身边,挽陈芳的手,背过曲晗和时岁,同时不停甩手,示意她们带叶余进去,陈芳全部注意力都在秦筝身上,没注意后面的小动作,秦筝瞄到她们进了酒店,深深松口气,陈芳问:“你刚刚想聊什么?”
秦筝笑:“陈老师,我突然想出来了。”
陈芳:……
秦筝说:“那您忙,我先进去了。”
陈芳无奈:“早点休息。”
秦筝点头,看陈芳离开酒店门口,不知道是出去逛逛,还是去吃饭,秦筝也转身回去,到大门口的时候,她突然站定,转身又打了车。
原以为今天时间很晚,她没打算去买礼物,但现在时间尚早,先去看看那家店还在不在,店铺挺远,打车四十分钟左右,秦筝坐车上昏昏欲睡,车里放着老音乐,更催眠,秦筝眼看快要睡着的时候,她突然瞥了眼窗外,随后表情僵住,说:“师傅,就在这里停吧。”
司机师傅问她:“这里啊?这里不是东大街。”
秦筝说:“我知道的师傅,就在这下吧。”
司机师傅这才停好车,她付了钱,下车。
冬天,很冷,周围没什么人,安静的只能听到路上鸣笛,还有来往的车灯闪耀,秦筝穿过几棵树,往前直走,最后在一个位置停下,她站那里良久,手机震动,是时岁给她发消息,问她怎么还没上楼,秦筝回复之后看着云安的聊天头像,想几秒,给云安打了视频通话。
云安坐在窗台前,正看着窗外,余光时不时看向手机。
手机屏幕亮着,里面是她截图保存的图片,她放大图片,屏幕突然闪烁秦筝的名字,震动声牵上她心脏,心跳瞬间很快,云安深呼吸,调整好神色,接了视频。
秦筝那边很黑,很安静,她身边也没听到时岁和叶余的声音,云安不放心,皱着眉问:“没回酒店吗?”
“刚回去,又出来了。”秦筝说:“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她将手机抬高,镜头往四周转了转,幽长的路灯照在她站的地方,随后秦筝将手机镜头放前面,云安看到熟悉的那条河。
秦筝说:“这里是护城河。”
这里是,埋葬你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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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裸睡
◎我一上床就想裸睡【营养液一万七加更】◎
云安知道护城河,秦筝的公司就在护城河对面,她租的房子也在附近,距离不是很远,秦筝心情好就步行上班,心情不好就骑车,有时候让姜若宁载她,后来虽然买了车,但她更喜欢步行。
她跟着秦筝走过很多次这条河,冬天没什么人,夏天却很热闹,护城河的两边都有围栏,夏天的时候,围栏边挤满了商贩,卖甜点卖零嘴,还有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她见都没见过,秦筝却不好奇,每次都很平静的从这些摊子面前经过,反而她会停下来驻足。
有次一个风铃,特别好看,她很喜欢,用手拨弄很久,没动静,吹了吹,刚巧一阵风拂过,风铃发出清脆声音。
秦筝往前走的步伐顿住,转过头,似乎也被这声音打动,最后买了下来,挂在家里。
姜若宁回去之后就拆了。
她说:“风铃闹鬼的,不吉利。”
秦筝:……
她:……
说得好有道理。
她不就是鬼。
秦筝当时也没反驳,只是拿了回去,偷偷挂在床头,每次在床上翻身,都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声响,清脆悦耳。
她躺在床上,闭眼听着这个声音,很喜欢。
她知道,秦筝正在她身边。
“云安?”秦筝声音透过视频传进来,云安回神,和视频里的秦筝目光对上,秦筝说:“你在想什么呢?”
云安问:“你怎么去护城河了?”
“刚刚路过。”秦筝说:“就想过来看看。”
上辈子,她从得知云安是那具尸体到车祸,时间太短,短到她对这个地方,还没产生太多的情绪,此刻重新回来,踩在这块地上,才发现心情复杂。
云安眼眶有点红,她匀了呼吸,说:“筝筝,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嗯。”秦筝说:“我知道。”
她抬头看向屏幕,问:“你看这个地方,眼熟吗?”
云安故作不知道:“什么?”
秦筝问:“梦到过吗?”
云安说:“太黑了。”
她语气平静,目光深幽,能藏住所有情绪,秦筝说:“也是,太黑了,我都看不清。”
云安浅浅嗯了声:“回去吗?”
“马上。”秦筝说:“先去个地方。”
云安无奈:“又去哪里?”
秦筝听出她调子不高兴,夹杂关心,故意说:“你害怕我丢了啊?”
云安没吭声。
秦筝安抚她:“丢不了。”
这个城市,她闭着眼都知道怎么走,怎么可能会丢。
云安依旧没吭声。
秦筝瞥眼屏幕,见她似乎真不高兴了,才哄着:“好了好了,那我先回去,明天和时岁她们一起过来,行了吧。”
云安没说话,只是唇角微微扬起。
“云安。”秦筝突然喊她,云安看着屏幕,秦筝说:“你好装!”
云安:……
秦筝说:“就该让曲晗看看你现在这样,她还骂我死装,我看是你。”
“嗯嗯嗯。”云安附和:“是我装。”
秦筝闻言说:“还赖皮。”
云安想了下,没反驳:“嗯。”
秦筝越说越上头,问云安:“还有什么?”
云安不解:“什么?”
秦筝说:“你还有什么缺点?”
云安:……
她笑:“没缺点。”
秦筝:“自恋!”
云安:……
秦筝说:“我呢我呢?”
云安看着她。
秦筝说:“我缺点是什么?”
云安说:“你缺点是太喜欢我。”
秦筝:……
她呵笑:“你知道今天曲晗骂我什么吗?”
云安:“什么?”
秦筝说:“她骂我不要脸,我现在送给你。”
云安:……
秦筝:“说话。”
云安:“说什么?”
秦筝傲娇:“想说什么说什么呗。”
云安:“筝筝。”
秦筝不以为意:“嗯?”
云安说:“我好喜欢你。”
秦筝顿住脚步,看向屏幕里的人,突然有种时间空间都错乱的感觉,她似乎回到那天过年,握着手机,云安突然冒出这句话,窗外烟花炸开,她心脏也炸开。
云安见她迟迟没动,不由出声:“筝筝?”
秦筝回神,眉眼红红的,她说:“以后你不许这样表白。”
云安笑:“那我该怎样?”
秦筝说:“以后你得当着我的面才能说喜欢我。”
云安问:“为什么?”
秦筝说:“这样我才能在你说完的时候,抱着你。”
才不至于如此激动的心情,喂冷风。
秦筝凶巴巴:“听到没有!”
云安说:“听到了。”
“你很敷衍。”秦筝挑刺,很不高兴,云安忙说:“真的,听到了。”
“呵。”
两人闲言碎语的聊着,秦筝回去也没打车,到酒店下面甚至还觉得这段路如此快,再看时间,她走了一个半小时。
秦筝:……
难怪脚底板都麻了。
她抱怨云安:“都怪你。”
云安全盘接受:“回来补偿你。”
秦筝还来不及脸红,看到门口冲出来一个人,时岁深深松口气,说:“你再不回来我都准备报警了。”
秦筝说:“干嘛?”
时岁说:“你没消息那么久,叶余担心你遇到什么事,给你发消息也没回,打电话没人接,能不着急吗?”
秦筝才想起来,光顾着和云安打电话,忘了看手机,她不太好意思:“刚刚出去逛了一圈。”
时岁:……
秦筝对云安说:“先挂了。”
随后她安抚时岁,时岁看她一眼,不高兴的错开脸,秦筝说:“抱歉。”
时岁说:“我还好,叶余哭死了。”
秦筝皱眉:“她咋又哭了。”
“她还以为你没回来,是因为今晚遇到的那几个人,大概越想越害怕,现在还在房间哭着呢,我们快回去。”时岁的解释让秦筝哭笑不得,还是随她身后上了楼,曲晗开的门,见到秦筝没事,她也暗暗放松身体,叶余转头,眼睛鼻子都红透,声音哽咽:“筝筝,你回来了。”
秦筝说:“你这个样子,好像我欺负你了。”
叶余:……
时岁:……
曲晗看不过去:“可不就是欺负她?去哪里都不说一声,打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你是要急死——”她话锋一转:“她们吗?”
秦筝嘀咕:“我还以为你也为我担心呢。”
“我担心你?”曲晗笑出声:“我担心你?你做梦吧!我巴不得你不回来呢,要不是叶余一直在这里哭哭啼啼吵得人没法睡觉,我早就睡着了。”
秦筝戳破她:“哭哭啼啼也不影响你洗澡。”
“你管我。”曲晗嘴硬:“我想什么时候洗什么时候洗。”
“没管你。”秦筝说:“反正也不要我帮你洗。”
曲晗:……
她被气的面红,抱着睡衣扭头进了卫生间里,时岁说:“筝筝,其实曲晗刚刚还挺担心你的。”
秦筝说:“我知道。”
叶余小声:“我以前还挺不喜欢她的。”
时岁看着她,说:“没想到你也有不喜欢的人。”
“那肯定有啊。”叶余小声:“谁还没讨厌的人。”
说完她瞥眼卫生间,听着哗啦啦的水流声,说:“不过这次来上京,我还挺感谢她的。”
秦筝转头:“感谢她什么?”
叶余说:“收留我,让我住在这里,还有——”她说:“知道我的事情之后,她还帮我出主意。”
叶余声音很低:“其实曲晗,也没那么坏。”
时岁说:“反正比于不羡好多了,于不羡是真的坏!”
叶余深表同意,秦筝看两人一唱一和,笑。
曲晗穿睡衣出卫生间的时候,三人齐刷刷看着她,似乎她刚刚去卫生间洗澡,三人密谋什么害她的事情,曲晗汗毛竖起来,皱着眉,时岁见时间不早了,起身:“那我回去睡觉了。”
她房间就在隔壁,打开门两步远,回去在小群里给她们发了消息,姜若宁一直因为没参与深感懊悔,拉着云安一起,云安配合:【是挺后悔的。】
没人看出她这句看似敷衍的话里。
是全部的真心。
秦筝没理群聊,走一个半小时,骨头都散架了,边打电话边走路一点不觉得累,现在乏的抬不起手,她将手机充上电,拿上睡衣,问叶余:“你先洗我先洗?”
“我洗过了。”叶余说:“你们没回来之前我就洗过了。”
她就是不想影响秦筝和曲晗洗漱时间,所以在她们没回来之前洗了澡,秦筝点头:“那我去洗了。”
卫生间里满是刚刚曲晗洗完的沐浴乳味道,香味浓郁,秦筝太困太乏,就着这个味道匆匆冲了澡洗了头,吹干头发出来的时候,房间里静悄悄的,叶余抱着小被子躺沙发上,曲晗躺另一张床上,秦筝走到叶余身边,说:“去床上睡。”
“我……”叶余还没反驳,秦筝说:“不听话明天送你回家。”
曲晗:……
威胁小孩子呢。
然后她看到叶余抱着小被子慢慢吞吞到床上,欲言又止的神色,被秦筝看了一眼,她迅速躺下。
曲晗被逗乐。
真像个小孩子。
她对秦筝说:“床那么大,你和叶余挤挤呗,干嘛一个人睡沙发。”
秦筝问:“真的?你觉得床很大?”
曲晗不明所以:“这不,挺大的?”
秦筝点头,走到两个床中间,坐下,曲晗炸毛:“你坐我床上干嘛!”
“不是你说的挺大,让我来和你挤挤吗?”
曲晗说:“我是让你和叶余挤挤!”
秦筝说:“她太胖了,我想和你挤。”
曲晗嫌恶推她身体:“下去下去下去!”
秦筝这才起身,抱着被子走到沙发上,躺下,曲晗看着她背影,竟觉得有些萧条,曲晗忙转过身,背对沙发的方向。
叶余好像有点看出来秦筝是在逗曲晗,没吭声,只是在小群里和秦筝说:【你真的不和我挤挤吗?床挺大的,我们俩睡够了。】
秦筝见她迂腐,使出杀手锏:【我一上床就想裸睡,你还要我过来和你挤挤吗?】
群里其他人:【……】
云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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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安:截图,保存。
秦筝:……
100开门
◎叶余呢?◎
秦筝难得睡了个好觉,只是做了个不太好的梦,梦里她回去后,没见到云安,到处找她,问秦桂兰,问所有认识的人,姜若宁说:“什么云安,云安不是早就离开了吗?”
时间在那一刹那颠倒,她看到秦桂兰两鬓的白发,看到姜若宁成熟的脸庞,看到四周都与现实不同,她节节败退,往后跑。
曲晗听到声音皱眉。
房间里安静,安静的有点动静都能察觉,她转过头,见到叶余呼吸平缓的睡在另一张床上,还是睡前的样子,她睡觉可真老实。
反而另一边沙发。
秦筝一会翻身,一会抬腿,被子早就被她踢到地上,她穿着睡衣蜷缩在沙发里,曲晗下床,凑近一点看,秦筝满额头都是汗水。
很热吗?
曲晗狐疑,房间里温度不是很低,但也没多高,盖个薄被刚刚好,她怎么好像很热。
发烧了?
曲晗不太放心,如果真的发烧,今天辩论赛怎么办?她想着下意识手摸在秦筝额头上,摸到一手的冰凉,细汗很冷,曲晗没摸到高温,用面纸擦掉手心里的汗,还有秦筝额头的细汗,眼一瞥,看到秦筝的手机屏幕亮起,许是刚刚枕头边缘碰到,屏幕上是一个背景。
她一眼就看出来。
是云安。
云安往前走路,背着书包,曲晗没来由想到她那天背自己去医护室,离开的背影,也是如此,纤瘦,单薄,却很有力量。
曲晗也不知道自己想这么多干什么,却没立刻回床上,房间里开着一盏暖黄色小台灯,她就坐沙发旁边的毯子上,转过头,看着玻璃外。
现在估摸夜里三四点,楼下的路上还是很多车。
这个城市可真繁华。
比她想象中,更繁华。
曲晗看入神,冷不丁身后有声音:“不睡觉在这吓死人啊?”
她声音轻悠悠,许是因为怕打扰叶余睡觉,所以刻意压低,带着刚醒来的倦怠,精神不济的样子,联想到她刚刚的表现,曲晗问:“你身体不舒服?”
秦筝见她没半点被吓到的样子,还有点意外。
毕竟这么个大半夜有人突然和她说话,她会吓一跳。
曲晗转头。
秦筝说:“没有,可能白天太累了。”
“累了怎么没睡着?”曲晗问她,秦筝说:“做了个噩梦。”
曲晗抬眼,眼睛在暗色下,瞳孔很亮,秦筝说:“我梦到云安离开我了。”
“怎么可能。”曲晗说:“她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离开你。”
秦筝笑。
曲晗不解:“你笑什么?”
秦筝说:“你现在,真的不喜欢云安了吗?”
“我说喜欢你让我继续喜欢吗?”曲晗不似之前提到这个话题就炸毛,许是夜清净,人也清净了,没白天的毛毛躁躁,情绪异常平稳。
秦筝说:“那是你的感情,别人如何做得了主。”她说完努嘴,仰头看着黑掉的灯:“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别喜欢她了。”
曲晗:“……为什么?”
秦筝:“因为她不喜欢你。”
曲晗:“……”
她是哪根神经搭错,大半夜和情敌坐着聊天,准确来说,也不是情敌,是自己一厢情愿,别人两情相悦。
哦——她可真不要脸。
曲晗笑出声。
秦筝说:“大半夜你别吓我。”
曲晗:……
她看向秦筝:“你那天为什么要去找我?”
秦筝往前一点,手肘撑着身体,凑曲晗的脸庞下,说:“因为你可爱啊。”
曲晗一口气堵着,她最终还是恼:“你神经病啊!”
秦筝心情好了一点,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去就去咯。”
曲晗说:“那现在呢,你为什么带叶余来上京?”
秦筝看着她,说:“时岁不是都和你解释了?”
“你要把她变成大明星?”曲晗说:“是因为她上大学没有钱吗?”
秦筝闻言静默,问曲晗:“你知道一个没有背景的女孩子事业成功,需要多少时间吗?”
曲晗不知道她怎么跳到这个话题,但还是听的认真,也回的认真:“十年?”
秦筝说:“那你知道毁掉一个功成名就的女孩子,需要多长时间吗?”
曲晗沉默。
秦筝说:“只需要一天,一个礼拜,一个所谓的家庭,一些所谓的亲人。”
她入行之后,亲眼看到很多事业如日中天的女孩子,被吸血的‘父母’搞垮,成为他们的提款机,有些敢于撕破脸皮的还被媒体说是不孝顺,各种脏污黑水往她们身上泼,纵使最后官司赢了,名声却再也回不来,事业都会受阻。
总之,不死也会扒层皮。
她不愿意叶余走这样的路,她不想叶余好不容易成功了,又被那对吸血的父母和没用的弟弟拖进深渊。
上学的费用只是一方面,她找到金漫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给叶余找庇护伞。
曲晗听了秦筝的话,转头看着她,像是头次认识秦筝,也不是第一次,那天她让自己踩在她背上,曲晗看她就像是陌生人,好似从未认识。
可不就是从未认识。
她以前对秦筝的认知,全部被打翻,曲晗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帮她?”
曲晗自认,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为了同学,哪怕是曾和于不羡交好,她也不会为于不羡去谋前程。
秦筝好笑:“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曲晗看着她。
是啊,在秦筝的世界里,去找她,是很正常的事情,带叶余来上京,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她从没有因为这些事情,要求她或者叶余做出回报,因为她不需要。
曲晗觉得,她又多了解秦筝一点了。
只是。
曲晗说:“你还讨厌我吗?”
秦筝说:“有时候吧。”
曲晗问:“什么时候?”
秦筝:“你和云安说话的时候。”
曲晗:“……有时候觉得你们真的是天生一对。”
秦筝:“什么时候?”
曲晗说:“吃醋的时候。”
秦筝:“……”
她开始有点喜欢曲晗了。
曲晗转头看着窗外,车水马龙,见秦筝想躺下,她说:“你去我床上睡吧。”
秦筝说:“这沙发也挺好的。”
就是太软了,睡得腰疼。
曲晗说:“我不睡了,你去睡吧。”
秦筝狐疑看着她:“你真喜欢上我了?”
曲晗:……
她没忍住:“秦筝,你真的很自恋!”
秦筝说:“长成我这样,很难不自恋吧?”
曲晗:……
她不想和秦筝说话!
曲晗起身往秦筝身边一屁股坐下,伸手就准备抱秦筝,秦筝蹙眉,条件反射起身,挪开两步远,她问:“你干什么?”
曲晗说:“我睡这里,你去床上吧。”
她也算是发现‘整治’秦筝的招数了。
嘴上很行一靠近就变成弹簧。
秦筝见她执意如此,不扭捏了,走到曲晗床上躺下,要睡觉的时候,她听到曲晗问:“你睡了吗?”
她回:“睡了。”
曲晗:“睡了怎么还说话。”
秦筝:“梦游。”
曲晗:……
她停了,不再开口,秦筝仰头看着天花板,翻了个身,瞥到挂椅子上的外套,她轻手轻脚起身,走到椅子旁,从外套兜里,拿出那块手表。
回来的时候,她一直在手里摩挲,却没和云安说。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秦筝不是个胆小鬼,这次却做了缩头乌龟。
她将手表抬高一点,表壳的光映入眼底,透亮,她看着这个手表,突然想到云安在清吧里要和她视频通话,还让她靠外坐一点,还说了,见到她姐,收到最好的礼物。
秦筝蹭一下坐起身!
曲晗刚要睡着,被她一骨碌起身吓到,差点没尖叫,好不容易稳住情绪,却见秦筝下床去了卫生间里。
然后又是半晌没动静。
曲晗打了哈欠,皱眉,一直看着卫生间的方向。
真梦游了?
她下床,蹑手蹑脚到卫生间门口,刚想凑近点,门哗啦一声被打开,秦筝看着近在眼前的曲晗,四目相对,曲晗说:“我来上厕所。”
她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秦筝却没在意,点头之后和她错开身体,回到床上,一只手捏着手表,一只手捏着手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现在的时间,刚刚她就是看到时间,才压下立刻给云安打电话的念头,然后听到门外动静。
曲晗回来的时候,秦筝已经睡下了,床上没一点动静,秦筝仰躺,手机放在枕头边,曲晗不知道她睡着没有,但她觉得刚刚从卫生间里出来的秦筝,好似心事重重。
她回了沙发,躺下,说不睡了,还真睡不着,曲晗一直转头看窗外,入了神。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又眯了半小时,醒来秦筝还在睡,叶余倒是醒了。
叶余见曲晗睁开眼,说:“你醒了,想吃什么早饭吗?我出去买。”
曲晗说:“你还是别出去了,碰到陈老师就不好了,我出去吧。”
叶余也明白,点头,曲晗刚准备去洗漱,听到敲门声,她看向叶余,见叶余瞬间绷紧身体,曲晗很快镇定下来,走到门口,问:“谁啊?”
门外响起陈芳的声音:“开门。”
曲晗也顾不得刷牙洗脸了,擦了下脸理了理头发,见叶余钻卫生间里,她走到门口,打开门,陈芳没进来,而是站在门口问:“叶余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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